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回去的第一件事，虞曼青就是讓人打水清洗自己的爪，不，手指。

好在當時蹭了一半在虞奕依的袖子上，此時又用了皂莢反覆清洗，不認真看只覺得甲尖粉嫩，一點不損她的女兒氣概。

自進了王府，身後便再多了一條尾巴，持續性的喋喋不休，此人正是曼瀟瀟她娘，曼貴君在世時的副將，如今肅王府的管事人曼芸。

母女倆從大門跟到寢房，虞曼青實在煩的腦殼疼，最後索性躲進了澡堂子，整個人泡在湯池中，每一根汗毛都舒服的想要尖叫。

門口傳來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曼芸問，曼瀟瀟答，十之八九都圍繞在她身上，偶有一兩句才關心關心自己那個便宜女兒。

對於她硬剛上林相一事，曼芸表現出十二分的擔心，倒不是怕了林有，只是她待在京城的這幾年，眼看着林有挾勢弄權，一步步把持朝政，如今連右相、太傅都不得不避之光芒，虞曼青才剛回來，就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只怕......

“怕什麼！”虞曼青披着衣服從內出來。

曼芸忙拿了披風給她裹上，“這才出了正月，天還寒涼的很，你別再凍着了！”

說罷，連帽子也給她罩上，“去裏屋，我給你擦乾淨了頭髮！”

曼芸雖說年紀有些大了，勁兒卻十足的厲害，虞曼青只能被她壓着回了卧房。

其實過了正月，溫度明顯已經上升了不少，再加上今日萬里晴空，就算此時臨近日落，也一點感覺不到冷，但介於曼芸的老媽子心態，虞曼青還是任由她折騰自己的頭髮。

曼芸照樣是手動嘴也不閑着，繼續叨叨，“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知王爺對林家把持朝政不滿，但林相已非當初襄州城中的一介布衣，先帝對她幾番縱容，允許她插手科舉已生禍根，如今陛下又對她不加約束，事事以她為準，朝堂之中，泰半官員為她所用，若非右相、太傅苦苦支撐，只怕早變成了她林家的一言堂！”

她將虞曼青的頭髮一梳到底，同時嘆息一聲，“王爺今日之舉，實在是太過冒進！”

“太后今日表面因你之言，重罰那罪夫，豈知不是早有懲戒之心，但凡是對陛下有威脅的，他不會容忍的，他之所以不出手，絕不是顧忌着十一殿下，不過是因為沒有由頭罷了......”

虞曼青“哎呀”一聲，阻了她的話頭，救了自己的頭髮，“行了，披散着，等幹了再打理！”

她有些委委屈屈的看向她，“芸姑，我肚子餓了！”

曼芸這才放下梳子，“你且等片刻，奴去廚房看看她們可備好了！”

虞曼青拉住她提醒道，“我晚上約了雍王，你讓人簡單備點，填填肚子！”

曼芸剛剛聽女兒提了一嘴，雖不知她為何要去見雍王，但她倆雖從小不對付，雍王那人卻沒什麼真正的壞心，姐妹間聚聚也不是什麼壞事，她不阻攔。

她轉身出去給她拿些吃食。

曼瀟瀟從進門后便沉默不語，虞曼青從鏡中看她，“怎麼了，從剛剛便神色恍惚的？”

曼瀟瀟也從鏡中看了過來，神色有些冷淡，“王爺為何不跟屬下明說！”

虞曼青與她對視，臉色不豫，“因為我就害怕你會這樣！”

“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

“城門那一處本就是對你的試探，若不是尚文機敏，你早就壞了本王的計劃！”

曼瀟瀟一怔，有些訕訕，“林夏罪證確鑿，即便刑部有賀蘭在，此事也斷無迴轉之地，橫豎都是死罪，早與晚而已，主子何必非要親自動手，讓林家難堪，更讓殿下難堪！”

“閉嘴！”虞曼青緩緩站起來，視線對上她，眼中寒意瀰漫，“本王早跟你說過，不該妄生的心思趁早滅了，你與十一四年前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

