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色的火光和灰色的陰影聯手壓制着墨藍色的火光，閻青的手中幽幽的青灰色光影化為一片箭矢朝着歐泊的四肢飛了過去，閻浩的身形在黑暗中穿梭，他不斷的在歐泊的身周一閃而逝，他的眼中黑色的火焰躍動不休，燒盡了所有在空氣中突然出現的想要操控他的墨藍色絲線，只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劍影彷彿要劈開世界，可無論是閻青的箭矢還是閻浩的劍影都完全無法突破他的基礎的防禦，雖然這有他們沒有下死手的原因，可也已經足以證明他的實力提高了多少，而這還是在他沒有移動的情況下。
閻浩突然感應到了什麼，反手一劍劈向了身側的虛空，黑色的劍影燃着火焰劈在了一個奇異的身影上，那是一個長相奇怪的人形生物，他的皮膚是青藍色的，有着人類的身體和四肢，不過他的指尖交錯着無數的絲線，他的身後有着蜘蛛一般的節肢，皮膚上有着奇異醜陋的鱗甲般的紋路，他的腿是后彎的樣子，類似於人類的頭上佈滿了扭曲的犄角和觸手，墨藍色的眼睛是一種黑色十字般的瞳孔，嘴裏的舌頭則變成了細小的群蛇，牙齒成了獸類的利齒。
黑色的劍影砍在他的身上后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叫，宛如群蛇的鳴聲，閻浩立刻收劍退開了，雖然連扭曲得很厲害，但還是勉強能看出這是歐泊的臉，不過他是怎麼變成這副單是放到神殿前都簡直可以稱之為褻瀆神明的扭曲樣子的，簡直就是把無數醜惡的東西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咔嚓”一聲有什麼破碎的聲音響了起來，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的歐泊突然說話了：“快······快殺了我······殺了兩個我······快！！！”說到最後的時候他是吼出來的。
閻浩和閻青沒有猶豫，不再留手，瞬間爆發的火焰和陰影籠罩了一切，兩個歐泊都被拉進了黑暗裏，黑暗中一切都開始沉靜了下來，兩個歐泊重新合為了一體，墨藍色火光漸漸熄滅，他看上去彷彿已經死了，卻又像是沉睡。
閻青立刻伸手向上一提，籠罩了整個甲板的黑暗瞬間消失不見了，一塊黑色的晶體懸浮在半空中，已經完全扭曲的歐泊在晶體裏躺着，彷彿已經死了一樣。
閻青突然篤定的道：“他沒死，閻浩，你們這一趟出去是做了什麼，為什麼你什麼事都沒有而歐泊卻變成了這副樣子！”
閻浩不敢遲疑，立刻回想道：“沒什麼啊，我們在去了那裏后他就一直在城裏閑逛，完全是去旅遊的，連偷晶石的時候動手的也是我，他什麼都沒幹啊，難道是大地神的神罰？我是不是也要變成這樣了？”說到最後的事後他一陣毛骨悚然，他寧願現在就死也不願意變成這副鬼樣子。
閻青沒好氣的用力拍了一下他的頭，道：“就你們犯的這點兒事兒還不至於讓神明注視，離讓神明降下神罰還差得遠了，再仔細想想，肯定還有什麼別的異常！”
閻浩立刻繼續回想，良久后他忍不住道：“也沒什麼啊！這幾天他就是帶着我到處躲，然後總是說被我氣得快沒命了，每天都一副要暈倒了的樣子，不過最後總是沒暈。”
閻青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等等，你說的總是被你氣得快暈倒了是說真的還是只是一個比喻。”
閻浩道：“這倒是真的，他這幾天一直嚷嚷着被我氣得快暈倒了，每回看上去也是真的頭暈，怎麼了，你不會是想說是我把他氣到變態的吧！這怎麼可能！我又不能影響別人的思想，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閻青沒管他的胡思亂想，
他直接問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說的，就這幾天裏！你們當時還做了什麼事，而且這些天一直都在做着的！”
