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後膛炮,印鈔機
研究所,喬致庸跟在畢德勝身後,這裏三步一哨,五步一卡,戒備森嚴,裏面的人都是行sè匆匆,彷彿有忙不完的差事,畢德勝身邊還有一人,一邊走一邊和畢德勝交談。
這個院子頗大,走了十多道門,終於走到了地頭,眼前有一台大型的機器,龔振麟叫住一位正在機器邊忙和的中年人,中年人回身,見到畢德勝,趕緊上前行禮。
“大人,這位是曹州張樹華,最會裝裱和印刷,眼前這台機器就是他設計出來的”。龔振麟介紹完,站在一邊,研究所有了名氣,再加上一傳十,十傳二,各地有才藝的能人慢慢匯聚,張樹華就是後面來的,這段時間又在忙着印鈔機,所以畢德勝倒是沒見過人。
“張先生辛苦了,今天我就是帶人來看看,不知道先生能不能演示一二”畢德勝扶起行禮的張樹華,笑着說道。
“大人,這還要多虧了研究所里有機器行家,不然的話,這機器做不出來”張樹華也不矯情,開口就介紹起身後的機器。
介紹完機器,他又從一邊拿出一打紙,每張紙片都像是棉布一般,不過細薄得很,上面還有淡淡的規則狀條紋,扯了扯,還十分堅韌,完全達到了製作銀票的水平,畢德勝遞了一張給喬致庸,喬致庸吃驚的抖了抖,發出一陣脆響。
“這東西比起雲紋紙好多了”。、
“那當然,現如今的銀票使用雲紋紙,紙張原料選用的是竹纖,所以容易破損,而這種紙選用的是棉麻外加一點其他的東西,所以耐得住揉(搓),使用時間也更加長,並且紙張還用衝壓機衝壓過,上面的條紋都是鋼印,根本抹去不了”張樹華說著說著,走到一邊,伸手拉動一個長杆子,機器轟隆想響起,一版銀票就印刷出來,旁邊的自動裁紙刀又卡擦幾下,把銀票分好。
畢德勝走到前面,拿起一張,這是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正中間有一艘帆船,左右各有兩朵綻放的菊花,上面是匯通銀號字樣,下面是當值十兩,通存通兌的字樣,背面是一副八駿圖,左右各用滿,漢,蒙,藏,回,英,法,德八種語言書寫面額,sè彩分明,花團錦簇,比起一般銀票光從式樣花sè就好看百倍。
喬致庸是走過西口的,知道蒙文和藏文,對滿文也知道一些,可上面的英文,德文和法文就不清楚,詢問道:“大人,這幾種是什麼文字?”。
“是英文,法文和德文,兄長是聰明人,不用我說,也應當知道我為何要把這幾種文字加上去了吧”畢德勝看着喬致庸說到。
喬致庸心裏翻江倒海,重重的點點頭,看來他的選擇沒錯,這東家果然眼光遠大,不僅要做大清的生意,還要做外國人的生意。
“可是大人,除了這些花sè以外,還有什麼防偽手段嗎,要是沒有,那還是得用老規矩,籤押密碼,一等一cāo作”。
畢德勝也不解答,走到門邊,對着陽光照了照,紙張正中有個大大的十兩字樣,這就是水印。
水印,是指在造紙過程中形成的,“夾”在紙中而不是在紙的表面,迎光透視時可以清晰看到有明暗紋理的圖形、人像或文字,它是紙張在生產過程中用改變紙漿纖維密度的方法而製成的。有了這道工序,想要仿製就能難了,這玩意雖說比不上後世的紙幣,可也差距不遠。
喬致庸驚呆了,哆哆嗦嗦的學着畢德勝照了照,水印這種東西在中國早就有,多處於字畫之中,有的時候甚至用於傳遞軍情,做防偽用,想要模仿的一模一樣就很難,何況這水印還是彩sè的,這要花多大的功夫。
“喬兄滿意嗎”畢德勝有些小得意。
“大人,這銀票我十分滿意,只是造價幾何,這是需要大量使用的東西,我怕入不敷出啊”喬致庸說出了擔心。
