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回家
2018年11月30日，雙方家屬在律師和各部門堅持不懈的調解下，達成賠償協議，賠償被害人及其親屬各項損失共計70萬元，劉文韜及其親屬對關鵬的行為予以諒解並出具了諒解書，壁赤市公安局對關鵬進行了取保候審！
這天下午，管教通知關鵬被取保立刻收拾私人物品準備出獄的時候，鵬子並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喜，對於自己來說，被釋放的犯罪分子，巨額債務，還有每晚睡不着的煎熬，這些都是自己出去要面對的！對於自己來說，外面只不過是個更大的牢籠而已！鵬子和幾個獄友留下了聯繫方式，其中就有針眼，無論如何，這些人在15號對他算是照顧有佳了。賬面上還有兩三百元錢，鵬子托負責賬目的管教幹部贈送給了15號的獄友們加餐，剩下半條煙留給了針眼。至於刀疤，可能再也不會相見，鵬子離開7號監室不久，刀疤一夥被宣判了，刀疤好像判了7年且已經送去了北江農場服刑！
走的時候針眼對他說：“千萬別在這兒說再見，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看，一去不復返就是了，這破地兒，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辦理完取保候審的手續，鵬子抱着發還的私人物品（一根腰帶，一雙鞋帶，半包香煙）往大門外走去，路過警衛室，鵬子撇了一眼站的筆直的警衛，正是他進來那天踹了他一飛腳的武警！真特么有緣啊，鵬子不僅心裏想着：無緣無故踹我一飛腿，詛咒你明天就退伍，雙腳爛瘸！等鵬子走出看守所大門，正在執勤的這位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出了大門，王律師和清兒開着車在外面等着，鵬子上前跟王律師握手：“謝謝你，王律師！”“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謝謝你的老婆，家人，親友，特別是老大，這次為你拿出了15萬，你表哥這次也前後左右出力不少”鵬子無聲的抱了抱老婆，清兒紅腫着雙眼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鵬子嫌棄道：“趕緊去酒店洗澡，洗掉晦氣，身上的衣服鞋襪都換新的，有一個全新的開始！”三人跟取保的警官握手告別，王律師驅車往賓館而去！途中鵬子跟尹警官打了個電話約定明天上午去取回扣押的VV7！
洗漱完畢的鵬子換了全新的行頭，只是頂着個大光頭看起來不怎麼協調！王律師知趣的去了自己房間，讓小兩口聊一會再出去吃飯，鵬子問了下債務的問題，除了項目部的五萬，清兒拿出了自己全部積蓄5萬，大舅哥拿了兩萬，老父親拿了一萬，后媽的兒子拿了五千（鵬子姐弟從小父母離異）還有其他親友贊助的，律師費一萬多全部是表哥濤出了，剩下15萬的空缺，老大毫不猶豫慷慨解囊！鵬子拿起電話，趕緊給老大打了電話，老大欣喜的說道：“哈哈，終於出來啦，好事，過去的就讓他過去，不要多想，萬事有老大罩着你，回來了我給你接風洗塵！”鵬子此時也不知道怎麼說感謝的話，就說了一句：“謝謝老大，您怎麼說，我怎麼做”老大哈哈大笑一聲，掛斷了電話！接着鵬子又給表哥濤，大舅哥，借錢的親友們一個個打電話過去感謝他們雪中送炭，撥通父母的電話，兩老都哭着說他受苦了，回去了好好做事，不要想別的！鵬子還給平總打了個電話，得知不在項目部已經回了宜城，約定回了宜城再聚！
