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帶走?」
江如練聽得一愣一愣的:「帶走幹什麼?去山下吃糖葫蘆嗎?師姐喜歡停雲山,為什麼要走?」
卿淺抬眸盯着江如練頭頂看,看她有沒有長呆毛。
這妖的腦迴路相當奇特,很可能會把強取豪奪、黑化禁錮的戲碼演成三歲寶寶巴士。
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強勢一點。
卿淺沒回答,垂頭獨自思忖,難道是自己方法不對?
車子開進了市區,顧曉妝聽後面沒說話了,才謹慎地問:「江隊,我們要找的大妖在哪?是不是要先去妖盟?」
江如練搖頭,把思維拉回正軌上:「不用,去市野生動物園。」
顧曉妝:?
顧曉妝而後才知道,原來那隻大妖真的在動物園。
她藉著江如練的術法隱匿身形,穿過圍牆一路來到熊貓館。
館內陳設精美,給每隻熊貓都劃分了地盤。成堆的竹子、乾淨的水池、還有各式各樣的丰容設備。
其中有一隻明顯比周圍的體型更大,癱坐在地上,剝竹筍的動作靈活快速。
邊剝邊吃,一分鐘小半根,吃得特別香。
顧曉妝看得津津有味,國寶真的太可愛了!
江如練敲了敲欄杆。
那隻熊貓一愣,筍都不吃了四處看,終於發現了上頭悠哉悠哉的江如練。
熊貓一抖,連忙把肚皮上的筍衣拂走,腳蹭着地面轉過身,背對着她們。
隨後用一口粗獷的四川話喊:「看在你同族的份上,我不跟你打,你也莫來找我!」
江如練嗤笑:「找你有話問,不說我就把你在動物園裏當動物的事發給各地的大妖。」
「咔擦」一聲脆響,熊貓一掌拍斷旁邊的木樁,憤怒地衝到圍欄下沖她們咆哮。
「我憑本事吃人類的供奉,你管得遭邁?」
生氣的熊對人來說很有壓迫感。
奈何這隻熊貓天生的微笑臉,黑眼圈,四肢短小,配上那四川話,顧曉妝怎麼看都覺得可愛。
甚至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熊貓聽到聲音,拿那雙黑溜溜的豆豆眼盯着她,顧曉妝連忙捂住嘴,直往後邊躲。
江如練自然地把卿淺也拉到自己身後,開始挽袖子。
「我管你幹什麼?能揍你就行。」
熊貓人立而起。
「我看你娃在人堆里待慣了,姓啥子都不曉得了。要不是你是只鳳凰,我非要教訓你一頓。」
他留下一個替身裝睡,自己罵罵咧咧地爬上圍牆,敦實的身體翻過欄杆,站到她們面前。
還維持着妖形,像穿着精緻熊貓皮套的人。
然後又拿熊掌指了指卿淺:「我認得你,停雲山咧。」
熊操着流利的四川罵:「停雲山都是些瓜娃子,有幾個最瓜!」
罵停雲山師姐會生氣!江如練聽完就想拿竹子塞滿這熊貓的嘴。
可這一次還不等她反應,卿淺就先一步頷首。
「你說得對。」
「妖管局的那幾個自私自利,連我都不如!」
卿淺雙手抱胸前,又回答道:「也不無道理。」
「人類遲早要為他們的傲慢付出代價!」
江如練聽得有些懵,更像是在狀況外。
師姐之前不會讓人當著她面侮辱師門,現在反而贊同起來了。
卿淺依舊很淡定:「確實。」
連續三次,熊撓了撓頭,這姑娘到底站那邊的?
給熊整不會了都。
「算老,就當是我心情好。」熊貓最後一屁股坐下,抓肚皮上的毛
還用「智慧」的眼神盯着她們:「你們要問啥子嘛。」
江如練直接說:「問昆崙山上的鳳凰。」
熊貓的反應她沒有放過一星半點,從最開始的愣神,到之後無法掩飾的憤怒。
他連毛都不抓了,猛地拍地:「當初寒澗里的魔蟲,本不該去崑崙,肯定是那個叫白雲歇的女人動了手腳!」
「那天崑崙闖進來一個葯人,身上不曉得帶了啥子東西香慘老,引來了一大群魔蟲。崑崙本來就倒大霉,東邊還有個大妖想趁機會偷家!」
他說了一大串話,語速又快,其中還夾雜着口音和髒話。
顧曉妝很努力才聽懂了,這是在指控卿淺的師尊。
這可不興聽啊,她哪敢說一句話!
江如練皺眉:「你確定那人叫白雲歇?」
而卿淺神色不改平靜,喃喃道:「能吸引蟲子的香?好熟悉。」
熊貓斬釘截鐵:「對!我聽鳳凰喊過她的名字。」
江如練挑眉,雖然知道熊貓喊的不是自己,但還是彆扭得很。
基本上可以確認,桃夭書院裏,畫像上的鳳凰,和崑崙的鳳凰是同一隻。
可師姐為什麼要追查這個?難道她早就知道白雲歇不幹好事?
