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肅親王有了心上人的消息如雨後春筍般,一時間傳遍秦京每一塊土地,在貴族世家的心上盪起了滔天大浪。
自陛下定下仲太傅家的兒子做鳳后開始,眾人便將目光轉移到這個還未立正夫之位,有權又有顏的親王身上。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人回來了,他們還沒開始上場,便先敗下陣來,情何以堪,簡直哀嚎遍地。
平頭百姓反應倒沒這麼大,大街小巷全是好奇的聲音,對於這個拿下大秦英雄女兒的小郎君,多了幾分艷羨,眾人打招呼也從“吃飯了沒?”變成了“聽說肅王妃定下來了,知道是哪家的兒子不?”
當然秦京有多少男兒午夜淚水浸濕了枕頭,就不得而知了。
而受這消息影響最大,最直接的,當屬肅王府的下人們,往常默默無聞,低調做人做事的奴才們,終於真切實際的體會了一把萬眾矚目,就連曼瀟瀟這兒都有人塞進來銀子,打聽這王府未來的正經主子。
曼瀟瀟一頭霧水的將來人委婉推拒,要說虞曼青身邊有沒有男人,她最清楚,前三年都在西境,天天打的灰頭土臉的,一眼望去,都是些糙娘們,到哪兒去找男人。
去年好不容易打了勝仗,雖途中被突然攆去了滄州,但好歹江南之地,美人到處有,若真去了,說不好真能抱個美人歸,但偏偏半道兒又轉去了清澤,整天除了查案子就是查案子,還是一群娘兒們在一起。
可硬生生要說無中生有吧,這消息的來源,又實打實的出自自家的娘親。
本來肅王回京,家中有待嫁兒子的,都伸長了脖子觀望着,偏偏肅王府的大管家曼芸又去了京城最大的京衣坊定做了成套的男裝,着實有些扎眼。但介於她也有個未娶新夫且半大不小的女兒,眾人尚可以自我催眠,她是定做給未來女婿的。
可她第二日一早又去了東城最出名的金玉鋪,買了全套最頂級的紅珊瑚飛鳳頭面,這下可真是炸開了鍋了。
尋常貴族世家,買一件紅珊瑚的首飾尚要咬咬牙,肅王這大出手的,一買就是整套,而且是飛鳳樣式的,尋常人家輕易不能戴的,這不是要送給心上人,是送給誰。
這下那些自我催眠的站不住腳了,紛紛旁敲側擊,擠破了腦袋也要打聽出這套紅珊瑚的主人到底是誰。
曼瀟瀟躊躇不定的走在通往主宅的游廊上,奴才侍兒們紛紛行禮,她隨手抓了一個問道,“我娘人呢?”
那小侍怯生生的回道,“大管家剛剛去了主屋,王爺找她!”
曼瀟瀟一愣,道了謝后,往主屋的步子跨的更大更猛。
······
虞曼青坐在屋子中央,也是一臉惶惶的看着面前金光閃閃,花費了讓她肉疼的大價錢買的整套紅珊瑚頭面,偏偏面前的人猶不自知,還在大噴口沫的吹噓自己下手又快又狠,眼光獨到。
這誤會可大了,大了沒邊兒了!
曼瀟瀟入門便是見着她這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於是便自作主張的打斷還在講述自己豐功偉德的曼大總管,“娘親,這怎麼回事?”
也才兩日沒跟在虞曼青左右,怎麼跟喝斷片了似的,她到底錯過了多少?
虞曼青有氣無力的看了她一眼,繼續去扣弄金釵上的紅寶石。
曼芸眼明手快的將首飾盒往身邊拉了拉,小心翼翼的推開她的手,“這個貴,可不能摳壞了!”
虞曼青撇了撇嘴,知道貴還買!
曼芸將雕刻精緻的首飾盒子合上,這才有空瞥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女兒,埋怨道,“你也是的,這麼大的事還得王爺親自吩咐我才知道,你早告訴為娘,為娘就好早準備了,也不需要急匆匆的,出這麼高的價從別人手上搶過來這套頭面!”
