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千秋宴
陳羽眼神頓時冷如冰霜。出兵、助恆國、降伏,無詔出兵相助敵國,隱瞞不報擅自受降,每一刀都往死罪上捅。她收服察察的事被壓得很嚴實,天辰除了李願沒人知道,這使臣這樣大庭廣眾地提出來,居心叵測。
不出張令文預料,他話才一出口,天辰朝臣就有了騷動:依他所言,明王最輕最輕都是一個私自調兵之罪,至於通敵賣國、越位篡逆,那更是可以把鎮國公府一起拔掉的滅族重罪。秦國公所料果然不錯,明王出兵根本沒有上報天辰朝廷。
陳羽深吸一口氣,道:「閣下可知引兵入關如同宣戰?貴國聯合西域,」說到這停頓片刻,鋒利的眼神掃過下面眼神躲閃的西域使節,「為察察南下入侵大開方便之門,本王被迫出兵,何談相助。」
宣戰?恆國敢向天辰宣戰,金吾衛那些渴望戰功的將士馬上就能把恆國給踏平了,物理意義上的踏平。
張令文抱拳一拜,笑道:「察察來勢洶洶鄙國國力衰微無力抵抗,只好向宗主求助。幸好王師勇武無雙,教那察察只能俯首稱臣。」
很好,下套已經明目張胆了。陳羽微笑道:「幫你們簡直是浪費本王的槍炮,若不是父皇非讓本王打,本王管你們是死是活。貴使要謝,也該謝父皇才是。」
張令文眼皮一跳,看向上位。難道是天辰皇帝密旨?還是李洪幫陳羽掩護?按理說時間是來不及的……
那處張令文滿腹疑惑,這邊李願也看向龍椅,只見父皇捋了捋須,淡定道:「恆國作為天辰藩屬,藩國有難,朕自當相助,貴使太過客氣了。」
父皇明顯不知情,卻如此自然地幫她託辭過去。父皇已然默許她對北境軍政的絕對控制權,父皇究竟為何如此縱容她?父皇拿捏着她什麼樣的軟肋才敢如此放心?
看李願這眼神陳羽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頓時不想搭理那個不長眼的傢伙,好在此時文武官員也都開麥掩護了,陳羽脫身出來專心安(勾)撫(搭)李願。
在陳羽好一通輸(犯)出(賤)之後終於把李願的眼神從忌憚變成想捏死她的原始衝動,於是陳羽放心地把眼神挪到她覬覦已久的部位。
李願的腰真的好細喔。陳羽看着李願盈盈一握的細腰舔了舔嘴唇,饞了。
陳皮皮眼饞了爪子就不老實,趁着李願轉過腦袋不想搭理她,悄咪咪就摸了上去。
錦緞的腰帶如嬰兒肌膚似的滑,里裡外外穿了那麼多層小腹還是很平坦,隔着宮裝都能感覺到裏面的小腹兼具柔軟Q彈,摸起來手感特別好。
陳羽越摸越起勁整個人都快側到李願懷裏,長公主殿下表示她真的非常想捏死這個皮球,又礙於大庭廣眾,只能面上維持着禮貌,左手隱到桌下精準地將犯罪嫌疑手捉拿歸案。
被抓住了手陳羽不高興,小嘴癟得可以掛油瓶,「你幹嘛?」
「駙馬,」李願溫和一笑,「大庭廣眾,乖一點。」
「不想乖呢,你放開我嘛。」陳羽象徵性掙扎了一下,李願果然擔心放手歸腹再生事端,死死抓着小爪子一點沒鬆開。
手被抓住也不影響陳羽勾搭李願,手指在局促的空間裏照樣一鉤一鉤的,指尖在絲綢般光滑的手背上划著這種圖案。
不知這皮球挑到哪條經絡,撓得她心間漣漪似的泛起酥麻,一層一層的,經久不絕。李願深深呼了一口氣,默念三遍《靜心訣》,勸說自己手背上只是爬了一隻不安分的白蠶。
本來事情平平穩穩發展,文武重臣和萬國使節吃吃喝喝明裡暗裏互吹打嘴炮,陳羽自顧勾搭李願自成一方世外桃源,直到:
「天辰的公主都是這樣的明艷動人,不知本汗是否有幸,可以迎娶一位天辰的公主?」
誰在想屁吃!陳羽殺氣騰騰的眼神「唰」地射去,殺氣比陳羽還濃的是對面李思的眼神,簡直恨不得把說話的那傢伙當場洞穿,李惠察覺到姐姐氣場變化,伸出小手輕輕安撫。
說這話的是匈奴最近崛起的烏蘭部的左賢王巴勒,一個壯得像一座肉山的標準草原漢子,皮膚黑中泛紅,滿臉橫肉,一條手臂快有電線杆子粗,全是凹凸起伏的肌肉塊,站起來怕是將近兩米,據說在打仗的時候特別勇猛,被他父汗賞了一大塊土地,也建起一個「國中國」當著小可汗,這一回特地趁着天辰千秋宴,想來見識一下南方的女人。
李洪聞言眼中亦閃過不悅,連帶着笑容也有些僵硬,「朕的幾個女兒都已婚配,可汗所求恐怕不能實現了。」
巴勒像聽不懂人話,電線杆子粗的手臂一揮,把手裏的酒杯砸在桌案上,聲音糙得像生吞了十幾片砂紙,「天辰陛下放心,匈奴不嫌棄婚配過的女人。」
「咳,」文武重臣怒氣拉滿正要開火,誰料上邊渾身慵懶的大王竟然開口了,「不知可汗,看上哪位公主?」
巴勒貪婪的眼神無禮地打量陳羽,眼神很快被她身邊的李願吸引,小小的眼珠又頓時滿是色氣,「本汗看閣下身邊的那位就很不錯。」
無知不是病,犯起來很要命。陳羽倚在椅子上,左手晃着酒杯笑道:「很不巧,這位長公主是本王的。」說罷陳羽手腕一翻,煞有介事地亮出她們十指相扣的手,李願配合地流露出深情羞赧的神態。
