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大臣案
隨後幾日,萬曆皇帝趙銘都在日講中度過,每日累得要命,堪稱“大明第一勞模”。
轉眼到了正月十六,萬曆皇帝給知經筵官朱希忠、張居正以及同知經筵官呂調陽三人各一道敕諭,宣佈定於二月初二日舉行經筵。
朱希忠、張居正、呂調陽分直侍講,張居正、呂調陽及陶大臨、丁士美、陳經邦、何雒文、沈鯉、許國,日侍講讀,要他們在講解中明白敷陳,委曲開導,着重闡明“理欲消長之端、政治得失之故、人才忠邪之辨、統業興替之由”。
經筵比日講儀式感更強,不過,趙銘也想見識一下這一皇家學習盛典。
日講一日復一日,眼看快到“燕九節”,這一日,內臣中好黃白之術者都會去游白雲觀,向道士求仙問道。
這白雲觀乃是京郊第一大名勝,在道教裏頭素有“仙都”的美譽,是全真道龍門派的祖庭,始建於唐代,名天長觀,用來祀奉道教祖師爺老子。
然而,它真正名聞遐邇卻是在道人丘處機來此掌院之後。
趙銘心裏痒痒的,他也想去看,但礙於皇家體面,不敢向生母慈聖皇太后提及,只得作罷。
次日,正月十九日,萬曆皇帝按例需出宮視朝,這也是新年後首次上朝。
“皇上,該起了。”趙銘睡夢中被宦官和宮女叫起,折騰了一番,洗漱完畢,徑直給母后問安,陪她一起用早膳。
“鈞兒,有事但憑張先生處置便是,你只管聽着就好,多學點治國理政的本領。”
趙銘只得道:“母後放心吧,皇兒謹記!”
用完早餐,小萬曆拜別慈聖太后,上了皇帝乘坐的龍輦,朝乾清門而去。
此門是紫禁城內廷的正宮門,乾清門后的區域是帝后寢宮以及嬪妃、皇子等居住生活區域。
清晨,天蒙蒙亮,萬曆帝趙銘有些睡意,在轎子裏瞌睡,龍輦剛出乾清門之時,晨霧迷濛中,意外卻發生了。
侍衛們突然發現了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此人盜用宮內腰牌衣帽,卻非太監。
他突然由西階下直趨而前,隨扈皇帝的錦衣衛連忙護駕,當即上前圍住此人。
此男子沒有高強的武功,也沒有反抗,就算反抗他哪裏是訓練有素的宮衛的對手,當場被守衛人員生擒活拿。
宮廷侍衛們當場搜出刀、劍各一把,刺客自稱“王大臣”。
猛地冒出一個狂妄之徒王大臣,瞬間將平靜的宮廷攪得動蕩不安。
趙銘雖知“王大臣案”會如期而至,但對於細節卻未曾太過關注,即便有心理準備,也不免有些驚慌失措。
“我重生到明朝不久,就遇上刺客,要是我真掛了,何談中興大明?歷史上的王大臣案,朱翊鈞毫髮無損,但現在我替換了他,是否會引發‘蝴蝶效應’改變歷史走向呢?”
趙銘本以為在皇宮,安全不是問題,他苦思冥想刺客如何進來的呢?沒有後台是不可能的,看來只有“大清洗”了。
這下子宮內、宮外都大受驚動,此人身穿內侍服侍,像是二十四局辦事的內府人,卻又不是凈身太監,分明是一個冒牌貨,他能混進了內宮,肯定有預謀,有同夥。
出了這檔子事,趙銘也沒有心情視朝了,正好可偷懶一天。
不一會兒,大太監馮保也匆匆趕來,他是內廷宦官之首,本身就是負責皇帝的日常起居。
如今,皇帝竟在宮中遭遇行刺,馮保也嚇得不輕,但他轉念一想,計上心來...
