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湖底小廟 牆上壁畫
另外兩個崔家高手見崔鐵花的人頭滾落在地,慌忙連滾帶爬地往村口跑,這兩個人雖穿便裝,但從他們逃跑時喝令那些龍虎師軍卒的口氣來推斷,大概率就是崔文龍手下的人。
但這些人剛走到村口,在黑暗中,一眾村民如飢狼餓虎,一口一口,一個也不放過地囫圇吞下肚去……
見人都走光了,受傷嚴重的岑七手腳並用的往秦衍身邊爬,秦衍見狀,趕緊將岑七攙扶着在地上坐好。
岑七看着神采奕奕的秦衍,滿嘴是血地笑着問到:“你怎麼就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眨眼間,身上連一點傷都沒了?”
秦衍看着岑七有些渙散的瞳孔,心中滿不是滋味,自己就因殺了個崔泰,不光給自己惹了一身孽債,還拖累了寧白萍和岑七。
秦衍見岑七連話都說不利索,便將自己的一縷先天靈光輸進岑七體內,而後雙掌放在岑七後背,將自己體內源源不斷的真氣送入岑七的氣海。
但岑七卻一把推開了秦衍,擺擺手道:“不要白白耗費你的氣血了,我有葯。”
岑七從懷中取出那枚納寶袋一般的戒指,手指在戒指上一點,一個葫蘆便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岑七沖秦衍晃了晃手中的大葫蘆,頗為得意地說:“百鍊散!”
“兩年前我從太初山上我師父藥房拿的,這葯被我師父藏着稀罕了幾十年,今天被我用上,也算物盡其用了,你別看這葯裝在一個糙葫蘆里,但無論內外輕重傷,只需吞下一口,一刻鐘內保證讓人傷痛全無。”
岑七頭一揚,喉結咕嚕咕嚕幾下,那葫蘆中白色的粉末便被他咽下去不少於三大口。
秦衍驚詫道:“你吃這麼多,沒什麼事吧?”
岑七抹了抹嘴,神色恍惚道:“重傷下猛葯嘛,吃得少不容易見效,你要不也來一口?”
秦衍搖搖頭,將方才曹自珍給自己療傷,要自己給他解開封印的事情說了一遍。
岑七聞言,環顧了一眼四周,附耳道:“此地古怪詭異,那人的話虛虛實實,不可全信。”
秦衍左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右手手指輕輕的在衣角彈了兩下,而後轉身看向身後。
岑七見到秦衍手上的動作,立馬住口,趕忙捂着傷口呻吟起來。
隨即便看見那曹自珍帶着一眾手殘腿缺,眼瞎無耳的村民從黑暗中走來出來,這些村民都是些上了歲數的老人,面色枯槁,身形孤瘦,表情僵硬怪異。
略看也無異常,但細看上去,總覺得這些人的神態表情有些異樣。
曹自珍帶着一臉的孩童般天真的笑容,遠遠地就誇起秦衍:“使劍乾淨利索,有大道氣象!”
秦衍看着曹自珍那孩童般稚嫩的臉龐看得有些出神,他怎麼也很難讓自己接受,自己面前這個小娃娃,其實已經活了四萬八千多年。
上萬年的壽命,要比這世上的大多的山川河流還要古早。
秦衍只能應承着:“哪裏哪裏……”
岑七見曹自珍走過來,雖有疑心,卻還是一副諂媚的笑臉,道:“方才聽秦兄講述,對於曹仙長的停頓時空的神通,晚生敬佩不已,方才在村口多有得罪,還望仙長饒恕,都怪晚生有眼無珠,在這給你賠不是了。”
“壓秤算什麼,仙長這等身段,自當壓得住這浩渺宇宙。”
說著,岑七深深躬身拱手一拜。
岑七這一通話,看得秦衍一愣一愣。
曹自珍伸手在岑七頭頂摸了摸,
趾高氣昂道:“根骨倒也不錯,好好修鍊,日後還是能有一番成就的。”
岑七滿臉錯愕,而後又恢復到一張笑臉,說道:“仙長所言極是。”
說罷,明顯便沒了再和曹自珍搭話的興趣。
曹自珍則是徑直走向秦衍,甚至連多看一眼岑七的意思都沒有。
“既然你的麻煩解決了,就該兌現你的諾言了。”曹自珍仰視着秦衍,目光中沒有一絲稚氣。
秦衍拱手一拜:“我這就前去那湖底,拔掉那經幡。”
曹自珍點點頭,往西邊指了指:“朝着這個方向一直走就是。”
秦衍點點頭,轉身對岑七說道:“你把寧姑娘的屍體背上,隨我去湖邊,替仙長解開封印。”
岑七愣了一下,趕忙應了一聲,飛奔到一旁,背起寧白萍的屍體,趕忙朝着秦衍跟了過來。
走到曹自珍身旁時,看着曹自珍那不怒自威的臉,岑七便衝著他點頭笑了笑,卻不料被曹自珍一把拉住。
“你到哪裏去啊?”
