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巫毒
8號不缺空位,但缺顧問的空位,劉晏含犯了難,不知道給孔知晚安排在哪處合適,她乾脆讓人搬來一套辦公桌椅,加塞到隊長辦公室。
反正當初靜姨也是和陳隊擠一個辦公室,延續傳統。
“幹什麼呢?”石漫堵在辦公室的門,打量老掉牙的桌椅,和8號整體的氣質匹配,被她掃一眼,嚇掉了一層漆皮,她一想到自家孔老師愛乾淨的毛病,有些頭疼地揚了揚下巴,“這玩意坐下去衣服也不用要了,沒有不‘長毛’的嗎?”
劉晏含攤手:“能用的都有主了,你能挑你來。”
“嘖。”石漫心說,上面真想緩和關係,就該多批點經費,給他們這老墳堆換換碑,起碼別長青苔吧。
孔知晚體貼:“沒事,明天我從家帶一把。”
“那你今天怎麼辦,坐我腿上?”石漫撐住石柵欄,靈活地翻下樓,“等着。”
她在院中招了招手,柳樹妖便層層地堆過來,自斷下一大塊木頭,還貼心地放了一盞青燈,石漫謝了聲,蹲下身,刀在手間一翻,利落地砍下,只靠刀尖一點,木頭就裂成規整的兩半。
一把小小的蝴.蝶刀被她用刀、鎚子、斧子等多功能,她熟練地低頭劈木,再組合到一起,還不忘使喚妖:“釘子。”
孔知晚進院的時候,一把藤椅已經見了形狀,她在石漫旁邊俯下身,小石隊長心靈手巧,編排柳枝間,繞出了四聖獸的咒文和一連串不嚴肅的小愛心,她輕輕推了一下把手,藤椅就像搖搖車一樣慢悠悠地搖起來。
石漫固定好最後的銜接處,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她左右打量:“這樣會不會太單調,你想添些花嗎?”
“花?”孔知晚看過四周,“我沒看見院裏有花。”
“你想要就能有。”
“這已經夠鬼斧神工了。”孔知晚輕笑着搖頭,摸過她編的花紋,“要是沒有這些愛心,你搬去古董行說是皇太后坐過的古董搖椅,也有人會出錢。”
“就這愛心才值錢呢,一般人不給編。”石漫得意地笑,和孔知晚一起搬回了辦公室,獲得了隊員們欽羨的注目禮。
“漫姐,你還缺女朋友嗎?男朋友呢?”隊員尖着嗓子揶揄道。
石漫呸了聲:“我缺狗兒子,不給零花錢只幹活那種。”
“那不行!哈哈哈。”
她將搖椅放到了窗邊,抬頭就是院外淡雲與薄薄青綠,也算8號惡煞門裏少有的一眼生機,她調整好位置,起身就被突襲了一個吻。
“辛苦,隊長。”孔知晚淡淡道。
石漫沒好氣地指了指她,反手把資料拍在她胸前:“閑得你,走,和‘隊長’出任務。”
孔知晚拿資料的姿勢很熟練,虛心求教:“麻煩隊長教我規矩。”
石漫坐到副駕駛,哼笑一聲,她自然地抬手,往常就是要煙的意思,但在禁煙大使孔女士面前,只有棒棒糖,她面不改色地撥開,放在嘴裏,今天是紅酒味的。
“這是想灌醉我,好忘了你今天的混賬事?”
“小題大做了。”孔知晚有條不紊地為她系好安全帶,也在她胸前拍了拍,輕描淡寫卻又不失輕佻,“若是把你灌醉,自當做些更有意義的事。”“少來。”石漫報了地址,“不用導航,你認路。”
烏山區側,一處居民樓,石漫靠在公園涼亭,透過疊翠和高樓望向更遠處,她拿着一個廉價的紙風車,隨風時不時輕輕轉動。
旁邊坐着一個小姑娘,拿着一個吹泡泡機,噠噠噠像金魚吹出夢幻的一連串氣泡,飛上了天空,但小鬼頭的視線一直停在石漫的風車上。
“姐姐。”小鬼頭再三考量,舉起泡泡機,奶聲道,“我想要你的風車,我用這個和你換。”
石漫瞥了她一眼:“美得你,我這風車可比你的小玩意值錢。”
“姐姐你騙人。”小姑娘皺起包子臉,“我的泡泡機可以買十個你的風車。”
“但是這裏沒有十個風車,只有我的風車。”石漫美滋滋地吹了一口氣,風車就吱嗚嗚地轉起來,“就算有一百個風車,我這個也是最值錢的。”
小姑娘數學還不錯,乘法口訣班級里背得最快,她同情地看了眼石漫,姐姐長得漂亮,是她見過除了媽媽之外最漂亮的人,可惜腦子不太好使,算數還不如她一個小學生厲害。
但她又想起媽媽說,有些事只有大人才懂,小孩子不懂,不能自滿,要虛心好學,於是她問:“為什麼你的最值錢,是用仙女的裙子做的嗎?”
“裁人家裙子做風車,什麼童話這麼缺德——就是金子鑽石做的,也不如這個值錢,這是無價之寶。”石漫搖了搖風車,回以一個一模一樣的同情眼神,“它值多少,不在於什麼做的,而在於誰送的,你還小,你不懂。”
小姑娘又被大人說“小孩不懂”,不服地鼓起了包子臉。
石漫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沒空搭理小屁孩了,她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怎麼樣?啊,這麼多?”
