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收徒小猴兒
齊百川那張佈滿褶皺的猴臉神情凝固,冷峻地看向秦衍,一掌拍碎面前的竹几,怒目圓嗔:“威脅我?”
秦衍皺起眉頭:“並不是我在說話。”
“不是你?”齊百川掌中聚出的掌印慢慢收住。
秦衍見到齊百川有動手之意,猛然後退:“是我化境中的另一個自己。”
齊百川難以置信地看着秦衍,張口結舌好一陣才道:“怎麼可能?”
秦衍道:“在我化境中確實有另一個自己,他手托金丹六密,閉目不言,我也不知為何如此。”
齊百川眼珠足足轉了一圈,苦苦思索一番,這才苦笑着看向秦衍。
“想來那是你的道心。”
秦衍怔怔出神:“道心?”
齊百川解釋道:“人之化境,其中不可能生出其他雜物,若生異象,不是走火入魔,便是道心化形。”
“但我所知有這般能耐的,還是天庭那些手可摘星的老仙,且他們的道心只能化物,像你這般直接是另一個自己,實在離奇。”
“你這另一個自己何時出現在化境中的?”
秦衍聽齊百川的話,心中微動:“不過五個時辰。”
齊百川聞此表現得頗為驚嘆,手掌翻轉,之前發生在護道者村子裏的事,一幕幕地憑空浮現。
秦衍看着那一幕幕閃過的影像,眼角濕潤起來。
他看見寧白萍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自己身上,他看見寧白萍毫不猶豫的沖向自己……
齊百川捋着一指長的白鬍,長吁短嘆地看着發生的一切,良久,他手一揮,影像消失,他像看怪物一般看着秦衍。
“道心化形,少則千年,多則幾萬年,你才活了多久,怎會道心化形,你的道又是什麼?”
秦衍搖搖頭,他什麼也不知道。
齊百川哈哈一笑:“我料你也不知。”
“罷了,言歸正傳,這一命抵一命的買賣,你做還是不做?”
秦衍不管自己化境中那尊如泥塑一般的另一個自己,重重的點點頭:“換!”
齊百川優雅地笑了:“好。”
說著,齊百川轉身走向裏屋。
秦衍深深地吸氣,倒是十分好奇,為何自己化境中的那個自己這次並沒有反對。
這時,一旁站着的小猴子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秦衍跟前。
這猴兒看着秦衍,眼中儘是憐憫之意:“哦,你是要死了嗎?”
秦衍笑着點點頭:“要死了。”
那小猴子眼珠左右來回一轉,撓撓手背,又使勁眨了眨眼皮。
“那……那外邊的小娘子,可是歸我了?”
秦衍摸了摸小猴兒的腦袋,笑道:“你真逗。”
小猴兒沒聽明白,皺着眉頭道:“嗯……你這話,什麼意思?”
秦衍搖搖頭便不再多說一句話。
但沒想到那猴兒竟鐵了心要秦衍一個答覆,一直繞着秦衍轉圈,繞得秦衍頭疼。
“小娘子可是歸我?”
“可是歸我?”
秦衍輕輕一推,那猢猻便一個趔趄沒站穩,倒向一旁。
秦衍冷冷道:“我說了不算。”
那猴兒一聽這話,便不再糾纏,一骨碌爬起來,躲在一處牆角,一臉委屈地掰着指頭數數,一邊數一邊掉眼淚。
很快,齊百川便從內屋走了出來。
只見他一隻里攥着一塊玉佩,另一隻手裏拿着一桿白色的招魂幡。
接着,齊百川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表,
筆上蘸上硃砂,龍飛鳳舞間,那黃表之上便落下了幾十顆辨識不得的文字。
秦衍問:“這是做什麼?”
齊百川道:“從地府拿魂,也得按着陰間的章程來,我先給十殿閻王寄書一封,待人家應允,此事方成。”
“那十殿閻王脾氣不好,均是性情孤傲之輩,不加以禮數,事難成吶。”
“魂入肉身,倒是簡單,難的就是看十殿閻王給不給這個面子。”
秦衍點點頭,只見齊百川手中的黃表化作飛灰。
隨後齊百川便示意秦衍坐下,秦衍看着齊百川冰冷的臉,心中猜測,許是自己此刻就要魂落黃泉,神往酆都。
“可有反悔?”
