第26章:清晰與混亂
“你剛才到底是怎麼了?說實話,有點嚇到我了,你不知道你板着一張臉,嚴肅的表情有多可怕。”
“我嚴肅的表情很可怕嗎?”林乙認真地問。
葉賽兒扣好安全帶,叫道:“這是重點嗎?”
林乙動動嘴唇,還沒開口,葉賽兒又說:“算了,我對你的私隱不感興趣,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去找應彤的父親?”
“對。”
應彤的父親叫應澤,在大學裏教中國文學,平時課不算多。跟之前約好的一樣,葉賽兒和林乙到之後,只需要按照他說的,到指定的辦公室門口等就好了。
他們到的不早不晚,剛剛好。葉賽兒看了眼時間,一抬頭就看到樓道另一頭,應澤一左一右,提着兩個紅色塑料凳小跑過來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了。”
應澤將凳子放下,拿出鑰匙打開門,將他們兩個請了進去。應澤辦公室算得上是簡陋,飲水機旁除了一面牆的書,只有一張簡易桌子和配套的一張木椅子,木椅子上放着一個薄薄的坐墊。葉賽兒知道那兩張紅色朔料凳是給誰的了。
應澤將夾在咯吱窩的課本放在桌上,轉頭倒了兩杯水,“來,你們坐。不好意思,我這裏東西少,就一張椅子。”
葉賽兒接過水,說道:“應老師,您客氣了。”跟在警局接待他那天比,她覺得應澤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應澤臉上是很顯眼的疲憊,卻比起在警局時多了一分人味。
“我還記得你,你是那天接待我們的女警察。”
“呵呵,對,是我。”
“應老師,你說要和我們說一些事,請問具體是什麼事?和應彤有關?”林乙問。
應澤取下眼鏡擦拭,“其實彤彤有些事,一開始我不願意說,我覺得......我覺得不體面,這幾天想想,人都不在了,要什麼體面,我更希望你們能儘快抓到殺害我女兒的兇手。”他把眼鏡帶上的一瞬間,目光炯炯。
葉賽兒嚇一跳,這簡直就是她小時候忘記帶作業到學校,老師盯着她,懷疑她因為沒有寫而說謊的眼神。“我們一定會的。”她膽怯地安慰道。
“謝謝你們,我相信。”應澤笑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課本。“彤彤小時候跟我一直很親,什麼話都願意跟我說,她在路上看到一隻白色的小狗都要回來跟我念叨有多可愛。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就長得了,漸漸也不願意跟我聊天了。彤彤一畢業就說要跟朋友在外面合租,一開始我和她媽媽不放心,一直勸她搬回來住。彤彤脾氣很犟,輕易說服不了她,最後是她媽媽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住,想着怎麼也有個照應,才稍微放心點。”
“彤彤大學就在這間學校讀的。去年開學那陣子,我無意間聽到她以前的同班同學——一個讀研究生的孩子說,她在商場撞見彤彤跟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兩人舉止親密,看着不像一般的朋友。她說她上前確認,彤彤也承認了。”
“承認什麼?”林乙一時沒聽懂。
“承認.....兩人是情侶關係。”應澤發出一聲苦笑,“你們可能以為我迂腐,其實我一直對南北春秋時期的文化很感興趣,那時的男人塗抹脂粉,大搞龍陽之好,我也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只是......”
讓任何一位父親或者母親一下子就接受這件事,確實很困難,葉賽兒和林乙這樣的局外人,更是沒有資格對他們進行評價。
“後來呢?”葉賽兒問道,
“應彤有和你說嗎?”
“她沒主動來找我,是第二天,我主動找的她。我找借口說請她室友吃飯,感謝她一直照顧我們彤彤。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頓午飯,只有我和彤彤。可能女人真的天生有第六感,彤彤沒跟我說幾句話,就開門見山,說了她的事情。我當時肯定是不同意的,我讓她至少不要告訴她的媽媽。我夫人從彤彤三歲開始就在籌辦她的嫁妝,每天都在幻想着彤彤穿上美麗的嫁衣,我,”應澤重重嘆了一口氣,“我怕她接受不了。”
“所以......”葉賽兒提取出重要信息,“應彤的室友其實是她的女朋友?”