誰料巴勒滿不在乎,呵道:「閣下和長公主和離,本汗就可以娶她了。」
陳羽放下手,眼神一沉,腦子裏調頻調了半天,發現實在無法調到巴勒的智商,「長公主乃天之驕女,可汗憑什麼娶她?」
老大哥察察廢了,暴發戶鄂博遭「天譴」了,甚至稍微厲害一點的,當初隨鄂博同流合污的都被馮玉(北戰區司令)和哈頓順便挨個問候了一遍,如今這烏蘭部充其量是一群互啄的菜雞裏面嘴比較尖的一隻,真打起來連陳願林都看不上這麼弱雞的對手,更別提陳羽。
可是巴勒不那麼認為,他堅信烏蘭部是騰格里眷顧的子民,加上路過匈奴千年的勁敵恆國時,恆國的皇帝太弟還有秦國公將他好一頓誇,幾乎把他捧成騰格里最眷顧的天選之子、草原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勇士,正驕傲呢。
巴勒挺起胸膛幾乎拿鼻孔看人,「憑本汗是騰格里最偉大的子民,草原最勇敢的勇士,你這個病雞一樣瘦弱的男人配不上美麗的長公主。」
陳羽酒杯一頓,嘴角仍掛着微笑:「最偉大的子民?本王看你全身上下也就這大腦袋還湊合,還不知道砍下來做夜壺容量夠不夠,就你還敢妄想長公主,但凡就一粒花生米也不至於醉成這樣。」
「嘭!」巴勒幾乎把桌案拍碎,「天辰的皇帝陛下,本汗要和這個狂妄的傢伙決鬥!」
那邊劍拔弩張,陳羽對面的李煊笑眯眯地看熱鬧,臉上洋溢着放鬆。歷年這樣的萬國宴總需要一個「戰術熊孩子」式的角色,為的就是遇到場面僵持不下、父皇不便開口、文武官員火力不足時出來炸塘的,公主閨名不能受損當然不能做,有奪位之心的皇子更不行,縱觀這一輩,就明面上身份夠高又頂着皇室第一紈絝名號的他最合適。
反正炸了塘被罰幾個月禁閉、罰幾個月俸祿就完了,他炸完塘必然是長姐如母的願姐姐出面呵斥以維護各國面子,到時候父皇找個由頭往長公主府大賞特賞,他府里沒錢了自然找願姐姐資助,繞一大圈皆大歡喜。
這個流程李煊已經很熟練了,但是今年有人搶活,李煊樂得看戲。不過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千秋宴肯定是不能打起來的,要是陳羽那個地痞氣頭上來了真想打,還得他這個專業人士出來救場。
「本王拒絕,」陳羽面色雲淡風輕,彷彿耳邊的怒吼只是狗叫,「本王與可汗體格相差甚遠,點到為止的切磋本王似乎不佔上風,生死搏殺可汗又必然死在本王手中。若是本王逞一時之勇讓父皇的千秋宴見血,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被一個瘦弱小白臉看不起,巴勒簡直氣得冒煙,「狂妄的傢伙!本汗和你簽生死狀!」
巴勒越氣陳羽越淡定,手指輕輕摩擦李願光滑的手背,「不簽。」
「懦夫!你不敢決鬥,長公主就是本汗的了!」
陳羽眼中殺氣激蕩,左手酒樽幾乎被捏得變形,狠狠壓迫着昨晚的傷口,嘴角卻是在笑,「本王給你生路,你別不識好歹。」
對面的李煊瞬間收斂輕鬆,緊張起來,捏緊酒杯隨時準備「發瘋」。
「駙馬,」李願傾過身子輕輕按住陳羽左手,柔和的聲音傳入每一個人耳中,「今日良辰不宜舞刀弄劍,你與可汗若想交流武學,再擇吉日為好。」
李洪也端起酒杯,朗聲道:「願兒所言極是,羽兒修為高深、可汗孔武異常,今日宴會恐怕施展不開,還是擇日再行切磋為好,今日良辰,感謝諸位不遠萬里前來祝賀,朕謹以此酒,敬天辰國祚永昌、萬國友誼長存!」
文武官員端起酒杯,高聲應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後其餘使節也都舉杯,硬是把巴勒堵得沒機會說話,只能忿忿地喝酒。
陳羽鬆了手,心癢難耐地看了看李願,又把殺氣騰騰的眼神落到巴勒身上。
四周聲音漸歇,被巴勒逮到機會說話:「請問天辰皇帝陛下,什麼時候是本汗和他決鬥的日子?!」
陳羽微笑道:「明天。明日辰時,本王在明王府校場恭候大駕。」
「好!你明天千萬別嚇得不敢來!」說罷巴勒還想放些狠話,被火力充沛的文武官員連消帶打扼殺在喉嚨里。
這邊李願手上暗暗使力,發現掙脫不開只好放棄,「你明日當真要與他決鬥?」
陳羽淺酌一口,微笑道:「他活不到明天。」
李願一驚,「你想做什麼?」
「放心,」陳羽又碰了碰李願手背,「那什麼烏蘭部,也活不了多久。」
「你要滅了匈奴?」
陳羽下巴向上位一挑,「是父皇想滅了匈奴——匈奴是滅不了的,只要那片草原存在,就永遠會有游牧民族。」
李願也向上一瞥,低聲道:「需要本宮幫你么?」
陳羽一臉太陽從西邊出來,好半天才想起來調侃:「要不你親我一下給我打打氣?」
「登徒子!」李願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手上掙扎得尤為劇烈,彷彿慢上一些就會被猛獸吞噬。
