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汝妻子我養之
命運是很奇妙的一個東西。
當楊再興縱馬馳騁，朝龜甲島大當家府上而去時。
一路上嗅覺敏銳，準備逃離千霧島的百姓已有不少，他的速度被拖慢，正心煩意亂時。
一個身影。
意外引起了他的注意。
楊再興很驕傲，膽氣如龍，能隨機巧變，臨陣突擊，但他絕不是一個蠢貨。
他不久前剛剛從江東來到龜甲島，本是想靠在蔣勛的大樹下，免於無休止的追殺。
但蔣勛有識人之明，他見楊再興英武，便提拔他做了一個親衛，護衛左右。
楊再興有一個優點，他的戰場嗅覺超乎尋常的敏銳，同時有過目不忘之能。
龜甲島註定不是他的棲息之地，他只是暫且避禍，等待着隨時可能到來的追兵，所以他刻意記下龜甲島的一草一木，每一個人。
恰好，蔣勛給他的印象最為深刻。
楊再興覺得此人很噁心，作為一個心思澄澈之人，他下意識的厭惡此人。
於是他勒馬清喝：「你站住！」
雄壯英武的少年將軍橫槍立馬，誰敢不從，一隊準備逃亡的百姓停下腳步。
面帶惶恐的望向楊再興。
「小將軍，我們，我們只是去打魚，是，是去打魚！」
「小將軍，我們沒準備逃啊！」
「是啊！」
「我們真的沒有想要逃走！」
一眾流民祈求討饒，楊再興劍眉倒豎。
未曾想蔣勛治下竟如此嚴苛，怪不得此些時日，見島上百姓生活艱難，個個面黃肌瘦。
他心念急轉，盯着那個令他感覺到十分違和的背影，大手一揮，「你們自去，千霧島程少帥是個好人，會善待百姓，你們可去投他！」
「謝謝小將軍！」
「多謝小將軍！」
大隊流民紛紛道謝，腳步開始移動。
楊再興嘴角微揚，摘下鐵胎弓，捻一根箭矢，弓引滿月，一箭射出。
猶如流星趕月！
鐸！
一個人影面前的泥土中，插着一根白色翎羽的箭矢，近乎齊根沒入！
只有翎羽尾部，還在以蟬翼振動，難以辨識的速度顫動。
「……」
箭矢前的人影咽了口唾沫，動起來的流民，也全都惶恐不安的跪了下來。
楊再興摘下湛金槍，拍馬上前，「其餘人自去，箭矢之前那人留下！」
話音落下，自覺逃過一死的百姓，連忙飛奔而去。
楊再興策馬橫立，長槍前指，將面前之人的下巴挑起，槍尖距離喉嚨只差分毫。
那人乖乖抬頭。
佈滿臟污的臉上瞬間泛起笑容，語氣驚喜，「楊再興？果真是你？某以為是追兵已至！」
楊再興眯了眯眼睛，「大當家？」
「是我！」
蔣勛直起身子，散去笑容，搖頭嘆息，「唉，敵軍實在勢大，情勢所迫，無可奈何。」
「竟到如此地步？」
楊再興上下打量蔣勛，湛金槍微微握緊，「大當家，不知敵軍幾何，乃至於此？」
「漫山遍野，數之不盡，我們敗了，不過若有再興，我龜甲島當能復起！日後，你便是大當家，蔣勛願意做你的左右手，我們一起做大做強，如何！」
蔣勛感嘆一番，重新揚起笑臉，驚嘆道：「我常常聽聞，長沙城有位神射手，能百步穿楊，使一四石鐵胎弓，卻不曾想，再興同樣有如此臂力，入土七分之射術，真乃神人也，何愁大事不成！」
「大當家所言當真？」楊再興似有心動，卻又一臉為難，「可是，我不懂得如何當一個大當家啊！」
「無妨！」
蔣勛笑道：「我知武人不喜舞文弄墨，日後島上事務，在下可以代勞，大當家毋需擔憂！」
「真是盛情難卻啊！」
楊再興握住湛金槍的手掌放鬆，稍稍放下警惕，「既如此，大當家，我們可是要北上水寨？」
「自然，自然……」
蔣勛目不斜視，見喉嚨間不再有槍尖威脅，悄然往前走了幾步，見狀要拍楊再興大腿，卻一副夠不着的樣子。
楊再興見狀，翻身下馬，順手將湛金槍掛在馬鞍上，只是扶着腰間長劍。
「大當家小心下馬，我來扶你一把！」
嗆啷！
劍光閃爍，血線噴涌，濺了楊再興一臉。
楊再興嘴角揚起，手持滴血長劍，盯着面前握着短匕前刺，一臉震驚的蔣勛。
冷冷一笑，「大當家，莫非欺我劍不利乎？」
「咯咯。」..
蔣勛早已說不出話，口吐血沫，一隻手抬起，似乎想要朝着脖頸抓撓什麼，卻根本無法做到，只覺頭暈眼花，眼前昏暗，面前的楊再興似乎出現重影。
嗵！
終於，他雙腿一軟，再支撐不住，仰頭倒地。
於是，前紅巾小帥，龜甲島大當家蔣勛，人送外號「笑面虎」，今死於楊再興劍下。
盯着死不瞑目的蔣勛，楊再興沉吟良久，「原是利用，但龜甲島終庇我良久，汝妻子吾當養之。」
話畢，一劍將其梟首，挽了個髻掛上馬鞍，甩掉長劍血珠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大當家府邸外。
軍營中大纛已倒，臂膀上綁着粗白麻布的水賊閑庭信步，圍攏監視着不少慘不忍睹的屍體，和數百盤膝而坐，垂頭喪氣的降卒，正是龜甲島敗軍。
只豎一桿大纛，無人領軍就想要讓無信仰，非精銳正規軍的水賊凝而不散誓死抵抗。
難如登天！
是以，象徵性的抵抗一二，三百留守軍營的水賊，全部戰意消退，棄械投降。
降卒距離不遠的空地上。
一個披着大梁制式扎甲，眉眼桀驁，衣甲袖子擼起，露出一條滿是刀疤手臂之人，隨意的坐在大纛木杆之上，周圍簇擁着眾多臂綁白布的水賊。
此人面前，跪着一排恍恍惚惚，惶恐不安之人，一個個衣甲鮮明，但面目憔悴。
乃是龜甲島的將領頭目，他們得到蔣勛的消息，雖身體睏乏，但該上戰場，還是得上，只是剛剛披甲出來，便被人給一擁而上，全部繳械綁縛。
真可謂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辛明，原來是你這個狗入的！***想死嗎，居然敢攻打我龜甲島！」
一個滿臉橫肉，望之不太聰明的胖子，出口成臟，破口大罵，唾沫飛濺。
他叫「拐子」。
蔣勛死忠。
被稱作「辛明」，手臂上滿是刀疤之人，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隨意揮手。
咔嚓。
一個水賊寬刃大刀落下，大好頭顱落地，咕嚕嚕的滾到其它人面前！
「饒命！」
「饒命啊！是蔣勛，他跑了，他一定是跑了，我們都是棄子啊，饒了我們吧！」
「對，蔣勛一定是往南寨碼頭而去了！」
「對對對！」
「你們快去抓蔣勛！」
辛明摸了摸下巴，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們可真是……忠心啊。」
旋即招招手，「鄭虎，帶一隊人去南寨，堵截蔣勛，抓不到就算了，不要浪費時間！」
「是！」
鄭虎領命而去。
辛明的微微一笑，看向跪着的人，「我聽聞，蔣勛的妻子，很年輕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