孔知晚去超市掃蕩了一兜子的好吃的,石漫饒有興緻地扒拉,結果都是一些“清湯寡水”,她皺眉,被塞了一條沒什麼味的白色軟糖。
“從七中辭職,你是破產了嗎,孔總?”
“還成,向家給零花錢。”孔知晚拍掉她搗亂的爪子,將裏面的另一個風車遞給一面之緣的小姑娘,“拿着玩吧,別和她計較。”
小姑娘驚喜地接過:“謝謝你,漂亮姐姐!”
“我不漂亮嗎?”石漫不滿地插話,“說得像我欺負了她一樣……”
小姑娘看着自己紅藍雙色的風車,又看向石漫的白色風車:“這個姐姐的風車,也是漂亮姐姐給的嗎?”
孔知晚點了點頭。
於是小姑娘對石漫比了一個鬼臉:“那現在我也有無價之寶了,略略。”
“嗐你這熊孩子……”還不等石漫伸出罪惡的手,小鬼頭就笑着跑遠了,見石漫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就停下來,高興地揮手道別,石漫哼笑,對她做了相同的鬼臉。
“無價之寶?”孔知晚挑眉。
“小鬼頭得意錯了,我都說了不在風車,在人了,你就一個,我的,不給分。”石漫坐在涼亭邊晃着腿,今日天氣好,她心情也難得明媚,“房子沒人?”
“有人,所以沒進去,不過我遇到了外賣員,將摺紙順到了外賣里,一家三口,的確是買房子的那家人。”孔知晚看她愜意的樣子,看起來比剛才的小姑娘還幼稚,沒忍住淺淡的笑意,“裏面沒有咒令的氣息。”
“咒令如果藏得夠深,察覺不出很正常,老太太的咒令,我也不敢說察覺得出來。”石漫又看向房子陽台的方向,“重入非常道,以前斷掉的緣線可能會慢慢恢復,關於這屋子,除了來時你說的咒令群,你有沒有什麼其他的奇怪記憶?”
“暫時沒有。”孔知晚說,“向無德說在我之前住過巫毒後人,恐怕就是那後人留下的咒令群,巫毒世家早就消散在歷史長河,剩下那點後人,要麼血緣稀薄,要麼互相關係匪淺,和害了向老二的後人可能有關聯。”
“一個窩的,繞不出去。”石漫用風車點了點那間房子,“我去過你家幾次,當時沒有因果所以看不出什麼,現在有了也想不出奇怪的地方——你說你看到導師筆記里的封夢咒文之後,才開始夢到鳳凰尾,我在想,會不會之前你就夢到過了?就在這個房子裏。”
“你懷疑房子裏消失的咒令群也是封夢之咒?”孔知晚皺眉,“我記得那些咒令,不是一篇咒,四散在房間裏,就像隨意哪片田地的野花野草,比起一張籌密周全的網,更像抱着‘能成一個是一個’的心態胡亂撒的,而且我住了這麼多年,要發難早該發了。”
“論起來,巫毒世家比向家的存在還要早,甚至在閣祖之前。”石漫忽然說,“只是閣祖出世之後,因果得以在咒令之中展現,有了體系,成了正統,更古老的巫毒世家反而成了無禮無序的‘野路子’,被新起之秀消磨成了‘只在傳說’。”
孔知晚:“向家子嗣有整理古籍的職責,近幾日輪到我,在蛇塔里我翻到了一些野史,青燈將軍失勢之後,曾被巫毒殘黨收留,合謀一起謀害閣祖,但被閣祖識破,據說當年皇室秘密下令滅巫毒家滿門,就是除妖閣在皇帝耳邊吹的風。”
“巫毒送葬,除妖閣少了一個分散目光的大世家,向家就是藉著這陣風起來的,所以和閣祖的關係不錯,但巫毒和除妖閣不對付,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你知道巫毒世家信什麼嗎?”
“朱雀。”孔知晚說,“南方丙丁火,四象中老陽,除妖閣以四聖獸作鎮閣咒令,其中朱雀就是取的巫毒家聖紋。”
“巫毒和除妖閣天天互罵,就算最後都被滅了,當年那點‘風光事’還是在史書留下了一筆,翻來覆去,無非就是罵對方不是正統,旁學來的歪門邪道,朱雀咒令就是其中之一,現在8號和世家互相擠兌也是這些東西,我就沒怎麼在意,可這幾天再看,總覺得哪裏熟悉。”
孔知晚皺眉:“野路子和正統……偽神和真神。”
“對,除妖閣承巫毒家頹落的運勢而起,請走巫毒家的咒令融入鎮閣咒令,如果按照偽神模仿真神的邏輯,豈不是說,8號四聖獸里的朱雀是假的?”
“四象之靈,起源不在巫毒和除妖閣,怎麼會作假……”孔知晚迎着石漫沉沉的眼神,微怔,“如果偽造的不假,那就是原型有偏差……巫毒家供奉的不是朱雀?”
“提起火中神鳥,除了離火朱雀,還有什麼長翅膀又紅彤彤,模樣容易弄混的?”石漫扯出一個乖戾的笑,“……鳳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