曼瀟瀟一臉疑惑的問她,“我早告訴你什麼?”
“我沒事瞞着你啊!”
她看向虞曼青,“滿京城都在議論王爺有心上人了又是怎麼回事?”
虞曼青聳聳肩,看了看曼芸,尷尬的笑了笑,“本王也不知自己何時有了心上人!”
昨日一早曼芸從庫中選了幾套頭面出來,不是樣式太簡單,就是過於貴氣,怎麼都覺得與孟謙不甚相配,況且那幾套上面都還有肅王府的私印,實在不是能隨便送人的東西。
她就隨口吩咐曼芸再去外頭的金玉鋪新買一套回來,並潦草描述了與孟謙氣質相符的樣式,誰知就鬧了這麼大個烏龍。
曼芸從未見過她對誰這麼上心,往日裏送仲公子的東西,都是自己先準備了,她過一眼就行,哪像這次要求這麼多,還描述的這麼詳細。
她認定了是給未來王夫準備的,去尋買之時自然更加用心,哪怕對手是寧郡王,搶起東西來也毫不手軟。
曼芸又將自己如何打聽到金玉鋪有這一套頂級的紅珊瑚頭面,又是怎麼先於寧郡王,將這套頭面高價拿下的豐功偉績再次重述一遍,總之一點,對於這府中終於要迎來新主子,且這新主子還不是別人生拉硬拽特意塞進來的,她很滿意!
曼瀟瀟聽了這一整套流程下來,也不免懷疑自己錯漏了什麼,滿腹狐疑的看向虞曼青。
虞曼青真是要被冤死了,孟謙是男子的事,她總想着要找個機會與她說開,可她這兩日不是總躲着她嗎?
虞翊晨特召孟謙來京,的的確確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若沒此事,孟謙的秘密也便是一輩子的秘密,她誰都不會說。
可面見帝王是大事,孟謙若不以真實身份拜見,他日若被人揭了底兒,那就是欺君之罪,抄家滅族鐵板釘釘的,虞曼青不想他死,匆忙間也只能想出這麼個法子,讓他以男裝面聖,具體怎麼操作,還是要和曼瀟瀟討論討論的。
可她也沒想到,她匆忙之間做的決定,會陰差陽錯,傳言成這個樣子。
她無奈一笑,正欲與二人解釋清楚,內宮的傳旨嬤嬤就來了,虞曼青也只好跟曼芸再次重申,那不是她的心上人,更不是肅王府未來的王夫,便急匆匆帶着曼瀟瀟進了宮。
······
虞曼青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來求證自己是否真有心上人的,竟是御殿上的這位。
見了面仍是勞心勞苦的批摺子,額角的頭髮都薅的有些亂了,想來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事。
掌宮嬤嬤提醒她肅王到了,她也只匆匆抬了個頭,說了一句,“找個地兒,隨便坐!”就又投入到滿案台的奏摺公文中去了。
御殿除了她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可坐,哪還有其他能坐的地方,鄭內侍想從旁邊殿中搬個椅子過來,被虞曼青拒絕了,指使她拿了個閑置的墊子過來,又將龍案前一個厚底畫缸里的字畫倒出來,反扣在地上,墊上軟墊,一個現成的凳子就成了。
等的時間有些久,吏部的一個郎中,戶部的兩個小官被挨個傳喚進來,大罵了一頓,虞曼青單手撐着下巴,腦袋開始擰巴。
真不知這位子有什麼好的,還不如做個逍遙王爺快活。
等女帝手頭公務告一段落,虞曼青早已夢中會了周公。
鄭內侍伸手要去推她,被女帝一個“噓”的手姿攔了,她走近兩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合眼酣睡的虞曼青。
或是長久的睡眠不好,縱是能抗的容姿,也忽略不了眼下的一片青色。
她這個妹妹,容貌出色,腦子靈活,打小便是母皇父后的心上尖,明明她才是太女,卻事事都被她壓了一頭。
看着她,她時時心中艷羨妒忌。
憑什麼她暑夏日日讀書,生了痱子都不敢懈怠,而她卻能帶着十一住進京郊的行宮,上爬林子掏鳥窩,下進深湖摸清魚。
憑什麼她寒冬天頂着風雪練字,凍瘡疼的鑽心也要堅持,而她卻可以鑽進暖暖的被窩,睡到大中午的也沒人催促。
憑什麼,她明明都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了,那人為何喜歡的還是她?