陪王律師吃晚飯的時候，順便喊來了供應沙石料的江總，鵬子進去后，看守所和公安局這邊都是江總在幫忙周旋，席間江總說起上下打點的費用買煙包括吃飯總計13000多，
清兒馬上用微信給江總轉了過去，鵬子在一旁說著感謝的話語，心裏卻充滿了無奈，這樣的後遺症才剛剛開始啊！自己現在也還是取保候審的階段！晚飯後，清兒開着王律師的車，兩人一起去了工地，經過劉文韜建材店的時候，看着緊閉的店門，一陣冷風刮過，鵬子彷彿看到小鑰鑰站在那兒看着他，不由得一陣心悸，心裏五味雜陳…自從出事後，苟起東就回到了工地，事情也按計劃在進行！目睹鵬子的大光頭，老丈人，么叔和小姑父紅着眼睛說他受苦了，工人們都過來問候，鄒海濤和栗工也過來問候了幾句，期間鄒海濤催着鵬子去項目部打了五萬的欠條！苟啟動開車去買了一大堆燒烤宵夜回來喊上老丈人他們一起喝酒，並拍着胸脯對鵬子說工地的事情不要管了，好好回家休養幾個月，畢竟還在取保候審期間，工地上一切有他負責到完工！心不在焉的鵬子提醒老丈人幾個注意身體，和清兒開着車回賓館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小兩口一夜無眠，沒有一點劫后重逢的喜悅感，想想這筆巨額債務，還有房貸，車貸，兩人都感覺壓力山大，頭痛無比…
第二天，壁赤市交警大隊，尹警官給兩人辦理了取車的手續，並宣佈對鵬子實行吊銷駕駛證兩年的處罰決定！想起伴隨了自己快20年的A2型駕照，心裏湧起一股淡淡的憂傷。望着被取回來的VV7，右前輪似乎還沾染着模糊的血跡，清兒把車開到了洗車店進行了精洗！鵬子望着這輛車怔怔出神，再怎麼清洗，也洗刷不了自己的罪惡感！
洗完了車，和王律師告別，清兒打電話叮囑了老丈人幾個要注意安全之後，兩人開車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車上響起了一首熟悉的音樂：
一個人愛能承受多少的挫折
熬過飄雪的冬天
一句話能撕裂多深的牽連
變的比陌生人還遙遠
最初的心越像火焰
最後越會被風熄滅
有時候真話太尖銳
有人只好說著謊言
假如時光到流我能做什麼
找你沒說的卻想要的
假如我不衝動你多年以後
會怪我恨我或感動
想假如是最空虛的痛
一個人要看過幾次生命凋謝
才甘心在孤獨里冬眠
最初的願望越像火焰
最後越會被風熄滅
有時候真話太尖銳
有人只好說著謊言
假如時光到流我能做什麼
找你沒說的卻想要的
假如我不犯錯你多年以後
會怪我恨我或感動
想假如是最空虛的痛
為什麼幸福都是幻夢
一靠近天堂也就快醒了
或許人生更像落葉
看似飛翔卻在墜落
想假如，是最後的沉默…
鵬子痴痴的聽着，時光彷彿又停滯了，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思緒萬千：假如當初聽了老婆的話，不買這輛車；假如自己不犟着要投資梅花山莊；假如自己不給平總介紹星藍，就不會求着平總把壁赤的工地給自己做；又假如那天聽了老婆的話不開車去壁赤；或者明明不該自己去買的槽鋼，自己拉不下面子還要去買；還假如自己那天不往劉文韜建材店看一眼，就算看了也不要調頭，順着導航直接往國三建材城而去；那麼自己和劉歡鑰會不會躲過這場劫難，命運真的很神奇，或許從自己決定換車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已經命中注定…兩個家庭的命運冥冥中就被連在了一起…
