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狗血劇情
王一原本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處事冷靜的人，無論遇到什麼狀況都不會像其他人那麼表現出一股急躁與惶恐，不會像其他人那麼慌裏慌張與手足無措，不會像其他人那麼每每在正需要沉下心思冷靜下來的時候變得情緒波動。過去十幾年，他身邊的人都在說，作為一個孤兒，你是要比一般人更為堅強不懈、更為堅忍不拔，更為堅毅不屈，更為遇事不驚。曾經的老院長與雲向南也在一直在這麼說，一直這麼以為。
因此自從記事以來，王一一直都在向著他們心中預定的這個目標的“他”而努力前行，他可以堅強不懈，在大風中、在大雨中、在大雪中，rì暮一rì年復一年的訓練一如既往，沒有止歇；他可以堅忍不拔，當被一級又一級的足球學校以諸如身體瘦小、缺乏潛力之類的託詞冷漠拒絕的時候，他依然在緊守着一顆對足球對理想的虔誠之心，心存無限嚮往、落目滿眼生花；他可以堅毅不屈，為了踢球他甚至可以容忍自己的課餘生活如同點線一般的簡單規律；他可以遇事不驚，每當得到一聲哪怕再細小、再微弱的讚歎之音，他也會記起當初被別人無視以及冷眼相對的種種不堪經歷，以此提醒自己不可自傲。他一直都在以別人的期冀在要求着自己，這不是因為他有一種從骨子裏滲透出的隨遇而安的xìng格，而是他知道只有按照別人的要求去做才可以更多獲得別人的認可與讚賞，才可以萃取得出自己向前、不斷前行的力量與心氣。無數個rìrì夜夜他讓自己像一個成熟的具有責任感的男人一樣去面對生活中那些無常的風風雨雨，艱難挫折，無論是面對老院長，雲向南，凱拉·奈特莉，羅德·范尼德甚至才初識的范德伍德森一家。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做到了，做得相當好，相當得宜。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當他一眼看到款款走了進來的這個女人以及她幾分熟悉味道的面容的時候，王一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忍不住一下就突突突突跳動了起來，如擂鼓、如急湍、如山崩。總之，就不是如止水的寧靜無波。
他思量不通其中的緣由，有些時候結果與真相就如此殘酷無情，如此單刀直入甚至讓人沒有分毫可以迴旋的餘地。
因為這個被一臉盈盈笑容的凱拉·奈特莉拉着正在向自己介紹的靚麗女人王一分明就已經認識，已經相當熟悉。
“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嘉芙蓮·斯諾，劍橋大學三一學院心理系的高材生，現在是兼任我的生活助理；這就是王，嘉芙蓮，你不是總在說想要來見一見他嗎？看看，應該不是像你以為的那麼差罷？……”
凱拉·奈特莉笑着拉住來人一番介紹。
王一一聽到嘉芙蓮·斯諾這個名字就猛然一下抬起了頭，震驚莫名。隨後入眼處，分明就是那個曾經使他在阿姆斯特丹的夜幕下流連往返過的女人。
儘管站在凱拉·奈特莉身旁的她這時候戴上了一副足足可以遮住半個臉蛋的黑框眼鏡，但王一有十二萬分的把握可以確定，她就是出現在海盜酒吧的那個風情萬種、與他相談甚歡的金髮女郎！
而嘉芙蓮·斯諾眼神中也飛閃過一抹慌亂，不過很快就被掩飾了過去。但王一是看得清清楚楚，更加確認了她的身份。他有些愣怔。
女人立即開了口，言辭聽上去有些飄忽：“凱拉，你……你，你沒有跟我說這次就要見面的啊？這太突然了，我不是說過，要你提前給我打招呼的嗎？”說著一轉頭，看見了桌上擺着的生rì蛋糕，又低聲埋怨起來，“是害得我沒來得及準備什麼生rì禮物……”
一無所知的凱拉·奈特莉則是在充分發揮自己作為女主人的大方與得體，笑了笑寬慰道；“用不着帶什麼的，你能來，就已經是今天最好的生rì禮物了！”
正內心緊張着、沉浸在自己胡思亂想雜念中的王一沒有聽到這句話，不然的話他絕對會用這個世上最臟最髒的一個粗口來表達自己這時候心底的那股怎麼壓也壓抑不下去的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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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rì宴會依舊在繼續，隨着時間的推移，在音樂與燈光下的氣氛也是逐漸變得濃郁起來。雖然偌大的房間不過區區四個人，但作為女主人凱拉·奈特莉將整間大廳佈置得是相當周到，看上去簡約而又不乏大方、溫馨而又不顯繁瑣。王一甚至可以發誓說如果沒有嘉芙蓮·斯諾的這個突兀出現的話這場宴會絕對會在他的記憶深處留下一個十分美好的印象。不過這次，他也確實是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一個相當不令人愉快的印象。