「別,你別動,」陳羽趕忙兩手並用按住李願,好聲哄道,「我不說了好不好?我們還在演夫妻情深的戲碼呢,你不想穿幫的對吧?」
「你……你……」李願試圖強壓住翻騰的回憶,可夢中陳羽獰笑的面目卻愈發清晰,陳羽冰冷的手此時彷彿燃起的炭火,冰冷刺骨又灼熱難當。
「你放開……」李願面色泛白,掙扎雖不如剛才劇烈,但顯得異常堅定,「抱歉,本宮做不到……」
「我什麼都沒做。」陳羽委屈得不行,可是被李願慘白的臉色嚇得不輕,只好先放開。
「抱歉。」陳羽一放開李願就像逃離了虎口,整個人往邊上一縮。儘管李願很快又正回身,巧妙地將方才的逃離偽裝成羞澀躲開的慣性,可是陳羽感覺得到,她們中間陡然拔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陳羽無措地看向李意,李意不知從哪變出一盞熱茶,陳羽趕緊端到李願手邊,「要不要喝點茶?熱的,李意給的。」
李願越過陳羽看向李意,後者的目光卻不在這裏。李願只得收回眼神,緩緩端起茶盞。
「我不碰你了,你別怕,一會兒我們還得一起去給父皇獻禮呢。」陳羽盡量放輕語氣,示意李願看邊上的李煥,宴會進入獻禮環節,李煥已經拿着一卷捲軸走到中間了。
李願抬眼一瞧,悶悶「嗯」了一聲。
那邊兩個宦官合力打開那幅一丈多的捲軸,李煥拱手一禮,朗聲道:「父皇,這幅《九州風貌圖》乃兒臣廣集九州名士花費數月採訪各地風貌寫成詞賦,兒臣再依詞賦耗時三月繪製而成,在此圖中父皇可以一覽我天辰之繁榮昌盛。」
「好好好,」李洪撫須大笑,示意宦官將捲軸向眾人展示,「煥兒繪成此圖心中便有江山,不失儲君氣度;筆墨丹青凝鍊老辣,不輸當世大家,好!」
捲軸走到陳羽面前時她暗暗翻了個白眼,側身問李願,「你送什麼?」
李願並沒有回答,只是等李煥的捲軸走了一圈,又有數名宦官合力抬上來一株形狀奇特的一時分不清是樹還是藤的植物。還沒等陳羽問出來,李願就起身向中間走去,陳羽也只好趕緊跟上。
同樣疑惑的還有李洪,為了看清甚至往前傾了一些,「願兒,這是什麼?」
「啟稟父皇,」李願福身一禮,道,「兒臣月前為父皇壽禮煩心不得安寢,忽有一日驟然昏睡,夢中唯見白霧茫茫,卻隱隱有熟悉的聲音為兒臣引路,待兒臣看清眼前景色,卻已到了兒臣的封地。兒臣陡然驚醒,派人前往封地查看,果然尋見這株梅樹。」
梅樹,梓潼生前最喜歡梅花,御花園中種了一大片梅樹。
李洪眼含溫情,仔細打量那株雙枝梅樹,兩枝樹榦竟隱隱有他們少時同游的影子。
「梓潼……」李洪眼角頓時泛起晶瑩,連忙將眼神移開,「願兒有心了。」
「有心之人並非兒臣,兒臣只是代為轉達。」
「願兒最得朕心。」李洪輕拭眼角,命人將梅樹搬下去好生看護,隨後將目光落到陳羽身上。
一同落到陳羽身上的還有李願的眼神,要是她拿不出賀禮,李願隨時拿出備用方案。
陳羽回復一個安心的眼神,抱拳道:「啟稟父皇,兒臣的禮物太多,這殿內放不下,父皇若是想看,可以改日移駕西郊檢閱。」
「喔?羽兒送了什麼賀禮,還要移駕西郊?」幾個呼吸之間李洪已經恢復了威嚴的帝王氣派。
「兒臣不才,獻上一千匹種馬、九千匹母馬共計一萬匹汗血馬,祝願父皇萬壽無疆。」
汗血馬,結合陳羽方才收服察察,不難猜測這一萬匹汗血寶馬的出處。要知道天下戰馬看匈奴、匈奴戰馬看察察,據說察察先祖曾遠涉大陸深處,帶回了一批品質極佳的汗血寶馬,經過數百年的優良育種,察察的馬已經是汗血馬與草原馬的完美結合,兼具了極快的速度、極強的耐力、極大的負重,同時極好馴化極其忠誠,是絕佳的軍馬品種,草原第一部察察的戰馬堪稱天下第一,這也是察察可以統治匈奴長達數百年的重要原因。
天辰雖然國力強盛,戰馬有數十萬之巨,但質量上乘的寶馬並不多,優質的種馬更是萬中無一,若是這一萬匹汗血馬尤其是那些種馬散到各大軍營培育良種,可想而知以後天辰的騎兵會有多大的提高。
萬國使節受到了強有力的震懾,慎重掂量對外政策;天辰武將摩拳擦掌,琢磨着如何軟磨硬泡從陛下手裏多勻幾匹回營,部分官員想得更深一些:察察戰馬千金難求,大王一出手就是一萬匹,天知道他手裏還留了多少。
朝臣能想到的,第二階上的基本都能想到,尤其是李思李恩四姐弟,看向陳羽的眼神多少有點複雜。
陳羽悄悄去瞥李願的神色,驚訝地發現她臉上竟然沒有絲毫忌憚,甚至嘴角的笑帶着淺淺的得意。驚訝過後陳羽不得不感嘆李願表情管理功力之深,果然女人都是可怕的動物。
「好!」李洪猛一拍扶手,眼裏堆的笑都快溢出來,「羽兒文治武功不愧一方雄主,不負朕之厚望,朕心甚慰。」
文治武功、一方雄主、不負厚望,此情此景,怎麼聽都不是誇女婿、藩王的話。數月過去,大王肉眼可見的長高了,面相與陛下也愈發相像了。一時間文武官員又是各懷心思。
陳羽聞言非常明顯地一抖,連忙行禮,「父皇謬讚,兒臣惶恐。」狗皇帝又給她刨坑,呸!