閻浩看閻青一臉的嚴肅也不說什麼其他的，立刻道：“三天前的上午他第一次說被我氣得快暈過去了，不過看上去只是稍微有點暈，這幾天一直在做的事······”說到這裏他沉思了一會兒才道：“也沒什麼啊，我們就是一直在吃飯、睡覺、逃命，他每天看到我的通緝令后再看我一眼就會非常生氣，不過也不總是會被氣得發暈。”
閻青立刻道：“你再想想，肯定還有別的，只有他在這幾天一直在做而你一次也沒有做過的。”
閻浩又想了一會兒，突然道：“他的空間遷躍印記一直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這幾天他總是會加固一下，免得印記失去效用，只有這一件事是這三天只有他一直在做的！”
閻青篤定道：“那就對了，肯定是這個女人身上有什麼問題，我們得把她找來。”
閻浩立刻道：“青子你留在船上統領大局，我去抓她！”
閻青點了點頭道：“嗯，記得速度要快，他應該睡不了幾天。”
······
格魯克的天空依舊灰暗，可歌塔的房子上空卻很晴朗，鉛色的雲層很少出現在這裏，陽光會落在花園裏，被養的很好的玫瑰開得明艷，每次看到這片花園歌塔都會明白為什麼克里斯先生明明已經離開了這裏卻還是願意花一大筆錢每天雇專人照看這個花園，這個小花園裏到處都長滿了玫瑰，生長的藤蔓枝葉翠綠，盛開的花朵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美。
歌塔在客廳里泡好茶后就端到了花園裏，花園裏有一個桌子，那裏已經有一個客人了。
歌塔給利威爾先生倒好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才坐下問道：“您今天來這裏是有什麼事嗎？”
默德維爾·利維坦·利威爾是威利斯先生的朋友，一個有名的工廠主和慈善家，同時也是一個伯爵，他是有名的神秘學者，那捲捲軸就是他的東西，一直以來都給了她很多幫助，她的紡織品一直都是賣給他的，所以才一直沒有被拖欠工錢和過度壓榨，所以就算她對威利斯的感官再差對於他一直都是尊敬的。
利威爾先生喝了一口茶，看着坐在他對面的歌塔輕聲道：“我要離開了。”
歌塔握杯的手一頓，猶豫了半晌還是喝了一口才問道：“您準備什麼時候回來？”她覺得他應該是會回來的，他的產業在這裏，封地在這裏，朋友也在這裏。
利威爾先生道：“不回來了，我要去皇都，我打算繼續往上走，皇都的資源和機會都是最多最好的，到時候就不能回來了。”
歌塔問道：“為什麼？”
利威爾先生看着她道：“往上走的人是不能回頭的，因為他已經處於另一個層次了，無論是地位還是實力都是這樣，一旦離開一個層次就不能回頭了，以後再見的話也只是偶然見到的曇花一現，除非對方也在同樣的層次，可所有人都會往上走，總會再分開，就像你和萊格修斯，就像我和你。”
歌塔沒有回話，她低頭喝了一口茶，醇厚的味道沒有一絲變化，可熱氣已經有些涼了，她一滯，在很多事情都想清楚后似乎天地萬物都在向她闡述這什麼道理，連一杯茶也是這樣，她把茶杯放下，緩緩道：“我知道，我只是猶豫，現在的階層就已經不差了。”
利威爾先生看着她語重心長道：“可所有人都在向前，連威利斯也前往海外尋求突破了，以後距離只會越來越遠，很難再見，你應該考慮自己的未來了。”
空氣中氣氛靜默良久，利威爾道：“我要離開了，今天只是想和你好好道個別，以後有機會再見吧。”說著他站起身，拿起手杖，帶上禮帽，準備轉身離開。
歌塔突然道：“再見。”
利威爾先生轉身的動作頓住了，他點了點頭，緩聲道：“再見。”然後轉身離開了。
花園裏肆意生長的玫瑰驕傲的不可一世，可在今年它們已經凋謝過一回了，花樹上此刻已經滿是彩色的葉片，歌塔坐在玫瑰生長的花園裏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良久后她取出了一枚光輝燦爛的幽藍色寶石，這是經過改造后的超凡藥劑，她在去過克里斯先生現在的住處后就想起了一些東西，她曾在深海之下那永恆的混沌和寂靜里沉睡了太過久遠的時間，這些年裏總會掀起一些波瀾，她知道的東西也不算太少，那個人送來的藥劑她又重新改了一下，現在就變成了這塊寶石。
