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可不是世家女

第41章 她可不是世家女

官船的派頭可不是商船可比,更何況是鎮北王的王船。八艘大船列陣而行,蕭瀅瀅乘一艘戰船打頭,為蕭洵安所乘的主船開路,另一艘樸實寬厚一些的貨船跟在其後,剩下五艘船型堅利靈巧,分別兩艘在旁側護衛,一艘殿後。

而張玄機和元清,就被安排在那艘貨船上。因為文帝的生辰賀禮,都在此船,身為「禮官」的張玄機,自然也要跟着生辰綱一起走。要求與師叔擠一擠,時時照看年邁師叔的元清坐這條船,也無可厚非。

清晨,元清將背後的大劍橫放在腿上,盤腿坐在船舷上打坐。第一束陽光在他頭上的紫玉冠上留下絢爛的光彩,他深深納入一口氣,手持包住大劍的布帶往身後一甩,動作嫻熟地在胸前打了個結。

「啪啪啪」一陣掌聲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只見一位碧眼少年站在霞光里,微卷的鬢髮在風中游出活躍的弧度。

「道長好厲害!」少年由衷讚美道。

元清實在不知道自己背個劍有什麼值得誇讚的,起身一躍,輕輕落足於甲板。

「嚯!早聽聞道長輕功了得,百聞不如一見啊!」少年繼續誇。

元清並不知道他是誰,但這難不倒他,手指在袖子裏掐了幾下,眼前人的生平大貌瞭然於心,心道,「哦,原來是禹蚩的那位質子。」

拱手謙道,「世子謬讚。」

阿多爾撐在欄杆上,遠遠看着頭船的方向,嘆息道,「我若是有道長的身手,定然一腳飛躍過去。」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飛躍過去的路徑。

按說,以阿多爾世子的身份,不該將他安排在貨船上。可誰讓鎮北王親自交代過,不許將小世子與郡主安排在同船。有此交代,魏鋆更不敢將他安排在主船礙王爺的眼,於是,只能委屈這位世子,住在貨船了。

美名其曰,除了護衛艦,每一艘船都得有一位貴人壓船。

元清以為阿多爾是不願意坐貨船發的牢騷,寬慰道,「貨船比頭船穩當,不易暈船。」

聞言,阿多爾卻急了,「這可如何是好?郡主姐姐可別暈船啊!不知頭船上有沒有軍醫,可給她煎了暈船藥……」

元清這才知道,阿多爾並不是想坐頭船,而是想見頭船上的人。

而他擔心的郡主姐姐,正臉色煞白地躺在船艙里,昨夜暈船暈得睡不着,苦膽都險些吐了出來,天快亮時才勉強眯着了。

魏鋆在船艙點了安神的熏香,隔着屏風一扇子一扇子地將香氣往裏頭扇去。

這船上大部分人都沒坐過船,幾乎有七成的人都暈船,輕一些的也就是頭昏腦漲,嚴重的上吐下瀉,卧床不起。

誰能想到,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王軍,竟拜倒在一起一伏的溫柔波濤中。

隨行軍醫是有一些先見之明的,但是不多。他雖一早熬了抑制暈船的藥膏,卻根本不夠幾千人分。

就連他自己也時不時地噁心,他在內關綁着浸了瑞腦的砭石,親自守着爐子煎藥。

黎川站在甲板上吹風,看見李宣嘴唇發白地靠在桅杆上。

她走上前去遞了一壺水,關切道,「這船才走了一夜,就暈得這樣厲害,還有一月的路程,可如何是好?」

李宣抬頭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來,「軍醫說了,暈船隻是起初不適應,暈着暈着就好了,先生不必擔心。」

蕭洵安早料到會有這一劫,卻沒想到這麼多人都暈得如此厲害,正為此深感頭疼。

卻有人在此時傳話來說,元清道長非要求見王爺不可。

就算蕭洵安眼瞎,也能看出元清對黎川別有用心。他正要拒絕,元清的聲音卻傳到他的耳朵里,「貧道可解王爺當下困擾。」

他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讓他來。」

還沒等傳話人出門,元清已然落足在主船上。

侍衛阻攔道,「非昭不可登主船。」

元清卻彎着眼睛道:「貧道算到王爺已經准許,不信你們去問問。」

恰好傳話人走了過來,「王爺准了。道長這邊請。」

侍衛們放下手臂,元清對着他們微微點了點頭,春風得意地往船艙走去。

恰好碰到從甲板上回來的黎川,「師妹可暈船?」

黎川生在浪里長在浪里,曾經甚至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個噴嚏也能興風作浪,完全沒有可能會暈船。她搖搖頭,「師兄可還好?」

