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中潛修
夕陽晚照,絢麗的霞光映入蒼翠竹林,舒展出美麗景緻。
“咔嚓!”
少年姜鳴躬身跳上一株巨竹,藉著彈力往左一擺,堪堪躲過後面飛來的三顆飛石。然後再往前一盪,腳下像是踩着雲梯,連續變幻三次方向,錯身掠過一叢叢巨竹,落在青綠竹樓前。
“有進步!”身着青色勁裝的壯漢程正君隨後走了出來,站在少年剛剛躲過飛石的位置,交口稱讚:“這登雲三疊身法,你已初入門徑,後面只要勤加練習即可。”
少年攤了攤手,彷彿在說“這有何難”,隨即看着臉色泛青的壯漢,臉色又垮了下去,試着問道:“程叔你的少陽肝經乙木氣煉成了么?”
昨日的動靜實在太明顯,竹林還有遠山,都散發出淡淡的綠色清氣,湧入程正君修行的竹屋。
壯漢點點頭,說道:“昨日才煉成。正準備回豐城取些五穀丸,回來就閉關。”
“那程叔你早去早回,若是仙靈妹妹看到你這幅模樣,不知如何感想。”少年面色羨慕,還是忍不住吐槽兩句。
此時距離天降仙緣已經過去近三年,少年最終還是拿到了十里竹林,雖然只有一半。但背靠豐城最大勢力,當初破敗的竹林僅用三個月就恢復如初,生機更勝往日。
這幾年裏,他不敢懈怠,拿出修行子午長生劍的意志,日日鑽研玄壇真君攝靈妙法,又苦讀仙神典籍,對這門玄妙道法的理解有了很大進步,卻拿葫蘆中的三件靈物一點辦法也無,僅僅是能感受到其中流轉的道韻。
閑暇之時,還跟着長輩學了幾套輕身功夫,便於特殊情況下逃命。
反觀程正君,不僅武道順利突破宗師,還憑藉只是殘篇的《東山青君服氣錄》,僅依靠吐納日月光華和山間草木精氣,在腹中練出一道黃階靈氣,已經開始準備凝練玄胎。
雖然過程有點慘不忍睹,從頭到腳都隱隱泛出綠光,相當好笑。
少年也時常與這輩長輩交流心得,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葫蘆內靈氣等級太高,一時半會也沒甚辦法,只能等待機緣。
三年時間,大部分都待在竹林中讀書、修行,唯有特殊節日才會回到豐城探望雙親。讀萬卷書如行萬里路,學識與見聞自然會增長智慧。
少年再不是當初那個表面沉穩,實則依賴娘親的稚嫩媽寶男。
時光也在少年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雖比不上程正君這種身高七尺壯漢,也出落得劍眉虎眼,搭配溫文爾雅的氣質,更顯氣宇不凡。
“可要帶些什麼給衡哥兒和妍姐兒?”壯漢臨走前,復又問了一聲。
少年失笑,連忙返回竹樓,取了一大兩小三根竹筒出來:“小傢伙們的生辰禮早就準備好了,就麻煩程叔跑一趟。順便告訴我阿娘山上安好,過些日子再回去探望他們。另一份是給仙靈妹妹的。”
壯漢接過已打磨得極其光滑的竹筒,輕輕搖晃,便有奇妙聲音傳出。大竹筒聲若春雷綻放,恢弘大氣。小竹筒則空靈婉約,一如雨打芭蕉,一如清泉流水。
心中不由稱奇:將自然之音融入竹筒,不僅構思極巧,恐怕還加入了陣法手段,這位賢侄對道的理解,怕已經在我之上。只是不知學的什麼法門,居然遲遲不能跨出關鍵一步。
“我也有些時日未見兩個小傢伙了,甚是想念。不過下個月的水燈節,你再不回去,怕是鍾離大家要親自進山抓人了。”
壯漢笑着調侃,見少年臉色微紅,
才轉身離開。
他口中的衡哥兒和妍姐兒,則是姜鳴的弟妹。幾年前在石鼎樓中,少年欲以“家傳靈藥”交換十里竹林未遂,最後各退一步,兩家各分得一半。
為此,軒老怪又補了一株名為玄奼藤的寶葯,讓鍾離慈喜出望外。
姜父入杏林山莊前,與鍾離家有過約定,只要長子傳承姜家香火,餘下皆可姓鍾離。可鍾離慈自小練劍,先天元氣有損,用盡方法只得姜鳴一子,一直引為憾事。
玄奼藤正是補充女子元氣的寶葯。鍾離慈得此之助,次年便產下一對龍鳳胎,分別起名:鍾離衡、鍾離妍。
少年已立志求仙,見到弟妹出生,便刻意減少歸家次數。但時間長了,他老娘自覺對大兒子關懷過少,便想着為他尋個枕邊人。
之前更是專程派人上山,囑託少年在水燈節務必歸家,見一見那軒家小姐。
哎,逃避也不是辦法,看來真的要回豐城一趟了。少年心中有些苦惱。
