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驅魔師

第六章 驅魔師

郭瑩聽到張女士女兒找到了,瞬時手掌已被汗水浸濕,她不受控制地拽緊了拳頭,看樣子像是要去打架,她試着放鬆,但明知自己要去面對一隻惡鬼,誰還能輕鬆面對?至少郭瑩辦不到。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要主動去見一隻惡鬼,要換了以前,她早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可作為案子的主要負責人,她現在不得不去,面對身為著“受害者”的劉銘薇,畢竟從整個案件來看,這是一個被母親虐待后無故失蹤、又突然在今天冒出來,看似“可憐的小女孩”。

同事一邊帶着郭瑩去見劉銘薇,一邊感嘆:“昨天發動了全局的警力就是找不到這小孩,今天卻自己出現在警局門口,也不知道昨天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過夜發生了什麼事情?會不會被人欺負?”

郭瑩嗤之以鼻,心中暗道:“她不去欺負別人,已經是別人祖上積了八輩子德了,怎麼可能會被人欺負?!”

胡思亂想中,一個小女孩的背影映入郭瑩眼中,劉銘薇背對着她,蹲在地上輕輕地哼著兒歌,自娛自樂,看不出任何異樣。

雖然劉銘薇蹲在警局大廳的一個角落,雖然耳邊儘是喧嘩的聲音,可郭瑩依舊感覺身旁走來走去的同事,給不了自己哪怕一丁點的安全感,她看着角落裏的小女孩,一股寒意不由得從腳底升起。

同事把郭瑩帶到小女孩這邊,人就走開了,所以現在,只剩下她獨自面對這個被邪物附身的小孩。

劉銘薇似乎不知道郭瑩站在她後面,依然在哼着歌,嗓音柔美輕靈,就像是一個小天使,讓人無法把她和血腥的事物聯繫起來,郭瑩搖了搖頭,讓自己的精神集中一些,然後乾咳了一聲。

歌聲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掐斷了一樣,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先是一陣沉默,然後緩緩站了起來,郭瑩不自覺地退後一步,連她自己也覺得可笑,二十幾歲的人竟然會害怕一個小女孩,說出去大概率會被別人當成笑柄,成了全局上下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沒有辦法,事實就是這樣,當看着劉銘薇緩緩轉過身體的時候,郭瑩要拚命地掐着手臂,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忍住落荒而逃的慾望,也算是為自己壯膽。

這時,小女孩突然轉過身來,臉色儘管有些蒼白,但精神很好。郭瑩只是看了她一眼,直接愣住了,因為她可以感覺,現在這個劉銘薇,身上並沒有邪物,那張小臉看上去氣色雖然不是特別好,但不像昨天給人一種面色鐵青的感覺,而且小女孩的眼睛黑白分明,透着清澈的光芒,完全看不到一絲邪意。

“這是什麼情況?”郭瑩的腦袋現在完全是懵圈狀態,她想不通昨天還被附身的劉銘薇,今天怎麼就恢復如常,是被高人所救,還是那鬼物自己離開?

“它剛剛走了。”突然,劉銘薇開口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但是,它沒有走遠。”

郭瑩一聽,直接楞在原地,雖是三伏盛夏,卻無來由地感到一陣陰冷,片刻后,她佯裝淡定,問道:“那它現在在哪?”

劉銘薇稍稍轉了下身子,視線越過郭瑩,接着,小手舉了起來,手指她身後的某處指去。

郭瑩心頭一震,整個人變得十分僵硬,緩緩轉過身體,順着劉銘薇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間,郭瑩雙眼睜到極限,在小女孩手指的方向上,臨時休息室的門正慢慢打了開來,小王同志從裏面走了出來。

“快進去,小王!”一聲尖利的叫聲從郭瑩嘴裏發出,局裏的同事都給她嚇了一跳,那叫聲中飽含了恐懼,讓人聽了汗毛直豎。本想走出來透會氣的小王,被郭瑩叫得愣住了。

“趕緊回房間去啊!”郭瑩再叫一聲。小王這才反應過來,轉身回去,但就在這時,本來半開着的休息室大門卻突然“呯”一聲重重地關上,頓時把所有人和張淑芬隔絕了,整個警局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怕的氣氛無聲地蔓延開。

