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府殺人
崇禎七年二月二十二日。
「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在詩人口中神仙宮殿都不如洛陽,可洛陽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之高。
而洛陽作為十三朝古都,在崇禎年間也是最繁榮的城市之一,所以明神宗才會將他最寵愛的兒子朱常洵分封在此,號為福王。
而這位福王可稱得上現在大明最有錢的藩王,比起紫禁城把自己的待遇都削減成四菜一湯的皇帝,福王享受起來可謂是窮奢極欲。
為了慶祝他自己四十八歲大壽,福王朱常洵花了整整三十萬兩白銀進行慶祝,提前大宴了三十日,將牡丹花瓣鋪滿了洛陽的街道。
甚至洛陽周邊的所有官員都被下了請帖,就連只是從京城述職后返回咸陽路過的秦政也被請到這福王壽宴上。
對於這頭福豬的邀請,秦政自然很想拒絕,但是想到這頭福豬是自己的大主顧之一,前段時間還剛買了二十萬兩的琉璃據說要做一個水晶宮殿。
看在銀子的份上,秦政只能嘆口氣去參加這令人反感的宴會了。
帶着一騎人走進了洛陽,看着這鋪滿花瓣,卻又乾淨的嚇人的街道,秦政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之前前往京城述職的時候,為了洛陽一月的簽到獎勵他特意在洛陽呆了一段時間。
洛陽最令人影響深刻的地方就在於滿街道的攤販以及乞丐流民。
畢竟這幾年反賊越發勢大,因為有着咸陽守着關中,所以原本在秦地興盛起來的反賊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等人被洪承疇打的到處亂跑,除了入蜀張獻忠外,大部分反賊都跑到了山西地區為禍一方。
而作為鄰近山西的南直隸,自然流民乞丐就多了起來。
辛虧南直隸繁盛,還靠着黃河,糧食還算充足,勉強將這一波流民吸納進來,才沒有造成大亂。
但是今日進城之後,秦政竟然沒有發現一個乞丐與流民,甚至洛陽滿大街的攤販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有一些華麗的馬車在洛陽這並不寬闊的大道上行駛,曾經繁榮無比的洛陽甚至變得有些安靜。
有疑惑自然要問,秦政問那個帶路的福王府管事:
「今日洛陽的街道有點蕭條啊?」
那管事對秦政很是恭敬,立刻回道:
「我們王爺嫌這些下等人會污染他的花瓣街道,特意命令洛陽城的百姓這段時間不準上街,所以才能讓我洛陽的街道如此乾淨整潔。」
聽到這話,不僅是秦政,所有跟着秦政的護衛一個個臉都黑了起來。
確實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荒唐之人,為了所謂的乾淨,竟然不讓百姓上街?
要知道很多百姓都是每日賺的每日的口糧,一日不出攤,一日不幹活可能全家都得挨餓。
「這樣不會餓死人嗎?」
看到了秦政臉色不好,福王府管事連忙說道:
「不會,我們王爺大壽的日子,死人多不吉利,我福王府每日會給他們施一頓福祿粥,保證不餓死他們。」
「這河南巡撫和洛陽知府都同意了?」
「那是自然,我們福王殿下可是當今陛下的親叔叔,只是辦個大一點的壽宴罷了,怎麼會不同意。」
秦政沒有言語,隨着管事走近了福王府。
這福王府的大門比尋常大門寬了一倍有餘,這倒不是因為福王想顯擺自己的身份,而是因為作為一個五百斤的胖子,連自己走路都成了難事,想行動出門只能依靠步輦被八個下人一起抬着走。
而普通的大門根本沒有那麼寬,福王根本出不去,所以福王府家的無論是大門還是各屋的門都比尋常的門寬上一倍。
當管事通報了咸陽縣令秦政親至的時候,除了癱坐在主位上的福王,在場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以注目禮看着秦政走了過去。
不時的還有人朝着秦政行禮,這些行禮的人大都是與秦地相關之人。
走了幾步后,那位管事卻把秦政引到了屋外的一處桌椅上。
秦政看着這個位置,安撫住想要拔刀的董達,輕笑了一聲坐了下來。
而見秦政竟然被安排坐在了屋外,周圍的人臉色大變,尤其是坐在屋內的那一群人,此時根本不敢坐下,看向了正在那飲酒的福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此時福王府的大總管吳全有立刻從屋內走了出來,表面極為客氣的說到:
「秦大人,屋內的位子滿了,只能委屈您坐這了。」
秦政沒有理睬吳全有,坐下后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后才向吳全有問道:
「吳總管,我想問問你,不知道是哪位福王身邊的大才想出的花鋪滿街,賜民福祿粥這種事情的?」
吳全有雖然外面一臉假笑,但心中早已狂笑不止。
秦政之名早已聞名天下,除了因為他是咸陽縣令,而且據說文比管仲,武比項羽之外。
秦政最為出名的就是所謂假仁假義的「重民」,所以吳全有才向福王建議,想要激怒秦政,最好的方式就是折騰洛陽的百姓。
現在看來,這一套果然有效,秦政明顯是帶着怒氣來的。
吳全有笑着說道:「大才不敢當,小的只是做了些分內的事情讓主子高興罷了。」
