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憤怒的錦衣衛
後世對於福王朱常洵的評價,多半認為他是一個色鬼,一個自私到骨子裏的小人,但從來沒有人說他是個蠢貨。
畢竟福王雖然窮奢極欲又橫徵暴斂被百姓痛恨,但也不是木頭人,更不是傻子,對危機還是有所察覺的,當李自成圍攻洛陽的時候,福王還是願意出重金招募敢死隊進行抵抗的。
這就說明這個人還沒蠢到家。
所以當手下的師爺跑來告訴他兵部右侍郎楊嗣昌,在前幾日時光天化日之下,家中突然闖入幾十個身披重甲的大漢,將楊家七十六口人殺得只剩下四人後揚長而去。
楊嗣昌一日之間悲憤白頭,苦跪於紫金城外求皇帝下令剿滅秦氏惡匪,還他楊家一個公平。
但皇帝不為所動,反而下旨責備楊嗣昌攻訐忠臣。
畢竟對於久居於紫禁城的崇禎帝來說,懷疑一切才是他的常態,比起一個兵部右侍郎說的話,崇禎更加相信咸陽每年繳足了的稅。
一個是願意主動將錢糧稅收足額甚至超額送給他的秦政,一個是整日勸說崇禎要節儉,自己卻一餐花費千兩白銀的楊嗣昌。
崇禎到底會信任哪個人?顯而易見。
同時,平賊將軍左良玉手下十九個親信校尉小將一夜之間全部被殺,人頭全部被送到了左良玉府上,代表着從此左良玉對於手下軍隊的控制一落千丈。
而就在人頭送達的當天,左良玉家中的親衛突然爆起,當場殺害了左良玉親子親女,並且砍下了左良玉的一條手臂。
當天,國舅田弘遇在家中突然不知所蹤,再被找到時已經瘋瘋癲癲,睡倒於豬圈之中,不知道自己何名何姓,連話都不會說了。
這三個人的下場深深的嚇到了福王。
一個世代高品的高官之家,在京城被屠戮一空。
一個掌握兵權,手握精兵的高級武將,手下將領一日全亡,子女也損失殆盡。
一個身份高貴,女兒貴為皇貴妃的國丈,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傻子。
而他朱常洵雖然貴為藩王,如果惹怒了秦政,他的下場真的能比這幾人好到哪裏去?
所以福王怕了,原本手下的人給他描繪的宏偉藍圖都被他迅速捨棄,一個敢輕易打破規矩的人肯定不會在乎多打破一次。
「咳,秦大人,我剛說的只是些玩笑話,你應該沒放心上吧?」
秦政呵呵一笑,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這人從小就記仇,而且我最恨兩種人,第一種是惦記我東西的人,第二種是不把人當人的混蛋,一旦記仇一輩子都忘不掉。」
福王聽到這話,渾身一顫,哭喪道:
「那怎麼能讓您忘掉呢?」
「這簡單,聽說福王殿下富甲天下,在各地都有不少產業,剛好山西一地鄰近我咸陽,希望福王殿下能將山西的產業交由我來打理,這樣的話我什麼事情都可以記不起來。」
福王想到自己會大出血,但是沒想到秦政的胃口竟然這麼大,竟然想要整個福王府在山西的產業。
要知道山西一地的進項可佔了整個福王府每年收入的三分之一,福王原本只是想放點血,卻沒想到秦政要吃肉。
「這是否有點太多了?」福王戰戰巍巍的問道。
「福王殿下您不願意我也可以理解,下官還有事情,現在就告辭,不叨擾殿下了。」
說完話,秦政果斷轉身帶人就走。
福王也沒想到秦政竟然也不想着討價還價一番,就這麼離開了。
正當福王慶幸如此輕易就打發走秦政的時候,剛剛跑來報信的年輕師爺卻慌張了起來,立刻走到福王身邊提醒道:
「殿下,這秦政就這麼走了才危險啊!他是個這麼好打發的人嗎?他今日一走,明天就可能有甲士殺入府中啊!區區一些產業就能換取這隻西北餓狼不再窺視,這難道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嗎?」
福王這才醒過神來,感激的看了一眼這年輕的師爺,連忙讓師爺前去告訴秦政,山西的全部產業,他朱常洵給了!
