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妖族的小吃很神奇。
圓潤的冰殼薄如蟬翼,泛着粼粼流光。
裏面有奶黃色的內餡,顆粒細膩綿軟,近似於某種口感化沙的水果。
整顆冰果子像盛在碗裏的發光玻璃球,哪怕不吃,光是看着也賞心悅目。
難怪,江如練明明對吃食極其挑剔,卻記得這樣一份街邊小吃。
卿淺拿勺子敲開冰殼,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清涼的內餡一抿就在舌尖化開,滋味甜蜜,還帶着股淡淡的花香。
很合卿淺口味。
她又舀了滿滿一勺,問江如練:「裏面放了什麼?」
給心上人投喂是鳳凰的一大愛好,江如練光是看卿淺吃,嘴角就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她懶得理旁邊墊着爪,嘗試從牆根處溜走的九尾狐,柔聲向卿淺解釋。
「鬼草的汁,說是能使人忘記憂愁。其實只是因為甜得恰到好處,吃着讓人高興。」
可這畢竟是冰食,卿淺指尖被冷氣浸得發白,她吃完這一口就毫不猶豫地將碗塞給江如練。
「凍手。」
江如練呆成木頭:「那怎麼辦?」
她好像又犯了錯,光顧着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推給卿淺,忽略她能不能接受。
其實冰果子算不上涼,溫度和暖秋中的溪水一致。
但在江如練眼裏,卿淺再怎麼嬌氣都不為過,她願意捧着。
卿淺把羽衣當披風穿,手就可以躲進裏面暖和,她沒怎麼思考,很快就給出了解決方案。
「你喂我吃。」
語氣那叫一個理所應當。
江如練都聽愣了,心尖發顫,說出的話也在抖:「喂你?」
卿淺垂眸,視線掠過江如練手上的冰果子,用眼神示意,她現在就要吃。
不僅手懶得抬,連話都懶得說了。
江如練努力剋制住手抖,挖了很大一勺,怕卿淺嫌多連忙抖掉大半。
抖完了覺得少,又重新添上一點。
她目光放在卿淺的薄唇上,覺得勺柄好細,怕太用力就捏斷了。
於是她動作放得很輕、很慢,在卿淺眼中猶如烏龜爬。
瞧她這小心謹慎的模樣,卿淺主動傾身,一口抿住了勺子。
江如練用盡了自制力才沒讓自己手抖,但嫣紅已然爬滿了耳朵尖。
她第一次喂,手放得比較低,卿淺只能微微垂着頭,露出頭頂的發旋,還有一截雪白的後頸。
低眉順目,十分乖巧。
勺子被往下壓了一點,有隱隱失控的趨勢。江如練整個人綳得更緊了,表演起不動如山的絕活。
身體不動,眼睛卻被卿淺蝶翅般的睫毛吸引。
後者吃完這口直起身,抿去唇上的水漬。又望了江如練一眼,眸光如秋水。
只這一眼,江如練立時丟盔棄甲,潰敗成一團散沙。
她緊巴巴地問:「還、還能再喂一口嗎?」
問完才懊惱地皺眉,糟糕,怎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江如練急忙改口補救:「我的意思是,師姐還吃嗎?」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如練就又舀了勺,興緻勃勃地遞上去,滿眼期盼。
上癮,真的太上癮了,如果以後也能這樣就好了。
一個願意喂一個願意吃,也就幾分鐘,拳頭大的冰果子被卿淺解決完畢。
她吃掉最後一口,攏着羽衣,眼皮子就耷拉下來了。
算不上沒精神,只是神色慵懶,臉也白,有種有氣無力的病弱感。
江如練想起卿淺這兩天不正常的睡眠時長,試探着問:「師姐最近總是很困,是沒睡好?」
她自以為隱蔽地觀察着師姐的反應,回答得太快或者太慢都有可能在瞞着她什麼。
直接說「沒事」那就更有問題了,大概率是已經出事了但不想告訴她。
卿淺頓了幾秒,自己先蹙起眉來:「最近是有些疲憊,可能病沒有好全。」
她甚至大方地承認自己狀態不好,回答得也很正常,江如練幾乎抓不到把柄。
她只能第不知道多少次叮囑:「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
「嗯。」卿淺答應得很快,只是不知具體實施起來會打幾層折扣。
日已西沉,明月東升,遠處的LED大屏已經亮起,上面還是那幾個辣眼睛的大字。
江如練居然還沒忘記顧曉妝和南枝,臨走時特意叫上她倆一起。
說是帶她們去見世面。
已經目睹過剛才的黏糊,顧曉妝心情沉重,擔心自己還沒嘗過妖族的小吃,就先被狗糧撐死。
她慢吞吞地跟在江如練身後,四處打量塗山鎮的街景。
和人族的古鎮好像沒什麼不同,青瓦飛檐,屋與屋之間扯了紅綢彩燈作裝飾。
提着月亮燈籠的孩童嬉笑着跑過長街,成雙成對的男女停在捏泥偶的小攤前,濃情蜜意得能拉出絲來。
