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狩獵【上】
涅法雷姆抬起手指,用力揉搓着下巴。
哈克老爹轉身走到涅法雷姆身邊,放下手中的餐盤,好奇的問了一句,「你認識那名年輕女性精靈?她好像留意到了你,一直盯着你看。那眼神,彷彿恨不得吞了你。」
涅法雷姆咽下口中的烤肉,表情有些的無辜說道,「應該不會是吧,畢竟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不過她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
在一行人走過二樓迴廊,站在房間門外的時候,阿萊克西亞忽然停下了腳步。艾卡熙轉身望着若有所思的阿萊克西亞。她有些惱怒的一把拽住阿萊克西亞的手腕,低聲嘟囔道。
「你是怎麼了?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阿萊克西亞?」
轉身合上房門的年輕女性精靈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如露水一般晶瑩剔透卻又冷冽的年輕面孔。阿萊克西亞微微嘆了口氣,手指不由的搭在胸前。
「沒什麼,只是見到一位老熟人而已。」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窗前推開窗戶。舉目望去,小鎮西面的那片遼闊森林映入眼帘,阿萊克西亞的手指用力握緊窗欞,眼神漸漸變得熾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眼下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介入到這場野獸暴動中,但我們仍有機會從中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包括傳言中有關於魂器的線索……」
艾卡熙褪下肩上的斗篷,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那支來自帝都的傭兵小隊,應該會在這幾天抵達風息小鎮。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和他們暫時達成一致,等到我們安全進去西切之森后再出手,儘可能避免任何的意外。」
阿萊克西亞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望着低頭摩挲腰間那把匕首的艾卡熙。
「我們會出現在這裏,本就是意外,如果不是因為有人刻意散播謠言,我們又怎麼會冒險到這種地方來?這場野獸暴動,說到底也是一場不為人知的意外,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沒有人知道究竟會有怎樣的意外發生。」
艾卡熙撇撇嘴,朝着手中那把匕首呵出一口冷氣。
冷鐵鑄成的匕首表面倒映着女性精靈年輕冷艷的面孔。她抬起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忽然冷笑了一聲。
「如果真有意外發生,那就都解決掉他們好了。」
接下來的幾天內,小鎮上所有人都煞有其事的議論着有關於這支來自外地的傭兵小隊。那些總是會在出現在驛站上,並且毫不忌諱談論着下流髒話的傭兵,似乎暫時將所有的煩惱拋之在腦後。但讓人有些失望的是,接下來這幾天內,那支精靈傭兵小隊始終沒有在驛站上露過面。
直到第四天傍晚的時候,驛站上再次變得熱鬧了起來。
圍坐在驛站大堂中的傭兵和商人,彼此低聲交談議論不休。人群中甚至會爆發出一陣不大不小衝突,但隨着那支來自帝都的傭兵小隊的到來,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他們在暮色漸深的時候闖入這座小鎮上,一行人的到來讓不少小鎮本地傭兵表情變得有些不安。不少人咽了咽口水,望着徑直闖入到這家驛站上的小隊,所有的喧嘩熱鬧聲音瞬間變得安靜了下來。
有人準備起身離開驛站,但不等他們起身,那些傢伙便徑直擋在驛站大門前,一群滿身戾氣和血腥氣的傢伙,目光陰森的盯着在座的所有人。
這支小隊總共有七名隊員,所有人都穿着款式相似的皮甲,胸前繫着一根綁帶,在腰間佩戴着一把鋒利細長的匕首。他們肩上背着樣式不同的武器,在闖入到這家驛站后,挑選了一處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眼神中既有幾分厭惡又有幾分玩味的打量着驛站大堂內的所有人。
原本正埋頭翻看賬本的涅法雷姆,聞聲抬頭打量着這幾名外地人。
他們每人的身上和臉上,都能看到深淺不一的疤痕,或許他們曾有着不為人知的經歷和過往,但此刻涅法雷姆只是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傲慢與輕浮的痕迹。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身上的血腥氣總有一天會徹底變成毫無是處的戾氣。
