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秋獵

第 87 章 秋獵

千秋宴第二天一早,陳羽還在呼呼大睡、「齊王不行」的言論還在萌芽的時候,一個紫色的身影已經進了御書房,稟報一句「一切安好」又匆匆離開。

周度離開后,李洪眼神掃過龍案上紅色的奏摺,竟比往年整整多了兩倍,就算今年萬國朝賀,也不該多了這麼多出來。

「顧正,今年的賀壽折怎如此之多?」

李顧正看了一眼,低頭道:「回陛下,百官的摺子自然還是那麼多,只是今年萬國來朝加上皇室宗親立府的多了,這摺子自然也多了。」

「是嗎?」李洪盯着摺子若有所思,「皇室近些年愈發人丁興旺了。」

李顧正呵呵憨笑:「天佑社稷,宗室興旺。」

李洪輕笑一聲,挑出一本翻着,「倒不如將他們的命數轉給他——羽兒呢?」

「昨夜長公主殿下先回府了,而後……不知大王何時回的。」

「整日在宣安殿,也不見出點動靜。近日意兒的脈象如何?」

「三殿下安好,太醫請脈皆康泰無虞。」

「羽兒呢?願兒呢?」

「啟稟陛下,大王與長公主殿下皆有醫者、醫官隨侍,太醫院並不安排請脈。」

「難道羽兒……」上回就見他不振,而後種種謠言只當是願兒胡鬧,難不成陳羽真的不行?

這種話李顧正自然不接,李洪悶悶想了一會兒,終究一嘆,「罷了,斷在他身上也好。那孩子——羽兒收養的那孩子如何?」

「啟稟陛下,大王藏得嚴實,老奴只在陳統領處瞥見一眼,長得伶俐可愛,其餘便不知了。」

「藏得確實嚴實。」統領府鎮國公府都是防他和防賊似的。不過也側面反映了陳羽對那孩子的重視,怕是真當繼承人養的。

「由他去吧。」李洪又嘆一聲,推開滿案賀表看起奏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陳羽迷迷糊糊地回到長公主府,本來象徵性去敲敲門就打算回屋睡回籠覺,沒想到李願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開了門。陳羽高興了那麼一瞬間就被滾滾而來的困意包裹,當即眼神迷離,手腳晃晃蕩盪地撲到軟榻上。

「砰砰。」陳羽拍了兩下窗,「十三,拿被子……」

李願神色複雜地看着窗外一個黑影閃過,須臾,十三抱來一床薄被給陳羽蓋上,順便把陳某翻了個面。

十三走後,李願踱到榻邊,低頭問道:「駙馬這是怎麼了?」

「嗯~~!」陳羽卷了被子一滾,「讓我睡,李意剛才拎我起來……」

「將要午時了。」

「祖宗!我天亮才睡的!你自己去吃飯吧,別管我……」

感受到了陳羽的絕望,李願委實不忍心再問下去,也就任她睡着。直到月上中天李願才發現不對勁,她這一覺未免睡得太長了些,不吃不喝不見動彈。

「駙馬,」李願輕輕拍了拍,「駙馬,熄燈了。」

「…………」陳羽沒有絲毫反應,甚至眼皮都沒有動。

李願心頭一緊,敲了敲窗,「進來看看你主君,駙馬似乎……」

「唰!」十三瞬間閃入,搭上陳羽手腕。

須臾,十三一邊幽怨地瞪着李願,一邊把陳羽的手小心蓋好,「主君只是睡著了。」

「駙馬已然睡了一整日。」

「主君時常睡一整日。」十三留下一句,又飄走了。

李願無可奈何,只能讓人將她抬回去。

第二日都要出發了陳羽還是沒醒,小蘭報到李願處,李願只是很淡定地下令把她拾掇乾淨抬上馬車,全程無論怎樣折騰,陳某人還是一動不動。

獵場距離京城有大半日的路程,中午休整時李願看了看酣睡的陳某人,眉頭終是皺起,並叫來了子離和李意。

李願看着陳羽,眼裏終於開始擔憂,「你們前夜究竟幹了什麼?」

李意也看着陳羽,「她發了一通脾氣就回房了,我困得不行也睡下了,不知她做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子離回身稟報:「殿下,駙馬爺確實只是在熟睡。」

「不算她回府的路程,她已然睡了將近兩日。」

李意扶着下巴,「她偶爾倒是嗜睡,卻從未睡過這麼久。」

李願又看向子離,「只是熟睡,沒有旁的疾病?」

「回殿下,駙馬爺體內寒毒乃是常年頑疾,想來與其無關,脈象像是勞累過度,待休息夠了才會醒來。」

勞累過度?李願又皺眉,「她近日又去逍遙處了?」

李意翻了翻白眼,「玩多少女人才能虛成這樣?應當不是紅顏之禍。」

李願一嗔,嘆道:「罷了,本宮在此守着,你們去歇息吧。」

「行吧,真不讓人省心。」

「臣在車外候命。」

附近宮人看見三殿下自長公主殿下車內下來便一臉慍怒地往回走,據說是在車內被長公主殿下好一通訓斥。

大公主車內,李惠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眸卻沒有多少神采,「姐姐覺得三皇姐與長皇姐當真水火不容嗎?」

「無論她們好不好,惠兒都是要喝葯的。」李思吹了吹勺內葯汁,喂到李惠嘴邊。

「姐姐……」李惠抗拒不得,只好喝下,「喝了也沒用,它更苦了。」

李思黯然,「惠兒,你本不該受這苦……」

「姐姐,」李惠輕輕擁着李思,「惠兒不後悔替你擋下災禍,也早已習慣了,姐姐不用勞心。」

李思拭去淚珠,笑道:「習慣了也該喝葯,不許賣乖。」

李惠乖乖喝下湯藥,又道:「姐姐還是說說三皇姐她們吧。」

李思拿絲帕點去李惠嘴角葯汁,「她們兒時那般親密,如何能一夜之間反目成仇?」

「既然姐姐與二皇姐都不信,她們為何還要演戲呢?」

「有些戲總是要演的,這世間不缺聰明人,不缺蠢人,更不缺賭徒。」

「還有人想賭三皇兄嗎?」

「要不怎麼說他們是賭徒——最後一口了,喝完姐姐給你吃蜜餞。」

喝下最後一口,李惠皺着小臉躲到李思懷裏,「真的好苦。」

李思輕輕擁着李惠,「這位大夫號稱眼科聖手。」

李惠聲音悶悶,「每一個都說是聖手,我去治病也說聖手。」

「惠兒不喜歡,姐姐便讓他滾蛋。」李思強顏歡笑,輕聲安撫。如今已經不止是什麼眼疾,毒素蟄伏數載,威脅的早不止眼睛。

「惠兒只喜歡姐姐。」

「姐姐也只喜歡惠兒。」

「咣呲咣呲——」

床在動?怎麼一起一伏的?陳羽懷疑出了錯覺,迷迷糊糊間意識逐漸回籠,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小爪子意外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

軟軟的,滑滑的,還有彈性,手感那麼熟悉。

「李意……你肚子什麼時候這麼軟……」陳羽小聲嘟囔,又抓了抓,「床怎麼在動……」

「你怎麼不說…嗚啊!」陳羽抬頭,竟然看到李願,嚇得尖叫一聲直接彈起,腦袋「duang」一下撞到車頂。

陳羽抱着後腦勺在地上打滾,疼得呲牙咧嘴,「嘶嗷……怎麼是你?!」

李願狠狠一呼氣,笑道:「駙馬對長安,做了什麼?」

「我沒有!我們是純潔的革命友誼!」

長公主殿下微微一笑:「是嗎?」

此後馬車裏可以說雞飛狗跳,陳某被長公主殿下一陣陣眼刀甩得懷疑人生,最後停車的時候幾乎是滾下馬車落荒而逃。

救命啊!要不是大庭廣眾陳羽真想嚎一嗓子,這兩姐妹沒點「奸「情」打死誰她都不信!瞧瞧剛才李願那護白菜的架勢,她但凡松點口都可能當場去世!