她們回座位之後是李意和其他公主藩王獻禮,李意李煊秉持透明原則,送的禮物中規中矩,斗得最狠的當然是李燦李炳,火藥味都快溢出來了。
不過陳羽沒興趣,她正一門心思靠在李願身邊「作死」。
「你想不想要馬?我還有好多,比給父皇的還好的,要多少有多少。」
李願聞言笑得愈發柔情似水,好似恩愛多年的夫妻,可是她的話一點也不溫柔:
「駙馬嫌方才嚇不死本宮是么?」出手就是一萬匹汗血馬,這個好駙馬與她「平分」的戰利品里可是一根馬鬃都沒有,偏偏她還不能露出一絲驚訝,還得一副「本宮早知道駙馬的家底,本宮的駙馬就是厲害」的模樣。
陳羽繼續作死:「沒啊,我怎麼捨得嚇你?我說的是事實。」
李願覺得她臉都要笑僵了,「本宮要十萬匹戰馬、十萬套甲胄、十萬副刀槍、十萬名壯丁,你給么?」
陳羽眼睛轉了一圈,又眨了眨,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你直接說要十萬大軍不就好了?」
說罷陳羽又很是無奈:「我應該怎麼回答?我說不給吧你嘲諷我信口開河;我真給了吧,你更是要罵我打我甚至殺了我,我很難辦誒。」
李願沒心情聽她鬼話,聲音嚴肅許多,「你手裏究竟有多少兵?本宮要聽實話。」
「二十城一城五千守軍,五大戰區,中部戰區十萬精銳,東西十萬、南部戰區五萬,北部戰區十五萬。」按理說察察部也可以算是戰鬥力,但他們元氣大傷,短時間估計緩不過來。
「六十萬大軍。」還有五十萬鎮北軍,李願深吸一口氣,「本宮又該說什麼?」
六十萬大軍,整個北境才多少人?當年朝堂問對時口口聲聲說著「精兵政策」的人短短兩年組建了六十萬大軍,她當初得到的消息還是三十萬、五十萬,如今竟有了六十萬。整整一百一十萬大軍盤踞北疆,天辰最精銳的軍隊卻不一定聽從朝廷的命令,如虎在側,如芒在背。
「就像你不避諱對我的忌憚,我也從不避諱對你的偏愛,」陳羽從袖子裏摸出一枚金右虎符放在李願左手,「十萬大軍。」
「兵甲之符,右在王,左在軍。凡北境軍士,用兵十萬之內,會符則行。適玉、金相左,行玉符也。」
手中金符沉得壓手,李願看着虎符上的銘文,手掌微微顫抖,「你……」李願許久才找回聲線,「你私鑄兵符……」天辰自立國以來便廢除虎符改用「同」字魚符,可依這銘文來看,北境軍士顯然不會依從魚符調遣。
問完之後李願或許也覺得這個問題太過愚蠢,又問道:「你還有玉符?」
「玉符不能給你,金符已經是玉符之外權限最大的了。」
「誘惑很大,但本宮不能要。」李願深深看了一眼,把虎符塞回陳羽手裏。
陳羽抓着沉甸甸的虎符發愣,「為什麼?」
「日後恐怕解釋不清。」
「解釋什麼?」陳羽疑惑,李願卻沒有解答的意思,陳羽只好瞎猜:
「擔心日後姐弟離心?」
北境至今沒有經過他手,她在北境的權威毫無疑問是最大的,而且這權威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愈發深固,如果以後李願幫李煥解決了她,又被李煥知道李願竟然早早就有了一枚北境的金虎符……哪怕李願交出虎符,多疑的帝王心裏恐怕也會永遠留下一根刺——交出了一枚,誰知道你還有沒有藏着?人心所向的舊主留下的兵符,某種意義上是有不小威力的。
見李願瞳孔有變,陳羽就知道她猜對了。陳羽越過李願狠狠瞪了李煥一眼,又把虎符塞回李願手裏語重心長道:
「你一個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要有自己的力量,你要學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說到這句話陳羽自己都愣了一下,眼神向左邊瞥了一眼才又說道,「你不要那麼小心翼翼的,李煥以後要是敢懷疑你那他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不是你的錯,再說這只是一枚北境的兵符,只有到了北境才能用,你就當它是一塊長得奇怪的金子,不要有心理負擔。」
「你這樣,本宮只會懷疑你的用心。」
「那你懷疑唄,我又不少塊肉。這年頭手裏多個保命的砝碼總是沒錯的,」陳羽又狠狠瞪了李煥一眼,補充道,「我知道你對他千好萬好,什麼好東西恨不得全給他,但這虎符你別想着給他,這隻有你能用,給他就是廢鐵一塊。」
「在本宮手裏不僅是廢鐵,還是燙手山芋。你若想本宮安心,倒不如將軍隊散去一些。」六十萬,若是日後她不聽朝廷號令卻向朝廷索款,那對朝廷財政又是極大的衝擊。
「現在只是一個特殊時期,軍隊人數浮腫,以後我肯定會裁軍的,」陳羽大半個身體傾到李願身邊,「你為什麼不敢要?你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你應該無懼無畏,至少你不該畏懼李煥,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的理想很宏大,但是實現的路徑不止有一條。」
