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以死明志
杜珂還想說什麼,但是凌亂的現場壓根就沒有人聽她說,她仰着頭往上看,聽着四周嘈雜的聲音,她除了揪心就是着急。
“聽說這是個殺人犯......”
“哎呦,造孽嘍,可千萬別跳下來,不然小區的房價要跌了......”
“可不是嘛,多不吉利啊,以後我們住着都是凶宅啊......”
杜珂經歷過類似的案件不少,也見慣了人情冷暖,這樣的話還是一如既往般如同鈍刀子。
不殺死你,戳死你。
人的一條命,遠遠不如這些附加價值重要。
終其一生追求的一切都比生命重要。
熙熙攘攘中不乏一些調笑聲,幸災樂禍的聲音,對賭的聲音......
杜珂看了眼距離門口不遠處的保安,也站在人群里看熱鬧。她拿起地上的警戒線,開始拉,一步一步的把那些人往外推,直到耳邊清凈了不少后,她才抬起頭去看。
視線卻與沈從珺的視線碰上,他似乎一直盯着她。
杜珂率先移開目光,可是她還是感覺到了他走過來了,不知為什麼她心裏漏跳了一拍。
視線閃躲,明知道他是衝著自己過來的,可還是不想去看他,緊張焦慮終於在他開口后消散的無影無蹤。
“你和以前一樣,總是用惻隱之心看人待事。”
這不是一件褒揚,這是一句貶低。
曾經他就告誡過她,要站在法律的角度,而不是自以為的情感。
她學不會,那冷冰冰的條律條款,字字句句都是有罪。她那也不是惻隱之心,是她站在不同的角度所產生的不同看法,它是允許被存在的,因為就算有這種看法的存在也不會影響法律的判決。
她進入這一步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知道了,她改變不了什麼,無力改變任何一件事,一個人,一個結局,所以,曾經的洪荒大願又怎麼能不被深埋,她拯救誰?
她連她自己都拯救不了。
羞憤感中帶着無力,她或許是因為他的話,又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無能,又或許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
她氣沖沖的走到他的面前,她就這樣突兀的站在他的眼前,瞪圓了的眼睛中帶着朦朧的水霧,帶着她與生俱來的倔強。
以及,對他的氣憤。
“是,我一如從前,沒有進步也沒有前途,不像你,什麼都學的會,什麼都學得快。”
她意有所指,說完后,扭頭就走回原來站着的位置。
徒留沈從珺站在那裏,眼神中劃過一絲悲傷,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好似是默認了她說的。
杜珂看着他的側影,心裏的不痛快因為他的沉默舒暢了不少。
她再次抬頭看,那隱隱小小的人影實在看不清楚,她簇緊了眉頭,心裏默念着千萬不要跳。
她梗着脖子的時候,沈從珺走了過來,說道:“走吧,上去吧。”
轉變來的太快,她還有些發矇,明明剛剛她還劍拔弩張的朝人家齜牙咧嘴,現在又這麼不計前嫌的過來,倒顯得自己有點神經病了。
杜珂拽了拽自己的褲子邊,極為不自然的尷尬的哦了一聲,連忙抬腳跟上。
三十層樓,兩部電梯,都被控制了起來,上樓的速度很快。
鄺志很會找地方,他選擇了最空曠的一面,坐在延伸出去的那一點邊緣處,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覺察到。
杜珂看了眼這個男人,和照片上看,瘦了也憔悴了。
民警帶着消防隊的走了過來。
“不好救,你們也看到了,下面壓根也上不來,上面行動他也有所提防。”
民警皺着眉說道。
“不過”
他又說道:“從我們上來到現在他一動也沒有動,連話都沒有說,感覺不會反抗一樣。”
杜珂聽完,看向那邊,鄺志一直坐在那裏,目光看向遠處,那是一片山。
她不知他在想什麼。
“鄺志”
民警的喇叭里喊了一聲,眾人的視線看過去,鄺志依舊沒有反應。
杜珂往前走了一步,這一次她忽然承認自己有惻隱之心了,那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似乎沒有聽到一樣。
“鄺志”
她聲音極輕,又溫柔。
“你已經做完了該做的,她也不會回來了,你要為自己考慮了。”
鄺志動了動,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好像不太相信她能這麼溫柔的和他說話。
或許是因為關心的語氣,也可能是因為別的,總之他看向她的時候眼神裏帶着不解。
更多的是感激。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殺人犯眼中露出的感激。
鄺志忽然間笑了起來,凄苦,悲慘,無奈......夾雜着很多很多的情緒,他眼淚順着臉頰落下來,慢慢的,他站起來看向杜珂。
他問:“我是不是很壞,是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你們警察抓到我就會判我死刑?”
緊接着,他沒有等,繼續說道:“我到底哪裏做錯了,要這麼懲罰我?文文,我的文文憑什麼要遭受那些?”
他的情緒開始有些不受控制,在崩潰的邊緣徘徊着。
沈從珺擔心的往前走了走,將杜珂拉回他的身後,他看了一眼露台的樓梯口,談判師還沒有來。
“你不會被判死刑的,你難道不想好好處理苗文文的後事嗎?”沈從珺淡然的看着他,輕描淡寫的說著他最擔心的問題。
鄺志似乎有些動搖,他眼神變得游移。
“我怎麼辦?我該怎麼和她家裏人說?”
他似乎想到這個變得又痛苦了起來。
杜珂掙脫沈從珺的鉗制,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輕聲安慰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杜珂,不要胡說。”
沈從珺突然厲聲說道。
杜珂看了他一眼,絲毫不在乎他的警告。
“鄺志,這個世界上又有誰的愛情需要以死明志呢?又有誰會做到為愛提刀殺人的?現在的你就像是我小時候看的武俠劇里的英雄,身為女人都羨慕文文,有一個這麼好的愛人,他可能很盲目,很憤勇,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將自己的身後置之不顧,就為了替她報仇的?”
她說著,往前走了一步,在鄺志迷濛的神情中,她再次邁動步子,試圖接近他。
“鄺志,一切的事情都有法律來裁斷,難道你不想把這件事好好的了結嗎?文文的遺體還沒有入土為安,難道你不想看着她好好的安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