她直接把寶石吃了下去，她的確也該繼續向前了，已經沉睡了這麼久遠的歲月，既然醒來了也該在這個世界上看看，何況其他人都在前進，她也該動一動了。
堅硬的寶石其實入口即化，神秘的力量瞬間將她徹底籠罩，一些神秘的知識開始在她的腦海中湧現，她的身上流淌出金色、藍色、綠色和白色的奇異紋路，她通體散發神秘微光，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意志和情感的力量，強大又弱小，可在神秘的力量面前如同浮塵般微小，她的腦海中一片空靈的靜謐。
她之前所誦讀的捲軸上的內容她突然全部理解了，神秘的奧秘如同海洋，而她的意志和情感站在海上，彷彿隨時會被吞沒，她看了看這片海，突然跳了進去，神秘之水不斷地壓迫和毀滅着她，她所認知和堅持的一切都被神秘所吞噬，她最終化為了神秘之洋，可一種更加空靈的力量此時卻出現了，那是一片乾淨的清水，卻又彷彿無比渾濁，那是一片沉沒一切的深淵，神秘之洋沉進了深淵裏，它與深淵融為一體，那是大地。
海中有一切變化，這是人性，海中有萬物生長，這是靈性，海洋本身，這是神性，深淵，是這一切的總和，是開始亦是終結，是一切的本質與原動力，正在生長的不可知的變化，註定終結的永暗之夜，是命運亦是定數，它將吞噬一切，化為原初之海，然後創造一切。
這個過程並不漫長，她只是眨了一下眼一切就已經完成，她能感受到力量，從遙遠的時代流淌至今的神秘力量。
然後她就開始收拾茶具，就算有了神秘力量似乎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她生活的環境勉強竟然還算安定，她也不打算掀起恐慌什麼的，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她要想繼續在這裏住下去也得繼續賺錢交租，可她的目的不是這個啊。她在心裏暗暗地想着。
她在收拾完東西后就去了克里斯先生的家，這裏還是和之前一樣的靈媒風格，只是克里斯先生沒有水晶球。
克里斯先生在看到她後有些意外，起身想要給她泡茶，在注意到自己的襯衫有些褶皺后又想理一理衣服，歌塔立刻道：“不用泡茶了克里斯先生，我來這裏是想退租的。”
克里斯找茶壺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是我的房子有哪裏讓你不滿意嗎？”
歌塔立刻道：“不是的，您的房子很好，只是我突然發現我一直都呆在一個地方過着一成不變的生活，我想要去旅行，所以來和您退租，不過之前的租金我不會收回，算作對您的一點補償。”
克里斯這才一副舒了一口氣的樣子，他笑着道：“不是對我的房子有意見就好，我還以為是負責養護的人沒有用心。”
歌塔立刻道：“沒有沒有，您的房子維護的非常好，只是我想離開了。”
克里斯帶着她坐到了沙發上，然後道：“我去取一下中止合同，先在這裏等一下。”然後他就撥開水晶簾走到了另一個房間，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襯衫解開的扣子都扣好了，身上還披着一件灰色的針織外套，他把一份中止合約遞給了歌塔，道：“你看一下，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簽字吧。”
歌塔看了一遍就簽了字，克里斯也簽了字，他把合同放在了一旁，問道：“我可以問一下你的第一站是打算去哪裏嗎？”
歌塔聽到他的問題陷入了迷茫，她想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哪裏都可以去又好像哪裏都沒差別，不過我想去看一點不同的東西。”
克里斯笑道：“這樣嗎······”他還是泡了一壺茶，下午的陽光照在清亮的紅茶上漾出一圈圈金色的漣漪，顯得有些悠遠，他喝了一口茶，道：“如果你想看點不同的東西的話就去其他大陸吧，或者在海上航行也可以，波濤詭譎的大海、穿梭在風暴里的塞壬和海怪、大陸、島嶼、部落、國家、海盜、海上，不同的文化的碰撞，人們從遙遠的大陸運輸稀缺的香料和絲綢前往另一個大陸，然後在目的地放肆玩樂，第二天就開着船前往下一個地方，不過海上也很危險，到處都是海盜和海怪，一不小心就是船毀人亡，你覺得怎麼樣？”
