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狩獵【中】
夜色漸深的時候，人們開始起身離開驛站。
老圖克一行人很早便離開了驛站，只留下哈恩一行人留在驛站里。他們似乎是在商討接下來的計劃，似乎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並沒有太多人願意和他們有任何的接觸。
沒過多久，他們也起身離開驛站。
羅什·阿什克起身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一行人，忽然低聲詢問道，「剛才那幾人你認識嗎？」
「你說誰？那支來自帝都傭兵工會的小隊？，」涅法雷姆用手臂撐着腦袋，目光瞥向坐在不遠處桌子上的羅恩，他正和索卡低聲交談着什麼事情，「我去過傭兵工會，但和那些傢伙關係不是很好，也不是很熟。」
涅法雷姆仰頭將杯子裏的啤酒灌進肚子裏，目光漸漸低垂下來，「不過我好像是聽人提起過他們，聽說是許多年前就加入到傭兵工會，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被迫捲入到了一場狩獵冒險中，幾個人差點因此喪命。」
羅什輕輕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我聽說過關於他們的事情，雖然並不清楚當年那些事情的經過，但那個叫芙瑞爾的女人，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逐出傭兵工會的。」
涅法雷姆愜意的將身體蜷縮在椅子裏，「我對這些事情向來不感興趣。。」
羅什猶豫了一下，仍是繼續說道。
「他的魂力天賦似乎能夠影響到他人的意識和思想，本質上和芙瑞爾的魂力天賦有些相同。即使是在傭兵工會中，這些事情也很少被人知道，但這一切都發生在許多年前的那場意外之後，只有哈恩他們幾個人活着回到傭兵工會，其他人都因為那場狩獵而喪命。他的情緒起伏變化會在短時間內發生很大的變化，似乎是受到他體內魂力的影響，這些事情我也是在不久之前才意外得知的。」
涅法雷姆下意識眯起了雙眼，昏暗的光線中，他隱隱瞥了羅什一眼。
「我在很久以前見到過有人發動這種魂力天賦，只需要在一瞬間，就能夠徹底侵蝕並且摧毀掉掉他人的意識，甚至能夠扭曲他人的思想，從而淪落為能夠供自己驅使的殺戮怪物。芙瑞爾的魂力天賦是意識的侵染，說到底並不能完全掌控他人的意識。」
望着神情有些微妙的羅什·阿什克，涅法雷姆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但那個叫哈恩的傢伙，他體內的魂力和芙瑞爾不太一樣。雖然我只能隱約察覺到他體內的魂力，但那種魂力的確有些古怪，就好像是……」
涅法雷姆仰起頭，彷彿記起了什麼事情。
「他體內的魂力，更像是被某種力量植入了身體之後才具備的。但他們本身並非是近似容器的存在，所以沒辦法契合這種魂力天賦，從而情緒上和魂力波動上會有很大的起伏。但具體一些的，還要等他發動魂力的時候，我才能確定。」
斜瞥了一眼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羅什，涅法雷姆忽然說道，「已經很晚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我想應該不會太久，小鎮上傭兵就會決定好進入西切之森，到時候你們可以和他們一起，至少彼此之間有個照應。」
羅什沉默着沒有說話，視線卻在索卡身上掃了一眼。
「你不打算介入到這件事情里嗎？」
涅法雷姆搖了搖頭，滿臉事不關己的表情，「現在看來，如果我貿然插手到這件事情里，也未必會有一個好的結果。或許我會好好考慮一下，但在這一切塵埃落定前，我並不打算介入其中。」
昏暗不清的光線中，涅法雷姆的面孔變得模糊不清。
「或者，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插手到這件事情里。」
天亮后的街道上，個頭瘦矮的少年正快步走過。
他四處張望着人群逐漸密集的街道，目光好奇而又謹慎。少年終緊靠着道路一邊的陰影中行走，黝黑的小小身軀像是一頭流浪的貓，但他腳下的動作卻十分敏捷，輕易的便從車輛中間穿過。
正背着一小袋食物往驛站走的索卡，忽然被出現在身前的少年攔下了腳步。後者衝著她招了招手，咧嘴露出一口髒兮兮的牙齒。
索卡忍不住翻個白眼。
「嘿，索卡，真的好巧啊，你在這裏做什麼？」