岑七試圖扯開曹自珍的手,但曹自珍那孩童的身軀卻彷彿有着不尋常的力量,不論岑七怎麼用勁,曹自珍那細嫩的小手竟紋絲未動。
岑七一臉無奈道:“自然是去幫仙長解開封印啊。”
曹自珍點點頭:“哦……”
“不過你去了也無用,那大湖周圍兇險無比,你不如就呆在我這裏,我還能護你周全不是。”
岑七額頭上直冒冷汗:“這……”
秦衍見狀,折身走過來,對曹自珍道:“你既然信不過我,我又何苦去呢?”
曹自珍一把捏住秦衍的脖子:“威脅我?”
秦衍努力想要掰開曹自珍的手,卻怎麼也掰不開。
直到秦衍臉憋得發青,眼眶中佈滿血絲時,一旁站着的那獨腿老人走了過來,朝曹自珍一拜,而後道:“您再不鬆手,這娃娃可真就沒命了。”
聞言,曹自珍的手這才慢慢松下來,鐵青的臉又換成了一臉的假笑:“留下你的兄弟,做個擔保,你去了封印,到時候你再和你兄弟團聚,中間隔不了多久,並無不妥。”
秦衍冷笑道:“我雖是個少年,卻也講仁義,前輩如此做法,我寒心,您若不讓我兄弟與我同去,那這封印您另找他人來解,恕我無能。”
“我這顆項上人頭,你也只管拿去。”
曹自珍拍手道:“好一個仁義道德,你是不想活了,可他呢?”
曹自珍看向了岑七。
岑七當即挺胸抬頭:“你是仙長,我敬你,但你恬不知恥不信我兄弟二人,我看不起你,你要殺我,也請便。”
“小爺我還真就不怕死。”
曹自珍咬牙沉默良久:“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岑七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冷笑道:“你說你是仙,其實沒了修為,連個半仙都不如,而今這謫仙谷成了外人眼中的香餑餑,今後會有無數地高手大能進來。”
“我死了,嘿嘿……”
岑七冷笑一聲,便不再做聲。
一旁的獨腿老人眉頭一皺,冷聲問到:“你死了能如何?”
岑七打量了一眼周圍:“你們這群畫地為牢的蠢貨,全天下的武師人人得而誅之。”
曹自珍的面色凝重起來,良久,看向秦衍,道:“你真就這麼仁義道德?”
秦衍手指上天,發誓道:“君子之言,駟馬難追。”
曹自珍點點頭:“醜話說在前頭,我幫了你,你幫我解除封印,那也就罷了,如若不然,我追你十世輪迴,也要讓你魂飛魄散。”
曹自珍咬着牙說出了“魂飛魄散”四個字。
秦衍一臉嚴肅:“天地良心,我秦衍如若違背誓言,天打五雷轟。”
曹自珍點了點頭,表示很認可秦衍的態度,而後看向岑七:“你……”
曹自珍想說些什麼,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
岑七瞪大了眼睛,一臉無辜道:“我怎了?”
曹自珍笑了笑,道:“你到底什麼身份?”
岑七以為自個真把這曹自珍給唬住了,笑道:“想來你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呆久了,消息確實是不靈通,我的身份,你往高里想便是。”
曹自珍揣摩片刻:“可是人皇?”
岑七搖搖頭,神色肅穆,負手而立道:“這人間,我笑眾生陪,我哭眾生陪!”
