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孫貌描述的兇手
孫貌的身體並無大恙,沒受到什麼特別的傷害。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在她被拘禁的這段時間,一直好吃好喝,甚至得到了不差的照顧。
不過她的精神似乎受了點刺激,醫院找了精神科醫生對她進行了全面會診,說是需做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后再具體分析。
第二天下午,孫貌醒過來后,立刻被安排詳細講述綁架后的經歷。
她微靠在病床上,臉色紅潤,根本看不出是個病人,對着李隊和趙可款款而談。眼神偶爾會在趙可身上停留一小會兒,接着轉向窗外,又機械地轉回李隊臉上。
「我被綁架的整段時間,一直都矇著眼。感覺是在一個說話有回聲的,甚至還有點兒潮濕的地下室。進門的時候,我感覺上了六級台階,進屋後走了不少步,感覺屋子很大。之後我又被拉着向下走了五個台階。那地方似乎距麗水河很遠。因為昨天晚上我們開車過來的時候,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拉着你上台階?他不是用藥迷昏你的?難道不怕你叫?」趙可懷疑地看了一眼孫貌。
「用藥了,在地庫我就暈倒了。但是下車的時候,葯勁兒醒了。他用刀抵在我的腰上,說我要敢叫一聲,立刻就捅進去。結束我這給孩子吃豬食的混蛋的狗命。」
聽到這句,李隊和趙可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
趙可推測得沒錯,幼兒園毒餐事件的新聞,的確沒有封鎖住。
但這個事件與帽子戲法兇手之前所犯的六起案件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線上。而且他綁架孫貌,也完全沒按清理罪惡的思路來。
趙可的腦袋裏冒出了幾個問題。
首先,帽子戲法兇手是怎麼迅速知道這事的?現在已經沒有了「正念網」,媒體的熱度還被李叔狠狠地控制着。
其次,兇手綁架孫貌,好吃好喝的照顧,最後給她綁上炸彈,視其生命如草芥,這前後怎麼判若兩人?
第三,這怎麼又是件與藍雨墨相關的事兒?
李芩,藍雨墨,這兩履歷簡單的女人,被公安作為重點細查。
趙可與藍雨墨的朝夕相處,北京調查小組的全力支持,甚至動用了孫寧這個第六起案件特案組組長的力量,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而恰恰每個案件,都與藍雨墨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就好像一個無比聰明的數學老師,給趙可和李隊留下了一道看似簡單,卻完全無解的難題一樣,無限嘲諷着他們的智商。
李隊也陰沉着臉,壓低嗓子問了句。
「地下室里還有其它人嗎?」
「沒有了,就我一個。怎麼,失蹤的不只我一個么?」孫貌突然警惕起來。
園長和他的小三小圓,怎麼可能是帽子戲法兇手綁架的呢?
趙可無奈地看了李隊一眼,看來李隊也根本就沒打算告訴孫貌。趙可岔開話題。
「你說一直都矇著眼,是不是對兇手一無所知?」
「他說話的聲音一直啞啞的,有點兒粗,分辨不出男女。說一會兒就得猛烈地咳嗽一陣兒。有那種重重的嗡鳴聲從他胸腔里發出來。我感覺他有很嚴重的肺病或者咽炎。」
孫貌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看向趙可。
「雖然從聲音聽不出來,但我肯定,兇手是個男人?」
「什麼?」李隊和趙可發出驚訝,驚喜以及難以置信的驚呼。
「是的,絕對是個男人。因為我的眼睛一直矇著,每次他都是喂我吃的。有一次他喂我的時候,我的手鬆了,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喉結和他臉上密密麻麻的鬍子茬兒,根據他喉結的高度,我還能判斷出他的個子很矮,可能就只有一米六。還有,他的身材非常瘦,渾身就只有骨頭。這可能跟他總咳嗽也有關係?」