凱拉·奈特莉拽着嘉芙蓮·斯諾一起交頭接耳在說一些的體己話，同時也是有意無意拉住王一，時不時還要插口問上他一兩句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他也加入進來。只不過王一感覺自己這時候心亂如麻，實在提不起心思，因而只好來回隨口敷衍，嗯嗯啊啊着裝傻充愣，不一會兒就讓感覺被撩了面子的凱拉·奈特莉暗暗咬緊了牙關，手在底下掐弄的小動作不斷，疼得王一直呲牙裂嘴；反觀嘉芙蓮·斯諾，看上去就好像根本不認識王一是誰似的，活脫脫的大方，說話說得風生水起，時不時一兩聲恰到好處的輕笑與嘆息，居然是讓有些尷尬的氣氛可以如此融洽。
王一心底突然就生出一個荒繆的念頭，他覺得眼前這個對着自己不慌不亂、侃侃而談的女人其實是要比凱拉·奈特莉更像一個職業的演員。他的理智告訴自己應該遠離這個女人。
可是在情感上呢？王一不敢給自己一個十分肯定的答案。
“王，”凱拉·奈特莉突然轉過了頭來，“嘉芙蓮剛才跟我談到了幾個阿姆斯特丹附近的名勝，下次如果恰好我過來的話，你能不能抽時間陪着我去呢？”
“什麼？你在說什麼？”王一彷彿神遊物外似的一下才回過神，轉頭看人的眼神也分明有些散亂。
凱拉·奈特莉的臉sè立刻就晴轉多雲，然後扭過頭努力朝嘉芙蓮·斯諾堆擠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噔的一下站起來就拉扯住王一進了一旁的拐角。而王一也像是一個沒了發條的木偶似的任憑她拉着就走，jīng致時尚的燕尾服穿在他這時候略顯僵硬的四肢上看上去居然那麼的不相協調。他明白今天晚上自己是表現得冷淡。
“你——”凱拉·奈特莉心氣難耐，氣憤得甚至都沒有喊王一的名字，“你到底怎麼回事？看看你的表現，從頭到尾都是這麼心不在焉的，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你不願意嗎？如果不喜歡大可以當面照直了說，用不着這麼勉強自己堆一個笑臉出來！”
“不是這麼回事！”
被強拉着過來的王一心情莫名煩躁。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現，難道給凱拉·奈特莉說是因為自己跟嘉芙蓮·斯諾提前就認識嗎？
王一搖搖頭嘆了口氣，轉移開了話題，“我就感覺自己不適應房間內的這氛圍，你們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如何去插上話，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不，甚至就像一個根本不存在的隱形人似的。這感覺實在太難受太難受了，你們在關注談論的話題距離我太過遙遠，也太過陌生。凱拉，其實在剛進門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你以後在安排這些宴會的時候能不能提前先跟我商量一下，讓我可以有個心理準備？”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應該什麼都管，我不該攬得太寬，我不該按照自己的意願安排你的一切，我不該也讓其他的人來打亂你的生活？”凱拉·奈特莉一連串的、不止歇的問號彷彿就像要一下子將人捶翻在地。不過王一畢竟還沒有昏過頭去，但是也沒有搭這茬話。
不過，看在凱拉·奈特莉眼中這更像是一個無聲的默認。
突然，他很想知道如果嘉芙蓮·斯諾在這種狀況的話會怎麼去做、怎麼去想、怎麼去面對：透過幾盆蒼鬱的盆栽，王一可以從樹枝的罅隙間看見嘉芙蓮·斯諾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絲毫不擔心王一會將兩個人的小秘密說出去，另一邊小口抿着咖啡的姿態也與在海盜酒吧的時候不無一二；看到王一瞟掠過來的視線，那女人微微搖了搖手指，佈滿笑容的臉如同明天一般的燦爛——不知為何王一卻頓時感覺到一股甚為詭異的冰涼一下劃過心頭。
“我的錯，我只想着讓一切都顯得更好，想着可以給你一個驚喜才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可我真的想讓你融入我的生活圈子，想讓你得到我身邊的人、我朋友甚至我父母的認可。我知道這對彼此來說可能都有些難受，在內心深處也免不了會有抗拒……”
凱拉·奈特莉居然道歉了，這對一個平素為人相當高傲的女人而言可以做出如此低姿態實屬不易。
王一的表情一下變得獃滯。他本以為凱拉·奈特莉會先埋怨上他一通，然後再讓他為剛才的行為作出解釋，他以為凱拉·奈特莉會跟過去以往他遇到過的那些人一般的嚴厲、眼睛揉不得一絲沙子。
“我還以為是……”王一輕笑一下，長長舒了一口氣。
“以為什麼？”
王一將凱拉·奈特莉拽入懷中，只親吻了她額頭一下沒有再去回答這個問題。也許他是已經作出了回答，只不過不是通過很慣常的言語方式而已。他將凱拉·奈特莉努力擁在懷中，擁得緊緊緊緊，甚至連此時此刻嘉芙蓮·斯諾投過來的、不知在意味着什麼的戲謔目光也是不能夠分開這個溫暖的擁抱、破壞這場相諧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