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三十三)

《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三十三)

花語外傳(33)

2010年7月15號晴

花語:

花辛玉的汗蒸房做的風生水起,陳老師給她出的這招真好。花辛玉走上正道了,她男人張有堔怎麼這麼老實了呢?從前在外野的樂不思蜀,把孩子和老婆拋在腦後,是大徹大悟了,還是良心發現了?

今年夏天都是孩子上學的事,這陳老師該着與這些人有緣嗎?

他是個有心人啊,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有友如此,夫復何求?

外傳:

王向星新婚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多,帶一包熟肉和幾樣青菜去陳方春家,說今天他大嫂二嫂請新娘吃飯,他不過去了,來和陳教授聊天。陳方春說這風俗和我老家一樣,新婚第二天婆家妯娌姑子挨家請新娘吃飯,你兩個嫂子呢,是一塊請嗎?王向星說,原來各家請各家的,因為我們明天回城,所以今天請一塊了。陳方春說,走這麼快,不讓新娘和婆婆多相處幾天?王向星說,李小慧結婚前來我老娘這裏住了一個多月,早熟悉了,再說,以後的日子媳婦婆婆哪有住在一起的。

陳方春問王向星李小慧以後幹些什麼活,王向星告訴陳方春:“她還能幹什麼,在家帶孩子吧;您來北方庄快一年了吧,您也看到了,別說北方庄,就是全縣全山東全國,農村青年的出路基本上是外出打工,好點的,夫妻在一個地方,差的夫妻各打各的工,妻子生孩子,大多回老家,有的等孩子稍大,把孩子交給老人看,又離開家出去;能為強的,男人自己在外幹活養家,女人在家照顧孩子。”陳方春說:“莊稼那點地養不了人,但夫妻間聚少離多,兩地分居帶來很多問題和痛苦,也許國家再發展幾十年,這些問題會得到解決。”王向星說:“我不想把李小慧放家裏,後天我們一起去山西——我和李小慧叔叔的公司在那邊。”陳方春說:“業務做好了,還是回老家吧。”王向星說:“這幾年,買賣還可以,等有了錢,再回家創業。”

陳方春讓王向星喝着茶,他去廚房炒菜切肉,王向星端着茶杯站在廚房外,一邊看陳方春忙活,一邊說話:“您這邊廚房工具很齊啊,讓我二嫂來你這邊做飯不好嗎?我看她來來回回的,多不方便。”陳方春說:“我也這個想法,劉嫂擔心孩子在這邊亂影響我,你勸勸你二嫂,讓她把做飯炒菜的工具搬這邊來,孩子大人都在這裏吃飯。”王向星轉身四下的望,轉身對陳方春說:“還真不行,你這邊再放上那些鍋碗瓢勺油鹽醬醋米啊面啊的,沒地方擺桌子書櫥了,再說,一屋子的飯菜味,您怎麼做學問?”陳方春笑着說:“劉嫂也這樣說呢。其實,習慣了就好了。古代那些讀書人做學問的人,有幾個有那麼闊氣的家,杜甫說‘安得廣廈千萬間’,他自己不過住在幾間茅屋內,恐怕廚房內外緊連着,鍋碗瓢勺的叮噹聲里夾雜着他低吟高唱的讀書聲呢。”王向星跟着笑,說:“陳教授,聽您說話真有意思,長知識啊。”

菜肴多是半成熟,不多會,陳方春在沙發上前的茶桌前擺好四個盤子,王向星說,忘了帶酒了。陳方春說,這酒好找,我這裏有,但不知道你習慣喝不。說著起身拿出一瓶中華明翠,擰開蓋,王向星接過去,斟滿兩個杯子,“滋”的一口吞下肚去,說這酒好喝呢,就是度數不高。陳方春問,你喜歡喝度數高的?王向星說,度數高低我沒講究,在外很少喝酒,但一喝都是高度的。陳方春說,常在外的人,