「姐夫,你怎……」

「你來的正好,快去好好安慰安慰你姐姐!」陳羽幾乎拎着李煥衣領把他塞進馬車,塞完一秒沒有多待一溜煙跑沒影了。

李煥看着魂飛魄散的姐夫,又看了看笑如春風的姐姐,滿臉疑惑,「姐姐,你怎麼了?」

李願笑得沒有一絲破綻,好似她生來就是這樣溫柔,「沒什麼,你姐夫發夢魘了。」

李願撩起窗帘,外頭已經看不見陳某的影子。李願輕輕一哼,撫了撫袖口起身,「走吧,去搭帳篷。」

昔日太「祖李天為了培養子孫居安思危、憶苦思甜的意識定下祖訓:秋獵的帳篷必須由他們自己搭,獵物必須自己打。只是發展到現在已經逐漸淪為形式,大多數象徵性掄兩錘就算他們搭了,能完完整整搭完的屈指可數。

李洪作為天子偷不了懶,一錘一錘掄得結實,權當松筋骨,李煊極其敷衍地掄了一錘,把樁子砸下一寸,然後果斷帶着沐熙散步去了,幾個公主金枝玉葉又不爭寵,乾脆待在車裏等駙馬侍衛將帳篷搭好,李燦李炳兩個野心勃勃的死對頭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個頂個的積極表現,把大鎚子揮舞如風車,不管效果如何,但額頭上都冒了豆大的汗珠。

相比之下李願李煥這邊顯得十分和諧,李煥人雖小但已開始習武,一錘一錘慢慢錘,每一下也能砸進去三四寸,李願向來干不得重活,在一旁整理篷布。

小太子正嘿咻嘿咻錘得起勁,身後突然罩上一團陰影。

「嗯?」李煥一怔,疑惑地轉頭,看清來人後不安的預感爬上心頭,「姐夫,你有事嗎?」

陳羽杵着大鎚子,「無意」地瞟向李願,然後又把眼神落到李煥身上,上下掃了兩眼,笑道:「你個大男人,就這麼讓你姐姐幹活?」

「姐姐乾的活似乎不重……」小太子話沒說完就覺得姐夫笑得太過瘮人,當即選擇閉嘴。

陳羽又一瞟李願,臉上笑容愈發和煦,「要不是你姐在這,老子高低給你兩錘。」

「駙馬以為本宮聾了不成?」李願自帳篷后直起身,眼神絕對沾不上一絲友善。

「沒啊,這不都在幹活嘛,好歹是自個住的帳篷,自個敲的樁子住着放心。」陳羽笑眯眯地掂了掂鎚子,走到她帳篷的木樁前,一鎚子砸進一半。

「哐!哐!哐!」陳羽基本上一錘到位,砸的彷彿不是木樁,而是誰的腦袋。

李煥後退兩步,咽了咽口水,「姐姐,姐夫怎麼了?」

李願搖頭,「不知。」

呸!還能怎麼了!陳羽又哐哐兩錘,她低估了她的嫉妒心,媽的她就是嫉妒李煥那個小屁孩可以獨享李願的溫柔,嫉妒李煥生下來就得到了她的遙不可及,這種嫉妒碾壓她剛才對李願的「恐懼」。

對,她把小屁孩塞進去跑出去沒多遠就後悔了,回過神來看到她們那麼和諧地一起搭帳篷她更隔應了,一想到她未來幾天住的帳篷都要是這麼「和諧」地出來的,她就渾身難受,她就應該把小屁孩扔到南極去!

就在陳羽越想越氣腦子快着火的時候,一盆冷水嘩地澆下:「駙馬,樁子夠了。」

「哦,」陳羽瞬間停手,笑得沒心沒肺,「那你把篷布蓋上,我去其他地方看看。」說罷陳羽又扛着鎚子走了,路過李煥身邊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願道一聲「莫名其妙」便又去拿篷布,被小太子一個箭步搶走,「姐姐辛苦了,剩下的我來就好,姐姐回車上休息片刻,帳篷馬上搭好。」

算你識相。目送李願回到馬車,不知何時回來的陳羽從帳篷後面露頭,隨手把鎚子扔開。

「呼…」小太子心有餘悸地擦了擦汗,繼續掄鎚子。

「小凌,」又過了一會,車內李願緩緩睜開眼,問道,「駙馬何在?」

車外很快傳來回復:「回殿下,駙馬爺似乎跑馬去了。」

這邊,陳羽把鞭子甩得呼呼作響,迎面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耳邊儘是風嘯。

跑出不知道多遠,陳羽癱軟地趴在馬背上喘着粗氣,白啟又跑出許遠才漸漸減速。

難怪小鬍子喜歡飆車,確實解壓。陳羽深呼一口氣,直起身勒馬回頭。

回營路上遇見同乘一騎的李煊夫妻,陳羽李煊互翻白眼,只有沐熙認真地打招呼,喚了一聲「長姐夫」。

陳羽看了看沐熙,再次感嘆不愧是她曾經想泡的小姐姐,一如既往地出塵,同時放棄了一鞭子抽他們馬屁股的企圖,李煊活該,沐熙可冤枉。

打消了念頭陳羽也不想和他多待,一夾馬屁股走了。

「早晚得死,得瑟什麼?」李煊一嗤,慢悠悠地走馬。

夜裏照例是宴會,官員親貴們幾乎要把狗皇帝捧上天,陳羽實在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獨自溜了。

陳羽躲到遠遠的河邊,欣賞浮光躍金。沒過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

「你怎麼也來了?」陳羽聲音有些發悶。

李意眼神向四周一閃,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陳羽哼笑,「除了你,還有誰會來找我?」

李意走到陳羽身邊,緩緩坐下,「你睡了很久。」

陳羽眯眼看着水中月影,「用腦過度而已,睡一覺就緩過來了。」

「你為何用腦過度?」

陳羽終於笑得走心一些,往河面扔了一枚石子,「咚」的一聲,揉皺了月亮,「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當然要費點心思。」

李意一嘆,「你思慮太重了。」

陳羽一扯嘴角,「你說,她今晚會不會和我一起睡?」不等李意回答,陳羽又自顧道,「我看見帳篷里有兩張床,中間拉了很厚的帘子,還有屏風。」就差直接砌一堵牆。

「在她眼裏你是不速之客,打擾了她們姐弟的溫情時光。」你還想她給你什麼好態度?