大概一兩秒鐘之後,休息室里,張淑芬尖利的叫聲撕碎了警局的靜寂,這叫聲,充滿了絕望和恐懼,就算是局裏的老警員們,在聽到這陣叫聲時也嚇得手腳發抖,就更別提其它人了。

好在這是在警察局,局裏的警察畢竟受過專業訓練,數秒失神后,大家都知道張淑芬有危險,小王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轉身狂撞休息室的門,要換做平時,他這麼一撞,力道足以讓門鎖直接震落下來,可現在卻只是讓門發出寥寥的“呯呯呯”聲響,僅能震下了門框的灰塵,大門依然紋絲不動,倒是小王自己被反震力震退了好幾步。

“不可能!”他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旁邊已經有同事拿着消防斧沖了過去,此時,休息室里張淑芬的叫聲依然,但聲音已經開始嘶啞,偏是休息室沒有其他窗口,無法看到裏面發生的情況,那搶着消防斧的警員一聲大唱,用儘力氣劈向門上的把手,“咔喳”着一聲,把手應聲而斷,那警員連忙推向大門,同樣,大門一動不動。

警員頓時傻眼了,鎖頭都已經破壞了,那還有什麼東西能夠讓這大門保持緊鎖的狀態?

就這麼耽擱的幾秒,房內張淑芬的聲音漸漸變低,最後只剩下細微的喘息聲,當郭瑩推開圍觀的眾人擠到前面時,那緊閉不開的大門,卻一點一點地開始向裏面滑開。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瞬間鑽入了眾人的鼻子,不祥的預感浮上每個人的心頭,那掄着斧頭的警員大着膽子用力把門推開,一個血紅的世界出現在眾人眼中。

“啊!”連續不斷的驚叫聲響了起來,而郭瑩卻兩拳緊握,說不出是害怕還是憤怒!

在打開的大門后,腥紅的血噴洒了一屋,地上、牆上、床上,到處都有紅色的液體,張淑芬半躺在床上,背靠牆壁,兩眼沒有焦點地平視着前方,她脖子動脈處,還有血液大股大股地噴出來。

“快啊,趕快救人啊,愣着幹嘛啊!”

郭瑩使盡了全身力氣,才叫得出這句話。

“這起案件,你不要再跟進了。”局長辦公室內,張局長臉上浮起少有的嚴肅之色,他前腳才踏進警局,就聽到了一件血腥案件的報告,而且出事地點竟然還在警局,於是他把郭瑩叫進了辦公室,這起虐童案已經升級成命案,這種刑事案件的性質已經和虐童案不一樣了,不是郭瑩能夠處理得了的。

郭瑩雙眼無神,癱坐在局長的辦公椅上,耳朵里聽不到張局長的聲音,只有張淑芬死前的慘叫,慘叫聲不停在郭瑩耳朵里迴響。

那個可憐的女人死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活活被殺死,郭瑩陷入了巨大的自責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劉銘薇剛才所在的位置。

當同事開始現場取證的時候,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休息室里。於是當郭瑩走回去的時候,劉銘薇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一刻,郭瑩知道邪物又附身回小女孩的身上,她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處理,張局長就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張局長看着這個失神的女孩,心裏有些難過,好不容易可以單獨負責一件案子,卻沒成想,一件平平無奇的虐童案會變成凶殺案,這樣一來,之前所有的證詞都得推翻,然後交給專門負責刑事案件的警員接手跟進,但這樣會讓郭瑩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但郭瑩現在想的,並不是自己白忙一場,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張淑芬,如果不是自己要從張淑芬嘴裏撬出那東西的來歷,這個的女人就不會被滅口,郭瑩責怪自己,明知道張淑芬不肯說,不能說,自己還硬要從她嘴裏挖出信息……