大都喜歡整兩盅,不過還是不喝為妙,酒場擺開了,那點辛苦錢不夠吃喝的。王向星說,李小慧的叔滴酒不沾,我想喝也喝不到,而且我不喜歡喝酒的。陳方春說:“酒不喝為好,它不是仙丹也不是解藥,古人云舉杯消愁愁更愁,都說一醉解千愁,哪來的解愁,不過麻醉自己罷了。今天你兩個嫂子接新娘吃飯,劉嫂沒提醒我啊,你怎麼知道來和我一塊吃飯的?”王向星說:“早上我說了,有好多話給您說,正巧這時間有空,我二嫂昨天晚上給我說了,她今天請客,不給您做飯了,讓我來陪您。”陳方春說:“劉嫂做事周到,我就猜是她安排的你。”王向星說:“這也滿足了我和您聊天的願望,一舉兩得。”

半個小時后,兩人喝過一瓶酒,陳方春再去拿,王向星說,不喝了,這酒越喝越想喝,我怕醉了。陳方春說,我不是吝嗇,你想喝我在里有的是,但還是不喝好,因為這就有後勁,喝着甜絲絲的,一旦喝多了,比那些高度白酒的危害還大。王向星問:“陳教授,您這酒哪裏買的?我見我家也有一瓶,我老爹說,是去年您來的時候給他的。”陳方春說:“這個酒方是我自己慢慢琢磨出來的,以水蜜桃為主要原料,外加幾十味藥材,屬於果酒藥酒,我有個朋友開酒廠,我把這方子交給他,由他釀造的;想喝了,給朋友打個電話,他給我託運過來。我平時不喝酒,有朋友拉場子,我自己帶着它,很多人喝不慣。沒想到你還能陪我喝半斤。”王向星說:“嗨,這是養生的啊,我把它糟蹋了,不該喝這麼多。”陳方春說:“半斤的量不多不少,你沒糟蹋。”

接下來,兩人以茶代酒,邊喝邊聊。王向星臉色發紅,話語越來越緊,顯然,大腦興奮了。他說:“陳教授,您剛才說道我二嫂做事周到,您說對了。自從二嫂進了我家,我們那個家才像一個乾淨有條理的家。您不知道,我原來的家一片亂,一家人整天忙忙叨叨,卻不見忙在哪裏。二嫂來了,收拾屋子,處理家內家外的事,那個利落乾脆。我的衣服床鋪跟哥狗窩似的,都是二嫂給我收拾。”陳方春說:“劉嫂是個麻利人。”“可是您還不知道,”王向星的頭伸到陳方春胸前,“我二嫂並不喜歡我二哥。”陳方春說:“他們有矛盾?”王向星說:“矛盾不大,可是我二嫂過的不痛快。”陳方春說:“劉嫂這人看着和氣開朗,不是那種曲意遷就的人吧。”王向星說:“我二哥愣頭青一個,別看外表帥氣,其實是個草包。從小上學笨,不知道他怎麼稀里糊塗的上完的高中。他就一個愛好,打拳打架,整天在外面胡混,當打手。”陳方春問:“你二嫂怎麼看好的他和他結的婚呢?”王向星於是對陳方春說起劉桂花和王向星那段糊塗的婚姻。

王向新確如他弟弟王向星說的,長的結實頭腦簡單,上學時常常憑藉一身功夫欺負同學,結交了不少同道中人,逃學打架為朋友出氣,高中畢業后,在縣城和一幫混混來往,一月兩月的不進家,後來與道內道外的幾個人拜了把兄弟,跟着搶工地佔市場。王昌林夫妻看着王向新無藥可救,請媒婆提了不少親,那意思是成家后讓他有個約束,可每次都失敗了。王向新對父母說,你們別瞎操心了,我非劉桂花不娶。王昌林說,劉桂花考學的苗子,她怎會看得上你。王向新說,我等着她。

劉桂花就讓王向新等着了。劉桂花從小跟武向禮學武,王向新比他大幾歲,那武藝強的讓劉桂花不禁多看他幾眼,引以為學武的偶像;王向新在學校的表現,劉桂花很少關注,她心中的那個王向新一直是一個帥氣孔武有力愛打抱不平的武術高手,學武之間,王向新沒少指點劉桂花,劉桂花又多了一層感激,等王向新高中畢業在縣城打拚,劉桂花正上高一,以後與王向新的接觸漸漸少了。至於王向新說非劉桂花不娶的話,她並不知情。

