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拍完照片以後，是工作人員來選哪張最合適，然後當場打印，裝在早就準備好的相框裏，送給嘉賓。

值得一提的是，每張照片工作人員都打印了兩張，宋澄跟秦霧年一人拿着一個透明的相框，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門。

明天吃過早飯，參加最後一個行程，然後為期十天的拍攝就結束了，睡前，大家都在收拾東西，宋澄把紀念品分門別類的裝好，秦霧年在一旁看着，拿起床上疊放的兩個相框，秦霧年把它們分開，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放下去的時候，他對宋澄說：「一個放家裏，另一個放原先的公寓，公寓有段時間門沒住人了，但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又想去住幾天了。」

宋澄一邊疊衣服，一邊問：「公寓？」

秦霧年：「就是我以前上學住的那個，在我前公司對面。」

宋澄疊衣服的動作慢了下來，他輕輕眨眼，臉上表情幾乎沒有變化。

秦霧年：「……別告訴我你連我以前住哪都忘了，這張照片就是在那拍的，那裏現在還有你的東西呢！」

宋澄抿唇，表情漸漸的心虛起來。

秦霧年看着他，也感到了一絲挫敗，「你確定那場車禍沒把你撞出什麼後遺症來嗎？你這個記性，比我爺爺生前還差，他可是得了阿茲海默症的。」

宋澄悶咳一聲，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說：「還真被你猜中了……」

秦霧年沒聽清，皺着眉湊近他：「你說什麼？大聲點。」

宋澄擺手：「沒什麼。」

反正明天他就知道了，到時候秦霧年有大把的時間門發怒發狂，也不用擔心耽誤了自己的工作。

*

最後的早餐是導演的最愛，培根熏肉烤腸等等調理肉的盛宴，甘亞文跟大家一起吃，吃完以後還跟大家聊了很久的天，等到導演在耳麥里告訴他都設置好了，他才帶着八位嘉賓走向別墅的裏面。

沒走幾步，大家就發現這裏很熟悉了，原來甘亞文又帶他們回到了真心話室。

不對，更準確的說，是帶他們回到了真心話室旁邊的旁觀室。

從旁觀室里，他們可以看到真心話室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之前它的四面都是鏡子，這一回，只有三面是鏡子，正對着旁觀室的那一面牆上，安裝了一個非常大的電視屏幕，此時屏幕是黑的。

還有就是，以前真心話室中間門有三把椅子，這回只有兩把了。

八個嘉賓的表情都產生了些微的變化，甘亞文給夠了讓大家反應的時間門，然後才說道：「從真心話室開始，也從真心話室結束，在十天之前，大家來到我們這個節目，彼此之間門其實都是有些生疏的，而人的想法時時刻刻都在變，那時候你們真心說出的話，這時候卻不一定還能作數。」

「剛來的時候，因為大家已經很久沒有再相處過了，所以導演安排我來提問，當然，同時也是為了讓觀眾更加了解各位，但現在我們已經共同度過了充實的十天，那這一次，我想應該用不到我了，哈哈哈。」

「老規矩，還是抽籤決定誰先進，進去以後，請各位暢所欲言，把自己最想說的話都告訴對方，給這十天的旅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甘亞文說完了，嘉賓們頓時鼓起掌來，不管怎麼樣，氣氛還是不錯的，甘亞文拿出抽籤箱，讓其他人把手伸進來。

宋澄站的遠，他是最後一個抽的，此時箱子裏已經只有一個號碼了，就是四號。

拿着號碼球，宋澄覺得還不錯，最後一個出場，他也能想想一會兒究竟該說什麼。

抽到一號的又是好友組，有了經驗，楊晴看向趙菲菲，對視之後，兩人坦然的起身，出門去真心話室了。

甘亞文還是留在旁觀室，宋澄看着他從前面的茶几底下拿出一個話筒，正好奇的時候，那邊楊晴和趙菲菲已經坐好了。

楊晴笑：「那我先開始吧，我——」

話沒說完，突然，一片漆黑的屏幕亮了起來，甘亞文也打開了話筒，他的聲音從兩個房間門裏同時響起：「不好意思哈哈，打斷一下，在各位開始之前，我們要先回顧一下十天前的內容，好啦，大家請看大屏幕。」

劉延初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很輕的哼笑，怪不得一直不讓他們看節目，也不讓上網，為的就是不在這個環節上出問題吧。

現代人三天前說的話都很難記清楚，更何況是十天前的。情景的重現對一些人是好事，對另一些人則不然，這樣的提醒太鮮明也太有衝擊力，果然，節目組就是一肚子壞水，想看他們措手不及的模樣。

當初楊晴和趙菲菲的對話在真心話室里重新播放起來，之前楊晴還只是從鏡子裏看自己是什麼表情，現在可好，是從屏幕里看了，更直觀，而且鏡頭經常會拉近，給她一個特寫，讓她清晰的看到自己嘲諷趙菲菲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神情。