「你不懂。」
「你不說我怎麼懂?」
李願深呼一口氣,輕聲道:「不是所有女子,都如你一般幸運。你有鬚眉在外有家世支撐,自有廣闊寰宇任你施展抱負,無論你如何施為,待日後功成名就,世人只道你是真性情;本宮身處皇室,雖享無上尊榮,桎梏亦是不少……」
陳羽心裏一疼,傾身上去抱住李願的手臂,「你不該被那些東西束縛的,在我眼裏那些禮教不應該成為你的枷鎖。」
「讓你失望了。」李願偏頭躲開視線,「或許你有其它坦途,但這條路本宮已經走了,此番言論請駙馬往後不必再提。」
「我會提,我會一直提,直到我把你說服或者你忍不住殺了我。」
「本宮一定會先殺了你。」
「我等着。」
滿耳朵的殺殺殺,李意翻了個白眼,右手繞到陳羽身後狠狠一揪她的抹額。
陳羽猛虎回頭,眼睛冒火,「痛啊!你幹什麼?!」
李意指了指不遠處洋洋得意的新羅使節,又指了指李洪手裏的方塊,「父皇手裏那個東西,你會不會?」
「什麼玩意?」陳羽問得大聲,新羅使節金庾智認得這是剛才獻了一萬匹汗血寶馬的明王,耐着性子又解釋一遍,不過語氣很是得意:
「鄙國向天辰皇帝陛下獻上寰宇神色(),此色乃鄙國能工巧匠耗時數十年鑽研而出,六面包羅寰宇,上是天庭諸神,下為十殿閻王,四面鎮有四方神獸,只可惜如今已被那位巧匠打亂,不知□□是否可以將它復原,讓鄙臣一睹聖物風采?」
寰宇神色,東西是好東西,肉眼可見的精緻,名字也霸氣,不過它在現代有個更直接了當的稱呼:三階魔方。
陳羽眯了眯眼,道:「讓本王看看。」
李洪讓李顧正呈給陳羽,下方的金庾智站得板直,活像根花棒子。
陳羽拿到手先觀察了一遍,又轉了轉,花紋十分精細,轉動也很流暢,不亞於現代魔方的手感,雖然比不上那些賽級用品,但在這個時代已經非常不錯了。
「有沒有六面的圖?」剛才看了一遍陳羽大概已經算完了,只是需要圖確認一下花紋。
金庾智大手一揮,身邊的隨從將一張圖展在陳羽面前。
「挺精細的嘛,」陳羽伸着脖子似乎在仔細看圖,所有人的實現也都集中在圖上,三個呼吸之後,陳羽亮出了六面復原的魔方,「父皇看看是不是這樣的?」
李顧正甚至沒來得及走開,正好接了寰宇神色回去呈給李洪。
李洪接過一對比,哈哈大笑,「一模一樣,羽兒大才,新羅寶物果然巧奪天工精美異常。」
說罷李洪示意宦官拿去給其他人看。
金庾智一臉不可置信和見了鬼了的表情交相輝映,拿過寰宇神色一看,再看向陳羽的表情像看怪物。
陳羽微微一笑,再祭出暴擊:「貴使想不想試試?要不本王打亂了讓貴使也試試?剛才擰得慢了,本來能再快一些的。」
怪物,天辰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金庾智駭然不已,什麼趁火打劫,別想了,新羅想活,自個嫌命長別拉新羅陪葬。
「明王殿下經天緯地之才,新羅嘆服。」金庾智沖陳羽深深一拜,掩去眼中複雜。此人猶如一柄利劍高懸在萬國之上,他一日不死,萬國永無出頭之日。
陳羽拱手還禮,「貴使謬讚。」
李願和李意也久久不能回神,她們是最近距離看着陳羽如何十指翻飛,一眼不看的情況下三息之內就解決了號稱困擾新羅十餘載、文武毫無頭緒的難題。
陳羽察覺到二人的震驚,輕咳了兩聲,解釋道:「別這樣,那是有公式的,我小時候經常玩,公式到位了練手速很快的。」
李願/李意:多謝,並未被安慰到。
「真的,到時候找父皇借來給你們試試就知道。」
「呵呵。」李意乾笑兩聲,她岔開話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打算再做評論。陳羽見她閉麥,又去騷擾李願:
「我跟你說,那個東西原理不難的,有公式,………」
陳羽越講越嗨,最後更是半路截了那魔方實物講解。
「你看,這樣就只有頂層三個方塊沒有復原了,我們只需要把復原的這一面對着自己,然後………」
「你看,就復原了。」
雖然很想試試,但李願沒有忘記場合,伸手摁住過度興奮的某人,「嚴肅。」
「小姑娘家家不要老是那麼嚴肅嘛……」陳羽撇嘴,見李願也不搭理她了,又故技重施去摸她肚子,李願無可奈何地抓着某爪,陳羽的臉色才沒有那麼幽怨。
各國使節很快獻完了禮,宦官宮女魚貫而入更換了酒菜,千秋宴迎來高「潮,各臣不再拘謹,或尋着熟絡的人閑談,或出於應酬遊走於各國使臣之間,右相周度顯然是後者。
周度左手持壺右手執杯,走向使節席位挨個敬酒,如今走到南康使節席位,「太子閣下遠道而來,本相借陛下美酒敬閣下一杯。」說罷周度舉杯一飲而盡。
南景昭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而後很快又倒滿一杯,道:「久仰周相公大名,該是孤敬周相公才是。」
「太子閣下謬讚,本相愧不敢當。」周度亦倒了一滿杯飲下,眼神晃過南景昭身後,無意間望見南景昭身後兩鬢微霜的隨臣。周度微微一怔,問道:「這位先生風度不凡,想來是南康名士,還未請教?」