三年高考,劉桂花嚮往的是上學讀書寫文章那種文藝青年范的浪漫生活,等大夢破滅回到北方庄,才徹底從幻想中清醒。知道劉桂花下學的王向新跟着回到家,同田間地頭交友,與肩扛手推共業,每天一早在街頭領着幾個娃娃打拳,兩個肩膀挑着水桶跟大爺叔叔們挑滿一缸缸的井水,有幾次水挑到劉桂花家,劉桂花才知道王向新還在村裡。那一年,劉桂花情緒低沉,原來喜歡的拳腳不練了,每天在小說和日記中徘徊,等王向新出現在她面前,眼睛猛的一亮,第二天一早恢復了打拳,上街挑水下地幹活,原來那些懶洋洋悶蔫蔫心緒一掃而光。沒幾天,和王向新又再武向禮家指揮小小後生們嘿哈嘿哈的練武了。

人不怕接觸也怕接觸,有接觸才有交往有信息有話題,一接觸,不該來的事跟着來。在劉桂花面前,王向新像換了一個人,穿戴整齊乾淨,說話文明禮貌,做事勤快細緻,半年後,兩人私定終身,此後的事,一切按部就班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很快結婚。婚後,兩人一齊東西南北闖蕩天下,劉桂花只有在生孩子撫養孩子孩子不能離身的時候才在北方庄住下,兩人也曾琴瑟和鳴,也曾舉案齊眉,也曾如膠似漆,也曾夫唱婦隨,

就在劉桂花懷上王誠傑不久,王向新突然變了,變的煩躁變的弔兒郎當罵罵咧咧,從外地回家不久,又和城裏那些狐朋狗友恢復了交往,跟着他們強工地佔攤子兩肋插刀。劉桂花才漸漸看到王向新的原來面目,更噁心的是,王向新跟那些把兄弟學會了嫖。劉桂花不吵不鬧,跟王向新約法,滾出國去外邊打工,時間三年,三年後再不改,分手;如不出國,立刻分手。王向新低下盛怒而暴躁的頭顱,同意了。

王向星一番講解,讓陳方春頓感徹悟,怪不得劉桂花對王向新的怨氣那麼重。

王向星說:“這幾天二嫂常給我提起二哥,說他在國外不老實,我知道二哥那脾氣,狗改不了吃屎的貨,他倆分手早晚的事,就苦了二嫂一個人了,三個孩子,以後怎麼過啊,除非她不嫁,要麼把孩子甩給我老爹老娘,可是,二嫂不是這樣的狠心人。”陳方春說:“但願你二哥回國后能改。”王向新看着陳方春,幾分鐘不說話,陳方春以為他替劉桂花難過,沒接他的話。兩人沉默了一刻鐘,王向新直視着陳方春,說:“我二嫂能過上陳教授你這樣的生活就好了,文明高雅有思想。”陳方春說:“劉嫂是有這個追求,王向明跟我說起她要學習大學課程,我當時很驚異,一個三個孩子的媽媽怎麼會有這想法,接觸時間長了,才發現她一直沒忘記曾經的大學夢,而且她很喜歡這種生活。”王向星說:“所以,請以後您多關照她。”王向星的話讓陳方春猝不及防,他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怎麼回答呢?

王向星接著說:“陳教授,您是好人,我的話你記在心裏就行,別說我一個這樣想,那天在城裏見到您和二嫂買洗衣機,李小慧說的那些話讓我左思右想了一夜,我甚至贊同她的想法。”陳方春問:“李小慧說什麼了?”王向星說:“她的意思和我一樣;如果二嫂和我二哥過不下去,讓她伺候您一生吧。”陳方春說:“向星,你對你二哥這麼沒信心?你要多聯繫他勸說他——你們倒是能大義滅親啊。”王向星說:“二嫂也是我的親人,要成就一個的話,我更支持二嫂的選擇。”陳方春說:“這話還早,以後不要說了。”王向星端起茶杯,站起來說:“陳教授,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我代表二嫂先謝謝你了。”說吧,一口喝掉。陳方春說:“劉嫂這人我敬重她,把她孩子一般看待,就像我的女兒,我該關照的一定關照,不該關照的不敢僭越半步。以後怎麼發展,等時間判斷,你們好好勸說王向新,爭取他們的家庭圓滿幸福。”王向星說:“有您這話,我放心了。”