秦衍身子一顫,這才回過神來:“自然不會。”
“那就飲下這杯茶!”齊百川手指一點,一盞茶已飛至秦衍面前。
秦衍咽了咽喉嚨,看着面前的杯子良久,心一狠,一把拿住茶杯,深吸一口氣,將杯中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飲罷,便將那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聲,茶杯碎落一地。
秦衍狂笑一聲,便閉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秦衍覺得,自己人間走一遭,現在死的時候,要豪邁些。
但秦衍等了又等,自己身上並無任何不適。
這是怎麼回事?
秦衍睜開眼,就見面前的齊百川滿瞠目結舌,雙眼之中滿是憤怒。
“你飲茶就飲茶,摔我茶杯作甚?”
秦衍無辜地看着齊百川,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連忙笑道:“我以為這是杯下了毒的茶。”
齊百川一巴掌打在秦衍的腦袋上,隨後便蹲下身子,雙手顫抖地將地上的碎瓷捧了起來。
“就算那茶里有毒,你喝下去一死了之便是,你摔我茶杯乾甚?”
秦衍攤了攤手,一臉無奈,正想解釋,只聽見咣的一聲,頓感覺意識模糊。
揉了揉眼睛,轉身定睛一看,又是那小猴兒拿着那根棒子,正虎視眈眈地瞪着自己。
秦衍倒吸一口冷氣,抱着腦袋叫了出來。
疼,實在是疼。
那小猴兒見自己下手重了,趕忙跑過來,吹了吹秦衍頭上的大包。
“你……你打碎我師傅的茶杯作甚?”
秦衍不敢說話,他害怕自己一開口,這猴兒背後就會探出一根棍子,只能抱着腦袋,雙眼紅腫地看着興師問罪地猴兒在自己的身上摸來摸去。
齊百川將碎瓷小心翼翼地包好,這才轉身看向秦衍:“我攏共就兩盞杯子,燒了足足一百年才燒出來這麼兩盞能用的,你就這麼給我摔了?”
秦衍咧嘴憨憨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就在這時,在齊百川眼前虛空幻化出一行金色的字體,不待秦衍細細看去,齊百川已閱畢,而後臉色陡變,衣袖一揮,那行金字便消失不見。
秦衍察覺到齊百川臉上的變化。
“怎麼?”
齊百川臉色陰沉道:“我倘若要你性命,方才那盞茶中必有毒。”
秦衍吃驚地看着齊百川:“您說您是和我做買賣的。”
齊百川大手一揮:“我不要你的命,卻沒說不要其他什麼。”
秦衍一愣:“前輩有何條件?”
齊百川搖搖頭:“不急,先把那女子救活再說。”
“不過事情出了點意外。”
“那十殿閻王與我有些舊交情,但拿魂還陽這種事,不是有些交情就成的,要想讓這十尊閻王開金口應下此事,總得讓他們看見一些好處……”
“你猜十殿閻王怎麼說?”
秦衍皺眉道:“他們不答應?”
齊百川惋惜道:“他們說老夫的面子不值錢,倒是你這個身無因果的後生的面子,很值當。”
“他們要賣你一個面子。”
秦衍為難道:“前輩說笑了。”
齊百川訥訥道:“而今陰曹也亂了起來,他們賣你面子,是另有算計。”
秦衍問:“算計什麼?”
齊百川失聲笑道:“他們答應將那女子的兩魂七魄還回。”
“怎麼只還兩魂七魄?”
齊百川眨眨眼睛道:“剩下一魂,自然是要你自己去取,十殿閻王說想見見你。”
秦衍直感覺頭皮發麻。
齊百川繼續道:“現今你道行太淺,陽身下到陰曹,扛不住那蝕骨的陰氣,再假以時日,待你有了遁入陰曹的能耐,再去吧。”
秦衍表情僵硬,若有所思道:“僅有兩魂七魄,人還能活?”
齊百川目光靈動:“十殿閻王留下的那一魂,主生氣,沒了這一魂,人倒是和常人無異,但就是身無陽氣,寒氣甚極,而且我看那姑娘身出狐族,狐本屬陰,每到月圓之夜,她將忍受極寒之苦。”
“生不如死。”
“此症長久下去,那姑娘恐怕也活不長久。”
“你得儘快拔高修為,下陰曹取回那一魂。”
秦衍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齊百川那雙猩紅的眼睛閃過一絲詫異:“你說什麼?”