南景昭聞言側身介紹道:「這位是許國安許先生,現任東宮少詹事。」
「原來是許先生,失敬失敬。」說罷周度又倒一杯敬向許國安。
許國安端起酒杯回敬,「久聞周相公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飲下杯中酒,周度又問道:「太子閣下與許先生在京城住得可好,禮部可有苛待貴使?」
南景昭:「天辰人傑地靈,孤住得很好。」
許國安一揖,「有勞周公挂念,在下一切安好,一如在南康一般。」
「如此便好,太子閣下珍重,許先生珍重。本相繁務在身,失陪。」周度躬身一揖,向下一桌走去。
周度走後南景昭臉上的場面笑容煙消雲散,陰鷙地望向階上之人,「先生,你看那明王……」
許國安遙望一眼,低聲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自古沒有君王容得下那樣驚才艷艷之人。」
「孤心中總是不安。」
「殿下放心,我們籌劃許久,定然萬無一失,只待明年開春之後,世間再無浮雲可以遮蔽殿下。」
「多謝先生幫我。」
許國安向高位望去,道:「某飄零半生,幸逢明主,自當儘力。」
「待孤君臨天下,必拜先生為相。」
「謝殿下。」
下面在一輪一輪敬酒,上面幾個親王公主數月一度的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大戲也開場了,幾桌人排列組合似的輪着敬,要不是陳羽長個心眼故技重施把李願的酒變成蜂蜜水,李願今天非得橫着回去,還賞個鬼菊。
「願姐姐。」又是李煊帶着沐熙頂着一臉欠揍的笑容走來,陳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許久不見,願姐姐愈發美艷動人了。」
「唰!」陳羽一個眼刀甩過去,恨不得把他瞪死。
李煊視而不見,笑得愈發招打,「願姐姐府上何時設宴,小弟還想嘗嘗長公主府大廚的手藝呢。」
李願盡量保持着微笑,報復性地狠狠回掐幾乎把她手掌捏出紅印的某爪,「煊弟如今已然成家,當思立業,不可整日荒於口腹之慾。」
李煊連忙苦臉求饒:「願姐姐可饒了小弟,我畢生所求就是成家,不想立業。」
李願自然不會強求,「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也是好的。」
「願姐姐說的是,小弟會抓緊的。」
「呸!抓你個蛋!不怕你媳婦兒短命兒子弱智你就快點生!」
某人自以為很小聲其實被聽得清清楚楚。
李願:「………」
李煊:「………」
好一會兒李願才反應過來,狠狠一捏某爪,歉道:「煊弟見諒,駙馬近日上火。」
「無妨無妨,姐夫真性情,小弟佩服。」李煊用極其不善的眼神瞪着陳羽,被陳羽狠狠瞪回去。
「阿煊。」李意輕飄飄的聲音飄來,李煊渾身一抖,連忙把酒喝乾凈,「願姐姐,姐姐還在等我,小弟先失陪了。」
「姐姐~~姐姐息怒,我就是和願姐姐開玩笑……嗷!嗷!嗷!耳朵!」
陳羽聽着隔壁的嗷嚎心裏暗爽,嘴裏還不忘吐槽:「你和李意都這麼有禮貌,怎麼會有一個這麼賤的弟弟?」
李願看了看幾乎滾到地上的李煊,微笑道:「你以為他很蠢?」
「當然不,我只是單純的討厭他。」陳羽把目光移到對面,李燦李炳端着酒商業互吹(掐),李思在很認真地投喂李惠,李恩一臉邪笑,貼着王昂的耳朵說了一句話,王昂渾身肉眼可見地緊繃了一瞬。
儘管一絲聲音聽不見,但擋不住陳羽會唇語:
「咬緊了,莫要掉出來。」
嘶,如果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這公主玩得真狂野。
陳羽從遐想中回過神來,輕輕捏了捏李願,「李願,李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
李願疑惑陳羽跳脫的思維,簡述道:「四皇妹四歲時賢妃有孕,原本一切安好,怎料將足月之際誤食寒物致使流產了一個男嬰,賢妃以為是德妃所為,便下毒報復。」
「結果誤傷李惠?」
「不知當日發生了什麼,但最後只有四皇妹落下眼疾,自那以後大皇姐整日將她帶在身邊一刻不離,若非國宴,父皇都難見四皇妹。」
「這麼多年了都治不好嗎?」
「據說此毒極其複雜,大皇姐十年來遍尋九州名醫甚至不惜北上求醫,但都無濟於事。」
「所以賢妃流產真的是德妃乾的?」
「依母后所查,大概真是意外,只不過賢妃不信。」
「你這大皇姐很寶貝李惠似的。」
「四皇妹是大皇姐的逆鱗。」
「也是軟肋——你的逆鱗是什麼?」陳羽問出口,眼神故意向李煥飄去,李願果然狠狠一捏,幾乎要把她骨頭捏碎。
「疼疼疼!」陳羽疼得弓腰,沒有半分剛才的得意。
「疼啊,好殿下你饒了我——」
李願把某爪狠狠一扔,哼道:「疼死你拉倒。」
陳羽心疼地揉着英勇負傷的爪子,哀道:「別啊,疼死我你要守寡的。」
「你是贅婿。」
「沒了我你上哪找這麼優秀的贅婿?」
「本宮非得要個駙馬?」
「沒人陪着你以後豈不是會很孤單?」