「你這可是摸出了好多線索!」李隊驚喜連連,連着搓了好幾下手。
「他生氣了嗎?」趙可卻不漏聲色,表情平靜地追問。
「沒有,但之後的兩天他都沒給我送飯。我想也許是要餓死我吧。畢竟我這樣的,放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我很後悔,為什麼要伸手去瞎摸。可能也是因為這個,我才被綁了一身的炸彈?我本來很絕望,沒想到自己還能活着。是你們的接頭人出神入化的談判技巧救了我。真的很感謝人民警察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李隊略帶讚許地偷看了趙可一眼。雖然他還不明白,為什麼趙可覺得自己放走了帽子戲法兇手,但她確實在關鍵的時候力挽狂瀾,立了大功。
「還有什麼信息?從你被綁架開始,到現在你坐在這裏,吃喝拉撒,他說過的每一個字,你們的每一次接觸,所有能記起來的,都全部原原本本告訴我們。」趙可急迫地說。
「恐怕你們要失望了。」孫貌嘆了口氣。「我剛過去就做了這件事兒,之後,他再也沒說過什麼話,也沒讓我接觸過。直到昨天,他用錄音把要我做的放了一遍,他給我帶了兩個通訊設備,一個在胸前,是他用來代替我跟你們溝通交流的,另一個在我耳朵邊兒,是他告訴我要做什麼動作的。錄音的最後,放了我兒子在朋友圈發過的一個視頻。他說如果不按照他說的做,就把我兒子大卸八塊。」
「胡說八道!」李隊氣得站了起來,孫貌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目無王法,目中無人,他想幹嘛就幹嘛啊?我們警察是擺設的啊?」
孫貌突然苦笑了一聲。
「李隊長,實不相瞞,當他出現在我車庫裏的時候,我可真的是嚇壞了。這可是十六年前連殺數人,一直都沒被警方抓到的超級殺人狂魔啊。你們也不是對什麼樣的兇手都有辦法的。雖然不能說公安就是擺設,但有句話可能我也問的也不太合適。兇手說想動我兒子,您能百分之百給我打保票說他沒事兒嗎?」
孫貌說得有些激動,李隊的臉上掛不住了,趙可是絕不會在這種時刻站出來打圓場的人,三人沉默了一會兒,趙可先抬起頭。
「所以你能提供的信息,也就是這麼多了。是么?」
「關於兇手的就這麼多了。但我還想跟你們說件事。是關於幼兒園送餐公司背後的大股東王安義的。你們應該都知道王安義這個人吧。不過有一點你們肯定不知道。他是十年前被用雷神之錘錘死的那個無惡不作的艾正義的哥們。雖然艾正義死了,但他的關係網還在沙市苟延殘喘。王安義比艾正義聰明,低調得多,偷偷撈着飯店餐飲業的好處,用強硬的方式讓相關人閉嘴。這麼多年,我們幼兒園的孩子,一直吃着那種垃圾不如的豬食,多少家長敢怒而不敢言。這一次被拍了視頻,端了老窩,送餐公司曝光,他才藏不住了。出事兒那天,他讓園長的小舅子,也就是沙市的副市長,召集相關人吃了個晚飯。副市長吃一會兒,就給他打個電話溝通情況,彙報計劃。我第一次看到副市長的神情那麼緊張。可見王安義的地位了得,而且深藏不漏啊。我平時跟他打交道,看着他就像個暴發戶,沒水平沒素質更沒心機。那天晚上,我才發現這餐飲鏈條裏面的水確實深不見底。園長對他們更是奴顏婢膝。你們想不想聽聽,他們在那頓飯後達成的結論?」
「嗯!」趙可蛾眉緊蹙,臉色鐵黑地點頭。「快說。」
「第一,送餐公司不能換,這樣做相當於承認幼兒園的送餐體系有問題。而承認幼兒園的問題就會被順藤摸瓜,找出更多被他們傷害的幼兒園和中小學。」
「你的意思是,沙市還有不少孩子在吃這個豬食送餐體系的餐?」
孫貌無奈地點頭。
「是的,不過是換了幾個飯店的名字,供應鏈和管理都是一樣的。有的飯店冠冕堂皇,會做文章。所以你們把王安義抓起來,就能幫大多數老百姓解決沙市孩子們的食品安全問題。挖了王安義這個毒瘤,還沙市一個乾淨吧。」
「你不是一直在幫園長處理餐的事兒嗎?」
趙可奇怪地問。
「怎麼?被綁架后,心思還變了呢。」
趙可特意把「變」字說得很重。