王向星走後,陳方春走到院子,摘下一捆豆角,拿到廚房洗過,再走到菜畦,摘了五六個西紅柿,用水沖洗過,啃了三個,拿出手機,看着昨天拍的那張相,上了床,迷迷糊糊睡去。這一覺,竟睡了三個小時,醒來想,來到北方庄從沒有睡過這樣的覺,不覺精神倍增,拿起手機,撥通了劉桂花,劉桂花懶洋洋的問,你有事啊?陳方春說,我剛摘過豆角和西紅柿,你在家嗎,給你拿過去。劉桂花說,我讓冉冉過去拿,你別過來了。陳方春說,好,我已經洗過了,你直接切了炒菜,西紅柿生吃,撒一層蜂蜜活着白糖。劉桂花說,你真會吃,知道了。

不一會,王誠冉走來,陳方春問她:“你姐姐在家嗎?”王誠冉說:“爺爺,你怎麼突然問起我姐姐了?”陳方春說:“不是放假了嗎,你媽媽答應你姐暑假出去玩的。”王誠冉說:“這事您還記得呢,她早忘了。”陳方春說:“後天不是花辛玉汗蒸房開業嗎,你媽媽回去的,帶上你姐姐,再到附近玩玩。”王誠冉說:“您去不去?”陳方春說:“我就不去了,再幾天有空的話,我帶你們去海邊看看。”王誠冉高線的拍着手說:“真的,陳爺爺?”陳方春說:“這話能假,爺爺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回去先不要和他們說哦,你說了,咱就不去啦。”王誠冉說:“那您給我的確切的時間,什麼時候去海邊玩?”“十天以後吧。”陳方春說。

小孩子的心能藏住多少事,尤其是外出玩的消息,王誠冉拿着青菜一回家就悄悄告訴了王誠穎,王誠穎說:“陳爺爺真帶我們去海邊玩啊。”王誠冉說:“別告訴媽媽和王誠傑。”王誠穎說為什麼,王誠冉說:“我看陳爺爺那意思,就帶我們倆去呢,人多了不好玩。”王誠穎指着王誠冉的眉頭說:“就你精。”

劉桂花在廚房準備做飯炒菜,耳朵里隱隱傳來兩個姑娘嘀嘀咕咕的聲音,那聲音裏帶着興奮和歡快,便走出廚房問:“你倆說什麼呢,這麼高興?”王誠冉說:“陳爺爺說後天花辛玉的什麼房開業,問你去不去,還說你答應的姐姐暑假帶她出去玩,這回帶她去吧。”劉桂花說:“這事他這麼上心,開業日子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你們三個都去。”

第二天,花辛玉回到北方庄收拾幾件東西帶回縣城,打電話問陳方春,明天我開業,您要到啊。陳方春說,我有點事暫時離不開,我讓劉嫂把賀禮捎過去。花辛玉說,您千萬別拿禮,您如果不能去,哪天有空來汗蒸房蒸蒸,就是給我面子了。陳方春說,先給你祝賀了,祝你生意興隆越辦越紅火。花辛玉說,謝謝您了,我這邊忙一會,沒法去見您了,後會有期。

下午王誠穎和王誠冉兩位姑娘給陳方春送過去飯菜,陳方春削了兩個蘋果給她倆,臨走時,把一百元賀禮送給王誠穎,說明天讓你媽媽捎過去。

花辛玉汗蒸房開業時,陳方春也去了縣城,但他沒有去參加典禮,而是去了幾家商店。先去了一家花石商鋪,然後把在北山遊覽寫下的三首詩上畫下的三幅速寫送到一家裝裱店,又買下幾卷宣紙;此後走進一家數碼相片沖洗店,隨後走去車站,坐了車回到北方庄。陳方春看那司機面生,就問:“嚴行臣的車呢?”司機說:“嚴行臣早不開車了,您不知道?”陳方春說:“哦,做別的買賣去了。”司機說:“他那買賣大了,等數錢吧。”陳方春看司機陰陽怪氣的樣子,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