涅法雷姆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視線。
小隊為首那名高瘦男人,目光忽然留意到坐在角落中的那名叫鍛鋼的男人,嘴角不由露出譏諷的笑意,「你竟然還活着,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鍛鋼。」
老圖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目光斜瞥向始終沉默不言的鍛鋼,微微扯了扯嘴角。緊接着他坐在距離離這支小隊不遠的桌子上,目光陰森森的打量着他們。
小隊隊長低頭品嘗了一口熱茶,喃喃自語說道,「我叫哈恩,是這支傭兵小隊的隊長。我們來自帝都傭兵工會,受派遣前來調查這場突入爆發的野獸暴動,雖然我們並不想介入到這種麻煩事裏,不過看起來你們並沒辦法處理好這件事情。」
安靜坐在哈恩身後的另一名高瘦男人,緩緩眯起雙眼。
他用一種怪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闖入到視線中的老圖克,很快又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視線。哈恩則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頭望着身影愈發傴僂瘦小的老圖克,微笑着說道。
「你就是小鎮本地傭兵小隊隊長之一,叫……老圖克?是吧,」哈恩臉上的堆滿了可憎的笑意,但他的語氣始終有些冷淡,「真是麻煩你們了,雖然捲入到這件事情里,卻沒辦法處理好這件事情。不過沒有更多的人遭遇傷亡,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眼神仍是有些陰森森的老圖克,目光緊盯着哈恩一行人。
他用力抿緊了嘴唇,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芙瑞爾不知何時走進了這家驛站,她安靜的站在哈恩身後,原本始終跟隨在她身後的那名高大男人,不知為何刻意保持着與芙瑞爾的疏遠。他神情複雜而糾結,彷彿被某種東西不斷拉扯着自我的意識,但眼神中的痛恨和厭惡卻漸漸清晰了起來。
「你來了。」
哈恩稍稍傾側着身體,斜瞥了一眼站在芙瑞爾身旁的洛希爾。後者用力攥緊了芙瑞爾的手腕,高大壯碩的身軀像是一頭面目猙獰的野獸,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嘗芙瑞爾甜美的身體。
他們之間,也曾有着一段少為人知的過往。
那名始終坐在哈恩身後的高瘦男人,忽然開口道,「原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洛希爾。所以,你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嘍?不過我聽說,當初芙瑞爾被逐出傭兵工會的時候,你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目光瞥向笑容愈發陰森的高瘦男人,洛希爾猛然伸手緊握住腰間的匕首。他剛打算出手,卻被哈恩厲聲制止,但他仍舊如同一頭野獸一般,將兇狠的目光投向眼前這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男人。
「你找死?伊戈爾?」
名叫伊戈爾的高瘦男人嗤笑幾聲,剛想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哈恩厲聲制止,「如果你不想繼續呆在這裏,那就最好趕快從這個地方滾出去,伊戈爾。不要總是招惹一些自己應付不了的麻煩,那隻會讓你死得更快,而且我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伴隨着隨之而來的沉默,伊戈爾的喉嚨里發出幾聲沉悶的冷笑。他將身體依靠在椅子上,目光從洛希爾的身上挪開,有些無趣的掃視着其他人。
「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不過好在現在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所以你們就先好好聊聊,也不要打擾到我們的事情。至於你芙瑞爾,我想我們應該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好好談談。」
望着目光輕蔑投向自己的哈恩,芙瑞爾無聲的想要掙脫洛希爾的手指。
但緊接着哈恩再次出聲,打破了整間驛站的沉默,「話說回來,以你們目前的能力,真的能夠安全進入到西切之森深處嗎?雖然我並不介意達成所謂的同盟,但至少你們也該讓我瞧見你們的實力才行。」