“是我害死她”,郭瑩開始只是小聲地說,然後聲音漸漸變大,最後局長辦公室里傳出郭瑩不斷重複的這句話。

“好了,小郭。”張局長按着郭瑩的肩頭,他知道這女孩是在自責,也知道如果不讓她說出來,她心裏會很不好受,但張局長更不希望,這種負罪感會永運伴隨着她:“我們是警察,不是神仙,很多時候,也有我們力不能及的事情,儘管會很遺憾,但我們不能永遠生活在自我責怪、自我否定里,因為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們去完成。”

似乎張局長的話起了些作用,郭瑩那失神的雙眼又開始變得明亮起來,她突然抓住張局長的袖子,大聲說:“張局,我想繼續跟進這個案子,哪怕讓我打雜也行。”

張局長拿開郭瑩的手,搖了搖頭:“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非常理解,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繼續參與這起案件,現在性質不一樣了,涉及到命案,還是光天化日發生在我們警局裏,我們會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跟進,我想,你還是好好休息幾天,或者負責繼續尋找失蹤的劉銘薇也可以。”

劉銘薇的二度失蹤,也是本案一個重大的疑點,本來應該由專案組跟進處理,但考慮到找一個小女孩也不會有多大危險,再加上看到郭瑩的自責,張局長才打算讓郭瑩負責,然而他卻不知道,事實上這件事情最大的關鍵人物,就是劉銘薇!

一聽局長讓自己尋找劉銘蔽,郭瑩突然靈光一閃,緩緩站了起來,說了一句話。

“我知道,她在哪裏!”

郭瑩走出警察局的時候,張淑芬的屍體已經被送到法醫處進行屍檢,那間臨時休息室作為第一現場也被查封了,就算是局裏那些見慣了屍體的老警員,此刻也都是一副心神難寧的樣子。首先,命案發生在警局裏,其次,張淑芬死得實在太蹊蹺。即使大家表面上不說什麼,可郭瑩看得出來,他們在害怕。

剛剛在局長辦公室,郭瑩答應張局不參與專案組辦案,而是繼續尋找再度失蹤的劉銘薇,但實際上,除了郭瑩本人以外,局裏的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才是整件案子的關鍵,所以,郭瑩很樂意接受這個新任務。

如果說,現在有誰會知道劉銘薇的下落,那個人一定是郭瑩,因為她知道,附身在小女孩身上的邪物,它存在的宿主肯定和劉宅有關係,就算不在那裏面,肯定也會有其他線索留下來,如若不然,上次在劉宅時,郭瑩就不會看到那些“幻象”。

因此,她必須再去劉宅一次,只不過這一次只有她一個人去。

說不害怕,那肯是騙人的,但有些時候,即便心裏有再多的恐懼,也只能拋開,必須要有個了結,這是郭瑩此刻內心的真實寫照。

然而當她走出警局的時候,她又愣住了。警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身穿淺灰色襯衣和黑色西褲的金髮神父,微笑地看着她,悠閑得很。但郭瑩納悶,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打算把神父當成空氣,直接掠過,但此時神父卻一個閃現,搶在她的跟前。

“你,你要幹嘛?”郭瑩不自覺地眯着眼睛。

“你好,美麗的小姐姐,別把我當成壞人,我是你的幫手。”神父微笑着,露出了整齊潔白牙齒,形象陽光,足可以讓萬千花痴少婦淪陷。

但現在在神父面前的是一隻二十來歲的單身旺,她的眼睛透出警戒:“幫我?不好意思,我還不至於無能到,要一個神職人員來幫忙,況且,我也沒有什麼麻煩需要別人來幫。”

她努力不讓透露任何信息,但那該死的神父伸過頭在她耳朵旁邊說了一句話,讓她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抱歉,美麗的警官,我相信你們對付犯罪份子相當專業,但我不認為,你們能夠對付得了不屬於人間的東西。”

“你到底是誰?”

她假裝出來的淡然,頓時被神父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擊碎,他到底是誰?他知道些什麼?他站在哪一邊?郭瑩腦海里頓時出現了太多的疑問,她不知道眼前這個陌生人為啥而來。

神父收起了笑容,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黑底金邊的名片遞給郭瑩,表情嚴肅,說道:“請允許我正式地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德里克羅斯,梅國人,職業是神父,還有另一個副業,驅魔人!”