這天晚上，宜城市東來順飯莊，老大為鵬子隆重接風洗塵，魏總，蘇總，表哥濤，華哥，都是老大身邊最親近的人一起陪着鵬子把酒言歡，從來不沾酒的鵬子那天喝的酩酊大醉，一杯又一杯的敬老大，敬表哥濤他們，敬魏總她們，到了老大他們這種層次，酒席上有你的一席之地都會有人感到榮幸，何況在鵬子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雪中送炭，這一刻，最真摯的感情充斥在鵬子心裏，彷彿讓他感覺到一絲絲希望。大醉的鵬子淚流滿面，直到深夜，清兒開車帶着鵬子拜別了眾人回到家裏，鵬子爬上床摟着呼呼大睡的寶貝宇兒再也不肯鬆手，這段時間也倍受煎熬的清兒看着熟睡中的的父子倆，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眼睛卻不知不覺的紅了…
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鵬子給超哥打了個電話，約定了在梅花山莊見面！深秋時節，荷塘已枯萎，山莊一片蕭條，連釣魚佬都不常見。見鵬子到來，大白鵝從池塘里搖搖晃晃的來到身邊，用長長的鵝嘴拱了拱他的腿，眼裏幽光閃爍，此時鵬子頭上的灰霧早已不見。這時候路口來了兩輛車，超哥的奧迪A6和平總的路虎，星藍當上了專職司機，平總紅光滿面的下了車，並沒有一句安慰的語言，也不需要什麼安慰。大家坐在池塘邊閑聊，言談舉止間才知道興藍和平總在鵬子入獄這段時間已經扯了結婚證，超哥也算如願以償，與平總算是一家人了，兩家人眉飛色舞，高談闊論，時不時拿鵬子的光頭一陣調侃。鵬子想想自己的處境，這還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啊…魚塘泛起一尾金色的鯉魚，眼裏金光閃爍，圍繞在平總頭上的紅光也消失不見！
飯桌上，鵬子無心吃飯，問起超哥梅花山莊的狀況，超哥說開業至今，掙的利潤除了發員工工資，剩下的都投進了修建當中，這個月再不掙錢，兩人就要掏腰包倒貼人工了！超哥是個聰明人，絕口不提打麻將抽水的錢到哪兒去了。這種場景回溯到15年大家合夥在萬達廣場開典當行的時候貌似也出現過，那時候鵬子也是拉不下臉。到今天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儘管已在崩潰的邊緣，鵬子還是拉不下臉，出來混，不心狠手辣不行啊，鵬子提出五萬元讓超哥找個人接手股份，自己無力再繼續參與經營，超哥爽快的答應了（估計心裏笑出了豬叫聲），並表示很快會有人接單！至始至終，兩人也沒有提起超哥打牌拿去的兩千元錢，仿若那年的汽車租金一樣煙消雲散…
後來聽說，接手的那個人也沒算計贏超哥，虧的差點當了褲子，梅花山莊散夥的那一天，兩人抽幹了池塘的水，挖出了蓮藕，網出了魚賣錢分贓，奇怪的是挖泥三尺也沒見到那尾金色的鯉魚，彷彿是一種幻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鵬子走出梅花山莊的那一天，大白鵝嘎嘎的一直送到村口，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它…
一轉眼臨近春節，苟起東打電話讓鵬子到壁赤市算賬結款，由於合同是兩人共同簽訂，項目部要求兩人同時在場才能付款，此時工地也只完工了一半。儘管一萬個不願意再踏足那個讓人傷感的地方，鵬子還是踏上了去往壁赤的列車！到了車站苟起東並沒有來接，打了個車去往工地的路上，鵬子再次經過了劉文韜建材店，鵬子縮在的士後排看了一眼，好像怕被人發現一樣，店門開着，依稀看見店裏有人忙碌的樣子，門口再也看不見孩子的身影，鵬子在心裏默默念叨着：小鑰鑰，你在天堂里還好嗎？