“呵呵,有了機器,什麼都方便,並且原料獲取容易,往常造一張這樣的紙,少說也要半年,可現在三rì便可造成,同樣也減少了人工,面額上只是花sè不同,造價不足一錢銀子,並且可以重複使用,所以基本可以忽略成本”張樹華見畢德勝看向他,出言解釋道。
“要真是這樣,銀號也能方便許多,少了檢視對印這個環節,銀號招收人手時也更加容易,看來時間上倒是可以提前一點”喬致庸點頭說道。
“我打算要把這樣的銀票分為一百兩,五十兩,二十兩,十兩,五兩,一兩六種面額,最大的就是一百兩,既能起到防盜的作用,也能方便大家使用”。畢德勝說出了自己的設想,喬致庸連連點頭:
“大人想的周全,有了這些面額,特別是小面額,大家使用起來就方便許多”。
“好了,我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畢德勝本想拍拍喬致庸的肩膀,可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這可是潛在的未來大舅子,有的時候還是尊敬些。
幾人出了印鈔車間,裏面又開始轟轟隆隆的開動,喬致庸走了兩步,停下腳,紅着臉說道:“大人,昨夜我和妹子說了一宿,事情算是有了眉目,不過家中大嫂建在,所謂長嫂為母,還需她點頭同意”。
“喬兄,不,兄長說的是真的”畢德勝差點跳了起來。
喬致庸苦笑着點頭,畢德勝連忙說道:“兄長放心,小弟這就往家裏修書一封,讓家母派人前去提親”。
喬致庸嘆了口氣,不知道這事情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但願自己沒有看錯人,妹子會過的好一些。
走了沒兩步,龔振麟就拉住畢德勝,看摸樣是有些話不好當著喬致庸說,喬致庸也不虞有他,拱拱手,在護衛的帶領下先行一步離開。
“大人,這後膛炮也有了着落,大人可隨同前去試炮”。
“真的”今兒個真是雙喜臨門,可出門的時候沒聽見喜鵲叫啊。
兩人出了城,來到城外炮場,樊蒙得了消息,早早的迎了出來,龔振麟的火器大多在炮哨實驗,所以他也熟悉,領着大家到了一間柴房,打開一看,一門火炮矗立在房中,黑洞洞的炮管閃着幽光,一整門炮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
炮長三米左右,重量約在一噸上下,炮身下面,還有六個鋼製輪子,畢德勝量了量口徑,達到六十五毫米,這在前裝火炮看來,口徑實在是小,一門虎尊炮的口徑都在一百毫米以上,可這前裝和后裝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口徑越大,威力越強,可炮管也要越長,問題是目前的水平達不到那種強度,炮管長了容易變形,形象發shè。
旁邊放在三枚彈頭,全都是尖頭銅質開花彈,火炮沒有底火,一看才是採用藥包發shè,不過彈頭有觸點,這樣威力也不低。
“大人,按照你的吩咐,裏面拉了兩條旋轉膛線,shè程上能夠增加許多,並且藥包和彈頭都是用無煙火藥,威力驚人,炮門採用栓柱結構,閉氣閥門,只是咱們鋼鐵的產量有些跟不上,只能先緊着鐵甲艦使用,這一門是實驗用的,下一門就造給邱少師,圖紙已經有了,最少要大上三倍,口徑增加到九十毫米”。
“樊蒙,打一炮看看”。畢德勝揮揮手,讓樊蒙試炮。
樊蒙敬了一禮,招呼十多名炮兵進來,拖着就往外面走,還沒走兩步,就拖不動了,不得已,又叫了十多人,才把火炮拖到外面,一個人抱着一枚炮彈塞入炮門,一人又塞進一個藥包,閉合炮門,樊蒙要親自cāo刀,畢德勝不同意,樊蒙已經是炮兵的指揮官,不能在親力親為的干這種危險的事情。