拿過神父的名片,那些龍飛鳳舞的英文郭瑩一概無視,只看了下面那段用中文表述的身份介紹,以及左下角小小的三個字:驅魔人。

然後,

“哈哈哈哈……”雖然覺得不合時宜,但郭瑩還是大笑起來,心想:驅魔人??這位金髮帥哥大概是電視劇看太多了,這簡直太荒謬了。

神父沒有因為郭瑩的失禮而生氣,只是安靜地看着她,片刻,神父緩緩地說道:“美麗的小姐姐,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笑之處,儘管稱呼不一樣,但我知道,貴國有些職業也和我們一樣,專門驅趕那些對人類造成威脅的東西,你們稱之為天師,又或者其它什麼,無論是哪一種,請你相信,我們的本質一樣,而且,我想你現在也十分需要,我幫你驅趕一些什麼東西,不是嗎?”

神父的話讓郭瑩止住了笑聲,她開始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異國男子,在他的臉上,郭瑩找不到一絲開玩笑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幫助?”

神父攤開雙手,微笑說:“昨天遇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你身上有不吉利的氣息,我們驅魔人稱之為邪氣,而你們的叫法應該是怨氣,這其實是同一種東西,那是和邪物接觸之後,被沾染的氣息,或許你不知道,那些邪惡的東西,它們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通過眼睛去觀察這個世界,它們利用的是自己身上的氣息,它經過的地方、接觸過的人,都會沾染它們的氣息,它們通過氣息來往曾經到過的地方,尋找曾經接觸過的人,無論多遠,它們都能找出來。”

神父眼睛直視郭瑩,讓她開始感到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沾染這些氣息的地方就在劉宅,劉銘薇的房間,當她打開柜子看到那些肉罐頭,當她在鏡子中看到劉銘薇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時候,她就已經沾染了,所以那傢伙才會在半夜找到她,企圖佔據她的身體,如果不是觀音像在緊要關頭嚇退那傢伙,那它現在已經成功了。

“可是,西洋的東西,能夠驅除我們東方的……鬼?”

如果現在站在郭瑩前邊,不是一個梅國神父,而是拿着桃木劍的東方道士,說不定郭瑩就沒有這麼多疑問,儘管她其實知道,如果不是對另一個世界有所研究的話,眼前的神父是不可能知道這麼多的,但中西的文化差別實在過大,這讓郭瑩對這個年輕的神父缺少信心。

神父聳聳肩,微笑着說:“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它們的行為規則雖然有所不同,但本質一樣,那些邪惡的東西屬於負能量,西方的驅魔術,或者東方的法術,都是屬於正能量,利用正能量去消滅負能量,這是一切術法的本源,在這點上無中西之別,何況,美麗的警察同志,你現在,並沒有太多選擇,不是嗎?”

郭瑩咬着嘴唇,一副難以抉擇的樣子,神父哈哈一笑,回身打開車門,作了個“請”的手勢,並說道:“詳細的情況我們車上說,說實話我完全是免費服務。就算失敗了,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不是嗎?”

這話,說的倒是不假,老實說,要是帥哥神父要收費的話,這賬嘛,她還真不知道該找誰報銷,既然人家願意當一次義工,郭瑩算來算去自己都是賺了,於是她跺跺腳,決定賭一把,看看這所謂的西洋驅魔術究竟能否驅除東方的鬼怪。

但在上車之際,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手按在車頂上問道:“你該不會,對我有什麼企圖吧?”

神父指了指郭瑩身上的配槍,緩緩說道:“美麗的小姐姐,我想你腰上那把槍,對鬼怪起不了作用,但對人,總還可以吧”。神父微笑的打破了郭瑩最後一點疑慮。

“當然,如果對手是人的話,本小姐才不怕,本小姐可是今年警隊射擊比賽的冠軍!”

然後,伴隨一陣香風,她輕盈地鑽進車裏,神父很紳士地為她關上車門,駛向南寧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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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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