花辛玉汗蒸房開業典禮很隆重,賀幅五六十條,花籃擺到周邊商店門前,客人遞過紅包和禮物,走進室內瞧一眼匆匆走出來,花辛玉和張有圳穿戴整齊,幾個孩子個個紅撲撲的臉,一家人和幾個親戚站在店門喜氣洋洋滿臉是笑的迎接來賓。按照北方庄的風俗,村裡幾乎家家都送來了賀禮,劉桂花剛到,花辛玉一抓抓住她,我正盼你來呢,這會忙得我暈頭轉向啦,那邊飯店沒人支應呢,你去幫我看看吧。劉桂花說,你讓張有圳去那邊,我在這邊給你幫忙。說著,遞上她和陳方春的賀禮。花辛玉說,這個陳教授,謝都來不及謝他的,讓他跟着花這錢。劉桂花說,他喜歡你,才這樣做的。花辛玉說,三妹子,這話別亂說的,陳教授的玩笑咱不敢開。劉桂花說哈哈大笑,說你跟他熟悉了,知道他的脾氣,這玩笑有什麼。花辛玉說,你可以給他開,我這身份的人不可以開;有你在,我就輕鬆了——冉冉穎穎都都來啦,快去屋裏拿糖去;嗨吃什麼糖啊,拿飲料喝。說罷轉身走進屋拿出兩瓶可口可樂遞給王誠穎王誠冉。劉桂花對她們說,別走遠了,一會去飯店。這時候,一個後生走到花辛玉跟前,說你是老闆娘吧,這裏有你的一件禮物。說著從車後邊抱下一塊石頭,上邊一條紅布條,一行小字:祝賀張有圳花辛玉開業大典,陳方春敬賀。花辛玉接過去,對劉桂花說,陳教授這人真實在。眼中卻有一層淚花,背過身去悄悄拭掉。劉桂花看了,說你遇到貴人了。

劉桂花一家來的時候說好了吃過飯讓劉桂雷出車帶王誠穎到北上逛逛,但被花辛玉的酒宴拖住腿不能去了,劉桂花對她二哥說,你帶孩子們去玩玩吧,我這裏實在脫不開身了,這個花辛玉臨時抓兵一點不含糊,看她這邊亂糟糟的,這忙不幫也得忙啊。劉桂雷說,你忙吧,我帶孩子出去逛逛。劉桂花看着孩子上了車,心裏突然想,陳方春在多好啊,讓他帶孩子出去走走,這心思剛露出頭,就被下一輪的賓客掃回去了。

劉桂花幫着花辛玉迎客送客敬酒送煙,忙了一下午,等劉桂雷帶孩子們回來,已是一下午五點,就過去給花辛玉告辭,說客人都走了,你這邊的事完結了,我該走啦,再一會天就黑了。花辛玉說,今天多虧你,我沒想到來這麼多人。劉桂花附在花辛玉耳朵邊問:“這裏邊多少你的老朋友?”花辛玉知道劉桂花要逗她,呵呵的笑着說:“說出來嚇死你,一個營的部隊。”兩個人一陣狂笑,把張有圳劉桂雷和身邊的人看的愣愣的發獃。劉桂雷說快上車吧,我不留這兩個外甥女了,等哪天清閑了,我去帶你們來玩。車子開到北方庄山下,劉桂花娘仨走下車,劉桂雷說,這一路怎麼聽着後備箱晃晃蕩盪的。打開一看,滿后箱的水果飲料,就問誰放進來的。劉桂花說,還有誰,花辛玉放的吧,正說著,花辛玉打來電話,說桂花妹妹,忙了一天了,我在你哥哥車后箱放了點禮物,你別忘了拿。劉桂花說,你放着些東西幹嘛,讓我二哥給你送回去。花辛玉說,你送回來吧,咱倆以後別來往了。劉桂花說好好好,謝謝你。花辛玉說,給陳教授一箱酒也在裏邊,你替我送給他吧。劉桂雷說,這麼多東西怎麼帶。劉桂花說,冉冉去你大姨家借輛車來。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陳方春給劉桂花打電話說下午來他這邊做飯,已經準備好了,你什麼也不用拿。劉桂花說,你那邊方便嗎?陳方春說,很方便,都是熟食熟菜,你和孩子們都過來。