“聽說修行者不計年歲,再過兩年我也要隨師尊回歸山門修行,不知多久才能回來。這凡間樂事,卻是與我無緣了。算了,過些天直接跟阿娘明言,推脫了便是,免得耽擱人家。”
少年默默定了主意,回到竹樓中,望着掛在牆壁上的銀色竹節發獃。
竹老先生留下的星象觀傳承中,《北鬥武經》顯然是武道功法,《星象義樞》記載星象觀獨門觀星測運秘術,而《星靈秘法》則是歷代祖師摸索出來的靈物運用之法,其中最核心的就是佈陣。
只不過原本的星光靈竹已經陷入沉眠,只餘下這截光芒暗淡的靈材,陣法就別想了。不過當少年手持木劍,能明顯感受到其中蘊含精純靈氣,品質比子午長生氣略高。
他曾試着用攝靈妙法汲取此物道韻,可能是此物品階過低,居然不產生一點波動。
程正君修行的道法只能成煉化特定的靈物,也用不上此物。
靈物在手,竟然只能當成一件飾品,真是奢侈。若是能換件可以溫養肉身的靈物就好了,或許可以以此為入口,嘗試築基法門。
畢竟仙道修行講究精、氣、神,修行的第一個境界引氣入體期,在部分典籍中也被稱為煉精化氣,與肉身有一定關聯。傳說中還有專門煉體的仙道前輩,同樣神通無量。
不過這些都和連門檻都沒踏入的少年姜鳴有什麼關係了。隨着程正君正式閉關嘗試引起入體,這半片竹林中只有他一人,分外寧靜。
就這樣又過了十幾天,水燈節將要到了,少年簡單收拾了些修行相關的物件,悠然下山去。
水燈節是蜀州地區最盛大的節日之一,僅次於舉國同慶的新曆節。據說是上古先民認為蜀州四通八達的水系是陰陽交匯之所,承載着所有的亡靈。
所以每年九月初一,家家戶戶都會糊水燈,燈上放滿香燭貢品,向鬼神祭祀,祈禱平安。
伴隨着祭祀的還有數日廟會,又因為剛好是秋收結束,周邊村鎮都會聚集到附近城市,或做些小買賣,或出來見見世面。
少年姜鳴剛來到蜀州時,最喜歡熱熱鬧鬧的水燈節,有一次還偷偷爬到豐城葯坊的樓船水燈中,想要見識下鬼神,最後被軒家主親自捉了出來。
不過此時的少年求道之心堅固,從冷清山野到熱鬧城市,頓覺陷入滾滾紅塵中,腳步也不由得加快。
離苑還是以前的樣子,只是熱鬧了許多,每隔一會總會有哭聲、笑聲、叫喊聲、驚詫聲傳來,富有生氣,且並不會讓人煩悶。
邁入正廳,姜父熟悉的聲音傳來:“近來山上可好?可曾用過午膳?這次回來打算住上幾日?”
慈父三連問,一如既往地充滿關切,並不因少年的刻意疏遠而改變。
薑母盯着消瘦兒子,心疼不已,抹起了淚:“我兒長大了,連阿娘都不記掛,待成親后可還得了!”
少年笑了笑,歡快地做到父母身前,挑些有趣的山林樂事來講,哄得二老喜笑顏開。到了最後,才講到過些年要跟師傅回山門修行的事。
薑母這才知道兒子不僅是得了傳承,而是入了仙門,嘆息:“你外祖一生行善,臨終時最大的遺憾就是見一見傳說中仙神,問一句世間可有長生。沒想到機緣竟應我兒身上。這是我們鍾離家,還有姜家的福氣。”
隨後語氣一轉,繼續說:“不過帖子都下了,你娘也不好失信於人,我兒還是見一見。或許你那門派不禁婚嫁,你能留下血脈再去學道。”
少年想了想,覺得只是相看而已,到時自己找了理由推了就好。畢竟水燈節那天,交好的人家會相約一起放燈,這樣反而能減少很多人情往來,落得清靜。
姜鳴難得回來,暫時就將修行之事放到一邊。先是被娘親拉着丈量衣服尺寸,又陪着父親下了幾盤棋,還帶着倆小朋友在院子裏瘋玩了半個時間,暢享天倫之樂,直到亥時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試着運轉修行法決,還是只到勉強感受道韻的部分,可好像能更輕鬆地進入這種狀態,瓶頸有了一點點鬆動的跡象。
就這樣忙碌地度過了兩日,終於到了江中放燈的那天。少年姜鳴穿着嶄新寬鬆錦袍,寬大的袖展正好能藏下木劍。手中拿了一桿淡銀色竹笛,一副翩翩貴公子形象。
姜父也換上一套如意祥雲金錢紋淡金色長袍,妥妥的暴發戶氣質,連薑母都難得地帶上了五彩孔雀步搖,與燈光相映成輝。
一行人浩浩蕩蕩,足足出動了三駕馬車。姜父與姜鳴一輛,走在最前;薑母和兩個小娃一輛,還帶着他們的奶嬤嬤;最後一輛則是幾個精美水燈。
繞過長街,與一隊更豪華的車隊會和,穿過人群向江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