歌塔的眼睛越來越亮，等到她聽完后她立刻道：“我要去海上！”
克里斯打擊道：“那你得有一艘船，還得有海員和水手為你航行，這可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還得有足夠對抗風險的能力。”他笑呵呵地說著，端茶喝了一口茶。
歌塔立刻道：“沒事兒，我加入海盜就行。”
克里斯一口茶嗆在了喉嚨里，他拍了兩下胸口才順下去，他看着她沉默良久，歌塔也看着他，他終於道：“好吧，隨便你，反正你總要走出去的。
歌塔立刻道：“謝謝您的解惑。”
克里斯笑着道：“行了行了，我還得睡覺呢，你就先走吧，那房子你先住着，什麼時候你要離開了在離開，鐘點工會告訴我你離開的消息的。”
歌塔立刻行了一禮感謝道：“謝謝您，還有，為了防止離開時太倉促我還是提前和您道個別，再······”她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行了行了，有時候道別沒道好的話以後反而可能可以再見，道別這種事還是留着吧，說不定以後還能再見呢，往前走的不會只有你，我只是休養一下而已，以後說不定也能遇到呢。”
歌塔立刻道：“還是好好道個別吧，您也說了是可能，好好道個別就算不一定能再見也能算圓滿，所以，再見了，克里斯先生。”說著她還鞠了一躬才轉身離開。
克里斯愣了一下，在她撥簾前道：“再見！”歌塔的手停了一瞬，克里斯笑了，他接着道：“再見。”
歌塔也又說了一遍：“再見。”然後才撥簾離開，克里斯則在沙發上很快又睡著了。
歌塔·伯倫希爾·薇歐拉，默德維爾·利維坦·利威爾，帕格尼爾·萊因哈特·德伊爾·克里斯，這三個非凡之人似乎都早已預見到了未來的風雨，都在各自的時間裏向對方完成了重要的道別。
克里斯一如既往的在睡着覺，香料的氣味在房間裏瀰漫，一陣風卻穿過窗帘的縫隙吹動了水晶簾。
默德維爾坐在火車裏看着關於皇都貴族的資料，他應該儘快結交哪些人，哪些人可以暫時不用去管，該怎麼才能一步步接近權力的中心，綠皮火車朝着皇都的方向飛馳，他還有很多時間來做準備，以保證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融入皇都的上層圈子。
歌塔朝着碼頭走去，想要看看海，卻在一邊的樹林裏見到了閻浩，閻浩看着這個可能是罪魁禍首的女人心中一片憤怒，臉色冷厲道：“你，不想吃苦頭的話就跟我走，否則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歌塔聞到了他的身上的海腥味兒，他應該剛下船不久，而且以他的長相也不象是小工，他完全可以讓富婆包養，那就應該是高層，她立刻問道：“你是出海航船上的人對吧，你是海商還是海盜？”
閻浩沒想到她完全不怕，竟然還敢問他是海商還是海盜？！他立刻作出一副獰惡的樣子，惡聲道：“我是海盜，怎麼樣，怕了吧，怕了就乖乖跟我走，不然我就把你打暈了拖走！”
他是嚇唬她的，最多也就是扛走而已，他又不是什麼虐待女人為樂的人渣。
歌塔卻高興的道：“是嗎？那我能加入你們嗎？”
閻浩沒想到她會這樣答，愣了一下后就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十幾秒后才停了下來，他抹着甚至笑出了眼淚的眼角笑聲道：“行啊，那你和我走吧！”
歌塔立刻走到了他的身邊，反正她也沒什麼需要帶的，正常的食物船上應該有，她也不需要帶換洗的衣服，反正她又不會出汗，她也可以用神秘學的能力保持衣物清潔，她的衣服也很結實，能穿好幾年呢。
閻浩看着她小跑到他身邊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低聲自語道：“還真是白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