「我就是看不慣。」

「她們是親姐弟,一母同胞的親姐弟,煥弟從小溫良知禮、勤奮刻苦,對她可謂言聽計從,用你的話說就是「乖寶寶」,從未與她生過嫌隙;煥弟還是她實現國泰民安鴻願的支柱,她們親近是天經地義,這些都不是你看不慣就能左右的,」李意頓了一會,又道,「或者你設想一下,你與你最親最愛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一段可以暫時忘記憂慮的共處時光,卻被一個你不甚喜歡的人打斷。」

只要她皺一皺眉頭,那個人絕對會被院長弄死。陳羽哼出一口氣,悶悶道:「我以後盡量剋制一些。」

不論李意信了多少,反正她又嘆一聲,換了一個話題:「那個巴勒,你如何解決的?」

「還能怎麼解決?殺了剁了,扔去喂狼。」

李意深吸一口氣,眼神一瞥,「如此悄無聲息……」

「她又要忌憚,對吧?」夜裏的陳羽總是更憂鬱,「債多不壓身,不在乎了。」

陳羽也呼一口氣,勾起嘴角,眼中戾氣橫生,「我看上的人,豈容一個野人覬覦。」

「你還幹了什麼?」

陳羽嘴角弧度更大一些,「沒什麼,送北戰一點戰功罷了。」

「我總是琢磨不透,你白日和夜裏為何能差那麼多。」

「你猜哪個才是我?」

「哪個都是你。」

「你呢?」陳羽老鷹一般銳利的眼神突然掃向李意,「你現在是誰?」

李意眼中一派坦然,「我就是我。」

陳羽扯了扯嘴角,又轉向粼粼波光,「李願想知道的,我都說了。讓我一個人待會。」

李意低頭,無奈一笑,「你又知道了?」

「她很在乎你,你也很在乎她,裝不出來的。」

「「在乎」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凡她「在乎」我,就不會有那麼多問題。」

「狩獵是體力活,早些休息。」

「知道了。」

李意走了,陳羽乾脆躺在石灘上,看漫天星辰,看眾星拱月,聽流水潺潺,聽草間蟲鳴,聽隱隱約約的金屬碰撞。每每深夜不眠,她的潛意識就不受控制地向外侵略,瘟「疫似的散播消極,她需要那樣的金屬碰撞聲把她拉回現實。

又過了許久,身上滴了露水,耳邊傳來穩健的腳步聲。

冉睿在三步處停下,抱拳道:「啟稟主人,刺客共九人,已盡數斬殺,並無遺漏。」

「嗯。」隔了一會兒,陳羽才示意換十三過來。

危機四伏,無論結果如何,她不能讓李願受到傷害。快到巡邏區,陳羽從十三背上下來,又是恣意風流貴公子。

陳羽走到帳外,正好看見李願熄燈。陳羽暗嘆一聲,輕輕地走進去。

「我剛才遇到刺客了。」帳內很黑,厚厚的篷布將月光擋得嚴實,陳羽知道李願沒睡,也知道李願很可能不會應答。

「你最近小心點。」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還是能看見一些的。陳羽於是坐到床上,伸手想拍一拍厚實的帘布,頓了頓,又放棄了。

「我想過去其他地方睡,但是這裏人來人往的,總躲不開眼睛。」

「你放心睡吧,今夜不會有歹徒。」

陳羽聽見輕微的嘴唇張開的聲音,幾乎像錯覺。等了一會也沒有聲音,陳羽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象徵性地一套禮節之後,李顧正捧上一架強弓遞到李洪手邊,李洪一把抓過胯上白馬,如離弦之箭射「入叢林,幾分鐘后李洪便策馬回來,馬背上多了一隻頭部中箭的梅花鹿。

李洪飛身一躍,穩穩落到高台之上,下面烏泱泱跪了一地。

「陛下英勇,威震四方;天佑國祚,萬世永昌!」

待聲音漸漸歇下,李洪朗聲道:「秋獵君臣盡歡,諸卿不必拘謹,且各展神通,得魁首者朕有重賞!」

「謝陛下!」年輕人眼中迸□□光,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憋了三年的秋獵,太多子弟想要在陛下面前露臉了,所有人都知道「攢」了三年的賞賜會無比豐厚,更知道那是怎樣的榮光,若是表現得好,會為日後的仕途添多少彩。

隨着李洪一聲令下,年輕人齊齊上馬爭先恐後奔入獵場,彷彿慢上一秒就會錯過什麼獵物。

李煥到了年紀,今年也要進去試試,陳羽耐着性子等他們姐弟情深完,才樂呵呵地靠到李願身邊。

李願今天大概也要騎馬,換上了利落的窄袖衣裙,顏色是柔和的淡藍,和她身上的圓領袍很搭。

陳羽看了看四周,嗯,人很多。於是陳羽「啪」的一下抱住李願手臂,李願果然沒有掙開,陳羽笑如春風,「李願,你會騎馬嗎?」

李願斜眼一瞥,微笑道:「本宮發現,無論怎麼答似乎都不太好。」

陳羽嘴一撇,「為什麼?」

「本宮若答「不會」,你定然是要教本宮。」

「嗯………」被看穿了,陳羽眨巴眨巴眼睛,天真無邪道,「那你可以說你會騎呀。」

至於答「會」,李願敢肯定昨日才飆馬的陳某人就會厚着臉皮說不會,要她教她。

「駙馬,你該去獵場了。」

「要不我們一起去?裏面有猛獸嗎?」

「禁衛軍年年清理,卻年年有猛獸出沒。」

「哇哦,好多大慈大悲的南無放生菩薩,」陳羽晃了晃李願手臂,「那我們更要一起行動了,萬一遇到危險你還能保護我。」

「駙馬可知秋獵如何排名?」

陳羽搖頭,「不知道。」

李願眼神落到遠處,淡淡道:「駙馬的獵物是要算在公主府頭上的,駙馬再不去,長公主府恐怕要墊底了。」

陳羽扭頭看去,劉升王昂甚至韓文都騎馬飛出去了,幾乎已經看不見人;李意沒有駙馬,但她可以自己上,也快見不到人影了。

「嗯……可以讓侍衛去嗎?打獵好累的~」

「駙馬高興就好,終歸丟的不是明王府的臉,駙馬想怎樣都行。」李願站如青松,微彎的丹鳳眼似遊戲人間又似悲憫蒼生。

陳羽恨得牙痒痒,「我多希望這句話不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出現。」能怎麼辦?還能讓李願丟人嗎?

