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臨

在黑沉沉的徵兆之中，年輕的長牙部落頭領尋找到了三眼烏鴉和燃燒枝幹的啟示。

那隻風暴與血肉融化來的渡鴉越過北境的黑山，飛過諸多陰影巨物的恐怖之地，回頭看過此狂風怒號的絕壁便不再回來。

一切又墮入黑障，直到燒火點燃的葉枝重新亮起火焰，迪米爾期間目睹到一頂染血的王冠跌在枝幹燃盡的灰渣里，過後，大量人群吶喊的響聲從近及遠地飄逝。

“一段預言。”

迪米爾眼前的幻境被現實代替，人們在祭拜先祖的慶典上歡呼，同時也在祈福黑之陽儘快被複蘇的灼眼日光淹沒。

歡騰結束之後，人們在長屋裏講起過去的故事，一些人想起年輕時候的事情，一些人尋找新的戰友，一些人和畜圈的頭羊相互較勁。

迪米爾在高座之上陷入沉眠，這一睡就是一個季節，再起的時候從那廳門上側的木窗上灑進和煦但不和藹的暖色光線，這時北地的春節復生了，太陽石的能量來到一年之中最強盛的時段，人們在大廳里重新集結。

“頭領！”

“長牙的領袖！”

“掠奪隊的年輕選召者，我們的首領！”

眾人眼裏有渴望的心緒回蕩，這種情感堆積充斥了整個長屋大廳。

為首之人被此種氛圍打動出胸臆。

“出發。”他說道，“劫掠的時刻來臨了。”

頓時有高呼的大叫聲於整個長牙部落傳遞，田間開拓冰溪的臨時農夫丟下石稿，打獵的人歸來，捕魚者撇下鯨矛，而度過了一個漫長冬季的奴隸們聞聲則瑟瑟發抖，爭先恐後地逃離維京人的兵斧。

然而這不過是他們的畏懼之心被重新激發了，北地人的戰團再次被召集，打磨兵器和穿戴皮甲的動靜在奴隸們的耳邊迴響。

迪米爾在船板上清點人數，木頭棧橋上的北方人有三十之多。這時候部落民的總戰鬥人員數已經來到了三十八人，他們能獵能戰，是出色的自由民。當然，其中也有精銳，亦有十三四歲剛成年的青澀小戰士。

而此行一次性帶走三十人，剩下的足夠對付奴隸們。

“若是有敵人的聚落來襲，你們帶領婦孺者，坐漁船逃入南邊的小島。”迪米爾囑咐道，他誠然不希望看到那種情況，但總要有所準備才是。

留守的幾名老戰士點點頭，他們鬚髮皆白，年齡早已超過四十七八，留下的隊伍里也有壯實肥大的老婦手持矛器，可堪對敵。

這些傢伙以至於那些未成年的孩子，或者弱女，或者殘疾者，大多不被算在可戰鬥人員的【同伴】統計數量中，卻是部落的其餘組成部分，以生命守衛部族的收成。

迪米爾叮囑他們必要時不用那麼拚命，留下來的人們大多不以為然，終歸來說北方人十分好戰，寧可榮耀赴死，亦不想放棄家園。

於是船團的四隻長舟從峽灣駛出，這次船匠人多打造的那艘新船是被打算用來盛放奴隸和財寶的，也可以讓隊伍的陣型更加鬆散一些，好抵禦潛在損失。

“嘿喲——嘿咻——”船槳被劃得飛快，船員們極其賣力，一年以來皆為此番行動儲備着能量。

他們開過熟悉的海岸線，來到陌生的紛亂洋流之中，北海的大浩劫怒嘯浪濤，狂斥所有來犯者的心靈。

在搖晃蕩水的船板上，迪米爾和親衛們看向四周的情形，那些大浪高波一陣又一陣，卻打不散北地人的決心和勇氣。

有人拉着鯨矛，

用綁好固定的繩子牽扯幾頭馴來的獨角鯨，這些海里的牲口被痛覺刺激，拜服在北方人的威勢之下，它們順着洋流渡過了漆黑無光的海域，船隊被拉得更快速更迅捷，也被更多的海水潑過舟體。

淋了海水的維京人們徹夜不眠，僅用了幾周時間，或者半月的時間就來到了西岸的懦弱海區，這裏礁石眾多，浪濤聲卻漸漸式微。

捕起生冷海魚啃食的大伙兒看向頭領，迪米爾手上的那隻羽毛油亮的黑鴉不斷叫響，它的鴉類族裔從籠中飛出，四面八方地探查。

沒用多久時間，船團在一個平靜陰鬱的淺綠色林口邊吃進內陸小河，他們一路偷偷地划水，最後在林中的河谷地着陸。

這裏兩邊的丘陵都有植被和樹木掩蓋，人的通行蹤跡會被濕爛的小雨氣候很好地抹掉。

“這裏是何處...”

迪米爾等人顯然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但從鴉類的軌跡來看應該不會離開上次的沙灘太遠，可能是有些遠的地帶。

他們四處收集所見事物的情報，又在林中和小山丘一帶匯聚，散開的老獵手們帶來了發現村莊的好消息。

那是一個潛伏在河谷地上游的木頭莊子，有伐木的西島人在附近遊手好閒地走動。

維京人戰士順着那個村莊的路線行進，到了靠近伐木點的區域就潛伏起來，沒有暴露行蹤。

“往前的話就容易和本地人碰面了。”一個老獵手向頭領說道，“那裏的樹木都被西島人砍走，那裏的田地間還有農夫和小屋，我們無法潛藏。”

“有士兵嗎？”迪米爾關心守軍的問題。

“似乎沒看見太多，只有幾個包圍伐木點的西島士兵。說是士兵卻不太像樣，鬆鬆垮垮的。”老獵手判斷着那些多賽特人看守的底細，明顯瞧不起他們。-

迪米爾又和幾個維京探子討論了村莊的情況，那些木牆並不算太厚，也不算太高，只有三人多高的樣子。

“那就好，到夜裏我們發動突襲。”頭領的決定傳遍整個戰團，人們趁此機會養精蓄神，靠着四周的自然樹木休息。

……

入夜，西多塞爾郡，一處河谷地附近的伐木場。

幾個抱怨領主吝嗇的小工從附近的林地里抽出身子，他們勞動了一天，累得不行。

而這些收成最終卻不會歸於他們這些佃農手上，而是會被庄園裏的貴族老爺拿走，此地一草一木皆屬於領主老爺。

他們有的人是僱農，有的則帶來了自己的斧頭，那就可以少扣掉一些收入。

其中的僱農們在林場守衛的看管下，上繳用過的伐木斧，檢查磨損后存入庫房。

而佃農有的走入田間小屋歸家，有的進入村莊內部。

這些田屋和林場彙集的莊子中央，一座立於山坡上的莊園內，那位不知情的當地領主還在享用晚宴——谷楊領的卡爾文森爵士，豐目寬體者，略微沉溺鹿排的鮮嫩口感后，他擦拭去嘴邊的肥油。

下屬騎士們在宴會廳外靜立，準備彙報來自更遠方的一個重要消息，當然和維京人是無關的，而是王國內部之音。

卡爾文森爵士聽過這則訊息之後面色稍喜，略顯肥大的手掌撫過打磨圓潤的紫心木手杖握柄，不知在思考着什麼。

他招過一名女傭步入卧房，殊不知來自的北地的戰斧已經插入他的封地一角，撬起豐沃土壤，準備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