“是的。”應澤點點頭,“她說先不告訴她的媽媽,她也讓我提前做好準備,說不可能瞞一輩子。之後我們就更不說話,彤彤和她女朋友的情況,我知道得也很少。”
“你要跟我們說的,和你們那天晚上吵架的內容有關嗎?”
“嗯。那天晚上,應彤說要帶對象回家給她媽媽看。我借口要喝糖水,支開我太太。我跟彤彤說,讓她不要衝動。和她平常的性格不一樣,她忽然就急了,說她不能再這樣,她要給她女朋友安全感。”
“什麼意思?”只要是關於這些事,林乙似乎都很難跟上。
“她言語透漏出,好像她女朋友是有什麼煩惱......還有,那天晚上她還跟我要錢,說要換房子。”
葉賽兒和林乙,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似乎心裏都有些想法。
“應老師,我說話沒有您有文化,道理您肯定懂得比我多,我只想說,應彤她肯定不會怪你的。”應澤震驚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您不要因為覺得與應彤的最後一面是以吵架收尾而自責,誰都不會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事。我不是應彤,我沒法替她發言,不過做為一個女兒,至少我不恨我的父親。”
“但,但願如此。”應澤抬頭看向天花板。“害死彤彤的兇手......”
“我們一定會抓住兇手的。”林乙向他承諾,“只需要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嗯嗯,好。”
他們快速走出學校,林乙不等葉賽兒系好安全帶,腳踩油門就往分局趕。
“怎麼會呢?”葉賽兒說,“當時我給於曉楠的家屬打電話,雖然她媽知道於曉楠去世后,情緒有些激動,說不出來話,他父親還是很鎮定的,說會儘快趕到港北。兩個人聽起來都不是這麼無賴的人。”
與應澤的談話即將結束時,林乙接到小李的電話,他被告知,於曉楠的父母到分局門口拉橫幅要,要說法,他們身邊還有一大群記者圍着。這種事情影響到執法機構的信譽度,林乙必須儘快出面,他們只能匆匆跟應澤道別。
“這種事情說不準,你只和他們說了幾句話。”
葉賽兒皺起眉來,她感到困惑,還有為難。這幾天的調查,她覺得這個於曉楠應該是一個很克制的人,從她對待職場性騷擾這件事來看,她還是一個十分理智的人。葉賽兒不太願意相信她的父母會是那種胡攪蠻纏,不明事理的長輩。
分局門口沒有想像中的混亂場景,甚至一個拿着話筒或者錄像機的人都沒有。小李看到林乙的車,跑上前。
“怎麼回事?”林乙問
小李張張嘴,回想剛才離奇的經過,不知該從何說起。
葉賽兒走到小李身邊,輕輕抓着他的胳膊,“別著急別著急,於曉楠的父母不是來拉橫幅嗎?還有記者,可我看門口很乾凈啊。”
“來了!她父母和記者都來啦!橫幅還在裏面呢。”他們一邊往裏走,一邊說,“林隊正好不在,劉副走出來勸了幾句。你們知道,一般這種都是勸不住的,可這次不一樣啊,劉副甚至都還沒說什麼呢,於曉楠的父母就不停的對着那些記者說,‘理解,理解。’”
“這麼奇怪?”葉賽兒說。
“對啊!就鬧了十幾分鐘。”
劉洪武和蘇明都不在辦公室,朱藝也不在,林乙問黃芪,黃芪告訴他們,谷曉燕說要主動交待事情的經過,朱藝去陪於曉楠的父母了。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很混亂,又好像是冥冥之中被人安排好一樣。小李說要回去幹活,一位剛入職的新人從他身邊跑過,她衝著辦公室里喊道:“林隊!王新龍不見了,照顧他的那個護士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