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火夜

寂靜的深夜，月光和守夜人手上提着的油燈被大霧打散，光亮迷糊不清。

潛伏在林子裏的維京人們在靜靜等待了許久刻度之後，終於從林子裏踏出步伐，他們四散如游魚，掠過腳下的開墾地，但也不至於分得太遠無法照應。

迪米爾選擇等至夜半才出發，是由於這片河谷地附近的平原村落，有着地形相當簡單的特點。諸多伐木點和貧農的小房舍在外圍包圍莊子，樹木灌草都被砍伐乾淨，而莊子的中央那片坡地上的貴族莊園，只要不是瞎眼的人，都能在夜裏看個清楚。

但是這片霧氣是他未曾想到的，或許對於己方來說倒是個躲避箭矢的好手段。

幾個落單的本地守夜漢在泥巴土路的小徑上來回走動，被銳利的維京投槍扎了個透心涼，這些平民怎麼也沒料想到會有異教徒在此地登陸，他們的行動路線被北地戰友團看在眼裏，於是其性命被乾脆收割，頭顱在北方人的腳下踢得飛遠。

這些傢伙手上原本的油燈都被維京戰士們收起來，留着大有用處，他們按照迪米爾的吩咐暗中靠近幾個守備薄弱的伐木林場。

一個值夜的不列顛士兵原先在黑暗中看着哨點，他穿着廉價輕盈的軟甲和熟製革帽，在想着明日輪崗過後的早餐，或許能偷偷到擔任騎士扈從的哥哥手下混進庄園裏飽餐一頓，他想着那些被浪費的美味培根肉，手裏的鐵頭槍柄鬆弛而握。

看守林場的任務本就輕鬆，畢竟附近的野豬之類稀少得可憐，就連偷獵者這年頭也不常見了，畢竟多賽特各郡縣的法律大都相當嚴苛，一旦盜獵那就是死罪無疑。除非是所謂的俠盜義漢，但這些人不曾在西多塞爾被聽說過，或許只是鄉巴佬們的謊言。

不知何時，卻有一個陰影面孔摸到這傢伙的身後，北地人的臉上在霧隱里浮現出對敵方生者的殘忍笑意，輕俏舉起的手臂僅一斧子，就從這個毫無戒備之心的士兵的脖頸上劈開，血噴出來不少，被那個維京戰士抹在臉頰上塗成戰紋。

死去士兵的身體自然垂落到地面，他屍體的臉上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荒唐表情，被眾人拖入大霧中扒拉下護具，戰團的幾個小分隊四人一組，已經在附近拿下幾個伐木點位，負責值守的士兵們。

“這皮甲很輕。”一個赤貧的維京年輕人把自己的草衣脫下，混上他手下敗將的軟衣，“還挺舒適。”

“看來西島人的財寶並不僅限於金銀。”一個老戰士看了眼身後的伐木場。

北地人們在全部的點位差不多到齊之後，屠戮乾淨了裏邊的人，有些是熟睡的林場守衛，他們在木床上被翻出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有更加倒霉的僱農們，他們無家可歸只能睡在工作地點的屋舍中，同時也擔任那些看守的生活僕從。

迪米爾發現這個世界的西島人有些愚笨，或者說是一種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情形，他們看見北地人的樣子就像驚弓之鳥，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心理，這讓戰鬥進行得相當順暢。

甚至有時候不需要潛行，就能當著士兵的面砍殺他的肉，後者根本來不及發出什麼警報的響聲。

這一夜，谷楊領各個伐木所之中，殘暴的屠殺在不斷上演，受難者的血肉和骨頭被堆積起來。迪米爾命人傳遞起一則消息，那就是將木材燃燒起來，手下他們在四面的林場上完美執行了這個任務。

一團一團燃燒的黑煙在河谷地的小平原上亮起來，起初是零散的火焰，

很快就在維京人有意識的操縱下變成一場巨大的、席捲了各個方位、覆蓋上一些外圍居民屋舍的大火災。

那些被驚醒的農夫們有的趕來滅火，卻被埋伏在泥路兩旁霧氣里的維京人抓住，直接丟進火柴堆里去，他們的慘叫聲引來了更多的人。

一名騎士，不知道具體身份的騎士，或許是谷楊領卡爾文森爵士麾下受封的一個臣子，他從城堡的夜中蘇醒，他居住的這處塔樓離采邑外圍很近，在這裏可以看見遠處的莊園外頭的火光，那紅色的熾熱的火團和霧氣交融得十分潮濕。

“怎麼回事！”他十分憤怒地找來幾個剛醒的侍從，這些傢伙迅速地幫助其主子穿戴好盔甲和遮面的鐵具圓盔，當然還有佩劍和槍刃。

“大人，是庄外的林場失火了...”一個騎士扈從從屋外走進，情況危急之下甚至沒有通報女僕敲門，但這個突發的災情讓一切失禮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該死，這群泥巴佬真是不靠譜。-”這個頗為失態的騎士回想起這個月近來的職務，他正負責木牆的修補，如果林場的收成受損了，不光是材料費上漲，甚至稅金都會遭到影響，那時候他該怎麼承受爵士的怒火？

“我們走，召集庄內閑着的自由民，把他們弄醒。”這個騎士和手下們火急火燎地離開了塔樓，卻不知曉在大霧之中，有一群不可探見的敵人在等待他們。

當這名騎士趕到失火點附近的時候，莊園內更多的貴族們都知曉了林場失火的通報。有些爵士手下的騎士們帶着更多的士兵正在趕來。

然則遠水救不了近火，迪米爾在大霧的掩護下率領戰團眾趁着火光突襲了那一名趕來的騎士——在火光和慘叫聲中，兇手和着火受害者們的影子混雜在一起，難以辨識得清楚。

更多的斧頭從帶有溫度的霧氣里飛出，那些火光吞噬了更多倒下士兵的遺體，一路順着被人為拋擲出來的木材燒得更旺盛。

這個夜晚，卡爾文森爵士的眼中混雜着巨大的疑惑，他剛從卧室中起身，站在露台上看着莊園外，此時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場奇異的火災會和那更東面的，路西弗修道院的莫名慘劇有着什麼直接的聯繫——據聞，有些教士甚至認為那是上帝的審判日，只因當地人的信仰不夠堅定。

然而更遠處的河谷帶的平地上，那些着火之地，更多趕來救火的提着裝水木桶和泥沙桶的農民們，他們駭怪地發現那些原本應該到達的人們，都失蹤在了火焰中。

似乎有一種不可知的力量，將所有靠近火情之人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