曹自珍有些不耐煩:“說人話。”
岑七故作沉吟一會兒,搖搖頭道:“不告訴你。”
曹自珍忍着沒有動手:“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你們還沒解除封印,我先殺你,再殺他。”
“我人雖出不去,但眼睛看得到這谷里的任何地方,耳朵能聽見這谷里的任何聲音,我的真氣自然也可以打得到你們。”
說罷,曹自珍便轉身離開,消失在了黑暗中,一眾村民也緊緊跟上曹自珍的步子,只是有幾個村民離開時,依舊止不住的回頭,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瞪着秦衍和岑七二人。
岑七和秦衍對視一笑,便帶着寧白萍的屍體往村外走去。
出了村子,秦衍便開始數起步子,一直到走出一千步,秦衍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岑七鬱悶地看向秦衍:“你真打算給那老東西解開封印?”
岑七搖搖頭:“先不說他們是神是鬼,就沖曹自珍那脾氣,我就沒打算放他出去。”
岑七像是想到了什麼,趕忙捂住了秦衍的嘴:“你小聲點。”
秦衍努了努嘴:“讓他聽到又何妨?”
“不過那湖底我是打算必須下去一趟。”
岑七看着自己背上的寧白萍,問道:“就為了她?”
秦衍一把接過寧白萍背在自己身上:“神州百姓的大老爺,您不願去就別去,耽誤了您的心情,陽世上的人都得陪您哀。”
岑七一臉不滿:“秦匹夫,至於嗎?我就跟那姓曹的瞎咧咧。”
秦衍摸到寧白萍涼到發寒的手,長嘆一口氣:“也不知這曹自珍說的是不是實話,到了湖底,要是真能尋見救活寧姑娘的法子,也算他有良心。”
岑七道:“八成是真,不過按照曹自珍的說法,要讓那湖底的妖獸辦事,你得付出點什麼,況且,你得先拔掉那所謂的經幡,解開封印。”
“這就看你的抉擇了,要麼,解開封印,這小狐娘可能有救,但也說不上,不過那曹自珍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放他出去,這天下必將大亂,要麼不解開封印,曹自珍是永遠困在這地方了,小狐娘也就這麼死了。”
秦衍搖搖頭:“寧姑娘替我擋了暗箭,她這麼死了,我一輩子這心裏也安穩不下,至於那曹自珍,我也不想放他……”
“先去湖底看看吧。”
岑七點點頭:“就算這曹自珍真給放出去了,只要我們讓昨夜闖天門的那些傢伙知道,你看着吧,不出一個月,這曹自珍不死都難。”
“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而且修為剩下不到一成,不就是只拱着肥膘的豬嘛,大補!那些老傢伙紅着眼地找到他,非把他生吞活剝了不可。”
秦衍嗯了一聲:“還是謹慎些,那曹自珍功力到底有多深厚還尚未可知……”
說話間,二人已穿過一片枯樹林,映入眼前的,是一個廣闊到望不到邊的大湖。
矗立在湖邊,秦衍看着霧氣騰騰的湖面,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涼意。
一走到這湖邊,一股滲人骨髓的寒氣撲面而來。
之前進到這謫仙谷,秦衍一直以為這裏和外面是晝夜顛倒,但現在看來,這謫仙谷只有永無白晝的黑夜,甚至可以說,這裏根本就沒有天,更不用說是有太陽了。
黑暗中,秦衍仔細觀察湖水發現,這湖水十分清澈,只是因為無光,所以見不到底,而這湖中的水就是一潭死水,安靜到令人心急。
直到岑七將岸邊的一個大石頭噗通一下撇到湖裏,秦衍這才肯定下來,面前這湖中裝的,確確實實是水。
岑七道:“這湖這麼大,不知其深淺,有把握一直憋氣游到湖底的湖心嗎?”
秦衍:“我用太初屏氣功,一個時辰不出水面都行,你就待在岸上,負責接應。”
岑七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我在岸上看着小狐娘的屍體,你放心去吧。”
秦衍點點頭,看向湖的盡頭:“曹自珍說穿過這大湖,一直走到谷底,還有一處地方,關着犯了錯的新神……”
“想必謫仙谷中的謫仙,指的就是那谷底關押的神仙。”
岑七冷得直大哆嗦,搓搓手道:“曹自珍那幫人不算謫仙?”
秦衍冷笑一聲:“謫仙謫仙,有朝一日,還是有機會重返仙界的,曹自珍那幫人作為舊神,在仙界失了勢,關在這裏,永無出頭之日,頂多算死囚。”
岑七有些詫異:“你還想到那谷底去瞧瞧?”
秦衍笑道:“難不成你怕了?”