李願不想糾纏這個問題,一望四周果斷掐了話頭,「宴會快結束了。」真是最鬧騰的一次千秋宴,心累。
「昂。」陳羽眼神甩向某皇,明示。
不一會兒,李顧正走過來,「長公主殿下,明王殿下,三殿下,陛下口諭,御花園菊花正盛,請三位殿下稍後移步御花園賞菊。」
李願疑惑突然加的賞菊宴,又很快發現第二個疑點:「煥兒呢,父皇可有旨意?」
「秋獵在即,太子殿下又學業繁重,陛下的意思是先請太子殿下回東宮歇息。」
滿心疑惑按下不表,李願三人向高位拜道:「兒臣領旨,謝恩。」
廊道,陳羽本來放了鷹之後興沖沖想粘着李願,結果李願先一步和李意走到一起,她只能走到另一邊聽她們聊天。
李願:「父皇今年為何突然辦起家宴?」
李意:「我怎麼知道?或許是姐姐的禮物讓父皇動容了?」
「那又為何不讓煥兒參加?」按理說父皇不應該還認為她們有齟齬,還有讓她們「重歸舊好」的心思。
「好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一會兒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這邊三人到御花園涼亭中才坐下,那邊李洪早已抱着梅樹和一大堆禮物躲到中宮去了。
李洪「嘩啦」一下把懷中禮盒盡數撒落,又搬磚似的彎腰直腰,把禮物一個一個碼在案台。
「梓潼,是你託夢給願兒的對不對?你一直沒走對不對?你一直在看着朕對不對?」
「你看,朕今年收到好多生辰賀禮,這是煥兒畫的《九州風貌圖》,這是意兒送的千年雪參,這是煊兒送的田黃(優良壽山石)印章,還有………」
三人在御花園等了半天也不見李洪身影,陳羽已經在罵娘了,原以為只是早退,沒想到那個狗皇帝竟然直接缺勤,最可氣的是明明是她爭取來的獨處機會,竟然被李意背刺了,全程都是李意霸佔着李願,從贊助公主府建設扯皮到為一盆盆栽的費用打太極,她就在邊上喝涼風。看盛世美顏美女貼貼也不是這麼看的。
「李願,」陳羽終於忍不了了,揪了揪李願的袖子,「這麼等着好無聊喔,要不我們玩點別的吧?」
「無聊嗎?」李意微笑,「本宮覺得不無聊啊。」
「你當然不無聊!我都快長毛了!」
李意挑眉,「綠毛?」
陳羽火氣「噌」的一下就來了,「李意!」
李願:「噤聲,宮禁之內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我!」
李意立馬出聲安撫,「好啦好啦,你說玩什麼?」可不能把這賴皮鬼惹炸毛,不然哄三日都哄不好。
「不知道。」
李意竟然又轉向李願,「願姐姐,不如我們手談一局?」
「談個球!不行!」一局棋狠起來下三天三夜的都不是沒有,這誰耗得住?
李意眼睛一轉,「要不你們下?」
陳羽:「可以。」
「你這賴皮鬼。」
二人還在拌嘴,李願看了看四周,憂道:「父皇怎還不來?」
李意:「許是路上耽擱了?」
陳羽:「就是就是,父皇日理萬機,說不定就是有事耽擱了。」
她們已經坐了快一個時辰,父皇可從未如此失約。
就在李願想去找李洪時,李顧正來了,「大王,二位殿下,陛下恐怕是來不了了,遣老奴來告知一聲。」
李願眉間染上些許擔憂,「李公,父皇怎麼了?」
「陛下來時路過立政殿,進去便沒出來。」
這才是正常的劇本,父皇根本不想辦什麼家宴,可為什麼要讓她們在御花園逗留一個時辰?難道是宮外出了什麼事?李願百思不得其解,陳羽看她那個表情就頭大,果斷把李意推出去。李意翻了個白眼,道了聲「辛苦」送走李顧正,開始給李願洗「腦。
終於把李願的疑慮消散得差不多,已是月上中天,三人該走了。
看了看月色,李意提議道:「要不今夜便留在宮中?」
「後日秋獵,明日要準備妥當,不宜逗留。」李願說罷看向陳羽,似乎猜到了陳羽想要留下。
陳羽確實想留下,回去最多同車走一段,回府了就見不到,她現在憋着一肚子火就想發火想喝酒,實在沒心情再跑一趟。
李願又看向李意,得到對方放心的眼神,才叮囑道:「駙馬明日早些回府。」
「知道了。」
「告辭。」
「拜拜。」
「願姐姐慢走。」
李願走遠了,陳羽微笑地看着李意,咬牙切齒道:「李意,好兄弟。」
李意也微笑,「人多眼雜,回殿再說。」
「好。」陳羽醞釀著怒火,到宣安殿的時候怒氣值已經拉得很滿了。
就在陳羽要爆發的時候,李意直接打斷施法:
「勞累一日,我要沐浴更衣,你先自便。」
「李、意!」陳羽一聲怒吼,李意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羽憋着一股火在院子裏踹樹,突然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陳羽瞪着李煊,瞬間想起來他和李願「親密」的互動,剛才消一點的火氣「蹭」的一下又來了,「你這傢伙怎麼在這裏?!」
李煊一臉見了鬼,有一把桃木劍鐵定劈上去,「你猜這裏為什麼叫宣(煊)安殿?本王當然是來休息!你這傢伙怎麼在這裏?!」
「來喝酒。」.
