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今天大結局了嗎(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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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還在繼續敲。
依舊很輕。
宅子裏悄無聲息地瀰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席希和容玥持劍,從院牆的兩邊無聲地點步而前。
容玥的劍頭閃着冰冷的光澤,和方才睏倦的模樣已判若兩人。
顧宴清站在原地沒動,側過臉,低垂着眉眼,看起來溫和又無害,三指之間夾着兩塊細小的瓷片。
「扣扣。」
門又敲了一下。
宅子誰都沒有說話,席希和容玥已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這一次,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和自己一樣千千萬萬的百姓。
真到了這一刻,容玥和席希反而鎮定了下來。
他們以為自己會害怕的,卻並沒有。
以一己私利分裂國土,人人得而誅之。
韓靖可以殺了他們三個,卻殺不死千千萬萬個像他們一樣的人。
門外的敲門聲似乎有些猶豫。
公子正辨別著幾聲敲門聲的區別,一門之外傳來很輕的聲音。
「葉勾月在這裏嗎?我是韓家的下人。」
席希和容玥的劍越發抬起。
二人對視一眼,眼中有了默契。
公子活着,比他們更有價值。
只要消息能傳遞出去,即便死了,他們也死得有價值。
他日去了地下,也可以驕傲地挺着腦袋站在門內先祖們的跟前了。
徒兒沒給青丞山門丟人。
徒兒儘力了。
門外又忐忑地補充了一句,「不是城主府韓家,我家是商戶韓家。」
見宅子裏沒有動靜,門外又嘟囔了一句,「不會是離開了吧……」
席希和容玥身後傳來公子鎮定的聲音。
「開門吧?」
已經沉浸在生離死別氛圍中的兩人本能地往前沖了一步,然後愣住了,齊齊回頭看着顧宴請。
「?」
顧宴清重複了一遍。
「開門吧。」
席希這才敢說話。
「公子?」
顧宴清抬了抬手,示意他們開門。
二人將信將疑,慢吞吞卻還是開了門。
門外,沒有他們以為的烏泱泱的來抓他們的人。
只有一個縮頭縮腦的少年。
少年一見他們開門,似乎鬆了一口氣,立刻從窄小的門縫裏擠了進來,趕緊關上門。
這動作流暢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他家呢。
把席希和容玥都看愣了。
少年看了一下,立刻奔向了桌案后的公子,恭敬匆忙地行禮之後,少年說明來意。
「我家小姐請公子過去。如今封城,公子生活只怕不便。另外……」
少年頓了頓,靠近公子壓低聲音,「公子放心,您是我家小小姐的救命恩人,我們韓家上下都感激您。
大小姐還讓我告訴您,她不怕惹上麻煩。」
顧宴清指尖輕點桌面。
這位韓大小姐倒是聰明,竟能猜到城主府封城是因為他們。
「不知貴府是如何得知在下的地址的?」
少年為了取信於公子,自然將田愛花賣了他的事情和盤托出。
顧宴清半點沒有印象這人是誰,只是……
少年很機靈,看出公子的擔憂,「公子放心,韓家已將這小人留在了府上。」
田愛花能為了錢去韓家賣了公子,那自然還能去城主府。
一但城主府在城內張貼起幾人的畫像,田愛花只怕是第一個揭了榜的。
公子幾乎沒有猶豫。
「勞煩了,我們立刻跟你走。」
「公子?」「公子?」
席希和容玥跑到顧宴請跟前。
「我們就這樣去嗎?」
「嗯。」
「把桌上的動西收拾了,全部都要帶走。」
兩人猶豫了一瞬間,「噢!」
*
顧宴清是個防備心很重的人,當初青丞山門的幾人,也是花了很長時間,在一件件事情中,證明他們是值得相信的人,這才讓他逐漸放下心防的。
可這一次,顧宴清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相信了韓家。
不是韓家對他來說有什麼特別的,而是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猶豫的餘地了。
如果換做他是韓靖,他會儘快點兵,爭取利用時間差,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韓靖不蠢,相反他很聰明,所以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敵人在加快速度地前進,他們卻被困在這坐城池裏,出都出不去。
越是拖下去,對他們就越是不利。
公子選擇了賭一把。
再者,那位韓大小姐,並沒有必要這麼做。
已經知道地址了,直接報告城主府派人捉拿下獄就是了,完全不必誆騙他們,多此一舉。
韓家離公子的宅子不遠,少年帶着他們抄了一條隱蔽的近道,很快就到了。
到之前,還遇到了一隊巡邏的官兵,差點迎面撞上。
韓靖的動作確實是快。
他並不知道顧宴清的所在,必然是在每一個地方都撒下了同樣的兵力,這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可見他對這座城池絕對的控制力。
作為對手,在這一點上,顧宴清是佩服他的。
也就是說,如今的拂月城,對他們來說是一座寸步難行的死城了。
少年帶着幾人從一道小門進了韓家。
韓令儀很快就過來見了他們。
「韓小姐。」
三人向韓令儀見禮。
韓令儀依舊是溫柔纖弱的,是被兩個嬤嬤攙扶來的。
冬日初春,她的身體總是不太好。
聲音弱弱的,可開口卻直接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各位儘管開口。」
容玥很疑惑,「韓小姐怎麼知道我們需要幫忙?而且,你不是城主府韓家的親戚嗎?」
韓令儀正色地望着他們,「是,我是城主和畫姐姐的族親。但你們,救了我在這個世間唯一的血親。
我的妹妹,對我來說不僅是親人,更是我活下去的指望。若是她沒有回來,我怕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你說,我如何能不感激你們。
再者,我只是想從城主府的手中救下你們,並不是要傷害他們,我想這並不妨礙。
即便被知道了,我也並不後悔。」
公子淡淡地開口,清越好聽的聲音卻壓着讓人難以直視的鋒芒。「如果妨礙呢?韓小姐可知城主府為什麼要通緝我們?