「你等着我,天黑前我肯定回來,你別換衣服!」說罷陳羽從冉睿手裏搶過馬韁,縱身躍上馬背「咻」的一聲沒影了。

剛進樹林沒多久,陳羽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羽一愣,疑惑道:「你不是早就出發了嗎?怎麼還在這裏?」

「我不會騎馬,你可以教我。」李意上下打量,似乎對陳某人胯「下油亮的大黑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呵呵,」陳羽笑得很敷衍,「她要有你這覺悟多好?」

「你這馬不錯。」

「那是,」陳羽拍了拍玄風,「草原馬王跟你開玩笑的?」

李意哼笑,「確定不是昨日白啟被你騎狠了?」

陳羽一翻白眼,「你到底走不走?我趕着回去呢,要不你辛苦一點幫幫我?」

「也不是不行,」李意向左一拉韁繩,「但我似乎沒什麼好處。」

陳羽與她並駕,又翻白眼,「我最近又研究出一款桂花酒,要不要試試?」

「你怕是又看上了我宮裏的桂花。」李意餘光瞥到一隻野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引箭射出,正中兔頭。

「這就開始了?」

李意拍馬過去撿回野兔,笑道:「我只能獵些野兔山雞,山羊山麂已是極限,你確定還要我幫忙么?長公主府凈是些野兔山雞恐怕不好看。」

陳羽無語,「你只是不能拿出來,又不是打不到好獵物。」陳羽餘光也捕捉到一隻野兔,「咻」的一箭射殺,冉睿立即拍馬去撿。

「不合適,」李意凝神聽了聽四周動靜,調轉馬頭,「人來人往,咱們可不能相處太久。」

陳羽「嘖」了一聲,問道:「她到底會不會騎馬?」

李意回頭笑道:「重要麼?我都可以不會騎馬,你也可以不會騎馬。」

重要的還是李願想不想會,陳羽又煩悶起來。

「日頭高照的你別這樣姿態,長公主府墊底當真不好看——駕!」話音未落,李意已經沒影了。

大不了搶小屁孩的獵物。陳羽一哼,往林子深處走去。

獵場很大,但人流密集的地方集中在外圍,真正的深處人跡罕至,危險更大,獵物也更多。

太陽移到頭頂,陳羽的獵物已經堆滿了兩匹貨馬,其中有不少好獵物,還有一隻雪白的狐狸,活的。

走到一條河邊,陳羽看了看四周,說道:「咱們休息一會兒,讓人先把這些護送回去。」

「是。」冉睿吹了一聲哨子,立馬閃出一個身着迷綵衣袍的人出現,接過兩條馬韁。臨走前陳羽又留了一條野兔當午飯,隨後想了想,又把裝着白狐狸的袋子留下。

坐在樹下,陳羽啃了一口兔腿,含糊道:「冉睿,你說咱們的獵物算不算多?」

「回主人,應該算多的。方才暗衛來報,那些貴公子大多隻獵到幾隻山麂野兔,最好的不過梅花鹿。」

「我們好像有三隻梅花鹿,還有很多山羊。」到了林子深處還有一個好處:可以明目張胆地不講武德。反正都是她的箭,誰知道是誰射出去的。

「暗衛還在搜索,定然收穫頗豐。」

「那咱們可以回去了,反正是累計總數,明天還可以繼續。」

「我休息一會就回去。」陳羽吃飽了,爬到樹上睡覺,冉睿躲在另一棵樹上警戒。

二人回去路上陳羽又獵了不少野雞野兔,暗衛來報路上果然有人搶獵物,但都被教做人了。

「有留箭的規定怎麼還會有人搶獵物?腦袋有泡。」

為了防止搶獵物,秋獵規定每一個人的箭桿都必須刻上標記,無論射出多少箭都要求保留在獵物身上,而且計數的時候還會檢查獵物身上是否還有別的箭傷,以防止某些大聰明的騷操作。

當然,陳羽知道那些搶獵物的人沒有罵的那麼蠢,搶了別人的獵物再處理掉,別人少了他不就多了嗎?

「呦呦呦!」袋子裏的狐狸突然躁動起來,冉睿瞬間警惕,手按在刀把上的同時伸長耳朵搜尋。

「吼!」一聲憤怒的虎嘯,冉睿頓時緊張起來,「主人,附近有大蟲,我們須儘快離開!」

「恐怕來不及了。」因為她已經聽見虎嘯和老虎狂奔的聲音了。狐狸刻進DNA里的對老虎的畏懼使它最先發現異常,宗師高手冉睿「伸長耳朵」的聽力勝過陳羽不知道幾倍,當她都聽到的時候,說明老虎離他們已經很近了。

果不其然,陳羽話音未落二人身下的馬匹就開始躁動,一隻吊額金睛的巨大老虎大吼一聲,從側面飛撲過來。

「主人小心!」四周頓時氣浪翻湧,冉睿拼盡全身內力將老虎從空中打落,也僅僅是打落,而且激怒了老虎。宗師高境的全力一擊按理說可以擊殺猛虎,可這隻虎似乎沒有受傷,反而怒吼一聲撲了上來。