「姐姐呢?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你在宮中成何體統!」
陳羽火大得聽不進任何話,「你滾出去!本王看見你反胃!」
「這是本王的寢殿!該滾的是你!」
陳羽一股邪火正愁沒地發泄,「我「操!別找打!」
「爺爺怕你?!」
兩個地痞一擼袖子,「嘭」的扭打到一起,三招過後就打到地上去了。
李意想晾一晾陳羽順便編一個合理些的理由,刻意洗得很慢,卻不料她才下水沒多久,小霜便急匆匆跑來,「殿下,殿下!大王和齊王殿下打起來了!」
「什麼?!」
李意一個頭兩個大,放開耳力去探,果然有打鬥謾罵聲。李意沉了口氣,將小霜打發出去,出了浴池。
院子裏二人正側在地上角力,雙手都死死鉗住對方肩膀,陳羽膝蓋頂在李煊小腹,李煊一腿壓在陳羽股上。
「都給本宮住手!」李意深呼一口氣,呵道,「一個兩個多大的人了在宮裏打架,不怕被人看笑話嗎?!」
「姐姐!是他先惹我的!」
「放屁!是你先挑釁!」
「血口噴人!」
李意太陽穴突突跳,「閉嘴!再吵就都滾出去!」
「你凶我!」
「都閉嘴!滾進殿去!」此事無論如何不能傳出去絲毫,李意眼神示意小霜去料理,自個上前一手一個將兩人扔進殿內。
李意進殿關死殿門,冷冷看着地上二人。拋開身份不談,這就是兩個紈絝的低級鬥毆,但偏偏一個盛寵無雙的異姓明王,一個力求透明的庶王之首,這身份就不可能拋開。
「說罷,為何鬥毆?」
「姐姐,我聽宮人說你回了自來尋你,他卻二話不說上來就打!」
李意轉向陳羽,「嗯?」
陳羽能說她吃醋嗎?顯然不能,那只有春秋筆法:「還不是你氣我?!說好了助攻你自己聊得那麼火熱!我吹了一晚上冷風!」
李意眼神一沉,她能說她看見那株梅樹猛地想起母后,想起兒時時光,她突然無比懷念姐妹當年的情誼所以中途截胡嗎?別說陳羽李煊,這等羞人的心思她只會爛在心裏誰都不可能說,天知地知她知,再無人知曉。
李意收斂了神色,道:「此事容后再議。今日在我殿中便罷,你二人往後不可有甚糾纏,否則與你們都不好。」
「呵,」陳羽不屑,「誰有閑心搭理他。」
「姐姐教誨我自當聽從,」李煊竟然出奇地沒有回懟,反而一臉糾結地看向陳羽,「我且問你,你方才宴上說的什麼早逝……」
「對,早逝!你不怕你媳婦兒短命兒子弱智你就快點生,為父皇添孫添福。」
知道李煊重沐熙如命,李意低聲呵斥,「你又發什麼病?這不是能胡說的。」
「什麼胡說?兩個加起來不一定過三十五的人竟然想着生孩子,別說小孩生出來會不會缺陷,十八歲以下生殖器官和骨盆都還沒完全成熟,生產這關能不能過都難說,到時候一屍兩命本王一定去你門口放炮仗。」
李煊:「你的意思是得過十八?」
收到李意眼神威逼,陳羽收斂了敵意,但多少還帶點私人恩怨,「二十二到二十九,多了少了都害人害己。」
「我的年齡有沒有什麼講究?」
「二十五到三十五最佳,往前往後立得起來也不能說不行。」
李煊低頭思量,「還要□□年……」可這期間若是無出,沐熙得被人攻訐成什麼樣子?
李煊默默起身出去,陳羽重新燃起怒氣質問李意,殿內又是一陣鬧騰。
第二天李意難得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才知道一大早「齊王不行」的流言就已飛遍京城。
「你乾的好事。」聽完消息李意頭又開始疼,果斷殺來偏殿掀被子。
陳羽還是困,卷了被子還要睡,「我陳述事實,鬼知道他那麼偏激。」
「要保沐熙名聲,唯有阿煊犧牲。」
「犧牲就犧牲唄。」陳羽眼神迷離,腦子裏碎片的夢境開始重聚。
「一旦坐實,至少沐國公會施壓……」
「關我屁事?我看在你的份上給他科普生理知識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陳羽的聲音不仔細聽已經是一堆「嗯嗯嗯嗯」。
「嘖,」李意彎腰抓起某人,「別睡了,願姐姐要你早些回去。」
「我不!」陳羽身子一沉又倒回去,「回去又見不到她,見到她又氣我,不回。」
李意索性把陳羽拎到椅子上,「她昨夜不是挺配合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陳羽發了一陣起床氣,忿忿道,「因為那是公共場合!你看着吧,我回去了她鐵定冷嘲熱諷冷言冷語拒我千里。」
「她乃良善之人,怎獨獨對你這般?」
「我怎麼知道?!一個陌生人她都能樂呵呵地關心,就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
「卧榻之側鼾睡猛虎,任誰也無法放鬆。」
「所以我理解她,」陳羽的眼神突然像換了個人,剛才破口大罵的彷彿不是她,「我理解她,所以不管她怎麼對我我都盡量忍着,只找你抱怨。」
陳羽又一嘆,悶道:「只是有的時候我實在不能理解,她既然那麼忌憚我,為什麼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非要每次都把我氣的半死,她真的不怕我發瘋嗎?」
「我可以和她說。」
「算了,她壓力夠大了,發泄發泄也好,我不希望她壓抑自己。」
「敢情我是你的出氣筒?」
「不是啊,你可以是……大樹洞?」
李意一聲暗嘆,道:「去更衣回府吧,明日啟程秋獵,你們當心一些。」
「怎麼了?」
「沒什麼,無非每年秋獵總要出點事,你頭回參加,提醒你一聲。」
「喔。」陳羽起身去洗漱,正好碰見進來的小霜。
李意轉去拿陳羽衣物,順口吩咐道:「收拾一下,該洗的洗了。」
「是。」小霜的心臟還是「砰砰」劇跳,緩了好久才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