秦衍冷言冷語道:“這不是賣面子,這是在羞辱人。”
齊百川好一會說不出話。
“十殿閻王另有一句奉告:再遲了,兩魂七魄也沒了,那姑娘需再入輪迴,機會稍縱即逝。”
“而且再遲,神魂離開那肉身太久,肉身稍有腐爛,拿來魂魄也便無用了。”
秦衍緊握雙拳:“還請前輩先取來那兩魂七魄。”
“我答應將來趕赴陰曹。”
“縱使他們坐殿養尊執掌生死,我終有一日會破了他的酆都城。”
齊百川越發看不明白秦衍:“何必?”
秦衍咬牙切齒道:“讓人生不如死,這是何等殘忍?”
齊百川沉默不語,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口中念念有詞,手中結印,片刻后,一口漩渦出現在屋內。
齊百川看向立在一旁的小猴兒:“天真,你過來。”
那小猴兒聽到師傅喚自己的名,一臉期待地晃着身子,飛快跑來。
齊百川將那桿招魂幡以及那塊玉佩交到了小猴兒手中。
那小猴兒拿到這兩樣東西,情不自禁地擺弄了起來:“嗯……師傅,給我這些作甚?”
齊百川道:“你替為師走一遭陰曹,用這桿招魂幡把那姑娘的魂魄引到這枚玉佩中,小心帶回來。”
“也算你彌補方才對秦公子的不敬。”
那猴兒漫不經心答應着,手中卻擺弄着那枚玉佩,旋即便轉身要往那漩渦中走。
齊百川大失所望地一把拉住那小猴兒:“你給我回來!”
那小猴兒轉過身,一臉懵懂地看着齊百川,不明白為什麼師傅會拉住自己。
齊百川看着自己的傻徒弟,痛心疾首。
但轉念一想,再傻,也是自己教出來的徒弟,便耐心叮囑道:“記着,見了幾個閻王爺爺,不得無禮,要謙恭,說話要謹慎!要行三拜九叩的禮節。”
“若是有人要留你,你不準應,必須回來。”
小猴兒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重重地點頭應承。
“還有,記得速去速回,不得貪玩,半個時辰回不來,為師便罰你一年不準吃桃。”
一聽這話,那猴兒瞬間精神了起來。
“速去速回,速去速回。”
“師傅放心,放心。”
齊百川這才點了點頭,放心讓小猴兒鑽入那漩渦。
那面漩渦消失齊百川這才向秦衍解釋道:“我不能離開此地,只能讓徒兒去了,天真是抱先天靈氣而生的靈猴,不懼怕那陰間的死氣,以前也代我跑過幾趟陰曹,熟門熟路。”
“他雖頑皮,但不會誤事,你大可放心。”
秦衍有些心神不寧:“敢問前輩,我需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齊百川長嘆一聲,款款坐下,神情落寞:“我活不長久啦!”
“這謫仙谷有兩個門,一個便是你進來的那道門,刻着謫仙谷三個字,另一道門則是刻着墮仙谷三個字。”
“兩個門一字之別,卻有着天壤之別,刻着墮仙谷的那道門,連着太虛天界,而謫仙谷那道門則是連着人間。”
“你既是從謫仙谷進來,那就是說,此間已墜入凡間。”
“想來外界已是天門大開,世間山川改觀,龍脈覺醒,太虛的一方仙境也落入了凡間。”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秦衍搖搖頭。
“你可知這天門是三千年一開?”
秦衍點點頭,之前聽岑七就對自己說過,每三千年,那天門便會開啟,之前便有大能自天門飛升太虛。
“但這次不同過往幾次,這次天門大開,仙界預言,仙非仙,凡非凡,大道崩壞,山河碎裂,仙人身死,邪魔作祟。”
“蒼天將死,新天當立!”