「甚好。見將士們都如此痛苦,有一良策獻給王爺。」元清說道。

「當真?那太好了。」黎川聽聞很是欣喜,忙領着元清去找蕭洵安。

見到蕭洵安,元清卻沒有立刻獻計,而是提了個要求-要坐主船。並且表示,「不是貧道貪圖主船的榮耀待遇,而是貧道這個法子,待在主船才能最好地發揮作用。」

正事面前,蕭洵安絕不是會因為爭風吃醋計較這些的人,爽快答應了他的要求。

元清也很爽快地表示,自己一定能減輕將士們的暈船之苦。

說干就干,元清走上甲板,抬頭環顧了一圈,足下一點就躍上了桅杆。這個季節南下的船並不需揚帆,所以能很清楚地看見他在桿頂的橫柱上坐下,素色衣袍在風中獵獵。

他從腰間取下洞簫,放在了唇邊。悠揚婉轉的簫聲從簫孔中鑽出來,傳向四面八方,給人以敦厚安定的力量。

蕭洵安能明顯地感覺到樂聲中夾雜着溫潤的靈流,那是他在其他凡人身上不曾感受到過的。明明師出同門,可他和張玄機太不一樣,區別大到蕭洵安有些懷疑他的身份。

他曾有一瞬在想,這元清是不是子舟仙君假扮的,畢竟符紙咒術都那般相似。

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元清此人,跟子舟的行事派頭完全不一致。他很難想像子舟的臉上做出元清那種假意微笑的表情。

簫聲傳遍八艘大船,在簫聲中醒來的蕭瀅瀅從床上爬起來,晃了晃腦袋。魏鋆上前遞上茶水,「郡主若是不適,在艙里歇着就是。」

蕭瀅瀅喝下一杯茶,起身披衣,「好多了。主帥若一直不露面,軍心難穩。」

她走出船艙,尋着簫聲來處,望見了主船上的蕭洵安,遙遙朝他揮了揮手。

蕭洵安也看見了她,吩咐將士去詢問眾人的情況,「看來,道長的法子不錯。」

元清一躍而下,將玉簫掛回腰間,撣了撣衣袍,道,「這法子可以利用通感來緩解暈船之感,可缺點就是維持時間太短,每日至少得吹兩次,才能保持作用。主船位置最靠中間,得在主船上吹效果才最好。」

他這麼說多少有些牽強,但既然法子有效,只要元清願意,他吹一整日,不,吹整整三十日,蕭洵安都毫無意見。

於是,元清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主船上房,雖與黎川的卧房不同層,但好歹是同船了。

有了元清的簫聲,王軍果然都恢復了往日的驍勇,船槳都劃得格外有力,日行千里。

一切都好,但對元清不太好。因為他本來以為上了主船就能見到黎川,可打聽幾次,都說先生在房內休息,不許外人打擾。

這可不是蕭洵安使得壞,因為就連蕭洵安自己也沒能見到黎川,午膳都是孤零零地獨自用的,他也不知自己吃了些什麼,總之味同嚼蠟。

而黎川,正藏在閨房裏,拿剪刀繳掉了自己一縷青絲。

青絲繞着紅線,一圈一圈扭成一根細麻花。她小心翼翼地拽着麻花的兩頭,將其中一頭掛在了簾鉤上,然後拽着另一頭緩緩後退,那樣子很像張真人撅着鬍子佈陣時的模樣。

直到青紅麻花拽直了,將繩子的另一段咬進了牙齒間,保持繩子的平直。接着,又往青紅麻花上,靠近簾鉤的端頭系了五根顏色不一綵線,青紅黃白黑,木火土金水,五行之色一一對應。因為是逢中系的,五根就這麼變成了十根。