兩匹馬徹底受驚,前蹄離地把倆個人都甩了下來,冉睿重心被強行改變,一擊打偏只能翻滾躲開,老虎又怒吼一聲去撲陳羽。

「主人!」冉睿撐地而起拎起刀奮力一劈,一股強勁的氣浪向虎殺去。可是老虎更快一步,血盆大口已經貼到陳羽身前。

「砰!」老虎在空中一頓,被氣浪掀出三丈遠,重重落到地上,四周寂靜。

冉睿又補了幾箭,確定大老虎死透了才飛身到陳羽身邊,單膝跪地,「主人,屬下護主不利,甘願受罰。」

「呼……」陳羽這才回神,把冒煙的槍上上保險收入槍套,從地上爬起來。

「你已經很厲害了,是這虎有點不正常。」這虎太大了,大得離譜,中原的山裏出現了一隻比成年雄性東北虎還大了一大圈的虎,看上去還是母的。

「謝主人寬恕,」冉睿站起身,看了看遠處的虎,「主人明鑒,此虎確實太大了,且極其抗擊。」他十三歲孤身獵虎,這虎的體型實力實在不在尋常範疇之內。

「這邊的虎都這麼大嗎?」

冉睿搖頭道:「此虎碩大異常,屬下從未見過如此巨虎。不過屬下聽聞天地靈氣之所在,連野獸都會更大一些。」

「可是這裏的其它動物都很正常。」陳羽還是心有餘悸,索性坐下休息,冉睿一抱拳,去找跑開的馬匹。jj.br>

一刻鐘后,陳羽休息地差不多了,冉睿也把馬和獵物找回來了,二人這才向虎屍走去。真大,一座山似的,比越野車還長。

「主人,這似乎是一隻雌虎。」雌虎都這麼大,簡直無法想像雄虎有多大。

「恐怕還是哺乳期的雌虎。」陳羽看見它奶「頭脹大,而且四周還有抓痕。

「我們四處找一找,說不定有小老虎。」

冉睿有些擔憂,「主人,雌虎在此,那雄虎…」

「無妨,我們身上已經沾染了氣味了,到時候被追上處於被動反而不好。」

「是。」冉睿安排人手看着老虎,摸出□□握在手上跟着陳羽四處查看。

走了一會,冉睿忽然停住,「主人,有動靜。」

冉睿的耳力勝過陳羽太多,哪怕陳羽凝神也聽不見什麼異樣。

「我聽不見,你帶路吧。」

「是。」

二人走了一兩百米,看見一個山洞,「主人,就是這裏了。」

「嗯,我進去看看。」

陳羽彎腰就要進去,冉睿閃身擋住,「主人不可,萬一雄虎……」

「沒事的,如果還有一隻成年虎早就現身了。」陳羽聽見了弱弱的嚶嚶聲,料想裏面應該只是一窩虎崽子。

「屬下奏請先行進去查看。」

「一起進去吧。」說罷陳羽一頭鑽進去,冉睿只能跟上。

果然,在洞的深處是一個簡易的草窩,裏面有一隻虎崽,白色的虎崽子,眼睛都還沒睜開,最多十幾天。

「竟然是白虎?」不是孟加拉虎的白虎,那必須得帶走。

可是那崽子似乎餓了很久了,氣息十分微弱。難怪那隻雌虎會冒險傷人,除了保護領地之外,還有暗衛掃蕩導致它打不到獵物了。

「冉睿,去外面拿只野兔進來。」

「是。」

「主人,野兔。」冉睿很快回來,遞上一隻還有氣的野兔。

「嗯。」陳羽接過野兔,取出匕首在野兔脖子上劃了一刀,溫熱的鮮血流出,虎崽子似乎聞着了氣味,有些躁動。

陳羽用力把野兔身上的骨頭折斷,把淌着鮮血的兔脖子放在虎崽子嘴邊。虎崽子伸出舌頭貪婪地舔食,直到野兔再也滴不出血,虎崽子還有些意猶未盡。

「再去拿。」貪婪的小傢伙啊,真可愛。

一共「吃」了四五隻,虎崽子才饜足地停下,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竟然爬到陳羽腳下拱。

應該是方才沾上了母老虎的氣息,還未開眼的小傢伙認錯了。

陳羽抱起虎崽子,忽然有些內疚,但眼裏看不出後悔。

小傢伙,可不是我要殺你娘親的,是它先惹我了,我要是不殺它,死的就是我了。跟着我混也不差,頓頓有肉吃。

陳羽順了順虎毛,小傢伙睡著了,陳羽也出了洞。

「把那母老虎帶上,回去。」

「是。」

把巨大的老虎弄到營地也接近傍晚了,陳羽回到營帳,大王獵殺碩虎且活捉一隻幼虎的消息頓時傳遍營區,相比之下陳羽那堆成山的獵物都不夠看了,就憑那馬車大的碩虎,今年的魁首十有八九是大王的了。

陳羽抱着虎崽享受了一把狗皇帝的讚美和其他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之後就興沖沖地想跑到李願身邊,結果計數的小宦官就渾身顫抖地跑來了。

「啟…啟稟陛下,大王獵的虎……」

李洪稍斂喜色,威嚴道:「怎麼了?」

小宦官抖如篩糠,視死如歸道:「大王獵的虎,身上不止有箭傷,還有其餘傷口,奴婢不知……該不該算數。」

這就有得爭一爭了,但陳羽才不會給那些人機會,「圍場狩獵各憑本事,本王用鉛丸不行么?」

一個紅袍官員拱手問道:「啟稟陛下,臣竊以為狩獵當以騎射為憑,大王的鉛丸恐怕不能算數。」

「本王騎在馬上扔的也不行么?按閣下所說下馬射的箭都要不作數?本王記得驗看初衷乃是確認獵物為本人獵殺,至於如何獵殺,應當是各憑本事吧?閣下若是不信,大可看看那傷口是不是鉛丸打出來的。」

說罷陳羽隨手一甩,鉛丸「咻」地釘入官員桌面。

那人嚇得面如土色,顧安起身應和陳羽,「陛下,臣以為大王所言極是,驗記初衷乃是防範心術不正之輩,既然大王能證明碩虎實乃他獵殺,就該算數。」

李洪捋了捋須,向下掃視一圈,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眾臣一拜,齊聲答道:「臣等以為儒安侯言之有理。」

李洪淡定點了點頭,「那便算數吧,記上。」

「是。」小宦官如臨大赦,逃也似的退了。

「李願!」脫了身,陳羽跑到李願身邊把虎崽懟到李願面前,「你看!虎崽子!」

李願躲開一些,微微一笑,「駙馬不會,想養吧?」

「對呀,你看它多可愛,來,叫娘親。」陳羽抓着虎崽爪爪向李願招手。

「駙馬!」李願低斥一聲,什麼「叫娘親」?陳羽養的寵物都要叫她「娘親」?陳羽養了多少寵物,她成什麼了?

「咦,好無情的娘親,」陳羽把虎崽收回來,「咱們不理她喔。」

陳羽對虎崽簡直愛不釋手,抱着奶狗大的虎崽子一頓擼,可憐虎崽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要遭此毒手。

李願看着專心擼虎的陳某人,心情難以言喻。

突然,陳羽懷裏的小傢伙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那眼睛蔚藍色的,帶着霧氣都擋不住裏面的靈動明亮,和陳羽曾經的眼睛很像。陳羽那叫一個激動,捧着懷裏的虎崽子給李願看:「李願李願!你看它睜眼了!」

李願很敷衍地點頭,「本宮看見了——大庭廣眾,請駙馬不要直呼本宮名諱。」

陳羽仍然超級興奮,「不如長公主殿下給賜個名?」

皮球難得聽話一回,李願決定稍作回報。李願從上到下仔細端詳那虎崽子,雪白的毛髮間着黑亮玄紋,眼眸如讖語裏一樣,藍眸若淵,雖然李願不太喜歡,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崽長大了肯定是只俊俏的老虎。

李願想了想,道:「其白如雪,又是獨生,就叫銀粟如何?」

「銀粟?獨來獨往銀粟地,一行一步玉沙聲?倒是挺適合它的。」

「駙馬不必客氣,記得看管好明王府中寵物就好。」

「又不吃你的肉。」陳羽撇撇嘴,逗銀粟。

逗了一會兒陳羽(單方面)認為她沉迷擼虎冷落了李願,於是:

「李願你看它的眼睛藍藍的。」

「李願你看它的爪子好軟。」

「李願你看它舌頭有倒刺。」

「李願你看它耳朵會動誒。」

「李願你看它的尾巴好長喔。」

「李願你看………」

「……………」

「李願你看……」

「駙馬,」李願深呼一口氣,笑道,「本宮腹中飢餓,不如去看看你的獵物如何?」

陳羽果斷搖頭,「不好,一會兒李煥回來你就丟下我跑了。」

李願微笑:「不會的。」

陳羽低頭擼虎,「你會叫他一起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要其他人。」

李願稍加斟酌,很輕易在「煥兒」和「一直被騷擾」之間做了選擇。

「煥兒要侍奉父皇左右,想來抽不開身。」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今天打了好多肥兔子,」陳羽「咻」的一下站起來,「我們走吧。」

「駙馬,把你的「乖兒子」放下。」要是這皮球一會兒用着晚膳還敢讓她看銀粟什麼,她恐怕真的會掐死她順便掐死銀粟。

「不嘛,它還小……喔,」陳羽不舍地把銀粟交給冉睿,「嘀咕」道,「寶寶乖,不是我不想抱你喔,是你娘親的眼神太嚇人。」

「駙馬若是這般捨不得……」

「沒有捨不得,我們走吧——冉睿,去拿我的燒烤裝備,給銀粟找個「奶媽」。」

走到一半陳羽突然一拍腦袋,「對了,我還活捉了一隻白狐狸,特別白!」

「不許再養狐狸!」李願青筋突突跳,她不敢想像皮球一手狐狸一手銀粟說出「李願你看」的場景,上天好生,但她真的會痛下殺手的。

「我是想送給你嘛……」陳羽委屈地撅起嘴,「這都快入冬了,那麼白的狐狸做條圍脖多好看,我好心為你着想,你還吼我……」

「駙馬見諒,本宮今日情緒不穩。」她被她氣得怒火攻心情緒不穩還要她「見諒」,什麼道理!