“天道要重整寰宇……”
秦衍想到昨日山崩地裂,河水漫出河道,神州大地山河改觀,圖志已不能查……
“天真看似心智呆愚,實則還是十分聰慧懂事的,他生在太虛,無父無母,我見他與我同種,便收養在身邊。”
“我守在此間的萬年,若不是有他陪在身旁,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熬下來。”
“我不能誤了他的將來,他不該一直如此碌碌地守在我一個老不死身邊。”
“現今世道大變,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天真該離開這裏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收天真為徒。”
秦衍一聽那小猴兒已活了一萬多歲,再聽到齊百川要自己收那猴兒為徒,內心十分拒絕。
齊百川見秦衍沒有回應,繼續道:“你無因無果,要麼是天命之人,你身後站着一位不可想像的高人,要麼你就是那預言中的救世之人。”
“紛紛亂世出英雄,我這徒兒跟着你,必將有一番作為的。”
“我這徒兒沒什麼大本事,但神通還是有些,在你道行有成之前,有他助你,保你無恙。”
“你好好待他,他不會負你。”
秦衍出神地望着齊百川那雙深邃的猩紅眼眸,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無因無果,他也不信自己是什麼天命之人,救世之人。
他只知道,自己是杏花庄莊主,為了保下一庄老弱婦孺,殺了崔泰,得罪了這天下最有分量的太初山和京城大門閥崔家,可笑的是,大費周折到頭來,莊上百姓幾乎死絕,而自己還苟活着。
今後等着自己的,是無盡的流浪歲月。
世道亂了,黎民蒙難,即使自己有接濟蒼生之心,卻也只不過是杞人憂天,農人盼雨。
可自己才弱冠之年,而今就連莊主都不是了。
齊百川為難的看着秦衍:“我知道方才天真戲耍過你,那隻不過是他心性純樸,他雖頑皮,卻有一顆至善之心。”
“替你下陰曹拿魂,他可是毫不推辭啊。”
秦衍覺得齊百川一瞬間蒼老了。
“我並非此意,只是我自己都朝不保夕,我做天真師傅,豈不誤他?”
“更何況,我帶走他,你一人孤守這裏,怎生寂寞?”
齊百川擺了擺手:“我活了上萬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的眼光?”
秦衍趕忙搖頭。
“那就莫要再推辭了。”
秦衍只能點點頭:“那我就僭越了。”
齊百川笑了:“我篤定,你身上的秘密,一定有趣。”
秦衍心亂如麻,自己這幾日經歷周折,此刻只想靜靜。
身上的秘密,最好是能爛在自己身上。
念至此,秦衍便突然聽到化境之中那另一個自己開口言語。
“莫忘!”
“爾要回想起所有,從鴻蒙開始……”
“爾忘了太久太多……”
“這世界,我回來了……”
這聲音洪亮如鍾,秦衍只感覺頭痛欲裂,一幕幕莫名的景象在秦衍腦海中閃過。
那些畫面太多,稍縱即逝,以至於秦衍什麼也沒看清,秦衍只感覺到了直擊心扉的震撼和着急。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竟開始捫心自問:我……到底是誰?
秦衍扶着腦袋,大叫着回應那個聲音:“我是秦衍!”
“不!”
“你不是!”
“你不是!”
秦衍狠狠地拍着自己快要炸裂的腦袋,雙眼充血,臉龐發青,怒吼一聲:“我就是!”
一旁的齊百川見狀,雖不明狀況,但還是將手放在秦衍額頭,一縷精純的靈氣打入,秦衍瞬間感覺自己腦袋中那股莫大的劇痛緩緩退散了。
秦衍渾身濕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地望着齊百川。
齊百川也一頭霧水地看着秦衍,想要得到秦衍的答覆。
秦衍搖搖頭,料想齊百川應該聽不見化境中那另一個自己的聲音,待緩過神,才虛弱地搪塞道:“方才不知為何,突然心神紊亂,頭痛欲裂。”
齊百川稍加思索,才道:“想必是那曹自珍在你魂魄上下咒的緣故。”
秦衍這才想起之前在湖底小廟,曹自珍便說已給自己的神魂下了咒,每日都會遭受蝕骨噬心之痛。
但方才那一切,明明是因化境中那另一個自己而起……
齊百川又道:“這咒我也解不了,他是護道者,道行十分高深,這份苦,還需你自己忍受。”
“解鈴還須繫鈴人,但曹自珍不可能給你解咒,你需找到其他護道者,才能解脫。”
“不過茫茫世間,護道者寥寥無幾,就算遇到,也沒可能幫你。”
“哎!你得靠你自己,去了這魔咒啊。”
秦衍點點頭,身子依舊因為方才的頭痛不停的顫抖。
秦衍害怕起自己化境中那個自己,亦或者是齊百川所稱呼的道心。
可自己道行如此淺薄,又怎會有道心?