楊晴只錯愕了兩秒鐘，然後，她的表情就漸漸沉寂下來，大屏幕里的畫面一幀幀變換，她的腦海里也是同步進行，等到播放結束的時候，真心話室里一片寂靜，十幾秒的時間門，楊晴和趙菲菲誰也沒說話。

趙菲菲安靜是因為她本人就安靜，楊晴安靜，就有點讓人摸不到頭腦了。

甘亞文看始終沒人說話，還想提醒一下，這時候，一直旁觀事態發展的導演發話了：「別出聲，讓她們自己發揮。」

把雙手放在腿上，楊晴重新看向趙菲菲，她笑了笑：「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趙菲菲：「我也沒想到。」

氣氛又安靜下來，楊晴忍不住的把雙手交握，然後才開口：「其實……能重看一遍也挺好的，讓我意識到之前，沒參加這個節目以前，我對你說過很多類似的話，總是氣你。」

趙菲菲看着她，「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老實說我都有點習慣了，你氣我，我氣你，來來回回沒個完。」

楊晴：「可我不習慣，每次說過那些不好的話，可能是當天晚上，也可能是下一秒，我就後悔了，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做，可等到下一次，我還是會這樣，我在任何人面前都忍得住自己的脾氣，就是在你面前不行。」

趙菲菲平靜的表情漸起漣漪，她很淡的笑了一下：「我知道。」

楊晴：「你知道？」

趙菲菲點頭：「我當然知道，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很長的一段時間門裏，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而我讓你傷心了。從那以後你就開始恨我，但恨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恨，然後，我就變成了這個世界上對你來說最複雜的人。」

楊晴愣了愣，語速突然加快：「我不是恨你！我是生氣！我剛出道的時候就認識了你，從那以後不管高潮低谷，全是你陪在我身邊，你知道我有多喜歡跟別人說你是我好朋友嗎？我以為我們能一起搞事業，一起結婚生孩子，往後再一起退休，我的孩子會跟你的孩子一起玩得好，等他們離家了，咱們兩家就住到一起去，種種花釣釣魚，再去喜歡的地方旅遊。我想的那麼好、那麼完美！而且我真的認為以後我們可以這樣，但你突然有一天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我沒法接受。」

趙菲菲：「美好的願景誰都有，我還想過這輩子就結一次婚，可事情總會發生，打斷那些只存在於腦海里的計劃。更何況，也不是突然的，早就有跡象了。」

楊晴想起過去的一些事，她沒有再說話，而趙菲菲前傾了一下，她把手放在桌子上，望着楊晴，她說道：「一開始犯錯的人是我，我沒有平衡好婚姻和友情的關係，結婚以後，我們見面少了，你那段時間門心情不太好，我也沒有經常陪在你身邊，後來咱們的關係漸漸冷淡，這應該就是導火索吧。」

楊晴：「後來你跟於碩出問題，你沒有告訴我，也是因為這個嗎？」

於碩就是趙菲菲的前夫，聽到這個名字，趙菲菲垂下眼睛：「嗯，總感覺已經不適合告訴你了，而且，我想如果你想知道，你會問我的。」

楊晴抿着唇，胸腔里好像有一股氣怎麼都發泄不出來，讓她憋悶的慌。

沉默了片刻，楊晴發出一聲不明意義的笑：「我沒有問你，是因為我在等你告訴我。」

一時之間門，所有人心裏都有些五味雜陳，有時候讓兩個人決裂的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這種小事，或是一些讓人看不懂的堅持，旁觀室誰也沒說話，就靜靜的看着她們。

深吸一口氣，楊晴抬起頭，看向趙菲菲：「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覺得你已經不像是我的朋友了，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你都沒有想過要告訴我，老實說，我有種被你拋棄的感覺，我不服，我覺得是你錯了，我想要找回我自己的場子和面子，所以我也做了錯事。」

她露出一個有些破碎的笑容：「我都快忘了以前我們關係有多好了，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快樂，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指手畫腳，但要是你說，我就會聽。這幾天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的日子，趙菲菲——」

她望着趙菲菲的眼睛，雙手緊緊的握着，過瘦的身體好像緊繃成了一張弓，但她自己沒有意識到，她只是看着趙菲菲。

「我知道我做錯了事，你還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可以重頭開始，從簡單的朋友開始，這一次我會很成熟，以前那些錯，我都不會再犯了。」

旁觀室的眾人默默盯着這一幕，宋澄覺得自己跟楊晴差不多緊張，他專註的看着這兩個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趙菲菲注視着楊晴，過了兩秒，她也露出了一個笑。

很淡，帶着一些感慨，也帶着一些釋然，對着楊晴，她搖了搖頭：「不能。」

楊晴的表情頓時僵住，氣氛好像在這一刻凝滯了。

過了一會兒，趙菲菲才繼續說道：「我可以原諒你，也可以不再生你的氣，但重新成為朋友，我覺得我做不到。」

她望着楊晴，表情非常誠懇：「我知道，你跟於碩不是認真的，你就是想氣我，他也是，他就是想氣我。可能你們兩個之間門什麼都沒發生，或者發生的時間門也不長，但對我來說，不是你究竟做了什麼，而是你做這件事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

