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夜離別

第二天，等凱拉·奈特莉將自己的全部行裝都收拾好，準備出發去機場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接近中午。

天有點yīn，沒有陽光，放眼望去一片灰濛濛，好像要下雪。

喬治·約翰遜站在門口等凱拉·奈特莉出來。以傳統英倫紳士自居的他自然不會像素來被他們深深鄙視的新英格蘭人那般只會用不耐煩的的鳴笛來表達自身的不滿以及催促之意，他搭着手站在一輛加長版凱迪拉克旁邊，等凱拉·奈特莉走過來再躬身扶她上車的姿勢，簡直像極了一個稱職的管家。

不過也僅僅只是說像，因為無論任誰見到他這時候的舉止行狀也都不會就此認為他僅僅只是一個管家。

這個英國人的高傲姿態總是讓王一不忍直視。

隨後上車的時候，王一明顯有些緊張，有些踟躕。不過轉頭環顧間，發現車內空蕩蕩的空無一人後，緊張的情緒才緩解了下來。他生怕嘉芙蓮·斯諾會坐在車內，幸好是沒有，免得尷尬。

凱拉·奈特莉有些奇怪，轉頭問喬治·約翰遜：“嘉芙蓮人呢？難道是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喬治·約翰遜輕輕搖了搖頭，道：“她推脫說自己還在這邊有些事情沒解決，估計如果要回去的話還得一兩個星期的時間。還說了休假的時間還沒到，讓你別再壓榨她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一心底立即就咯噔了一下。而凱拉·奈特莉只是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便緊緊抓住王一的手，靠在椅背上閉目養起了神來。她看上去總是很疲憊。

王一略一遲疑，將自己的另一隻手搭了上去，緊緊握住她的手。

汽車行駛在去往機場的路上。車窗外有些昏暗，天yīn沉着彷彿要下雪，霧sè的yīn霾一如既往遮擋住人們投向遠方的目光與嚮往。

如果不是知道隔着這麼一層玻璃，王一肯定以為外面是一個末世將至的景象；不遠處幾個大風車不緊不慢在打着轉兒，映襯着怎麼望也望不到的地平線在這一刻的空曠與寂寥，猶如一副以中世紀的荷蘭為主題的黑白版畫。不但從視覺上像，甚至連此時此刻內心深處生泛上的感覺也是相同地像，那股淡淡的、說不出的靜謐感受，用來形容送別恰到好處。

然後，他轉了轉頭，看了一眼身邊凱拉·奈特莉是有幾分憔悴的容顏，又打量了一眼車窗外依舊的風景，然後嘴角含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這個笑容無關離別，而是對未來充滿着信心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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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載着凱拉·奈特莉與喬治·約翰遜的飛機從王一頭頂上轟隆隆盤旋着飛過，沒入密佈烏雲與yīn霾的灰白蒼穹，只給此地留下一股的悵然若失的離愁別緒。

也許失去本身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去惆悵的，只是因為在享受、擁有甚至迷戀上其中的好與溫柔之後，才會如此顯得自己對失去的不適與局促。對王一自己而言，在過去沒有凱拉·奈特莉的rì子，沒有凱拉·奈特莉朝夕相伴、溫柔與共的時光自己不也是這麼一個人過的嗎？

只不過這時候，他的這些暗自思量聽上去更像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聊以自慰。

生活也許本就充滿了很多阿Q式的自我寬慰，尤其是在現下這個階段，對他而言彷彿處在黎明前最為黑暗的這個艱難時局！

銀白的飛機在一架接一架盤旋、爬升、遠去，不留下一絲留戀此間的味道。

史基浦機場本來就是荷蘭最為繁忙、客流量最大的機場之一，這些飛機自然也不可能會像王一這麼有如此的閒情逸緻。王一目送着那一架架飛機就那麼消失在人們視線所及的盡頭，帶着許多人的夢想、嚮往、思念以及行旅匆匆盤旋而去。

音波此起彼伏，甚至是讓王一在心底生出一種心神陶醉的莫名恍惚感覺！

站在機場鐵絲網外，王一突然不知怎的就記起了以前自己總會沉迷進去的那個奇怪的夢，此時此刻就顯映在他腦海里的這些景象居然是如此的清晰、真實：

一架架彷彿來自異時空的大白飛機不停歇着從他昂首期盼的頭頂疾馳而過，一架接一架，簡直就是要掩蔽住那片白得幾乎發亮的蒼灰sè的天空；黑暗的原野上只有他一個人在仰頭眺望、眺望着天空、眺望着光的世界與遐想的天堂，雖然周圍黑暗無比、伸手不見五指，但卻讓自己感覺到了一股說不出的親切味道；有風——也許沒有，因為在那一刻他感覺不出。

這個夢境與他站在此處的此情此景，居然是如此的相契合。

不過王一很肯定，在自己睡夢中出現過的那些飛機裏面肯定是不會有一架是載着凱拉·奈特莉而遠去，也肯定不會有一架可以真的讓人夢想重現。

夢終歸就是夢，它與現實相隔着很多重的距離——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王一還看不到有任何一絲可見的端倪。

忽然，一絲冰涼毫無徵兆就落上了他的額頭，頓時給人帶來一點很清涼透徹的感覺。天空依然濃雲密佈，yīn霾無限，然而王一已經分明感覺到有無數的雪的jīng靈正爭先恐後試圖回歸到大地母親的懷抱。

“要下雪了嗎？”他低聲喃喃念叨了一句，一絲莫名的意動爬過了他緊皺的眉梢。

王一又想起了剛好是在一年前他跟凱拉·奈特莉相互重逢的場景，那一場鵝毛大雪是鋪天蓋地的洋洋洒洒，在那個難忘的雪夜，兩個人相互凝視着看到了最為真實的彼此，心靈誠摯。

甚至就在一個月前，還有她風塵僕僕而來時候的冰雪相伴。

以雪開始、以雪結束，即便是再唯美的小說家估計也是寫不出這麼婉轉的離別結局罷。

王一給自己又找到了一個強忍着不去流淚的理由！

彷彿這場雪是無關其它，只關乎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