岑七一臉不屑道:“這俗話說,好奇害死貓,這謫仙谷絕非善地,就說面前這湖,跟到了陰曹地府似的。”
“再大的神仙,在這種地方關久了,遲早都得變成鬼。”
秦衍笑了笑,隨即運起太初屏氣訣,一個猛子扎進湖中,濺起一股不小的水花。
片刻后,湖面上的漣漪慢慢消失,湖水重歸死寂。
岑七看着周圍烏漆嘛黑不見一點光,加之湖水中反上來的陰寒之氣,心裏止不住地打顫。
為了壯膽,岑七從懷中取出一壺酒,一飲而盡。
之後便紅着個臉,搖頭晃腦地在湖邊自言自語。
秦衍深入湖底,卻沒發現一條魚,也沒見一點水草,秦衍不敢多想,只是堅定地朝着湖心游去。
因為這湖底不透一絲光,一不留神,偏一點方向,便會游不到湖心去。
秦衍遊了將近有一炷香的時間,這才依稀看到遠處模模糊糊有一尊廟宇的輪廓。
等秦衍游近了,這才看清,這座靜靜矗立在湖心當中的廟宇和現世的廟宇還是有很大差別。
古樸的黑瓦,發白的牆壁,朱紅的門窗。
令秦衍驚訝的是,這廟宇想必在這湖底已經矗立了不下幾千年,為何依舊猶如一棟新造的建築,朱紅的窗門色如新染,白凈的牆壁好似昨日才抹的灰。
秦衍納悶着時,已經到了那廟宇門前。
這廟宇小小一間,一扇雙開的木門,門頭也很是矮小。
秦衍試着推了推門,這扇木門很輕易便開了。
秦衍走進廟宇,發現這廟宇裏面竟然不進水,秦衍從兜里摸出岑七事先給自己的火摺子,點亮一看,只見這廟宇四周的牆壁上用很重的顏料畫了壁畫。
秦衍藉著火摺子的光,看到幾個野人坐在高山之上,日以夜繼地觀天看星,後來又有幾個巫師打扮的人遍游天下,創文字,教人穿衣耕田,人們發現了四季的規律,後來人們建造了城池,學會了占卜,人們在占卜和格物中發現了大道的存在,修行者開始出現。
但修行者最多也只是有一些神通,並不能飛升,直到有一天,一個渾身金光的女人乘坐雲駕,從天而降,她授予人們更高深的法門,引導人們採氣,在天下傳經授道。
但壁畫就此中斷,這個女人死了,壁畫中沒有給出原因,之後壁畫中出現了一個男子,他有很高的修為,他改善了女人所傳得功法,開創了凡人渡劫飛升之路,去了仙界。
在仙界,人神過得並不好,他們被一群渾身金光的人統治,為他們鑄造法器,建造瓊樓玉宇,去危險的太虛深處採集真靈之氣。
整面壁畫以一幅幅圖像,透露着太虛仙界的黑暗和壓抑,其中有幾幅畫面甚至在描述有些人神拼了命要回到凡間,或是想要死去。
但仙界和凡間是有結界的,凡人修鍊到一定境界可以飛升來到仙界,但仙界之人無論如何也回不到凡間,更不會死去。
第一批仙人受盡了折磨。
秦衍轉身又看向另一面牆,而在這面牆上,壁畫的風格徹底轉變。
人間有一天才少年,苦苦修鍊,走遍了整個世間,學遍各家功法,集百家所長,修為達到了飛升的境界,卻遲遲不肯飛升。
他招收了將近上千名弟子,永諾帶弟子們一起飛升,到了眾弟子都達到飛升的境界,他一人抵擋千人的雷劫,以一己之力,護佑千名弟子飛升。
接着畫面延後,少年飛升后瞬間變成了垂垂老人。
面目慈祥的白髮老人手握長劍,統領人神,將幾個渾身金光的人團團圍住。
兩方人展開了一場大戰。
壁畫對這場大戰的刻畫極其詳細,秦衍看后不禁感嘆,神仙之戰,原來是毀滅宇宙,破滅星球的場面……
最後渾身金光的人被封印了起來,壁畫末尾,畫著一個經幡。
秦衍轉身看向廟宇正中間供奉的祭壇,精緻的祭壇正中插着的,正是那壁畫結尾畫著的經幡。
經幡上面刻着許多不知其意的蝌蚪文,秦衍完全看不懂。
就在秦衍沉浸在那經幡之上,手將要觸碰到那面經幡時。
一道聲音從經幡下方傳來。
“孩子,千萬不要動那經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