因為寒冷凍得臉頰有些發紅的瘦矮少年，靦腆拘禁的微笑着。他稍稍放緩了腳步，與索卡並肩而行，「我的一絲是說……嗯，早上好啊。你看起來好像很忙的樣子，需要我幫忙嗎？我聽說驛站這幾天的生意一直很忙，需要的的話我可以……」
索卡斜瞥了一眼有些礙事的瘦矮少年，沒好氣的說道。
「泰斯，如果你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的話，那麼就老實一點回家去睡上一覺。或者去加入到傭兵小隊成為一名傭兵什麼的，」索卡嘆了口氣，提了提肩上的袋子，「你就沒有注意到我很忙嗎？而且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忙，大多數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泰斯，你最好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要總是在這裏礙事。」
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少年，抬手用力撓了撓耳朵。
「額，我聽人說，小鎮上來了不少來自外地的傭兵……好像還有一支來自什麼傭兵公會的隊伍，聽說那裏是個很了不得的地方。所以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也有機會加入到傭兵工會，那麼一定能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傭兵。」
「雖然這聽起來可不怎麼靠譜，」索卡嘗試着加快腳步將泰斯甩在身後，「但既然你這麼想了，那就去做吧。不過現在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就不要來打擾我了。」
神情頓時有些萎靡的少年泰斯，不由的放緩了腳步，他用力咬住嘴唇，有些不太確定的小聲說道，「其實我……我也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些事情。我從小的時候就想成為一名傭兵，一位了不起的傭兵，到時候我可以賺很多的錢，你也可以……」
「那就要提前恭喜你了，泰斯，」索卡並沒有聽清少年泰斯的後半句話，只是有些不耐煩的應付道，「我真的相信，你會成為一名非常了不起的傭兵……或許吧，就像吟遊詩人歌頌的那樣，永垂不朽，但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前面擋路。」
少年泰斯咧着嘴，彷彿並沒有聽清少女的抱怨。
「如果我有機會走出這座小鎮的話，那麼就可以去親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雖然我是這麼想啦，能夠賺到很多的錢還能去很多的地方，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索卡懶得繼續理會這個不太討人喜歡的傢伙，稍稍加快了腳步。
等到泰斯猛然抬頭，卻只發現少女索卡已經漸漸遠去的背影，他頓時有些失望的站在原地，用力掰扯着自己的手指，低聲嘟囔了幾句含混不清的話。
「那你先忙，索卡，」少年泰斯竭力擠出一些笑意，衝著索卡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等改天有時間，我再去找你，我……我也可以去幫忙的，如果你需要的話……」
但不等自己把話說完，索卡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少年的視線里。
他有些悻悻然的站在原地，直到再也找不到索卡的身影，這才小聲的嘆了口氣。但連他自己都還未意識到，少年無意間的那些言語，在未來久遠的歲月中，究竟有多麼厚重的分量。
在快回到驛站的時候，索卡忽然放緩了腳步。
她目光好奇的打量着道路兩邊隨處可見的傭兵，這些忙碌的人們正在反覆磨趁手的武器，嘗試着修補破舊的護甲，做好臨行前的最後準備。
所有人看起來都是一副忙碌的樣子。
「他們已經準備好進入西切之森了嗎？」索卡忍不住想道。
他們已經計劃好接下來的行程，與那支來自帝都的傭兵小隊結成同盟，一同進入西切之森？還是打算各自為伍，在這場隨時可能會喪命的冒險中，只為了給自己能夠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等到索卡回到驛站的時候，涅法雷姆正一個人站在門外。他的目光始終投向遠處那片遼闊的森林，眼神凝重。