把他叫了回來,一個把總頂替上去,這火炮是第一次發shè,大家都沒有經驗,把總倒是漢子,也不哆嗦,一拉火繩,火炮發出一聲震動,接着遠處的山頂發出一團煙霧,不一會,響聲傳回,形成巨大的迴音,估計城裏都能聽見。
再看炮位上,把總和幾位炮兵倒在地上,鼻子往外冒血,一看就是經驗不足,被火炮振到了,畢德勝重生前聽部隊上一個當炮兵的哥們說過,發shè大口徑火炮,特別是加農炮,發shè的一瞬間,在火炮周圍的人就像是臉上被打了一拳,還是帶着拳套的那一種,要是沒準備好,震暈了都有可能,這都是因為火炮發shè時產生的巨大衝擊波所導致的。
旁邊的人沖了上去,拍拍臉,幾人就醒了,看樣子倒是需要休息幾天,畢德勝取出千里鏡,這次是盲shè,沒有設定目標,不過遠處的山頂還是被削了一角,威力驚人。
“龔先生,我看這門炮是合格了,可以建造水師用的了,還是那句話,這火炮要連着防護一起做,形成一個整體,運到船上就能用,總之就是把它當做實驗品就行,為以後造大艦做準備”。
“大人吩咐的是,下官一定儘力”龔振麟彎腰應下,畢德勝笑着說:“這次我就不賞銀子不賞錢了,免得馮先生怪罪,不過我會另外賞,那就是賞編製,賞設備,賞研究經費,等鐵甲艦造了出來,就把馮先生拉上去看看,定要叫他沒話說”。
兩人皆大歡喜,結伴出了炮場,進了城兩人分道揚鑣,一進衙門,又是一大堆公務等着批示,處理完這些,又到了晚飯的時候,畢德勝邀了喬致庸,兩人聊了一兩個時辰,算是把銀號的事情談個透徹,吃晚飯,又到花園消食,院中只有一二十株櫻花,雷州地處南方,就連櫻花也早開,漫步其間,倒也有些閑情雅緻。
喬致庸遠遠的看見一個身影閃過,躲在那假山之後,看衣服樣式,就是自家妹妹今早穿的那件,妹子雖說不愛女紅,獨愛算計,可也是女兒身,這會兒櫻花開了,到這裏來散散心,也未嘗不可,在看了看旁邊的畢德勝,心裏有了念頭,笑着說道:
“今rì湊巧,見這櫻花爛漫,大人不妨做上一首詩文,應景成趣,了卻一樁美事”。
“兄長莫要取笑於我,到了這徐聞縣每rì俗事纏身,心變濁了,哪還有心寫着詩文”畢德勝擋過,對於詩文一道,這句身子的主人不算太厲害,不過這個不厲害也限於進士之中,可要現場作詩,還真是有些難度。
喬致庸哪依,他知道自己妹子對畢德勝有抵觸,今rì正好讓畢德勝作秀,在妹子面前加加分,以後rì子也好過。
畢德勝拗不過,只能應下,看着幾十株櫻花,沉思起來,要他作詩那是要了他的命,花園左邊有一水池,水池邊種植楊柳,此時已經吐出翠綠,腦子想起一首,而且這時候絕對沒人寫過。
往池水邊走了兩步,地面上已經落了一地謝了的櫻花,輕輕踩上去,石板路都變了顏sè,畢德勝想着,老天都幫我,開口吟到:“櫻花紅陌上......”。
“好,畢大人果然好才華,這一句就點出了詩文jīng髓”不要說畢德勝做的詩文確實好,要是不好,他也得使勁的誇,隨叫妹子就在一邊。
畢德勝笑着點點頭,又走了一步,遙指池塘:
“楊柳綠池邊”。
這句說完,天空中發出一陣陣燕子的叫聲,畢德勝訝然,開口說道:
“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
這句相思又一年是對着那假山說的,喬致庸一愣,馬上笑着說道:“畢大人果然厲害,轉眼就吟出此等佳作,實乃難得,特別是這相思又一年,真是畫龍點睛之筆”。