秦衍試圖想跟那另一個自己問清楚,便遣神識進入化境,可不管自己怎麼問話,化境中那個手托六密金丹的自己就是不曾言語。
雙眼緊閉,似雕塑一般,秦衍只好作罷。
就在這時,面前漩渦出現,那小猴兒回來了。
齊百川趕忙道:“天真,事情辦妥了?”
小猴兒得意地點點頭:“妥了妥了。”說著便將揚了揚手中的玉佩。
“徒兒這一來一去,可曾超過半個時辰?”小猴兒繼續問到。
齊百川慈祥地笑道:“沒有沒有,天真今日守時,那個桃去吃。”
小猴兒一聽,瞬間欣喜若狂,拿起一個鮮桃,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只是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師傅的眼眶有些濕潤。
小猴兒吃着桃,齊百川不時用餘光撇着那小猴兒,秦衍看着齊百川依依不捨地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
等到小猴兒桃子吃得差不多,齊百川便有些哽咽地問到:“天真吶,你想不想離開師傅,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啊?”
小猴兒手中吃得幾乎精光的桃核毫無徵兆地落在了地上。
小猴兒就這麼看着師傅,半天不說話。
齊百川臉上再無不舍之情,只剩一副嚴厲的面孔。
“說話!”
小猴兒打了一個激靈:“師傅……不要我了?”
“徒兒……嗯……徒兒做錯了什麼?師傅指點弟子,弟子日後……定不再犯。”
齊百川說不出話了。
見狀,那小猴兒更急,當即伏在地上磕起頭來:“還請師傅指點,還請師傅指點弟子啊!”
“師傅!”
齊百川地喉嚨幾度上下滑動,蒼老的猴臉上溝壑縱橫,看不出一絲表情。
“天真,為師的話,你可聽?”
小猴兒抬起頭,認真聆聽師傅說話,隨後趕忙一邊磕頭一邊道:“師傅說什麼我都聽。”
齊百川一把扶起已經滿頭鮮血的小猴兒。
“那你便聽為師的話,拜秦公子為師。”說著,齊百川指向站在一旁的秦衍。
小猴兒滿眼淚花,滿臉委屈地看着齊百川:“師傅為何不要徒兒了?”
“師傅……為何啊?”
齊百川為小猴兒拭去淚水:“師傅不是不要你了,只是要你隨這秦公子出世歷練,待你修得圓滿,便接替師傅,鎮守此界。”
“為師我也好享享清福。”
小猴兒的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打在齊百川這隻老猴心坎。
小猴兒噙着淚水:“我走了……師傅怎麼辦?”
齊百川一個勁地抹去小猴兒的淚水:“我就在這裏等你。”
“師傅就在這等你修得圓滿回來。”
“好不好?”
小猴兒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地哭。
好久,那小猴兒哭到淚水枯竭,這才幹干抽泣着看向秦衍。
看了半天,那小猴兒衝著齊百川跪倒在地:“師傅教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師傅永遠是天真的師傅。”
砰砰砰!三個響頭,小猴兒便匍匐到秦衍腳跟,又是三個響頭:“師傅在上,徒兒給你磕頭。”
秦衍趕緊扶起小猴兒:“你我不必行這般禮節。”
“你師傅這般做,是為了你好。”
小猴子不說話,只是回頭用淚眼朦朧的眼睛看着師傅。
秦衍摸了摸小猴兒的腦袋,想說些話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齊百川哎了一聲,回身走進內屋,拿出一面銅鏡,交給小猴兒。
秦衍認得這面銅鏡,湖底小廟供桌之上的,便就是這鏡子。
“天真,保管好這神器,必要時能保你性命。”
“人間不比這裏,人心複雜,世道多詭,你莫要再這般耿直,也莫要再頑皮。”
“日後一定要聽秦衍秦公子的話,他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小猴兒一個勁地點頭。
說罷,齊百川看向秦衍:“去把那女子帶回來吧。”
齊百川手指一彈,秦衍便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湖底小廟之中,秦衍便趕忙出了廟門,往湖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