“屬下知道！”曼瀟瀟情緒激動，“屬下不過一個奴才而已，怎敢去肖想最尊貴的皇子殿下！”

“屬下只是想靜靜的守着他，護着他，不讓他受到一點點，哪怕是來自您的傷害！”

“你......”虞曼青氣結。

曼瀟瀟卻不給她大戰三百回的機會，“王爺若無其他事，容奴先告退！”說罷，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甩了袖子就離開。

曼芸正好提了籃子進來，曼瀟瀟連她都不理，臉色相當難看。

曼芸喊不回女兒，只好先將吃食拿給虞曼青，還未來得及發問，就聽虞曼青發牢騷道，“曼姑，你管管你的好女兒，她這是對主子我的態度嗎？”

“我話都還未說完呢，她扭頭就走，我不依，你現在就去管管她，替我好好教訓她！”

曼芸被她晃的頭暈，滿口應好。

食盒中一共三個小碟，一道桂花糯米藕，一道脆皮烤鴨，還有幾個韭菜盒子，虞曼青皺了皺眉頭，將韭菜盒子推得遠遠的，“我不愛吃這東西，拿走，拿走！”

曼芸手快的將韭菜盒子又放進了食盒，她開始以為自家丫頭和她一起吃才拿來的，誰知這還不到盞茶的功夫就能鬥上。

自家丫頭什麼性情，她十分清楚，這麼些年來，謹行慎言，就怕踏錯一步，給主子招來禍端，偏生今生唯一一次的執拗，就是一場妄念，一場永無可能，卻能隨時隨地將她擊潰的妄念。

曼芸想想，還是開了口，“奴待會回去好好罵罵瀟丫頭，只是你今晚去會雍王，要不換金丫頭跟着？”

虞曼青塞了滿口糯米藕，沒做聲。

曼芸見她將整碟糯米藕吃光，又卷了烤鴨片，直至碟中只剩了麵皮，這才擦了嘴看向她。

“你明天跑一趟京衣局，去定一套當下最流行的男兒裝，尺寸我待會兒寫給你，要快，最多三天，我就要！”

曼芸先是一陣狂喜，繼而又冷靜下來，若她真有了小郎君，自家丫頭能不告訴自己！

空歡喜一場！

心還未落回肚子，又聽她道，“還有，去庫里選一套適合年輕男子的頭面，明日拿來我瞧瞧，你若是不會選，找個侍官幫你掌掌眼！”

曼芸嘴角的笑意快壓不下去，“王爺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小郎君了？”

“你與奴細說說，奴也好幫着去打聽打聽，送禮物這事，還是要投其所好才好！”

“不是您老想的那樣！”虞曼青一盆涼水澆下，“此事非一言兩語能夠說清！”

“我待會兒見了老六后，回來再與你細說！”

曼芸喜色滅了大半，蔫蔫點了點頭。

虞曼青見她無精打採的模樣，與她勾肩搭背，“別不高興啊，你要真想我早日成家，我今兒就給你帶個回來，只要你到時別嫌棄人家身份！”

曼芸一喜，“我當然不嫌棄......”話說了一半，想起來她今日與雍王相約的地方，又是一臉憤怒，“你要敢胡來，奴就去祠堂跪主子去！”

虞曼青連忙求饒，“別，我開玩笑的！”

這簡直就是曼芸的殺手鐧，只要提起她的父妃，她什麼都能妥協！

曼芸眼神有些複雜，原以為大敗西京，言和於俜，她該是放開了，卻沒成想，她仍然不敢面對。

她嘆息一聲，收了食盒正準備告退，虞曼青突然喊住她，“告訴瀟瀟，林有拿王女墓和孟家與陛下做了交易！”

曼芸一怔，臉色難看，“什麼時候？”

虞曼青冷笑回應，“我在太後殿的時候！”

曼芸嘴角動了動，最終也沒說出一個字，行了大禮后離開，步伐有些微亂。

在皇城這個處處危機，步步驚心的地方，若想長命，只能我為刀俎人為魚肉，否則，越是站在高處，懸崖越是見不着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