目光始終盯在哈恩身上的老圖克,忽然站起身開口說道,「看來,你和芙瑞爾早就計劃好這一切了?」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約定,與你們無關,」哈恩臉上的笑意有些戲謔,他將目光轉向老圖克,「但我並不介意你們也捲入到這件事情里,越多的人介入到這件事情里,我們也就有更多的機會,追查到關於這場野獸暴動的真相。」
老圖克忽然陰惻惻的笑了起來,「你們是怕死?還是說,哪怕是你們也沒把握進入西切之森深處?」
哈恩笑着點點頭,彷彿對此毫不忌諱,「沒有誰會不怕死,這種事沒有例外。更何況對你們而言,能夠調查清楚關於這場野獸暴動的真相,難道不是更重要的事情?在這場野獸暴動爆發之後,你們也已經很久沒能進入西切之森狩獵了,甚至也有一部分人死在那片森林裏,恐怕不用等到明年開春以後,你們所有人都會沒有獵物可以狩獵而被迫離開這座小鎮。」
人群中傳出一陣陣窸窣的議論聲。
不少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望向哈恩,但沒有人願意和這支來自帝都傭兵工會的小隊打交道。
老圖克忽然朝着地面啐了一口,腳尖用力碾動着,譏諷道,「如果不是因為有些傢伙背叛了我們,那就算是沒有你們,我們也一樣能夠解決這件事情。」
「就憑你們?」
哈恩微微側着腦袋,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輕蔑。他先是站起身,目光環顧了一眼驛站大堂中的其他人,說道,「放眼整座風息小鎮,也沒有幾人能夠捲入到這件事情里。對於普通人而言,他們根本沒有可能從那群野獸的口中活下來,只有極少數能夠駕馭魂力的傭兵,才有可能應付的了這種級別的野獸暴動。」
得以掙脫洛希爾手指的芙瑞爾沉默的站在一旁,她的手指始終緊握住胸前那枚寶石。
「在沒有足夠的戰力,你們根本沒辦法進入到西切之森深處,更不要說想要面對這場野獸暴動。不過,如果有些傢伙願意以生命為代價,或許你們真的有機會進入到西切之森深處。」
望着忽然安靜下來的驛站,哈恩滿意的笑了起來。
他留意到更多人的眼神,複雜的望向自己和老圖克,他們顯然在反覆權衡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就算我們答應和你們結成同盟,那我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老圖克忽然拔高了嗓音問道。
「你們可以繼續在這片森林中狩獵,用來維持生計,」哈恩微笑着說道,「在進入西切之森深處的途中,我們一定會遇到成群的野獸,到時候我們會出手幫助你們擊殺這些野獸,至於所得的獵物,隨便你們怎麼分配好了。」
望見眾人心生的猜疑的表情,哈恩繼續說道。
「我們的首要目的,是進入西切之森深處調查關於這場野獸暴動的真相,以及有關於那些傳言的事情……我想你們應該也聽說過這些事情吧?雖然更多的人並不相信這些傳言,但顯然我們願意為了這些所謂的傳言,冒險進入西切之森深處,一探究竟。」
哈恩坐回到椅子上的,表情戲謔的望着眼前的瘦小男人。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結伴而行,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我們會在進入西切之森深處的途中,儘力保證你們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而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協助我們一同進入西切之森深處。」
「如果不是因為那支來自帝都的傭兵小隊,擅自闖入到西切之森深處,那麼也就不會引發這麼多的麻煩事。說起來,這些事情和你們傭兵工會也脫不了關係……」
斜瞥了一眼眼神仍舊陰森森的老圖克,哈恩下意識眯起了雙眼,「雖然那支傭兵小隊來自帝都,但他們和傭兵工會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而且,只要我們能夠順利進入西切之森深處,那麼所有的真相也將會水落石出。」
哈恩微微聳了聳肩膀,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淡不過的事情,
始終坐在櫃枱前的涅法雷姆,始終緊皺着眉頭。他將目光從哈恩一行人身上收回,抬頭望見樓梯拐角處那道轉瞬即逝的身影,眼神有些微妙。
已經有太多人,因為這些所謂的流言而捲入到這場野獸暴動之中。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其他人,也被捲入到這場危險中。或許他們從一開始所在乎的,只是那些傳言的真假而已,而不是眼前這場足夠影響到太多人的野獸暴動。
涅法雷姆嘆了口氣,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