「哦?原來是你出的主意?」
秦政斜着眼瞥了一下吳全有后,將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說道:
「砍了他。」
就在吳全有心中竊喜秦政果然失態,就連酒杯都砸在了地上的時候,陡然聽見砍了他三個字。
還沒反應過來這個「他」是誰的時候,就感覺自己頸部一痛,然後就發現自己的頭顱已經飛了出去,然後身體轟然倒塌,血立刻流了一地。
「啊..」
福王府的侍女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直接大聲尖叫了起來,而周圍其餘賓客更是猛地退了一步,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驚詫的看着這血流如柱的場面。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說過秦政性格猛烈如火,膽大包天,卻沒人想到這人竟然敢當著福王的面讓手下護衛砍死了福王府的大管家。
董達動手砍人的時候很講究,特意朝正面砍得,因此屍體倒了之後血液並未朝秦政坐的方向流淌。
而秦政依舊穩坐釣魚台,拿起另外一個杯子,又倒了一杯酒向屋內的福王遙遙一敬,然後一口喝完說道:
「我脾氣爆了些,見不得有蒼蠅在耳邊聒噪,讓福王殿下受驚了,不過您過大壽,大喜的日子見見紅應該很吉利,這就當我送您的壽禮了。」
福王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在吳全有被砍下頭之後就嚇得渾身顫抖,手抖得將杯中的就都全灑到了身上而不自知。
面對秦政的話,好半晌才顫抖着聲音的回應道:
「我可是福王,當朝皇帝的親叔叔,你竟然敢當著我的面殺人?何等的肆意妄為?!」
「哦?福王殿下不開心了?」
秦政的一聲反問直接將福王嚇了個一激靈,酒杯都跌落在自己的肥肉上,連忙否認道:
「沒.....沒有...」
但隨着福王府的衛士到來,福王的膽子好像又長出來了一樣,手也不在抖了,語氣陡然強硬了起來。
「秦政,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當著我的面縱容護衛行兇?!你可知到這是什麼罪責?任知府,你告訴他,他該當何罪!」
聽到了福王的問話,任長水看了眼站的滿滿當當的福王府護衛,膽氣也長出來一些,想了想自己可是堂堂的咸陽知府,可比秦政一個小小的咸陽縣令大得多。
於是深吸一口氣后,硬着頭皮說道:「秦縣令,您這當場縱容護衛殺人是有些不妥,而且還是當著福王殿下的面,不如您向福王道個歉,把這事揭過去可好?」
「呵,不好,這人該死我自殺得。任知府?你是洛陽知府任長水?」
秦政的回答讓任長水渾身一顫,立刻察覺到了秦政話中的殺意,急忙說道:
「在下是任長水,但這禁止百姓上街的命令與我無關啊,是福王府的人貼的告示,下的命令,我一個小小的知府,實在是管不住他們啊。」
福王看着自己的援手立刻就慫了,不由的更加憤怒,而且福王府的護衛越聚越多,他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當整個舉辦宴會的地方都站滿了福王府的衛士時,福王的膽氣來到了巔峰。
福王用他那肥大的手指指向了秦政叫罵道:
「你還不知道吧?兵部右侍郎楊嗣昌,平賊將軍左良玉,國舅田弘遇同時上書,告你咸陽縣令秦政,盤踞一方,養寇自重,上書請陛下將你秦政押解會京城,另派一人擔任咸陽縣令。」
「哦,我聽說了,但這都是些風言風語,這些人很快就會放棄對我的無理指責。」
聽到秦政的回答,福王冷笑一聲:
「他們可都是有實證呈於陛下的,我告訴你,如果你現在上書為了穩定我大明江山社稷,請求陛下在咸陽派遣一位封王,推舉我的話,我還能給你一條生路,讓你繼續苟活。」
福王的話讓秦政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今天搞這麼一出,原來是因為這樣?沒想到你身體痴肥,腦子也不怎麼靈光。」
聽到秦政這麼無理的話,福王府的護衛首領立刻忍不了,呵斥道:
「大膽秦政!竟敢對福王如此無理,你是想死在這嗎?!」
秦政看到這種場面,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這個世界蠢貨太多,煩的讓他頭痛。
而福王滿臉惡意,不懷好意眼神肆無忌憚的掃着秦政。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快速從外面跑到了福王身邊,恐懼的望了一眼秦政后附在了福王耳邊說了些什麼。
而福王越聽頭上的汗就越多,肥肉都嚇得顫抖起來,形成了一個個有規律的波浪。
當聽完書生的話,福王臉色變得很是奇怪,最後只能朝着秦政堆起笑容道:
「秦縣令我這和你開玩笑呢,你們都給我撤下去!本王大壽的日子,你們這群護衛進來干甚!都給本王滾出去。」
護衛們都愣住了,不是你叫我們提前埋伏到這的,怎麼又讓我們走呢?
還好福王府的護衛頭領還算機靈,立刻喊着讓周圍的護衛撤走了。
此時福王府劍拔弩張的氛圍立刻就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