就那麼一雙手,也才十根手指頭,十來根絲線在手指頭間顯得太過擁擠。

黎川手上左右開弓,可編了幾下,就覺得不如人意。編了拆,拆了又編,就那幾根繩,編了她一頭的細汗,連腮幫子都跟着發酸。

黎川不明白,為什麼廟會上這些絲線分明很聽話地在那位娘子手裏開出了花,她只是想要一根簡簡單單的龍鱗辮,怎麼就那麼難。

在第十次發現前面辮錯的時候,她終於使氣似的將線揉成一團扔在床榻上。

差人敲了三次門都沒敲開的蕭洵安親自走到門口,碰了碰門環。

「別敲了!」黎川壓着火喊出這麼一句,莫名被凶的蕭洵安也摸不着頭腦,他明明已經讓元清上了主船,弄不清究竟是哪裏惹了黎川不悅。

回到書房,他想了又想,「李宣,今晚備宴。」

當晚,蕭洵安擺了一桌宴席,宴請了元清,可黎川還是沒出來。

這讓元清很詫異,恨不能把黎川掛在身上的蕭洵安,竟沒讓黎川出席。

蕭洵安坐在桌案前,向元清敬一杯酒,「多謝元清道長多次襄助,特備了些厚禮,謝過道長。」

說著,幾名將士抬進幾個箱子。

元清飲下酒,疑惑道,「這是?」

蕭洵安放下酒杯,道,「一些財帛,金石,藥材。」

元清笑了笑,「貧道很想收下,可我就一人一馬,怕是拉不動這些賞賜。」

「不怕,等到了京城,本王差人送到道長府上。」蕭洵安又說。

這話就很有些意思了,元清是碎月山的弟子,前往京城只說是有事要辦,何來的府邸。

除非他是要長久住在京城,且有權有錢,才可能在京都有一處府邸。

元清沒說,卻被蕭洵安如此點破,他並沒有打算繼續瞞,說道,「王爺這算是提前收買貧道?」

蕭洵安擺擺手,「收買談不上,本王一向是恩怨分明,道長對王軍有恩,本王以財帛報之,將來也不必因此兩難。你說是不是?」

元清笑了,「若是如此,貧道更不敢收,王爺存着,就當是貧道的買命錢。」

蕭洵安並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而是轉了話題,「還有一事,要麻煩道長的。」

元清看向他,兩雙眼睛目光相對,沒有任何一方退縮。

他繼續說,「想必道長也看得出來,黎川將來必是本王的王妃。」

「哦?我聽他們都先生先生的叫,王爺不說,我還真是一點沒看出王爺是打算正娶師妹的。」

蕭洵安沒想到元清這張嘴能如此放肆,一時竟有些吃癟,揮手退了侍者,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本王與小川兒遲遲沒有定親,事出有因。」

雖然這些時日,蕭洵安已然安排好了他先前瞎編的隱世大族,和黎川世家貴女的身份。但她的八字,一直是最大的問題。他若娶妻,八字勢必要拿到欽天監去合婚,若拿年初的八字去,怕是又要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煩。

「有勞道長,為小川兒安排一個天下無一人能妄議生辰。」

元清聽完一副瞭然的樣子,「哦!原來是八字不合……」說著他就掐起手指算起來,掐着掐着清秀的眉頭擰巴起來。

他閉眼又掐了幾遍,猛然睜開眼,問道,「今歲二月十八究竟發生了什麼?」

二月十八,正是黎川救他之後,遭遇雷擊當日。

元清能算出來,至少讓蕭洵安相信他是有些本事的。直截了當地回答,「當日,她遭受了雷擊,自那時起她便失憶了。」

元清一抬袖子,門窗上已經多了些符咒。他眯着眼,看着蕭洵安,「她可不是什麼世家女啊王爺。」

蕭洵安並不慌亂,從他向元清提出此事時,便已經做好了被元清知曉全貌的準備。即使他不提,以元清對黎川如此感興趣的程度,也說不準某日便知曉了。他自斟一杯酒,「道長以為,本王該如何介紹她的身份?」

「我勸王爺,最好不要妄想與她締結良緣,為王爺好,也為她好。」

「若本王偏要呢?」

元清站起身來,朝蕭洵安一拱手,「那王爺,還是另請高明吧。」說罷拂袖而去,房門推開的那一刻,門窗上的符咒脫力掉落下來,似是有意識般的自己飛進了元清的衣袖。

蕭洵安將杯子遞到嘴邊,「本王也勸道長,既然知曉了,最好三緘其口。」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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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少女龍王終於收到男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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