秦政此時並未走遠,晃悠悠的剛出了福王府不遠,好像在等什麼人似的。
那位年輕師爺看到跑出了福王府,看到不遠處的秦政立刻喜笑顏開,跑到秦政身前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開心的說道:
「縣尊,福王已經答應了將山西產業全部交由給你,我這齣戲演的還不錯吧?」
秦政卻狠狠的揉搓了一下這年輕師爺的頭,笑罵道:
「常末遠,我讓你小子來負責統籌洛陽的情報事宜,你卻混入福王府當了個師爺,真的是膽大妄為啊?!」
常末遠說道:
「縣尊,你可就太小看我了,洛陽本身就早在我們影響範圍之內了,我來到洛陽只用了半年就將這裏上上下下摸了個清楚,既然閑着也是閑着,還不如多做點事情,今天這吳全有死後,我就是福王最信任的心腹,我們以後不就可以借用福王的名頭做很多事情了。」
對於常末遠的話,秦政卻搖了搖頭否定道:
「朱常洵自私自利到極點,自小高貴的身份和生活的環境讓他早已喪失了人性,任何人在他眼裏都是下等人,可能隨時一個心情不好就會殺人,你在他手下隨時可能會遭遇危險,為了一頭待宰的肥豬,遭遇這樣的危險不值當。」
常末遠自然不會去反駁秦政,而是認真說道:
「在我們小時候您就告訴我們,一個人的價值和做的事情息息相關。只是做些情報工作確實安全,但是我更想為您,為我咸陽縣做更多的事情,所以即便日後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我認為也是沒有關係的,您就相信我吧!」
聽完常末遠話,秦政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
「你們這群小子一個個長大后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為了做事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命拋之腦後,難道從來不想着我將你們一個個培養成才是為了什麼?別把自己的命看的那麼輕賤。」
「我的命以前只值幾十斤的糜子,就是因為您,我現在的命少說也得值幾百兩金子吧?我常末遠命永遠只屬於縣尊您,區區一個福王不配奪走我的生命,我還要跟在您身後去見識您說的那個人人都獲得有尊嚴,人人都能吃飽飯的美好世界呢!」
看着一臉嚴肅認真的常末遠,秦政不在言語,是他將這群被買來的孩子培養成了一個個極有才華極有信仰的為理想奮鬥終生的戰士。
就要接受這群孩子會越來越獨立,越來越有想法。
「那你自己小心,別忘了還有我們在家裏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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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地,長安城內。
秦地錦衣衛都指揮所內,錦衣衛千戶紀成正一臉憤怒的看向秦地的錦衣衛都指揮孫歡。
剛從京城來的紀成根本無法想像,錦衣衛在歷朝歷代各個勢力連番的打擊之下,如今只能當做東廠提督的狗才能苟且存活。
而自己手持東廠提督曹化淳密令來到秦地調查,竟然連一個人都調動不了。
甚至自己把密令交給當地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孫歡后,這位都指揮使直接將密令扔到了地上。
孫歡看着紀成那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嗤笑道:
「讓我們去陪着你調查咸陽令秦大人?我可沒這功夫,也沒這膽量做這種事情,你想查你就自己去查吧,別拖累我們,滾吧。」
紀成咬了咬牙,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密令,憤然離去,既然當地的錦衣衛不去配合自己,那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於是紀成回到了自己下榻的酒樓,帶着所有東西騎着快馬就出了長安城準備前往咸陽。
剛剛出了長安城,根本不熟悉秦地的紀成就迷了路,辛虧路邊有個老農正扛着鋤頭回家,於是紀成拿出了五文錢遞給了老農然後問道:
「老人家,咸陽怎麼走?」
老農接過銅錢,立刻將銅錢揣到了兜里,然後以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紀成,道:
「你腳底下就是咸陽。」
說罷,老農就開開心心的準備離開,今天遇到了個傻子,白賺了五枚銅錢,這能不高興嗎?
而紀成則滿臉的疑惑,看向了不遠處長安那高聳的城牆,他明明只是剛出了長安城,怎麼就到了咸陽呢?
疑惑不解的紀成連忙拉住老農,問道:
「這裏應該是長安的萬年縣?怎麼會是咸陽縣呢?」
老農聽到紀成這句話立刻就不開心了,大聲道:
「這裏就是咸陽縣,老漢我還會騙你不成!愛信信,不信拉倒!滾蛋,瓜皮娃兒。」
不知道老農為何突然生氣的紀成,一臉懵逼。
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幹,就白白挨了句罵。
辛虧旁邊有個老婦人幫紀成解了惑。
「現在在秦地這快地方,只要你出了長安城就是咸陽了,長安的幾個縣衙都沒地沒人了,所以全都搬進長安城裏,就是因為現在這裏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咸陽人,你說這裏不是咸陽,馮老頭肯定不開心啊!他一家老小都是咸陽縣衙救得,肯定不樂意你說這話。」
第一次來到秦地的紀成被老婦人的話驚呆了。
紀成是知道在如今的秦地,咸陽縣一年的稅收就佔了整個秦地的九成,卻未想到,原來是因為咸陽一縣就佔了秦地快九成的土地。
「咸陽縣的這種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在謀反嗎?!」紀成憤怒的嘶吼道。
而老婦人聽到紀成的話立刻臉色大變,狠狠的看了紀成一眼后,逃似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