「這些天我被關在那兒,我就想著兒子。覺得自己以前是真冷血。如果我兒子小時候被人餵了那樣的食物,我也會跟這一幫家長一樣暴跳如雷,我也會拼了所有也要去改變這個狀況,哪怕能讓我兒子少吃上一口這樣的食物,我也會用盡全力。我很後悔,我們這些眼睜睜縱容惡,屈從惡的人,跟那些惡人沒什麼兩樣。是我的軟弱,麻木害了這些孩子們。這麼多年,是我自己過得渾渾噩噩,沒了良知。」
趙可微禁了一下鼻子,在筆記本上寫了三個字。李隊平緩了情緒,三個人又繼續說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孫貌實在沒得說,開始扯幼兒園的教育問題了,兩人才起身離開。
走出醫院門口,李隊點了根煙抽上,看向趙可。
「沒想到,追了這麼久的帽子戲法兇手,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揭開面目,現在我們能確定他的性別了。如果帽子戲法兇手是男人,那麼跟他性情如此對立相反的超英兇手,很可能就是你推斷的結論,女人。」
「您又把田老師和老孫建立的假設推翻了?其實我一直覺得很簡單,也許這是因為女人的直覺吧。楊悅悅那麼好看的美女,兩人竟是用器械解決的問題,兇手用高跟鞋踹出屍體,每次兇殺后開荒式的保潔,如果超英兇手是男人,那他也太變態了。不過,李叔,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您這麼會看人,相信人是會改變的嗎?」
「當然了,現在的你和我,都跟當初老閆失蹤那會兒完全不一樣了。」
「不,我說的是短時間內。藍羽墨跟我詳細說過孫貌這個人,我認為她今天痛改前非的有點兒突然。一個人三觀的改變怎麼能這麼快呢?」
「你說孫貌告訴我們王安義的事情,那個不是三觀轉變,是她圖私利。因為她不知道園長失蹤了,王安義和園長的力量一直脅迫着她。她當然希望通過我們去抗衡這個力量。」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趙可搖頭。
李隊卻仍沉浸在某種無法言說的興奮中。
「帽子戲法兇手能成功躲我們十六年,殺人和逃脫,就像玩兒遊戲一樣容易。十六年了,我們的技術已經進步成什麼了?而最近一次,他殺了藍見盛后,還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酈水河邊,儘管我們撲了很多警力,還是蹤跡難尋。甚至沒在監控中找到帶來孫貌的可疑車輛。他的厲害程度,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像!沒想到誤打誤撞,孫貌為我們開了這個局。」
「希望如此吧。對了李叔,您了解易常凱這個人么?」趙可突然發問,李隊吃了一驚。
「我看到你最後在本子上寫的,就是這個名字。你是什麼意思?作為帽子戲法連環兇殺的第一個犯罪嫌疑人,我幾乎對他的一切都爛熟於胸。怎麼了?」
「李叔,您確定他的遺體火化了嗎?你確認……他真的死了嗎?畢竟,他在鄭風案件中的不在場證明,是閆老師偽造的。而就因為這個不在場證明,讓閆老師也跟着成了你們警方的懷疑對象。還有,易常凱是正念網的建立者,在很多人心中,他就好像教父一樣的存在,不只是在程序界,所以,你不覺得,易常凱也是有能力在短時間內改變孫貌的么?」
「什麼意思啊?你懷疑帽子戲法兇手是易常凱。絕對不可能!他在醫院住院治療的最後那段時間,我們可都沒少去啊。就算他能表演金蟬脫殼,但是怎麼表演骨瘦如柴?化療到頭髮都不剩。最後幾天,他整個人就跟一掰就能撅斷的火柴棍一樣,說話都要咳嗽半天,帶重音的……這重音,可也裝不出來啊。」李隊說到這,想起剛才孫貌描述的帽子戲法兇手的聲音,愣了一下,片刻,他又使勁兒搖了搖腦袋。
「不可能,易常凱確實得了癌症,醫院能有假嘍?就算他沒有火化,也挺不過六年時間啊。趙可,我們面對的是生物醫學,不是玄學!」
「但是病歷可以改,生病時候的精氣神兒可以裝,頭髮可以剃光,如果他得的不是什麼必須會死的病呢?如果他是誤診的呢?如果他有很厲害的關係,可以做假病歷,可以上演一場瞞天過海呢?」
