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田文離齊
一月初一。
自今日之後,變為新春。
熊橫在心中記下公元前293年,是他穿越至此的第六年,而立在望。
想想始皇帝一統天下的時候也才39歲,也僅僅只做到了書同文,車同軌,思想上真正的大一統還是在漢武帝時完成的,可見人生何其短哉,若是不能開掛,充其一生又能做什麼呢?
似乎能做成的事情真的不多。
這一場戰事之後,楚國轟轟烈烈的變法就會開始,之後再徹底佔據關中,據秦楚兩國之勢,席捲天下,方才做到真正的天下一統、楚國始皇帝。
秦軍增援了!
秦軍增援了!
從半個月前,秦軍增援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軍中,秦王將秦國所有能用的力量都調集到函谷關來,對面的秦軍早已不是三十餘萬,而是四十餘萬。
可縱是如此,對白起來說依舊是難破的局。
聯軍這邊人心逐漸躁動起來,去年不進攻是要準備,還有說辭,今年不進攻還能有說辭不成,再者說了,對面的秦軍都開始增援,難道一支要拖到函谷關的秦軍勢力越來越強,才選擇出兵嗎?
不僅是各國的君王坐不住了,就連聯軍的主將也坐不住了,公孫喜、肥義、暴鳶這些人又有哪一個沒有與楚王單獨會談過呢,又有哪一個楚王不是苦口婆心的勸阻呢,唯一就是樂毅還好一點,似乎他看穿了匡章的計謀。
作為當時的匡章,卻像是沒事人一樣,將這些所有的瑣事都退給了熊橫,可以說能將聯軍團結起來、能化解各國君主心中的怨念,他是居功至偉。
歷來六國謀秦,並非是打不過,而是各懷鬼胎,最終事情敗在了不團結上面,而楚王熊橫則有效的改善了這一點,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就是白起,也得弄一個滿頭是包。
今日,熊橫駕車遠遊,他要在此地迎接一位故人。
一位曾經幫助過的齊國名士,他能順利的歸國,皆離不開這位名士的幫助,他就是田文。
大道上,隱約可見一支人馬。
馬車約莫幾十輛,左右隨從少說也得數百,熊橫看到的第一眼還誤以為是一支軍隊,可再仔細一看后發覺,這些人盡皆布衣,且沒有任何大纛,多像是一支商隊。
如今這時候,在這條路上過的商隊熟識不多,這應該就是熊橫要等的人,齊國相國田文。看到他弄這麼大的陣仗,倒讓熊橫覺得這廝是帶着齊王給他的禮物來的。
但再一想,也不可能啊!
無緣無故的送什麼禮物。
這時候,人群中又一騎士飛奔而來,行至楚王面前下馬行禮道:“啟稟大王,此車駕正是齊國相國田文。”
這騎士乃是秦國鐵劍司的劍侍,留在熊橫身邊一則是護衛楚王,二則是與莫敖陳均傳遞信息。
“田文可有去過齊國大營?”
劍侍回道:“未曾,臣在宜陽就與之接上,一路所來直奔大王。”
這可就奇怪了!
據熊橫所知,田文和匡章關係不錯,何況同為一國之臣,再怎麼說也應該去匡章那裏;還有田文此行隆重,馬車裏真要是齊王的禮物,那也應該去一趟齊國大營才是。
除非……
車駕中的並非是禮物,而是……
他的家當。
熊橫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原因能想得通呢。
田文借用出使函谷關的機會,正好逃離臨淄,因為齊王已經逼迫的他待不下去的,在臨淄這片天地中,天地和田文就只能留一個。
車隊在距離熊橫有一段距離時停住,然後就見得當中一輛十分華貴的青銅昭車緩緩駛來,從上面下來的男子正是田文。
今日再一看,這位聞名天下的權臣、赫赫有名的縱橫家最近似乎過得不太好,身形消瘦了不少,氣質也少了從前那股咄咄逼人的貴氣,看來離開臨淄對他的影響很大。
“田文拜見楚王!”
光這一個自稱,就能讓熊橫察覺出變化。
外臣!這兩個字,不知被他丟到了何處。
熊橫不動聲色的上前兩步,還是和往常一樣將田文雙臂扶住:“哈哈,孟嘗君與寡人之間又何必如此的多禮,最近這幾日,寡人與孟嘗君在臨淄的事總會在腦中浮現,沒想到今日孟嘗君就真來了!”