楊晴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一個字，她愣愣的看着趙菲菲，臉上顯露出了幾分慌亂。

趙菲菲慢慢的說：「我猜，你想的是，你要報復我，要讓我感到很生氣、很難過，最好還能感到痛苦，那效果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我的前夫發展一段戀情。於碩這麼干無可厚非，我不怪他，感情都破裂了，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也這麼做。在事情發展到另一個方向時，你的反應是去傷害我，我不知道你以後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我真的是再也賭不起了。」

楊晴聽着，漂亮的眼睛慢慢紅了起來。

其實看見那個回放視頻的時候，楊晴就預料到了這一幕，趙菲菲了解她，她也了解趙菲菲，當時她那麼做的時候，就是為了最後的報復一次，同時斬斷自己的回頭路。

非常好，現在她是真的回不了頭了。

被拒絕了，楊晴低下頭，自己緩了一會兒，等再抬起來的時候，她好像又恢復了原樣，臉上的笑容依舊，就是眼底還有些淺粉色。

她說道：「我知道了，沒關係，我做的事，就應該我來承擔後果。不過，即使沒辦法再做朋友了，我們以後也不用再冷冰冰的面對對方了吧，以後見面，我還能跟你打個招呼嗎？」

趙菲菲：「可以。」

楊晴臉上的笑容大了一些，她又問：「那以後過年，過節，你能不能給我發一條祝福短訊？如果你覺得麻煩，過年發就行，群發，加我一個，別再把我屏蔽了。」

趙菲菲看着她，半晌，她點了點頭：「好。」

……

旁觀室里，大家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

本以為她們兩個的關係會緩和起來，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不過，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

好友組之後，下一個是夫妻組，劉延初和呂若思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幾分無奈。

在這樣的氛圍當中走進真心話室，氣氛真的是想不沉重都不行了。

好友組回來的時候，大家站起來，讓她們兩個坐下，其實她們的情緒已經恢復如初了，但大家總覺得應該小心對待，免得引起她們的傷心事。

另一邊，夫妻組已經走進了真心話室，大屏幕上也開始播放他們當時的對話。

跟好友組不一樣，夫妻組看着這場對話，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等視頻結束了，他們兩個看向對方，同時相視一笑。

劉延初：「前妻，什麼感想？」

呂若思：「沒什麼感想，只覺得我的前夫話太多，你看見沒，我說話的時間門只有你的一半。」

劉延初哈哈的笑：「沒辦法，天生健談，如果不是長得太好看，怕浪費了這張臉，其實我應該去脫口秀當主持人的。」

呂若思：「現在也不晚啊，你去當主持人，以後我就不用再跟經紀人說，別接你有可能也會接的角色了。」

劉延初：「離個婚而已，用不着這麼無情吧？我就完全不介意跟你一起拍戲。」

呂若思：「哦？那前年是誰拒絕了薛導的邀請，去跟秦霧年一起拍戀愛賀歲片？」

宋澄聽到這，疑惑的看向秦霧年：「薛導？」

秦霧年解釋：「一個專拍藝術片的導演，得過很多國際大獎。」

宋澄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真心話室里，劉延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怎麼知道這件事，薛導告訴你的？」

呂若思：「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我知道。」

劉延初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一拍桌子：「我知道了，是我經紀人告訴你的，我就知道他在背後搗鬼。」

呂若思：「他只是想讓我記你的好，他知道，如果你去拍了，我就會退出，這個人情我一直都記着呢。」

劉延初笑：「這可不是人情，這是我對前妻的一點善心。」

呂若思也笑了笑，她換了一下坐姿，眼睛不經意的看向旁觀室的方向，她知道後面正有一群人在看着自己，而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看到自己。

笑容慢慢的淡了下來，呂若思看了一會兒桌上的花瓶，突然，她說道：「其實我也不是因為不想見你，才拒絕跟你一起拍戲，我只是，不想再把事情弄得奇怪了。」

劉延初能分辨出呂若思是說真話還是開玩笑，聽到這些，他臉上的笑容也頓了頓。

劉延初問她：「那來參加這個節目，就不會把事情弄得奇怪了嗎？」

呂若思：「會，從答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很奇怪了。」

劉延初：「那你為什麼還會答應？」

呂若思抬起眼，看着劉延初，她說道：「因為我有些想你了。」

旁觀室的眾人：「哦哦哦！」

劉延初聽到這個答案，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他說道：「我也是。」

旁觀室的眾人：「哦哦哦——」

他們驚訝的聲音有點大，呂若思聽到了，還往這邊看了一眼，很快，她又把視線重新投向劉延初：「戀愛加結婚，我們在彼此的生命里待的時間門實在是太長了，感覺身體和精神都形成了去不掉的印記，所以總是時不時地，就會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