濃郁的食物香氣隨着煙火蒸騰,明晃晃地勾引過路的食客。身邊時不時傳來一聲暢快的笑。
如果忽略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和人頭頂的毛耳朵、臉頰上的鱗片。這分明就是另一個人間。
卿淺只多瞄了幾秒攤位上的九連環,江如練就直接上去買了下來,笑吟吟地遞給她。
大概是看這隻鳳凰太殷勤,卿淺把玩着手裏的九連環,難得開口誇獎:「你今天打得很好。」
話題突然拐到別的地方去了,江如練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說和九尾狐打的那一架?」
「嗯。」卿淺停下手上的動作,低頭用極其緩慢的語速繼續道:「轉彎時動作靈活,出爪……也很迅速,很、精彩。」
這與平時完全不同的為難程度,尬得顧曉妝快要窒息了。
真的是苦了卿前輩,明明博學多識,此刻卻為了誇一隻鳥架打得好,絞盡了腦汁。
可江如練肉眼可見的活躍起來,周圍的溫度在上升,臉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換成原形,估計早就豎起羽冠,挺着小胸脯,神氣得不得了。
被心上人誇誇就很高興,超容易滿足。
越往前妖越多,將前面搭建好的祭台堵得水泄不通。
各式鮮花鋪滿了台階,大量夜明珠和鮫紗堆在一起,引妖注目。
江如練隨口解釋:「祭拜月亮對妖族很重要,今年是由九尾主持。」
顧曉妝頓悟,難怪先前打得像玩一樣:「前輩說的見世面,是指這個?」
江如練搖頭,腳步也是一拐,避開妖群,向著另一頭走去。
「不是,我帶你去狐狸洞裏逛逛。」
顧曉妝懵懵懂懂地跟着,還偷偷問南枝「狐狸洞」里有什麼。
眼看辣眼睛的廣告屏越來越近,卿淺也停下來不走了,冷着臉給她們讓出一條道。
顧曉妝心裏的不安迅速膨脹,脫口而出:「前輩要帶我們去天上人間?!」
「嗯。」江如練說著說著還帶上了幾分委屈:「師姐嫌裏面狐狸味太濃,不想進去。」
話說出口,顧曉妝大驚失色,這不想進去不是很正常嗎?她沒出手揍你都算好的了!
她臉色變化太明顯,由白轉紅,跟刷漆似的,身邊南枝不禁掩面失笑。
「你在想什麼?」江如練莫名其妙地乜她,順手將一張金卡遞給會所門前的男狐狸。
男狐狸驗明身份后,親自替江如練拉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曉妝瞳孔地震,江隊好熟練,她是不是經常來?!
隨着大門緩緩拉開,她忐忑地走進去,更是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這會所似乎是掏空了整座山建成的,外面看還看不出來。
金色的穹頂高得望不見盡頭,樓梯一圈又一圈的盤旋而上。
狐狸們在山壁上鑿出洞窟當做商鋪、酒樓甚至是賭場。
時有打扮嬌俏的狐女端着酒從身邊過,帶起一陣陣香風,顧曉妝佇在其中,就像沒見過世面的村姑。
遊戲人間的氣氛太濃厚,就連真?狐狸南枝都有些格格不入。
江如練淡定地沿着弧形梯往上走。
吊腳樓上就有狐狸朝南枝丟紅帕子,媚眼如絲:「是新來的妹妹呀。會釣男人嗎?不會姐姐教你,釣女人也是可以的哦~」
顧曉妝連忙把南枝往自己身邊拖。嘴裏還嚷嚷着:「不準!不準學這個!」
逗得那隻狐狸咯咯直笑。
中途路過一家成衣店,老闆娘柔若無骨地倚着門,朝她們招手。
「嘖嘖,狐狸穿這麼素可不行,妹妹要不要試試我新裁的衣裳?」
說著就叩了叩身邊的玻璃櫥櫃。
裏面的假模特穿着件絲質弔帶裙,掐了腰,裙擺剛過大腿根,胸口更是低得不能看,是簡約到極致的性感。
顧曉妝登時紅了臉:「這、這穿了和沒穿有什麼區別。」
她挽着南枝的手,偷偷瞥對方。
月白色雪紡裙將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其中,和其他狐狸比起來確實樸素。
此時抿唇笑着,眉目溫婉柔和,如從江南水鄉里走出來的姑娘。
姑娘還輕聲道:「怎麼了?」
「沒事!」
意識到自己看太久了,顧曉妝連忙挪開眼,若無其事地問江如練:「妖怪們去人類的城市都會幹些什麼?」
狐狸洞的樓梯很長,帶着兩隻小的又不能飛,江如練煩得很。
態度也散漫:「啥都干,偽裝成人類賺錢,去城裏喝咖啡,看電影,提着大包小包購物。」
「那還——」顧曉妝剛想感嘆,那還好,就被江如練打斷。
「殺人、搶劫、縱火,抓人類幼崽回去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