「他是程序界的大師,不是魔術界的。你知道要做到這種程度的瞞天過海,需要有多大的三頭六臂嗎?」
「也許他找癌症病人在醫院做的檢查?您又沒查具體化療的是不是他。一切都有可能啊!」
「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孫貌一說喉結,咳嗽的重音,身高和兇手是個男人的時候,你卻想到這個已經死了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人了呢?」
「易常凱是程序界的ser,只有他能讓某些東西在網絡上,監控里憑空消失。這就是昨天晚上雖然監控密佈,您卻仍一無所獲的原因。您想想,這樣的情景還什麼時候出現過?」
李隊深吸一口氣,想到討論案情的時候,小張說過的,我們監控着易常凱的一舉一動,他根本就沒有犯案的可能。那也是同樣監控密佈的情況。
想到易常凱去世前形如枯槁,行將就木的樣子,他眉頭緊鎖。
「不可能。你個小丫頭真能異想天開。在醫院作假,讓一個病人被診斷錯的概率才有多大?醫院不是他易常凱開的,要怎樣就怎樣,這要冒多大的風險?得有多大的關係?」
「就是有通了天的關係。」趙可欲言又止。「算了,您不查,我查。」趙可轉身要走,李隊在後面喊住她。
「有件事我跟你說一下。你已經不是顧問了,跟我們公安也沒關係。雖然你這次立了大功,但我還是要說句醜話擺在這兒。如果你再利用周以正調查和探聽我們的行動計劃,我就把他調離刑警隊。說到做到。」
「啊?」趙可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誰利用他了,您別冤枉好人。」
「幾次三番你都拿到了公安最機密的信息,這麼重要的行動,知道整個計劃的都沒有幾個人。你兩別跟我這兒玩無間道。咱們這系統複雜嗎?查個小鬼還查不出來?我現在是給你兩面子,別在這兒裝傻。如果你想害了周以正,你就繼續!」
趙可臉上木了一下,突然冷笑一聲。
「說實話,我那師兄人傻事兒多的,對這案子不幫倒忙不錯了。您要把他調走我舉雙手雙腳贊成,我也從來不會因為誤會什麼的感到抱歉,那是沒用的感情。我就沒感情。」
「是嗎?沒感情!我聽周以正說,你對藍羽墨可是又關心又有耐心的,跟往常變了個人一樣。是真的沒感情?」
趙可淡然一笑。「您看,您還懷疑周以正,這傢伙從來都是跟您一條戰線的,芝麻大一點兒小事兒都會跟您彙報。李叔……」
趙可突然冷了臉,壓低聲音問。
「我也想再問您一件事兒。您對藍羽墨是什麼情況?昨天晚上,她在那緊張地一個勁兒羅里吧嗦,吵吵鬧鬧的。您為什麼不制止她。縱容她在那裏呱噪。」
「啊?」李隊詫異地看着趙可。「昨天晚上你一個人過來的,根本沒有藍羽墨。你這丫頭用玄學推理,還神神叨叨的了?說什麼胡話呢?」
「艾塵宇不是追着藍羽墨來的么?」
「艾塵宇確實到酈水河了。我們調查的時候,他說是你告訴他的,他現在跟你組成了一個小隊,在抓超英兇手。我說,你不用為了逃避責任,生生編出來個藍羽墨吧。雖然昨晚的情況很緊張,但一個大活人來了,我會看不到?」
趙可驚訝地拿出電話,看到讓藍羽墨撥出電話,讓艾塵宇離開這兒的時間,是自己撥打給艾塵宇的記錄。她苦笑了一下。「我要回去睡覺了。」
「等一下,我還要警告你一件事。」
「啥,難道除了周以正,還有小張也是內鬼嗎?」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走遍帽子戲法兇手第六起案子,艾正義死亡案件的相關知情人,整天給我惹麻煩!孫寧問起來好幾次,都是我在替你周旋。這案子既然你退出了,你就退出得徹底一點兒。」
「哦。原來李叔在替我負重前行。謝謝。」趙可疲憊地點了點頭,又表情堅定地說。「我不會放棄,超英兇手殺的人雖然不是閆老師,但他把屍體偽裝成閆老師,一定有深意在。我覺得閆老師的失蹤肯定跟他有關。我要用最快的時間抓住他,他們兩個。嗯,就以一個普通民眾的身份。我還要申請拿您的獎金呢!」
趙可轉身離開后,思考了一會兒,撥通藍羽墨的電話。