「啊?沒關係,吃一頓好的心情也就好了,走走走,試試我新研製的秘制醬料和新釀的果酒。」

絕對有預謀。李願頭疼不已,又被套路了。

「呼呼呼——好燙喔。」一個小時后,陳羽呲牙咧嘴地撕下一隻兔腿伸到李願面前,連忙把手指含住。

李願用木盤接過,「多謝駙馬。」

「唔賀氣!」

又過了幾秒,陳羽甩了甩手撕下另一隻兔腿正要啃,就看見李願拿小刀慢條斯理地切片。

「你要不要這麼斯文喔,我們在吃燒烤誒。」說完陳羽煞有介事地啃了一大口,被燙地半死。

李願意味深長地看着陳某球,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哼!」陳羽都能腦補出來李願的心聲:現在知道本宮為何斯文了么?

「白切黑的狐狸精!」陳羽好不容易緩過來,忿忿道。

李願也不惱,淺笑道:「本宮是狐狸,駙馬是什麼?黃鼠狼?」

「嗯……」陳羽眼睛提溜一圈,道,「我是書生?」

李願不解,「為何是書生?」

看來李願不知道經典話本情節,陳羽於是昂首挺胸道:「當然是因為我書卷氣息濃厚,一看就是讀書人。」

沒有一個字是真的。李願心中暗嗤,反駁道:「本宮以為駙馬紈絝氣息濃厚一些。」

「紈絝好花錢的。」陳羽衝著李願瘋狂眨眼。

「駙馬既以讀書人自居,當思取功名,不可閑散度日。」說罷李願夾起一片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功名,」陳羽呼呼兩下,一口啃掉一半兔腿,「哦考功名有森么用?」

確實沒什麼用,尋常人考兩百年功名都不一定摸到她之萬一,但李願可以忽悠。

「即便是皇子皇孫都需考取功名以向世人證明其才能,駙馬雖身份顯赫,也不可免之。」

「你就是在敷悠我,」陳羽哼道,「你就是不想花錢!」

李願飄開眼神,「本宮雖不及駙馬豪富,卻也不是拿不出銀子。」

「是嗎?」陳羽斜眼壞笑,「你現在拿的出一兩銀子嗎?」

李願無語至極,「本宮為何要隨身帶着銀兩?」

「萬一你走丟了沒有銀兩怎麼辦?」

李願真的很想懟一句「你走丟了本宮都不會走丟」,自從認識了陳羽,她都被逼得粗鄙不少——這皮球就不能對她多溫和,給點顏色就開染房。

「還是要帶一點在身上的,」陳羽十分正經地說道,就在李願以為她有什麼高論時,只聽得,「萬一遇到流氓,你有錢說不定他還只劫財,沒錢他豈不是只能劫色?你又長得這麼……嗷嗷嗷!疼啊!你鬆開!」

陳羽猛地一抽,把腳從李願鞋底解救出來,「我的新鞋子!」雪白的鞋面一個大印子,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李願冷哼,「只要不遇到駙馬這樣的流氓,本宮還是可以脫身的。」

陳羽伸手想擦鞋,猶豫半天還是沒能下去手,只能忿忿地看向李願,「你賠我鞋子!」

大意了。看着鞋面上的印子,李願暗暗皺眉,肯定要被她訛上。

「拿着府上文書去司衣局領一雙便是。」

「我不,我要你做的。」

果然。李願冷冷一哼,「不可能。」

「長公主不講道理!踩了鞋子不負責!」

「不要無理取鬧。」

「你踩我還是我無理取鬧?」

她為何踩她自己心裏沒點數?李願暗暗一哼,道:「只是沾了塵土,並非洗不幹凈。」

「那你倒是給我洗乾淨啊,我才換的新鞋子。」

「駙馬稍後交給小凌……」

「你踩的要你洗。」

李願眼裏閃過殺氣,「駙馬,適可而止。」

「你不講道理……」陳羽偃旗息鼓,只敢小聲嘟囔。

李願冷眼一瞥,「什麼道理?」竟敢要求堂堂長公主給她洗鞋子,但凡換一個人,已經可以給九族選墳地了!

「沒有道理,吃肉吃肉,肉都涼了。」陳羽川劇變臉,一手添柴一手喂李願吃肉。

「不勞駙馬,」李願向後一避,接過肉片。

「唉,」陳羽怒其不爭地一嘆,「你說說你,動不動就生氣對身體多不好。」

「駙馬若是少惹一些事端,本宮怒氣可少九成。」

陳羽瞪圓眼睛,「還有一成是誰?」

李願一口氣險些背過去,腦子裏全是「嗡嗡」聲。敢情這皮球逮着她氣,竟敢問還有一成是誰。

「我不是故意的嘛……」陳羽討好地扯了扯李願的衣角,「我正經找你玩你又不理我。」

李願把衣角扯回,嚴肅道:「駙馬,你早過了束髮之年,成熟一些。」

「成熟和找你玩有什麼矛盾嗎?我能把政務處理得明明白白我還不夠成熟嗎?誰規定了成熟就不能找你玩了?是你整天不理我。」

「駙馬,本宮有公務要處理。」本宮憑什麼理你?

「你隔天去東宮陪李煥也是公務嗎?」

李願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無法理解,狠狠刺進陳羽心裏。李願當然無法理解,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敢和李煥相提並論,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時時刻刻想殺掉的心腹大患。

「算了,我也經常進宮,不和你比這個,」陳羽哼一口氣,把柴火扔給李願,「你烤,我累了。」

「本宮不會。」李願躲了躲,木柴落在腳邊。

陳羽明顯不信,「李意都會做飯做糕點,你竟然不會烤肉?」

李願斜眼一睨,「她會本宮就得會么?」

天黑了,陳羽捅了捅火堆,四周明亮一些,「你們倆總是很奇怪,明明都很在乎對方,偏偏裝出一副勢不兩立的樣子。」

李願把頭撇開,「呵,誰在乎她。」

陳羽放下木棍,啃了一口肉,慢悠悠道:「李意似乎還沒回來。」

李願猛地轉向李意帳篷,燈火通明。

她的動作當然全部落入陳羽眼中,李願憤然,「你!」

陳羽慢慢咀嚼,直到咽下才咧嘴一笑,「你們倆都不誠實,口是心非。」「我遲早能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妄想!」

陳羽一派瞭然,「你很信任她。」

本宮不信任她你已然死幾百回了!李願恨得牙痒痒,把兔肉當陳羽咬。

「我不想讓你生氣的,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總是生氣,」陳羽撐着腦袋,「我們真的不能好好相處嗎?」