熊貓哪管她們在想什麼,自顧自地發泄,但是把口音改成了川味普通話。
「白雲歇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不死樹的木心嗎?她想長生不死,竟然不惜用這***的手段!」
說到激動處,又開始往外嘣罵人的詞。什麼瓜兮兮,什麼寶龍……
顧曉妝暗自咋舌,千年前的事情了,他居然記到了現在,還為之真情實感的生氣。
難怪江如練會說,妖怪大多執拗。
講了這麼久,江如練可算是捋清楚了。
白雲歇為了長生不死,設計引來了寒澗的魔蟲,讓鳳凰腹背受敵,最終隕落。
聽起來很有道理,可她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又問:「不死樹居然真的存在?」
這種樹她只在典籍里看見過,據說吞下樹的木心就能不老不死,不入輪迴。
「有,是一顆很漂亮的樹。像梧桐,但枝幹是純白色,葉子的顏色也淺,十個人合抱都抱不攏……」
熊貓把手舉高,拚命比劃。最後還是拍拍腦袋,嘆氣:「我描述不出來,你們想看就自己去。」
江如練雖然討厭白雲歇,但並不認為她會為這種虛幻縹緲的東西煞費苦心。
「可是白雲歇死了,魂燈滅后,停雲山哀悼了整整一個月。」
熊貓人性化地攤手:「那我怎麼知道,反正自從白雲歇來,崑崙就沒發生過好事。」
江如練偷偷去瞄卿淺,發現這人又不知道在想什麼,低着頭,整個人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好似要融入黑夜之中。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就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卿淺的手。
她猜測師姐是因為不敢相信白雲歇會做出這種事,才會如此沉默。
於是晃了晃手,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我也不信,這事肯定有蹊蹺。」
卿淺沒答,那隻冰涼如冷玉般的手卻直接擠開指縫,與江如練十指相扣。
親密得毫無縫隙。
江如練心跳快了半拍,還屏住了呼吸。心想要怎麼樣才能把這隻手捂暖和。
她倆若無旁人的親密刺痛了顧曉妝的眼睛,聽完崑崙的秘辛,更是覺得自己多了一個被暗鯊的理由。
熊貓絲毫不受影響,完全陷進了自己的情緒里。
他頹然地坐着,豆豆眼裏閃着淚花。
「鳳凰,她本來可以飛走。但山下的那群人走不掉,她的樹也不能挪。鳳凰說,她去一趟流沙,這一切就能結束。」
「可我後來回去過,玉竹林沒了,小村莊沒了。鳳凰最喜歡的那顆不死樹,也枯死了……」
到頭來還是徒勞。
他越想越難受,伸出爪子按在自己的黑眼圈上。用五大三粗的男聲發出嗚嗚嗚的抽噎。
音畫嚴重脫軌,根本沒眼看。
江如練嫌棄地打斷:「停停停。別一口一個鳳凰了,聽起來好怪。」
畢竟她沒有最喜歡的樹,她最喜歡的只有卿淺。
耳邊傳來吸鼻子的聲音,她轉頭一看,顧曉妝也淚眼朦膿,要哭不哭的樣子。
「鳳凰好慘哦。」
這姑娘感情也太充沛了。
江如練嘴角抽了抽,反駁道:「胡說,我不慘!」
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樣?
她再偏頭,卿淺臉色蒼白,嘴唇更是沒什麼血色。
那雙盈盈秋水瞳像是要滿溢出來了。
「胸口悶,不想回去工作,先睡覺。」
江如練不是很贊同,還滿臉狐疑:「師姐在車上睡了那麼久,這才過去多長時間?」
卿淺眼帘半垂,當著江如練的面就開始犯困。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樣子。
江如練急了,抓着卿淺的肩輕晃:「不準想睡覺!再睡我就、我就——」
「我也沒辦法,誰讓師姐懂得多。」
她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面對眼前有意隱瞞的心上人無可奈何。
連放狠話都做不到。
卿淺從前金榜題名就不在話下,上個世紀還考了大學生,而自己連小學文憑都沒有。
江如練見卿淺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站着也有些晃,連忙靠過去借給她倚着。
但卿淺不依,晃悠到她面前,將相扣的那隻手帶起來,貼到了自己臉上。
江如練一驚,下意識地就想撤。
然而卿淺看着軟綿綿,力氣卻並不小,見狀還加了點力道。
冰涼如水,這是第一感覺。在之後,就是好軟,還很滑。
原來師姐只是看着臉小,實際上是有肉的。
卿淺又蹭了蹭,耳邊的白髮都被揉亂了。
她懶洋洋地眯起眼睛,像是一隻矜貴白貓,只在有求於人的時候撒嬌。
「不想回停雲山,你把我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