你就不怕我們是敵國間隙之類的嗎?」
「可你們不是。」
韓令儀望着顧宴清,「我之前就見過你們,我知道,你們不是。」
「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可以不用告訴我內情,我只幫忙就好了。」
容玥和席希聽了,看向顧宴清。
這樣似乎不錯。
顧宴清一聽,立刻就在心中否決了。
這樣是行不通的。
到時候事情做到一半再反水,對他們誰都不好。
倒不如從一開始就說清楚,不行的話再去想別的辦法。
時間耗不起了。
「如果在下讓韓家幫忙在城中水井中散播瘟疫,你也可以嗎?」
韓令儀篤定地說,「公子不會的。」
「不,你錯了。」顧宴清眼中鋒芒盡現,「我就是要你散播瘟疫。」
「我不相信……」韓令儀剛剛說完,席希「嘭」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大師兄!」容玥嚇得三魂去了兩魄,緊張地望着顧宴清。「公子,大師兄是不是藥性發作了?」
顧宴清立刻蹲下來給席希診脈。
韓家眾人都圍了過來。
顧宴清撥開席希的袖子,讓容玥描述。
席希的手臂上出現了一大朵黃色帶濃的雲朵狀凸起,他們說話的這一會會兒功夫,又蔓延出了米粒大小的面積。
顧宴清讓容玥別擔心,目前為止,癥狀和醫書上都是對的上的。
容玥懸着的心放下了一會兒,又提了起來,「可公子,你比師兄還先吃了葯,你怎麼……」
嗯,顧宴清現在的情況反而是不正常的。
「也許是內力太深厚的緣故,再等等看吧?」
韓令儀看得心驚。
「這就是你們要散播的瘟疫?你們自己先吃了?」
顧宴清向容玥點頭,容玥得了公子的許可,將事情向韓令儀和盤托出。
容玥忐忑地看着韓令儀。
怎麼樣,她會信嗎?她會相信與她關係親近的城主府叛國嗎?
如果換做她,別人告訴她,她師兄師姐叛國,她必然一個字都不信,一拳頭打上去才是。
卻不料,韓令儀沉默了一會兒,說了句,「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立刻着手去做吧。」
「你信了?」
不止容玥,就連顧宴清也看着韓令儀。
這麼容易相信一面之緣的人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天真了?
韓令儀皺着眉,「我跟城主府多有來往,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我卻知道。
畫姐姐和我抱怨過很多次,不喜歡府里和匈奴人來往親密,說擔心她哥哥。
如今,只怕是她的擔心成真了。
對了,我可以告訴畫姐姐嗎?有她的幫忙,我們會順利很多的。」
「萬萬不可。」
顧宴清道,「擔心是一回事,真的去做是另一回事,要她去對付她的親兄長,太冒險了。
韓姑娘,幫我們把藥粉混進各城區的水井中,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自己處理。
萬謝了。」
韓令儀輕笑了一聲。
「公子謝什麼,誰又不是大辰的子民呢。
我雖是柔弱女子,卻也不是沒有骨氣的。
我答應你們,不去告訴畫姐姐就是。」
四個時辰后,所謂「瘟疫」在拂月城各個城區中悄無聲息地爆發了。
而韓令儀還是告訴了韓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