誰都知道楚王的話不過就是客套罷了,但這樣的客套聽在人心中還是暖心的。
田文長嘆一口氣,神情當中略有些哀思:“多謝楚王挂念,楚王真重義之人,田文深受感動。”
說罷,他又再度行禮起來。
一個人在面臨這樣大的變故后,其心志必然會受到一個很大的影響,現在看田文是變化挺多,至少身上的傲氣與貴氣是都不見了。
“哈哈,孟嘗君不必說這話,孟嘗君待寡人如何,寡人心中自明,這份恩情又豈能辜負之,走,寡人帶你去看看我楚國船師之威!”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自始至終,田文都沒有提他此行的目的,熊橫倒也沒有再問,該到說的時候他必然會說的,戰車由楚王親自駕駛,到了渡口之後,又換做樓船,只見大河北岸之上,盡皆戰船,數之不盡的士卒正上下忙碌着,連綿十里有餘,當真是威武霸氣。
或許是受到楚王軍陣的感染,田文面上的陰翳也一掃而空,在長嘆一口氣后,面上露出了笑意。
“以楚王之聰慧,必然是能料到田文此行的目的?”
此時,兩人正坐於樓船之上,長案美酒,俱是周全,大河兩岸的景緻,無不收入眼帘。
熊橫點頭大笑起來:“哈哈,自然是知曉。寡人攜九國之兵,合計七十萬而攻秦,如此之聲勢,試問自古以來何曾有之。可偏偏自大軍集結之後,函谷關卻是全然無動靜,空耗糧草,此齊國之王如何能不心切,再者,又見得秦軍主力皆在函谷關后,我楚軍從南入漢中而攻取巴中,至巴中而犯蜀中,如此好處盡被我楚國所得,齊王如何能不着急?”
田文道:“楚王真英明也,不錯,我王的確是有所思,謀秦對我齊國而言,益處不多,又眼見得楚王做大,又豈能不着急,特意派遣田文至營中督戰,不知楚王何時可戰?”
都到這個時候了,田文心中卻依舊想着督戰的事,隻字不提他在齊國的遭遇。
也好,既然他不提,熊橫也就不提。
“想必孟嘗君也是聽說過,寡人以齊國大將軍匡章以率軍主將,將我軍中大權全權交與他手,至於何時攻秦這得去問匡章了,就連寡人都不過問。”
面對楚王的回答,田文並不意外,只見他繼續問道:“那以楚王之見,匡章可是在謀划什麼?”
其實熊橫很想問一句,田文為何不去問匡章,反而一直要來問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住:“自然是一擊而勝秦,令秦人龜縮於關中、甚至隴西之地,再也不敢東進半步,這便是寡人與匡章將軍共同的目的。”
不知道為何,聽了這話的田文面色忽然惆悵起來:“唉,當真是沒想到,楚王與匡章關係竟也好到這種地步了,對我齊國的大將軍是如此的信賴。”
“寡人其實也很疑惑,孟嘗君是齊國的相國,來此督戰為何不去匡章營中,而是徑直來我楚軍大營?”
田文笑了起來:“想必不用我說,楚王已是猜到,田文此番是受到齊王排擠,在臨淄早已沒有了容身之處,如今正是藉此之名,徹底的離開臨淄,如此身份,去到匡章軍營中又能如何?”
他是個聰明人,通過這短短的一席話,就能夠猜到楚王已經想到了事情的始末。
熊橫並未表露出任何驚異之色,就只是淡然說道:“寡人明白了,孟嘗君是擔憂來我寡人之處,會影響了齊楚盟約,甚至是影響了攻秦之戰?”
田文點頭:“正是如此,畢竟天下之人對攻秦之戰最上心的,莫過於楚王了!”
熊橫轉過身去,微微一笑道:“若是孟嘗君誠心想入我楚,寡人必不會拒絕。”
這件事熊橫認真想過了,只要率領大軍的匡章心志堅定,不輕易說退兵,那齊王也不會貿然退兵,而且此時退兵,無異於是背刺九國,會被諸國孤立的。
田文聞之,深受感動,又立即行禮道:“田文多謝楚王。”
熊橫還是一如既往的將田文扶起來:“孟嘗君就暫且居於我營寨當中,待到寡人見過匡章之後,再行謀划。”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