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起因
西切之森深處
直到天色徹底亮了起來,哈恩一行人這才終於放緩了趕路的步伐。他們每個人都被疲倦折磨的不堪重負,強烈的困意和倦意讓他們根本沒辦法站穩身體。冷冽的清晨還未消逝,濕潤的霧氣貼合著他們每個人的髮絲,很快衣衫也變得濕漉漉起來。
但他們仍舊不敢放鬆警惕,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按照我們趕路的速度,我們現在應該已經真正進入西切之森深處中部了,」腳下的道路開始變得平坦順暢,但道路兩側的地理標誌仍舊被風蝕的模糊不清,越來越多的空地開始暴露在哈恩的視線里,他咽了咽口水,長舒了一口氣,「按照約定,弗西斯會在這片森林的深處等着我們。」
臉色有些蒼白的芙瑞爾,抬頭望了一眼呼吸有些沉重的洛希爾。
「但他並沒有告訴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站在一旁的伊戈爾忍不住出聲抱怨道,「雖然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但我還是沒辦法相信那個傢伙。他看起來太奇怪了,就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些事情,甚至在這場野獸暴動爆發之前他就已經提前找到了我們,並且所有關於這片西切之森的秘密告訴了我們。」
「並非是全部,」哈恩冷聲提醒道,「當然,也或許是他所知道的全部。」
眾人在簡單的吃過幾口食物之後,便打算再次動身繼續趕路。
起初他們走得並不快,並且注意到眼前的森林開始變得稀疏,腳下的地面開始變得越發平整,但頭頂上方陰雲的掠過,仍是讓不少人的心中覺得有些不安。
「弗西斯……是誰?」
芙瑞爾忽然小聲詢問道。
「我也沒有見過那個傢伙,只是大概聽哈恩他們提起過幾次,這場野獸暴動的背後,就是這個叫弗西斯的傢伙親手策劃的。他在傭兵之間肆意傳播有關於西切之森的傳言,並且在半個月前引導那支來自外地的傭兵小隊,深入西切之森……」
眼角餘光留意到哈恩微變的表情,芙瑞爾忍不住瑟縮着肩膀。
「這場野獸暴動……都是因為這個叫弗西斯的傢伙引發的?」
洛希爾點了點頭,目光始終環顧向四周,「或者應該說,那個傢伙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這一切,他想要通過引發這場野獸暴動,來達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什麼?」
洛希爾低下頭,冰冷的目光從芙瑞爾蒼白的臉孔上一掃而過,「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在走出很遠一段路之後,哈恩抬頭環顧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大概確定了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直到我們穿過這片森林的深處,越過這條道路盡頭那片終年濃霧繚繞的峽谷之後,再繼續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我們一直都在尋找的那片廢墟遺迹了。至於那座記載於歷史中,目前完全沒辦法確定,如今是否仍舊存在於這片廢墟最深處的城市廢墟,應該還要再繼續往前走很長一段路才行。」
始終沉默走在哈恩身後的伊戈爾,突然開口道,「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哈恩微微皺了皺眉頭,轉身瞥了一眼其他人。
「如果弗西斯不能按照之前的約定,順利抵達西切之森深處,那麼我們也沒必要繼續浪費時間,在這種地方等着他。我們只需要繼續深入西切之森,只有這樣做我們才有機會找到那些有關於魂器的線索……」
「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洛希爾快步走上前,攤開雙手,「就算那群傭兵已經葬生在西切之森中,我們仍舊沒辦法確定,那群來自外地的精靈和來自帝都聖殿的聖職者,能夠從獸潮之中順利脫身。或許,他們有着和我們相同的目的。」
「他們別想從那種規模的獸潮之中脫身,」伊戈爾冷冷的笑了一聲,「你應該也留意到了,在獸潮還未完全形成之前,或許他們還有機會從中脫身。但獸潮一旦形成,那群傭兵根本沒有機會從持續收縮的獸潮之中脫身。」
「不用在乎他們的死活,」哈恩忽然聳了聳肩,扯了一把肩上的斗篷,「以那兩名聖職者的脾氣,應該是不會拋下其他傭兵獨自離開。那幾名精靈傭兵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至於那個叫老圖克的老傢伙,哦還有那個叫尤金的傢伙,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死在獸潮之中……」
迎面而來的刺骨冷意,讓哈恩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不等其他人開口提醒,原本一直站在哈恩身旁的另一名傭兵,忽然拔出了腰間的匕首,他動作敏捷且致命,幾乎是徑直朝着哈恩的喉嚨刺了。然而哈恩只是反手捏斷了那名傭兵的手腕,望着他手臂無力垂下,滿臉驚愕和痛苦的表情,哈恩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發生什麼事……」芙瑞爾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森林中,那道一閃而過的人影。
就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陣急促的劃破空氣的刺耳響聲,在眾人的耳邊不斷炸開。伴隨着弓箭沒入樹榦的沉悶聲響,另一枚劃破了空氣的銀色箭矢,毫無阻礙的在一名傭兵小腹上炸開了一團鮮紅的血液。
「該死的,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洛格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將自己的身體藏在一棵巨樹的背面。