「我在搬家呢。」電話中藍羽墨急促地說。「404這房子賣了,買家着急裝修,要趕緊帶孩子進來住。我這幾天收拾東西,天天到半夜一兩點,都快累殘了。我們兩不是微//信都互刪了嗎?現在又來找我幹什麼?」
「昨天晚上你也一直在家收拾屋子,到一點?」
「沒有,昨天晚上收拾到快3點,才把包都打完,就聰那些玩具,打滿了好幾個箱子。」
趙可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問。「搬到哪去?」
「郊區,酈水河那邊兒。便宜啊,還有個小學分校說是質量不錯,對了,我找到工作了。在新家附近的一個小飯館當財會,你也知道那地方,沒什麼人去,活輕鬆。還能照顧聰。」
藍羽墨說得輕描淡寫,趙可卻心疼得皺起了眉。
「去小飯館當會計,你一程式設計師天才的底子,你甘心?」
「有什麼不甘心的。我已經忘了自己是程式設計師了,只記得自己數學好。數學好乾會計不是很合適嗎?現在不好找工作,這年月,有錢賺就賺,還挑三揀四幹什麼。」
「搬到哪個小區了,我明天過去幫你收拾東西。一個人太累了。」趙可想到昨天晚上。原來藍羽墨和閆素一樣,都是自己的幻覺,自己竟然幻覺出了藍羽墨來結束對閆素的幻覺。心裏五味雜陳。
到底還是病了,到底內心深處,對藍羽墨這個女人,也產生了某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複雜的情緒。
「就在南苑小區,酈水河邊兒上那個。好啊,你過來,我給你做最好吃的紅燒肉,聰也想你了。」
「你不生氣我看你電腦了?」
「聰都告訴我了,我也看了電腦里的瀏覽記錄。但你看我和艾塵宇的照片,你也夠可以的。」
「反正估計他還是處//男呢!你兩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照片!」
「那你看的時候又不知道!不過算啦,如果換成我,我也想點進去看看,雖然你這事兒做得不地道,但看在我在酈水河救過你命的份上,也不至於讓咱兩反目成這樣。我原諒你。」
「是我救了你命好嗎!」趙可啼笑皆非,突然想起什麼。「南苑小區,緊靠酈水河的那個?」
「是啊!」
「羽墨……搬到郊區了,你和聰要注意安全。保護你們的崗還在嗎?」
「不在啦!最近太太平平的,也沒什麼事兒發生,放心吧。」
「總之要注意安全,有事就立刻打給我。」
「嗯,這小屋比原來的還小,可沒地方請你住了。」
「我跟你擠在一個床上就行……」
「不不不,沙發還是有的……」
「你真夠意思,讓我睡沙發啊。」
「誰知道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掛線……」
「你看看你,真無趣。看我,都摸爬滾打到飯店去了,從學區房搬到了郊區陰森森的地方,我都沒失去開玩笑的能力。再看看你,跟個男人一樣,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抓犯人,效率第一。眼裏甚至都容不下我桌上的一株矢車菊。抬頭看看天,今天雲的形狀跟昨天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只要睜眼,就能擁有你想要的,這是不需要任何成本的,超級美好的一件事兒啊。」
「拉倒,沒工夫。藍羽墨,你這至死不渝的浪漫要是分點去解救你的慫就好了。」趙可想要掛斷電話,突然抬起頭,一塊沒有什麼特殊形狀的雲朵正飄在她的頭頂,她眯起眼,輕輕對電話里說了一聲。「棉花糖!」
「什麼?你在買棉花糖?奇了怪了,小時候你沒吃夠那玩意兒啊?喂,喂喂……」
趙可掛斷電話,仰望着頭頂那好像棉花糖一樣的雲,眯起眼睛。
她很小的時候,曾看過別的小姑娘的媽媽,幫女兒捧着這樣的一大塊棉花糖,那小姑娘的臉上笑得很甜,想必那棉花糖,也一定很甜……
果然是不需要任何成本的,一件美好的事兒……趙可看着那朵逐漸變化了形狀的雲,逐漸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