“哪裏,哪裏”畢德勝搖着手,臉上紅撲撲的,就連喬致庸的聲音比以往高了幾分都沒有察覺,假山之後,喬致雲捂着胸口,臉上更紅:“難道那個狗官看見我了,一定是,不然怎麼會做出如此yín詩,真是羞死人了,不過文采倒是有一些”想到這,不只是臉紅,就是身子也熱的慌。
喬致庸見假山後沒什麼動靜,這時候撞破不好,就當做沒看見,拉着畢德勝往別處去了,少頃,喬致雲小心的繞出假山,遠遠地看着背對着她的畢德勝,雖說是背影,可也沒有正面那麼可惡。
正月十四,喬致庸啟程回京城,喬致雲也要回山西老家等着人上門提親,按照古禮,兩人不能見面,所以喬致雲早早的就鑽進車子裏,喬致庸和畢德勝敘說兩句,畢德勝就轉到車邊,柔聲說道:
“喬小姐,雖說你我沒有見過兩次面,可小生卻是一見傾心,一路上還請小姐保重身體,旬月後,小生家中定會有人上門提親”,這話說的直白,把坐在車中的喬致雲羞紅了臉,只罵沒臉皮,可心裏不知怎的,愣是有些恨不起來,想來是畢德勝按照後世的做法,直接的很,合了喬小姐的脾氣。
把一行人送到城門邊,畢德勝住了腳,喬致庸翻身上馬,朝畢德勝拱拱手:“大人,來rì再見,無需我的書信,只要這徐聞縣開起了銀號,你就應當知道,咱們的事情成了,保重”。
畢德勝也拱拱手:“兄長,一路珍重”。
喬致庸轉身,看着車隊慢慢走遠,畢德勝返身回了城,心想着,最遲明年,定要抱得美人歸。
第二rì,衙門收假,照着慣例,也是衙參的rì子,四鄉八野的保正齊聚,如今畢德勝官威赫赫,他們可不敢拖延,除了保正,還有各鎮巡檢,徐聞縣怕是整個大清巡檢最多的縣份,幾乎每鄉,每鎮都有巡檢,這些人都是畢德勝手底下放出去的,自是可靠的很,巡檢除外,三班六房也匯聚在一起,再加上那些吏目書辦,林林總總不下百人,直把大堂站的水泄不通。
行過大禮以後,按照排位分別彙報,城裏的事情畢德勝都清楚,唯有鄉下的畢德勝聽得仔細,有時候免不得還要追問兩句。
如今徐聞太平得很,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保正們彙報的也零碎,倒是沙門鄉的彙報了一句,沙門南邊海上有人駕船而來,眼生得很,收購了十多石大米,又買了一些雜貨,倒是銀貨兩訖,以前沙門從沒有外鄉人從海上來,看那船隻,怕有一千料,如今上了岸,要提防一二。
畢德勝上了心,他就怕這些海匪不知道情況,摸上來打一下,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下了牌子,讓署理千總黃老三出船看看附近荒島有沒有扎窩的海匪,要是有,就彙報回來,派人剿了。
衙參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中午畢德勝留了飯,吃過早飯,就出發前往雷州府,明天是雷州府衙參的rì子,他被發了牌子,自然要參加,臨走時,張思道叫住他,讓畢盡忠到團營調了一隊兵,沿途護送,畢德勝點頭應下,這種事情不好說,張思道做得對,以防萬一。
一行人往雷州進發,府城之中,郭凱亮派下人收拾着行李,他已經得了旨意,三rì后就要離開雷州上京城赴任,這事情他雖說早就得了消息,只是准信也是昨rì才得到,所以他沒有通知畢德勝,想着明天告訴一聲就行。
同知衙門裏,陳榮基有些煩躁,門下師爺上前低聲說道:“大人,郭凱亮要走了,要是不抓住他走之後你署理的這段時間把畢德勝搞下去,想要翻身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