歷史文獻中,有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掌東廠太監馮保關於此事的奏本:“正月十九日聖駕出宮視朝,有一男子身挾二刀,直上宮門,當即拿獲。臣等不勝驚懼震駭……”
他說“驚懼震駭”未必是假,但同樣覺得王大臣“奇貨可居”。
趙銘立刻下旨:“大伴,王大臣拿送東廠究問,還差的當辦事校尉着實緝訪來說。”
萬曆皇帝讓東廠嚴加審問,這一旨意正合大太監馮保的心意,他早存了陷害被免職的前任內閣首輔高拱之心。
初審得知,“王大臣”本名章龍,系南直隸常州府武進縣人士,是戚繼光軍營中的逃兵。
張居正不愧是內閣首輔,手眼通天,他第一時間就聽說了乾清門的刺殺,急忙派人對馮保說:“奈何稱戚總兵,禁勿復言。此自有作用,可藉以誅高氏滅口。”
首輔的盤算與馮保一拍即合,張居正隨即以內閣的名義票擬諭旨一道:“着馮保追究主使之人。”
馮保親自去東廠審問,“廠公,您老人家怎麼親自來了?”負責偵緝王大臣案的役長討好道。
馮保道:“皇帝遇刺,事關重大,我不放心,怕你們這些兔崽子們不盡心!”
那役長誠惶誠恐,道:“小人們哪敢,東廠酷刑多達三十餘種,每天給王大臣試一種,保管一個月不重樣,他哪裏熬過去酷刑?”
馮保道:“太慢,需儘快結案!每天給他上五套刑具,只要不弄死就行!”
趙銘在驚懼不安中度過了一天,雖在前世讀史,知悉王大臣案,但發生在自己身上,難免心有餘悸,失眠中熬到天明。
次日,正月二十日,非視朝之日。萬曆皇帝利用日講休息時間,在文華殿召見首輔張居正。
趙銘問張居正道:“元輔以為王大臣會是何人所派?會是前首輔高拱嗎?”
張居正回稟道:“臣不敢斷言,須等到三法司會審才能定論!”
張居正以為馮保策劃此事陷害高拱,他一心要將早已罷黜的司禮監陳洪、孟沖以及前內閣首輔高拱趕盡殺絕。
皇帝日講的間隙,張居正與馮保密談。張居正心有疑竇,笑道:“馮公公,您以為王大臣案誰是幕後指使之人?”
馮保狡黠地道:“反正高閣老最有可能,他被趕下台,對皇帝和太后心生怨恨,派人行刺皇帝順理成章。當然,也可能是陳洪和孟沖他們乾的。”
張居正朝馮保湊近一些,馮保有些狐疑,心道:“張閣老是大明朝少見的美男子,他不會對我這個身殘志堅的太監有什麼想法吧?”馮保想着不禁一陣惡寒。
張居正對馮保耳語道:“王大臣不會是廠公派出去的人吧?用他構陷高拱可是一步險棋,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啊!”
馮保嚇得差點要去捂住張居正的嘴巴,又四周看了看,見門外沒人偷聽才放心。雖說下人已被他們藉機支開了,但他謹小慎微慣了,任何危險都要扼殺在搖籃里。
“張閣老,我保證絕對不是我東廠的人乾的,我雖和高拱也不和睦,但讓我設計假意刺殺皇帝以此來栽贓高拱,我不至於如此糊塗啊!”
張居正道:“我猜永亭兄也不會做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
馮保笑道:“知我者叔大兄也!”
張居正突然陰惻惻地道:“那馮公公準備如何辦理王大臣案?”
馮保神秘一笑,道:“我已命東廠的小傢伙們拿出看家本領,好好招待王大臣,叔大兄靜候佳音便是!”
張居正贊道:“廠公親自出馬,那就萬無一失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去見小皇帝吧!”
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京城官員對王大臣案眾說紛紜,就連老百姓都覺得一場大風暴即將來臨。
在京的高拱門生故吏私下集會,議論紛紛,有人更是語出驚人:“江陵和馮保太過陰險,他們羅織新鄭大人的罪名,好讓大人滿門抄斬,其心可誅!”
話說馮保也沒有閑着,他派出四名錦衣衛星夜趕往高拱河南老家,命令縣官嚴防高拱舉家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