憑什麼,自己竟然到現在都還在羨慕她......
虞翊晨近乎粗魯的將她推醒,“朕叫你來,是讓你換個地兒繼續睡的嗎?”聲音近似冷漠。
其實她湊近的那時,虞曼青已經醒了,就想看看她想幹嗎?
誰知道,盡盯着她看了,那眼神還挺讓人毛骨悚然的!
虞曼青順了順手背上豎起的汗毛,笑得甜膩,“這不是剛回京,生地兒,夜裏睡不着嗎!”
女帝慢騰騰的走回龍椅坐下,笑的有些滲人,“是生地兒睡不着,還是想心上人想的睡不着?”
虞曼青嗔道,“皇姐怎麼也跟着起鬨!”
“都是曼芸那老傢伙辦事不力,臣妹哪來的什麼心上人?”
女帝臉色變了變,“是嗎?”
“那九皇妹是現在沒有心上人,還是從未有過心上人?”
虞曼青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她直接將問題拋到明面上來。
女帝卻不容她多想,繼續咄咄相逼,“這個問題,不但朕想知道答案,只怕有人比朕更想知道答案!”
虞曼青明知她指的是誰,卻故意曲解道,“父后也是的,好奇的話直接來問我就是了,皇姐這麼忙,還要來瞎耽誤您的功夫!”
女帝覷了她一眼,態度強硬,“所以呢,你的心上人是誰?”
看來今日不回答個子丑寅卯,還真走不出這御殿了。
一個念頭飛快的從腦中閃過,虞曼青伸手一把抓住,“有,臣妹是有了心上人!”
女帝急不可待,“誰?”
虞曼青起身作揖,“他是誰,臣妹暫時還不想公佈!”
見女帝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她連忙解釋道,“他非世家閨秀,身份也算不上高貴,臣妹現在不想說,只是想等這段感情穩固,且能護他不受傷害之後,再另行宣告!”
女帝臉上起了笑意,抓住重點道,“感情穩固?”
“你別還沒追上人家吧?”
虞曼青嘴角顫了顫,難得見到她和緩的臉色,也就順着她的意思,難為情道,“皇姐,不帶這麼揭人短的!”
女帝捧腹大笑道,“你呀,也有這一日!”
“誰家的郎君,朕倒真想見一見了!”
虞曼青笑容帶着三分羞澀,“快了,待他到了京城,臣妹帶他頭一個就來見您!”
她抱拳求道,“只是父后那邊,還請皇姐先別露了底兒,不然將他驚走了,臣妹可真要打一輩子的光棍了!”
女帝哈哈大笑道,“好!”
“朕十分期待!”
“難得你遇上個合心意的,你只管帶來,朕到時給你們賜婚,誰也阻攔不得!”
“好!”此話正中她下懷,虞曼青忙不迭叩首謝恩,“皇姐到時可不準耍賴!”
此話略帶些不敬,女帝卻直到此時才真正鬆了口氣,當下便許諾道,“朕之一言九鼎,駟馬難追!”
眼看着兩人相談甚歡,氣氛融洽,掌宮嬤嬤這才大着膽子上來提醒她們用午膳的時辰到了。
皇帝留飯,虞曼青自然沒理由推拒,兩人兄友弟恭,吃了一頓算是和美的飯。
與她們這邊的和美不同,太後殿那邊卻如同疾風驟雨,被搶了紅珊瑚頭面的寧郡王一大早就進了宮哭訴,哭訴的緣由卻不是被搶了的頭面,而是他那自昨日起便絕了食的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