等他留意到到走到自己面前的索卡的時候，涅法雷姆低下頭，衝著索卡笑了笑。涅法雷姆伸手接過索卡肩上的袋子，兩人並肩而行穿過大堂，在櫃枱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了嗎？」索卡有些擔憂的問道。
「或許吧，」涅法雷姆端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不過能看得出來，在利益的面前，沒有人能夠達成所謂的一致。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動，並且在這場爭論之中，沒有人願意做出妥協。」
轉身望着很早便圍聚在驛站上，臉上籠罩着淡淡的陰影的傭兵眾人。他們似乎在竭力忍受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每個人都用一種陰森的視線打量着其他人。或許他們是在斟酌哈恩一行人許下的承諾，但沒有人因為這件事情而做出思緒上的交換。
「樓上那幾位客人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房間？」涅法雷姆忽然開口詢問道。
索卡搖了搖頭，小聲說道，「他們好像一直都呆在樓上，不喜歡在人類面前露面。我每次去給他們送食物和水的時候，也總是吩咐我放在門外就好，他們是害怕人類傭兵嗎？」
涅法雷姆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
但他的目光，卻留意到闖入這家驛站中的哈恩一行人。
他們仍舊選擇靠近窗戶的位置座下，幾個人的臉上仍是掛着淺淡的表情。哈恩和伊戈爾低聲交談了一些時候，但芙瑞爾和洛希爾並沒有出現在驛站上。
「聽說，前幾天有一支來自外地的精靈傭兵小隊，如今正在這家驛站留宿？」
一名走上前替哈恩倒上一杯茶水的驛站侍者，剛想要轉身離開，卻被哈恩出聲攔下。他猶豫了一下，小聲回答道，「他們是在三天前抵達風息小鎮上的，是一支精靈傭兵小隊。不過他們始終沒有在驛站上露面，也幾乎每離開過望見，所以還是有不少人沒有見到過他們的身影。」
若有所思的哈恩點點頭，低聲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啊，就是不知道這些傢伙是從來的，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風息小鎮上。」
幾名匯聚在一起的傭兵小隊隊長，結伴來到哈恩的面前。
他們在簡單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后，與哈恩達成了暫時的約定。他們會在幾天後與哈恩一行人一同動身，前往西切之森深處，但同樣哈恩必須保證他們能夠得到足夠多的報酬，來維持他們所有人的生計。一群人在短暫的交談后，便匆忙動身離開了驛站。
原本正低頭品嘗着熱茶的伊戈爾，目光忽然掃向坐在櫃枱前的涅法雷姆。
直到夜深人靜過後，老圖克和尤金一行人都未曾出現在驛站上。他們像是在人群中憑空消失，接下來幾天的時間都沒在小鎮上露面。
夜深以後，整間驛站再次安靜了下來。
索卡正忙碌的收拾着桌椅和地面，涅法雷姆則是蜷縮在壁爐前的椅子裏，思緒陷入到漫長的回憶。在忙完所有的事情之後，索卡很快也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很快便只剩下了涅法雷姆和哈克老爹兩人繼續留在大堂內。
「你也早點休息吧，今晚我留下來守夜。」
忙完廚房裏事情的哈克老爹，隨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掌，說道。
「那我先上樓去了，如果有什麼事情隨時喊我。」
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涅法雷姆轉身合上了房門。他先是走到壁爐前添了幾根柴火，緊接着才走到床前，讓自己整個人陷落在柔軟乾淨的被褥里。思緒持續糾纏着涅法雷姆，他將雙臂枕在腦下，安靜的注視着灰色的天花木板。
壁爐中不斷燃燒的木柴，持續發出的噼里啪啦的細微爆炸響聲。隨着搖曳不滅的火光，涅法雷姆的思緒終於變得恍惚下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任憑強烈的倦意佔據自己的身體，很快也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