劉桂花中午送過飯去,問陳方春,你搞什麼活動啊,讓我有個準備。陳方春說,我想孩子們了,你把三個孩子都帶來,我和他們宣佈一件事,讓他們高興高興。劉桂花問什麼事,陳方春說後天帶他們去海邊走走,你要方便的話,你也去。劉桂花說,又要花錢,這次我要出錢的。陳方春說,一人一半吧。劉桂花說你說的啊,不能改。陳方春說,你一起去,不然,我帶不動王誠傑。劉桂花說,你不想讓我去吧。陳方春說,隨你怎麼想,咱們都去。劉桂花心中一顫,說我去。陳方春走進內室,拿出一幅畫遞給劉桂花。劉桂花看那畫上是她的那天站在陳方春穿衣鏡前的照片,放大了;背景是北方庄長龍山。上面四句詩:

黛眉淺笑俯鵝頸,玉臂青雲一夢中。

此日無心收意馬,怕他人後說多情。

劉桂花說:“好出奇,什麼時候做的?”陳方春說:“那天花辛玉開業,我去城裏了,專門做這個的。”劉桂花說:“謝謝你。你怎麼想起做這個了?”陳方春說:“那天就想做這個,正趕上你的生日,今天送給你,做個紀念。”劉桂花驚喜地說:“我的生日是六月十五,不在今天。”陳方春說:“我看過你的身份證,1973年7月14日的生日。”

劉桂花嘿嘿一笑,說:“我的大哥哥,六月十五是農曆的,你說的是陽曆的吧。”陳方春說:“對啊.....嗨,我忘記了,中國人的生日都在農曆啊。”劉桂花說:“今天是7月14日啊.....”猛的撲上陳方春,攔住着陳方春的肩頭,掉下一圈淚,陳方春說:“等晚上讓孩子們給你唱生日歌,我先給你祝賀了,祝你生日快樂!”劉桂花鬆開手,向後退一步,向陳方春鞠了一個躬,說:“謝謝你,大哥哥!”說完,拿起畫轉身快步走出門。

晚飯時,劉桂花和三個孩子都到了陳方春這邊,陳方春主廚,劉桂花打下手,做了八道菜,最後是一樣奶油點心,成蛋糕狀,是陳方春自己做的。王誠穎見了說:“這不是蛋糕嗎,陳爺爺會做蛋糕啊。”王誠冉對陳方春說:“今天做蛋糕乾嘛,是您的生日嗎?我不知道啊,沒給您準備禮物。”陳方春說:“今天你們媽媽的生日。”三個孩子一臉驚訝的看着劉桂花,問:“媽媽,真是你的生日?”劉桂花點點頭,說:“你們陳爺爺在我的身份證上看到的,我哪過過生日,自己都忘了。”三個孩子拍手叫好,不約而同的唱起生日歌。陳方春拿出飲料和酒,給劉桂花和自己倒了一杯中華明翠,對三個孩子說:“咱們共同舉杯,祝你們媽媽生日快樂!”