陳皮球突然的情緒轉變讓李願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又將這些歸結為她博同情的伎倆。

「駙馬想如何好好相處?你我互不干擾便是最好的相處。」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怎麼,惹得本宮惱火竟如此讓大王愉悅?」

陳羽悶嘆,「我喜歡和你好好相處。」

李願剛想張口,便聽見李意聲音:「姐夫,你的虎崽跑到本宮帳內了。」

「喔,來了。」陳羽甩甩腦袋站起來,對李願道,「你吃飽了回去休息吧。」

進到李意帳篷,陳羽無力地癱在床上,「叫我什麼事?」

李意坐在椅子上,笑道:「你可知在她看來你有多討厭?」

陳羽揉着太陽穴,嘴角抽搐,「我其實不想知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自討沒趣,「兩敗俱傷」?」

「我只想多和她待一會……」

「你不是總說不會打擾她么?」

「……她要是肯好好和我待一會兒,我哪裏會控制不住自己?我不信她一天到晚就是公務,一點時間都擠不出來。」

「她當然不是擠不出來,但她憑什麼要把那些時間花在你身上?她忙裏偷閑時看書品茗不行么?為何要自討苦吃找你添堵?」

「我以後少找她就是了。」

「我不是責怪你什麼,你這一入夜就消沉的毛病……她方才已經察覺到你的異樣了。」

「放心,她只會以為是我的伎倆。」

「我知道,我是怕你說出什麼無法收拾的話。」更怕你發瘋。

「我最近的狀態確實不太對勁,」陳羽從床上坐起,「或許我需要找些事做。」

「比如?」

「一件我需要長期堅持,沒那麼容易做到的事,這樣我才有盼頭,不至於完全消極。」

「什麼事?」

「還不知道。從小到大我沒遇到過困難,李願是唯一一個困難。」

「有時候太聰明了也是煩惱。」

「是啊,我學什麼都快,做什麼都快,幾乎沒有需要我長久努力的東西,我總是不停地更換目標,今天發一篇頂刊,明天解一個難題,總是很快就完成,很快就需要新的目標。可能是我之前太過順遂了,現在遇到困難我就控制不住地消極。」

「你知道很多道理,可你只是知道,你從未領悟。」

「不可否認,有的東西就是需要積累、需要時間沉澱的,我的很多知識都是這樣,我能說能教,卻不一定能切身領悟。」

「李願這個困難我暫時征服不了,我需要另一件事來轉移我的精力,讓我有活下去的支撐。」

「總不至於到了生死那麼嚴重。」李意算了算時辰,並不算晚,陳羽入夜消極的毛病越來越重了。

「我不喜歡自己陷入消極。」

「那就找一件事做。」

「比如?」

「比如治理北境?治理二十城總不是一日之功。」

「北境在按我的章程穩步發展,所有因素都在可控範圍內,花不了多大精力。我想做那種有難度有深度的事情,最好影響還能深遠。」

「要不你打仗去吧?」

「我現在打仗就是降維打擊,很沒意思。」

「或者你把願姐姐扶上皇位?你不是總說她比煥弟合適?」

「我倒是想,可是很明顯李願沒有那個想法,至少現在沒有。主角不配合我再怎麼費心有什麼用?」

「夜深了,去睡吧,別想那麼多,」李意把陳羽拎起來,「小霜,把姐夫送回去,轉告願姐姐:姐夫狩獵勞累,讓姐夫早些休息。」

長公主營帳。

「長安只是這麼說?」

「回長公主殿下,殿下便是這樣說的。」

「本宮知道了。」

李願進了帳篷,陳羽正頹廢地癱在床上。

「早些休息。」

陳羽視線轉向李願,笑道:「你是真想讓我早些休息,還是李意叮囑你這麼說的?」

「駙馬狩獵勞累,應當早些休息。」

「我睡不着怎麼辦?」

「閉目調息,睡得快些。」

「小時候我睡不着,院長都會哄我睡的。」

陳輕塵,她們口中那個恐怖到她不敢忘記的人。李願緩了一口氣,道:「夜深了,明日還要狩獵,睡吧。」

「明天陪我玩好不好?」

「明日再說。」

「就一早上。」

「睡吧。」李願深深一望,走進內室。

第二天陳羽醒來時已經沒了李願身影,一問才知道陪狗皇帝下棋去了。

陳羽洗漱過後追到龍帳,看見隱含笑意的李願、苦皺眉頭的狗皇帝還有佈滿黑白子的四方棋盤——看不懂。陳羽會下各種棋,唯獨對圍棋這種極其耗費算力的棋法敬而遠之。

「羽兒來得正好,幫父皇看一看該下哪?」

李願指尖把玩棋子,悠悠道:「父皇又要耍賴。」全天下敢不和李洪下「臣子棋」,還敢光明正大說他玩賴的,大概只有李願了。

李洪一臉苦惱,「願兒,父皇本就不善棋藝,父皇當年就是算子的。」

「兒臣以為多年過去,父皇棋藝精進了。」運籌帷幄的帝王哪有棋藝不精的,父皇願意陪她玩,她也珍惜這難得的獨屬於父女的溫馨。

這一來一回陳羽也沒處插話,索性拖了椅子坐在中間,結果就被李洪盯上。

「羽兒,來幫父皇看看。」

陳羽看那棋盤就不想算,擺爛道:「我不會。」

「嘖,你這孩子。」李洪嗔視一眼,又陷入苦思。

陳羽看了看快麻了的狗皇帝,又看了看胸有成竹的李願,果斷選擇貼過去,「應該下哪裏?」

李願報以一笑,「觀棋不語。」

「嘁。」陳羽一翻白眼,突然扯了扯李願衣袖,指向棋盤某點。

李願不耐煩地瞥開眼神,陳羽卻樂此不疲,大有將棋盤上空着的點挨個指過去的架勢。

陳羽指到其中一個點時李願眼神稍有不同,陳羽知道那就是破局點,但絕對不可能讓狗皇帝知道,於是又指了幾個點,才沒了興趣似的躺在李願腿上——她吃定了李願會在狗皇帝面前裝夫妻情深。

李願果然寵(無)溺(奈)一悶嘆,騰出一手輕輕安撫毛茸茸的腦袋,沒多像情深的夫妻,倒像母親安撫兒子、姐姐安撫弟弟。

李洪狀似無意一瞥,道:「願兒棋藝高深,父皇恐怕又要輸了。」

「結局尚未可知,父皇為何輕易言敗?」

「嗯……」

陳羽突然支愣起來,威脅的眼神飛向李洪。

李洪一瞥,輕飄飄地落下一子,一個讓戰局陷入膠着的位置。

李洪嘴角揚起馬上要逆風翻盤的笑容,陳羽又放心地躺回去。李願只得一邊應對膠着的棋局,一面安撫某人。好在皮球今日安分,只是靜靜躺着。

二人不斷提子落子,直到日頭高照,才以李願一子定乾坤結束。

「嘖,」李洪一臉惋惜,「差一點就贏了。」

「父皇每回都差一點。」

「咳嗯,願兒青出於藍,朕心甚慰。」李洪絲滑地拿出一對東珠耳墜遞給李願。

「謝父皇。」李願接過耳墜正要起身,卻見懷裏陳某人已經睡著了,張着嘴快流涎水。

李洪眼皮一抬,淡定地去收棋子,「讓他睡着吧,我們再來一局。」

李願眉眼一彎,「父皇還想賞兒臣什麼?」

「父皇可不一定再輸。」李洪鬥志昂揚,再次投入膠着的棋局。

「父皇還要再下么?」

三局了,一局比一局膠着,陳某人始終躺在李願腿上酣睡,李洪已經捉襟見肘,摸不出什麼能賞(輸)的了。

「不了不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去用膳。」李洪怨恨地盯着陳某人,俯身上前一把把她薅起來。