工地項目部，苟起東與鄒海濤圍繞兩個半人工爭論的臉紅脖子粗，口水四濺之下，方圓兩米以內不敢站人！經過長達數十回合的嘴炮之後，兩人終於假惺惺的達成共識，苟起東和鵬子在付款結算單上簽字，苟起東順勢附上了自己的私人賬戶，鵬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二人演戲，也不願意拆穿。十幾萬款項到賬以後，苟起東按照付款比例給工人逐個發放了工資，老丈人，么叔和小姑父表示年後不願意再來，苟老闆毫不留情扣下了每人800元錢說是不完工的前提下退出就要扣除保險！一點情面也不給啊，這就是人性，特么的忘了當初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說專業班子，技術到位，結果差人的時候鵬子喊來三個老傢伙救急被趙總調侃說哪兒來的一幫老弱病殘！鵬子對三位前輩說：“扣了就扣了，後面算賬了我來給”老實的么叔找到了苟起東討要他舅舅前一段時間借的一千元錢，這事全項目部都知道，因為他舅舅提前回家，也說好了結賬從工資里扣了還，苟起東說：“這事等我把錢發給他了，他會親自還給你！”看看，還真是一家人啊，苟起東發完了工資，打了個招呼開車帶着老苟和幾個工人回家過年去了，言語之下鵬子在項目部已經打了五萬元欠款就當是年前的分賬了！這時候的鵬子，走到哪兒都只能忍氣吞聲，他怕自己忍不住動了手辜負了前期幫他的這些人，自己還在取保候審，還有30幾萬的債務，還有他么的梅花山莊的虧空…把老丈人幾個送到了車站，鵬子被鄒海濤幾人再次扯到了該死的碧水休閑山莊，趙總平總早已在此等候多時，鄒海濤輕車熟路點好了菜，席間鵬子去前台用信用卡刷卡買單，瞅着老婆剛幫還進去的信用卡額度又出現了1000多的虧空，鵬子心如刀割！飯畢，嗜麻將如命的趙總笑呵呵的再次提出了陪他玩玩的念頭，鵬子把心一橫，於是加上鄒海濤，平總，三人陪着迫不及待的趙總圍繞麻將桌打起了太極拳！再也不顧忌平總頻頻發出的眼色，再也不顧忌趙總抓牌時幽怨的眼神，好歹也是跟着超哥這種殺豬佬磨過刀的人，鵬子使出了渾身解數，大殺四方…
“咋滴啦？天都還沒亮呢？再玩會！我這才贏了不到一萬塊…”
“玩個**，老子要睡了！滾滾滾”
氣急敗壞的趙總拉着平總往套間而去！鵬子衝著後面喊道：要不要安排安排，胸大點的，好看點的，大長腿兒…
兩人腳步一滯，最終卻是沒有回過頭來！鵬子心裏那個樂啊，彷彿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再玩下去，褲衩子都給你輸出來，還想老子放水，想屁吃呢！還沒開始進場就開始算計老子，各種吐槽，冷嘲熱諷，到今天也沒見甲方說哪哪質量不行啊！出了事故生怕受牽連，一再叮囑不要說出軍工廠的事，我做到了啊！對了，今天咋沒作詩呢！真他么濕人一個！”鄒海濤黑着個十三臉還想說幾句什麼，鵬子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抓起贏的錢轉身就走，再也不願看鄒海濤一眼，嘴裏順勢嘀咕了一句：“還欠着老子六包煙，就當掉糞坑了”鵬子一閃身進了黑夜，直奔車站，留下一臉懵逼的鄒海濤站在那裏呆若木雞…
臘月的天氣寒風刺骨，清兒開着車帶着父子倆小心翼翼的行駛在回家過年的路上，峰縣是老山區，由於地勢海拔較高，此時路面結了冰，天空上洋洋洒洒的飄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地面上鋪滿了白色，走到高山處的時候，由於前幾天早就下了大雪，只見一片山舞銀蛇，銀裝素裹，沿途的車輛為了安全起見停在了路邊，在交警的指揮和幫助下安裝防滑鏈，一群孩子們從車裏爬出來，互相在馬路邊打着雪仗，堆着雪人！清兒帶着宇在雪地里蓋人像玩兒，鵬子戴着手套上好了鏈條，一家三口帶着喜悅的心情在去往家鄉的途中，回家過年啦…願冬去春來、冰雪融化、草木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