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是神
鄺志似乎被她說的猶豫不決了,他沒有任何錶情,只是茫然的看着她,眼淚止不住的流。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笑了。
那個笑容里再次盛滿了感激。
他說:“謝謝你啊警官,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警察跟我說這些,我以為我被你們找到面對的都是些法律的冷言冷語,我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走這一步,我就是個普通人,就是想好好和她過日子,我們約定結婚以後才把自己交給彼此,文文說她要做個最美的新娘,可是......”
他忽然面色痛苦了起來,表情猙獰着,眼中露出恨意。
“那個畜生他居然強姦了她,那天回來以後,文文就說自己肚子疼,我以為她是來例假了,就給她煮了紅糖水,可是等她酒醒了之後才問我為什麼要這樣。那一刻,她看着我眼裏的茫然好像是明白了什麼,我那段時間,天天的提心弔膽的,我安慰她說,沒有關係,我不在乎,可是......”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更咽的抱着頭,整個人顫抖着幾乎要摔下樓去。
杜珂伸着手,擔心的看着他,沖他喊道:“你先下來說好不好?你這樣太危險了。”
風似乎有些大,她的聲音被吹碎了。
她想往前走,沈從珺擰着眉往前拉了她一把,她站在原地沒有動。
鄺志擦了擦淚,仰着頭看着天,眼裏的悲傷順着淚滾滾落下。
他繼續說道:“那是5月27號,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右眼皮總是跳個不停,進家門的時候我還在想,讓文文幫我吹一吹,以前沒次這樣,她都會幫我吹一吹。”
想起過往的美好,他有些笑意的說著,語氣也溫柔了許多,似乎昔日的愛人沒有離開,死亡也並不存在,他們還在過去那些美好里。
“可是我打開門的時候,屋裏的水就漫了出來。她把所有的房門都關上了,把客廳和衛生間的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塑料紙,水淌在上面沒有浸泡到任何一塊地板,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整個人泡在水裏,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水裏的血跡已經很淡了,而她就像是一張白紙一般,沒有任何血色,蒼白的躺在那裏。”
他說著,伸出手,照着自己的手腕處比劃了幾下。
“這裏,她的手腕上翻出了的肉都能看見骨頭了。”
“你說,我怎麼能不恨呢。”
他又開始哭,這一次變成了嚎啕。
“你們說啊,我怎麼能不恨呢,她那麼好,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他捶着自己的胸膛,眼裏的狠和恨將他整個人充斥着不像一個人了。
杜珂咽了咽口水,她很少面對這樣的場面,她今天之所以見他,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的下來。
“你可以報警,你可以讓法律懲處他,幹嘛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法律會判他死刑嗎?”
他問。
“不會的,他會好好的,而我還要搭上文文的清譽,我怎麼能讓她承受這些呢?”
杜珂變得有些難以應對了,她作為普通的女性能理解,但是作為警察她又覺得他有些偏激。
兩種矛盾的思想糾結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她回頭看了看,寄希望與後面的人,可是除了沈從珺擔憂的看着她之外,其他的人都退到了後面去了。
沈從珺在身後盯着她,語氣低沉的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勸是勸不下來的。”
杜珂咬了咬牙,看向他的目光中凌厲了不少。
“那你說怎麼辦?”
沈從珺一時語塞,他也不知道怎麼辦,他沒有勸人這方面的經驗,也沒有談判的經驗。
面對沈從珺的沉默,杜珂心中嘆了一口氣。她轉過頭來看向在天台上迎風飄搖的男人,心裏一陣蒼涼。她想起一句話,自古多情傷別離。
而那個經歷了別離的男人,忽然說道:“我知道你們要來這裏找我,你們替我對蔣清說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威脅她的,是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他指了指樓下,繼續說道:“今天我看到她出門后就在那個門口被兩個警察跟上了,我當時就知道這一天早晚的事,終於還是來了。”
說完,他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輕鬆的笑,那笑容中帶着釋然。
杜珂不敢接話。
她不敢往前去,也不想退下來,她還是想他能夠自己走下來。
事與願違,從來就沒有饒過所有人。
她看着眼前光影中的人,汗水順着她的額頭越過深邃的眉眼,滴落在眼下的位置,像極了一滴淚水。
她甩開沈從珺的手,飛奔出去的身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鳥,帶着奮不顧身和無所畏懼。
杜珂嘶喊的聲音飄散在風中。
“不要”
她張開手去夠,很多人都奔向那一個位置。
她眼睜睜的看着人影從她的面前迅速降落,就像是地平面的塵埃,瞬間消失。
“不要”
她匍匐在檯子上,整個人的上半身已經探了出去,她的手一直維持着伸出去的樣子。
“啊”她伸着手想去夠,卻什麼都沒有,那種悲痛讓她難以接受的嘶吼。
“杜珂”
沈從珺拉着她的身體,確保着她的安全。
“你回來。”
他將人拽了回來,攬在懷裏安撫着她的後背。
“他今天就是鐵了心的要離開,我們誰都沒有辦法。”
杜珂雙目獃滯,整個人像是沒有了筋骨一般。
“可我們是警察,警察就是要確保公民的安全......”
沈從珺:“我們是警察,但我們不是神。”
杜珂漠然的望着他的臉,一時間,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充斥着她的心底,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她分辨不清,當初那個教自己斬奸除惡的人去哪裏了。
她的手緊緊拽着他的襯衣衣領,那雙眸清透急切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風一陣一陣的將兩個人吹的狂亂了起來,衣服被掀起了一角,她看見他被拽起來的襯衣下那肌膚的顏色,那是血肉之軀,這也是。
她慢慢鬆開了他,血肉之軀下是兩顆不一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