歡樂的時光如同紅霞滿天,激動寫在每個人的臉上,三個孩子又蹦又跳,宴會臨近結束,三個孩子舉着盛這飲料的酒杯給陳方春敬酒,陳方春說今天的主角是你們媽媽,先給你們媽媽敬酒祝福,劉桂花說,你是長輩你在幸福就在,先給你敬酒。陳方春說,我和孩子們一起碰杯吧。劉桂花喝過孩子的祝福酒後,陳方春拿出一管橫笛,吹了《知音》《珊瑚頌》兩支曲子,劉桂花和孩子聽的如醉如痴,末了,王誠穎說:“陳爺爺,恁神了,多才多藝啊;明天教我吹笛吧。”陳方春高興的說:“你們願意學我當然願意交教了,每天下午過來學習吧。”隨後宣佈後天去煙台旅遊,霎時,屋內一片熱騰的呼喊。

晚宴結束,劉桂花要去拾掇碗筷,陳方春說,今天你是壽星,這些活不可以做的。王誠穎王誠冉附和着說:“陳爺爺說的對,今天你歇着吧——這些活我們做,陳爺爺,你也去歇一會。”陳方春說:“懂事的孩子好孩子啊,就聽你們一次,我來泡茶。”

劉桂花對陳方春說:“這幾天夠你忙的,花辛玉汗蒸房開業,那幾個孩子考大學,沒少麻煩你。”陳方春說:“家有考生,不瘋也瘋,對考生來說,除非分數高,不然任何分數段下的學生都不容易報考志願,報高了,怕改成別的專業,甚至空錄;報低了,又怕吃虧,能給他們指指路出點力,心裏也高興。”劉桂花說:“你這一年幫的忙不少,是你前生跟這裏人有緣嗎?”陳方春說:“緣分是我們中國人躲不過的一道關,往往帶着喜慶的事色彩,卻不想,很多人在一起,更多的是矛盾製造衝突,所以就有人無可奈何地總結自己的一生,叫愛也是他恨也是他。”“愛恨交加,”劉桂花接過話去,“你在這邊有恨嗎?”陳方春說:“這個不好說,如果說有恨,這叫遺憾。”“有哪些遺憾?”劉桂花緊跟着問。陳方春說:“事情做得夠不夠圓滿完美吧,比如這宴會,不該我來主持的,如果王向新在家,我可以作為朋友參加。”劉桂花說:“他在家,哪裏記得我的生日,我這是第一次過生日。”陳方春說:“農村的習慣吧,長輩面前不敢提壽辰。”劉桂花說:“孩子的生日這些年常過,大人們反而沒人記的;可是生日過不過,又有什麼關係?”陳方春說:“孔子說:‘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這是孝道,當子女應該做的;長輩給孩子過生日,-是為了找樂子,總而言之,皆大歡喜就好。”劉桂花說:“這是我這段時間最快樂的一天。”陳方春說:“孩子健康成長,長輩無憂無慮,哪天都是快樂的,哪怕多吃苦,有精神支撐就有強大動力。你這幾天有些不愉快,我知道的。”劉桂花問:“你看出什麼了?”陳方春說:“有一個人擋在你面前,你多心了。”劉桂花正要說話,陳方春說:“我們把這個人的名字寫在手掌上,再一起亮出看看是不是一個人;但要真誠啊。”劉桂花說好。陳方春拿過一支簽字筆,遞給劉桂花,等她寫過,接過筆寫上。兩人同時伸開手看了,劉桂花笑出了聲,陳方春莞爾不語。旁邊三個孩子看着他倆,王誠穎問:“媽媽笑什麼?”劉桂花說:“你陳爺爺講笑話呢。”王誠冉問陳方春:“爺爺,你講的什麼笑話?”陳方春看了劉桂花一眼,微笑着說:“我給你媽媽出了個歇後語讓她猜:壽星出點子。你們也猜猜。”王誠穎王誠冉停下手,皺着眉頭想了一會,說猜不着。陳方春說,壽星出點子——老主意。王誠穎問這怎麼講?陳方春壽星為老,點子又叫主意,合起來不就是老主意嗎;你媽媽說,她才37,不老呢,我說你這年齡有三個孩子了,比我還多一個孩子,你不老誰老,你媽媽說,原來老不老看孩子多少啊,那些老光棍,不就永遠不老了?王誠穎說:“陳爺爺你說的是謬論。”劉桂花說:“你爺爺逗着玩呢。”陳方春說:“世界上,許多笑話來自謬論。”王誠冉說:“陳爺爺,您給我講幾個謬論的笑話唄。”陳方春說你們坐好,我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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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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