「是老圖克他們,哈恩。」同樣藏身於巨樹背面的伊戈爾,衝著哈恩喊道,「他們找到了我們留下的蹤跡,並且追上了我們,看起來這幾個傢伙還真是命好,這都讓他們活下來了。」
即使是哈恩的動作已經十分敏捷,但那枚從哈恩面前劃過的箭矢,仍是差些撕碎了他的鼻樑。他深吸了一口氣,在短暫的一瞥之後大概確定了老圖克一行人的位置,「我們先離開這裏,朝森林深處繼續走,盡量避開接下來的箭雨。」
在那陣密集的箭雨稍稍停息的短暫片刻,哈恩一行人頭也不回的朝着森林深處衝去。他們一邊閃躲着身後隨時可能飛掠而過的箭矢,一邊分辨着腳下的道路,即使他們已經竭力將身影躲藏在樹榦的陰影之中,但還是有人死在了那陣密集的箭雨之中。
如影隨形的恐懼感,不斷壓迫着他們每一個人。
所有人都只能竭力加快腳步,想要從這場獵殺之中脫困。然而就在洛希爾轉過身,目光瞥向身後的短暫片刻,那道從陰暗角落中沖了出來,徑直將洛希爾撞倒在地的高大人影,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匕首刺入了洛希爾的喉嚨里。
瞬間被痛苦和恐懼佔據了身體的洛希爾,在短暫的混亂之後,抬手一把握住那個人的喉嚨。他幾乎沒有耗費更多的力氣,便輕易的捏斷了那個傢伙的喉嚨,大概是滾燙的鮮血嗆入了喉道里,洛希爾艱難的大口喘息着,臉色迅速變得慘白難看。
「怎麼會是他……」
滿臉不可置信的芙瑞爾,目光顫抖的望向那道倒在地面上,灰色視線卻仍舊注視着自己的高大男人。他的嘴唇彷彿是在微微翕動不止,但芙瑞爾完全沒辦法聽清他究竟在說什麼,而直到那個男人徹底斷了氣,芙瑞爾這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在這場野獸暴動爆發之後,這個傢伙就離開了隊伍徹底失去了蹤跡。
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而且差一些就能夠殺死洛希爾……如果他的力氣再狠一些,準頭再穩一些的話……
「該死的,芙瑞爾這是怎麼回事……」
望着血液不斷從指縫中流淌而出的洛希爾,芙瑞爾艱難咽了咽口水,低聲說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情才對。這個傢伙……在風息小鎮上的時候,我通過靈魂浸染的天賦控制了他,但以我的魂力天賦而言,這種影響本身就是通過摧毀他的意識而建立的掌握。」
「還能察覺到他們的位置嗎,伊戈爾?」哈恩忽然大聲喊道。
「我沒辦法定位他們的位置,」伊戈爾一邊調整着呼吸,一邊嘗試着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下來,「現在相隔的距離已經太遠了,我幾乎沒辦法感知到他們的魂力氣息,而且這片森林中的魂力氣息已經變得徹底紊亂,看樣子那頭凶獸已經開始蘇醒了。」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注視着洛希爾那張怨毒扭曲的面孔。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裏,不然他們可能還會追上來。」
哈恩冷冷的瞥了一眼洛希爾脖頸上血流不止的傷口,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如果你們也不想就這樣死在這裏的話,那麼就繼續走吧。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直到哈恩一行人的蹤跡,徹底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老圖克一行人才從林中陰暗角落裏走了出來。
「沒能殺死他們,還真是可惜。」抬手抹了一把臉孔的尤金,朝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我還以為剛才那一箭,能夠直接射穿哈恩那個傢伙的腦袋。不過他們運氣還真是好,這都讓他們活下來了。」
老圖克微微皺起眉頭,眼神冷淡的瞥了一眼尤金。
「不要忘記弗西斯交代給我們的事情,尤金,」老圖克壓低了聲音,提醒道,「我們只需要按照計劃,將哈恩一行人驅趕到西切之森的更深處,而且必須保證他們能活着進入那片廢墟。」
尤金低頭調整着手中的弓弩,喉嚨里發出隱隱的嗤笑聲,「這種事情你還不需要來提醒我,老圖克。不過話說回來,哈恩是怎麼得到有關於魂器的線索?他們自始至終,好像都是在有計劃的進行這些事情。」
老圖克緩慢向前走了幾步,瞥了一眼倒在冰冷地面上的男人屍體。
他隨手將地面的上幾枚箭矢收了起來,輕聲說道,「這些事情咱們還是少擔心的好,而且在那頭凶獸鹿睨的影響下,我們根本沒辦法在這場野獸暴動之中,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你未免也太小瞧自己了,」尤金的目光瞥向倒在地面上的死者,忽然說道,「從一開始,弗西斯就計劃好了這場意外。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藉助散播在傭兵之間的各種傳言,來吸引更多的傭兵進入西切之森。而那頭被弗西斯喚醒的凶獸鹿睨,不但引發了這場災難性的野獸暴動,而且還屠殺了不少被捲入到這場事件之中的傭兵。」
「所以你應該感到慶幸,弗西斯還不想除掉你,」老圖克忍不住縮了縮身體,用力嗅了嗅迎面而來的冷風,被陰雲籠罩的西切之森,像是一團黑色的沒有任何生氣的塵灰,「接下來的事情,可能就簡單多了。」
「那群精靈們去了哪?」尤金忽然開口問道,「他們不會也死在那場獸潮中了吧?」
老圖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目光從那副屍體的身上收了回來,「誰知道呢,反正我是不想知道這些事情,而且我們也沒必要知道這些事情。或許從一開始,他們的死就是被弗西斯計劃好了的,連我們,也是這場計劃之中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啊,只要乖乖聽話就能活下來,」尤金低頭將手中的弓弩重新佩戴在腰間,他呵出一口冷氣,眼神有些黯然說道,「我們走吧,得抓緊時間趕路了,不然就要跟丟哈恩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