「幹什麼!」

皮球的起床氣可重,就在陳羽爆炸的前一瞬,李願眼疾手快伸手摁住陳某人,「駙馬,父皇說用膳了。」

李願聲音能讓她冷靜下來,但不代表陳羽不會追究罪魁禍首。陳羽怨氣飄飄地起身,瞪着狗皇帝,手指飛快地在棋盤上運動,把棋局擺成狗皇帝向她求助時的樣子,然後啪的一子落到破局點,最後狠狠「哼」了一聲。

李願:「………」

李洪:「………」

午後李願小憩起身,就見不知道在外間等了多久的陳羽。

李願揉了揉太陽穴,問道:「駙馬可有要事?」

「我們去打獵吧?你整天坐辦公室,也該活動活動,要不然很容易腰肌勞損的,以後老了會很難受的。」

「好吧。」

陳羽駕着玄風噠噠噠追上李願,「李願李願,我這匹馬更穩更舒服呢。」

「多謝駙馬,本宮覺得一人一騎更舒適。」說罷李願一踢馬肚,跑出去老遠。

李願的馬術簡直比李意還好,分明馬不如她,可是經常「咻」的一下把她甩掉,陳羽只好又揚鞭去追。

「你跑那麼快乾什麼嘛!那邊沒有獵物的啦!」狐狸精根本就不想打獵,就是想逃。

哼!

陳羽倔脾氣上來,死死追着李願就是不鬆口。空曠的河谷不見野獸,唯有齊腰雜草隨風搖曳,陽光灑在河面像飄着一層金粒,兩騎一前一後,不知道跑了多遠。

「你要跑多遠喔!再跑回不去了!」陳羽的聲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蕩,傳遍每一個角落。

「吁———」李願猛地停下,陳羽嚇了一大跳,也急忙剎馬。

陳羽好不容易穩住身體,衝著李願強烈譴責:「你幹什麼?這樣很危險知不知道!」

李願握着馬韁,上身隨馬匹輕微晃動,眼神機警地環顧四周,「駙馬不覺得太安靜了么?」

「什麼?」陳羽向四面八方看去,確實安靜了一些,沒有鳥叫沒有蟲鳴,只有河水潺潺,按理說應該是很靜謐美好的時光。

陳羽一皺眉頭,「運氣不會這麼「好」吧?」

李願突然一笑,「若是駙馬,會不會選擇動手?」

「那不廢話嗎?!」「啪!」陳羽突然一鞭子抽在李願馬屁股上,又順勢一鞭甩向玄風,「跑啊!誰和你破案呢!」

「嘩———」陳羽鞭子落下的瞬間,水裏、草里突然飛出十幾個黑衣人,氣勢洶洶地追來。

陳羽追到和李願並駕,看見狐狸精雲淡風輕地表情就來氣,「你知道有埋伏你還亂跑!」

李願「疑惑」地一歪頭,「不是駙馬邀本宮跑馬的么?」

「有風險,風險你懂不懂?!你又想搞誰?!」

「艹!」陳羽回頭看十幾個黑衣人一個飛得比一個快,都快摸到馬屁股了,一咬牙從后腰摸出手「槍,「去死吧!」

陳羽三連發送走三個,但並沒有阻止他們的攻勢。

「媽的。」陳羽把馬韁纏在手腕上,熟練地更換彈「夾。

李願向後一瞥,冷聲道:「你方才帶着它見駕的?」

「什麼時候了你的關注點能不能不要那麼奇葩!」陳羽真的撕了李願的心都有了,那些人她也不是不能打,但一旦停下來李願簡直是白送他們的!李願這個拿自己釣魚的毛病必須改!

「砰!砰!砰!」陳羽又回頭幹掉三個,黑衣人似乎見勢不對,掉頭要跑。

「媽的!跑什麼!你們的職業素養呢!」陳羽氣得咬牙切齒,猛地一拉韁繩。

「你做什麼?!」

「他們見過槍了,不能活!」陳羽猛地一抽,整個人飛竄出去,「你在這裏等我!」

李願勒馬停下,只見陳羽跑出去百多米遠,俯身從馬前包里掏出一個黑疙瘩,猛地向黑衣人擲去。

「轟!」一聲巨響讓李願回想起當年的鎮國大炮,那些黑衣人瞬間倒下大半,餘下幾個都被陳羽開槍射殺。

李願緩了一口氣,輕輕撫了撫馬匹,打馬跑到陳羽身邊,只見她已經下馬,在黑衣人身上那碗大的坑上補了幾劍,讓其看不出原貌。

李願不忍地撇開眼,問道:「何至於如此隱秘?」

陳羽白了一眼,又把其餘炸傷的一一劃了,道:「我是不想給你招惹是非。真讓她們知道了槍炮,你覺得她們會相信你沒有嗎?到時候府上不知道多熱鬧!」

「本宮確實沒有。」李願盯着陳羽手中的黑色物件,猶記得當年的火「槍填彈困難,還須三人輪換,如今已經如此方便了么?

「你喜歡我送給你!」陳羽把□□塞到李願手裏,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你長不長腦子?這麼危險的事情你怎麼敢幹!」

李願轉身避開陳羽眼神,道:「不是有駙馬在么?」

「你休想迷惑我!以後不許幹這種事知不知道?!」

李願頓了一瞬,道:「知道了。」

突然這麼乖?陳羽悶悶地哼道:「勇於承認堅決不改是吧?」

「今日情況特殊,往後不會了。」

陳羽眼神一閃,上前一步抓住李願手腕,敏銳道:「你在怕什麼?」

李願一顫,淡淡道:「刺客盡數誅殺,本宮能怕什麼?」

「是啊,除非你在怕你自己,」陳羽繞到李願身前,「我長得嚇人?」

李願看向陳羽,若只看面相,白白嫩嫩的陳某人堪稱人畜無害,就是眼睛小點。

「本宮並未害怕,駙馬何出此言?」

「荒郊野外的,某個色鬼做點過分的事應該很正常?做了之後呢?殺了吧,局勢亂了;不殺吧,意難平。」

「在你眼裏我那麼卑鄙?」

「駙馬,入夜了,再不回去……」

「李願!」

李願眼神落到陳羽身後,如臨大敵,「駙馬誤會本宮了。」

「難道長公主殿下怕黑?」

「不……」

「嗉——」突然一個黑影從陳羽身後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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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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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秋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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