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竹林中（中）
林刻正回憶着在小童記憶里的細節。
遠處停下了一臉利賓車，那上面副駕駛上下來一個微胖男子，疾步走向派出所里，然後一個小男孩也隨之下車，卻被主駕駛下去的貴氣婦女攔住，說了些什麼，然後小男孩呆在了原地，用腳在地上畫著圈，婦女看到后，也就沒管他了，直接進了派出所里。
林刻看着小男孩，小男孩也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林刻，然後他慢慢的走過來，用輕聲細語的柔弱聲音說道：“你好，請問大哥哥是警察嗎？”
林刻蹲下來捏了捏小男孩的臉，仔細端詳才發現他有些病弱，臉上還帶着一絲絲大病初癒的慘白，然後溫柔回道：“大哥哥不是警察，來這裏，只是為一個朋友辦事而已。”
小男孩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媽媽說要離警察遠一點，不要亂說話，其實小軒有很多話都壓在心裏，但沒有人願意聽，大哥哥能做小軒的傾聽者嗎？”
林刻猶豫了下，本來想繼續查找小童案件的端倪，但看到這個像小童一樣的小男孩，心裏還是一軟，便沒有拒絕，摸着他蓬鬆的頭髮，說道：“小軒，大哥哥的名字叫林刻，如果你有什麼想傾述的小秘密給大哥哥聽的話，大哥哥都會耐心的聽你說完”
小軒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謝謝大哥哥，那大哥哥要好好聽小軒聽完哦！”
我點了下頭，他抬起頭，慢慢的訴說著：“小軒，出生在一個在他人看起來很富裕的家庭，有着一個聰明的爸爸和一個美麗的媽媽，他們從小就教導小軒，要變得比別人更優秀，小軒也努力回應着他們，按照他們安排的活着，鋼琴，書法，圍棋，還有畫畫，小軒每一樣都做的比別人好，爸爸媽媽很開心，誇小軒有天賦，其他叔叔阿姨也說我是個好孩子，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小軒真的很累，常常因為課外補課，沒時間玩，只能遠遠看着其他孩子們做着令小軒羨慕的事情，但小軒時常看到爸爸媽媽開心的笑容，依舊很開心。”
他明亮的眼睛暗淡一下，林刻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因為他好像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了，毫無疑問，這是個原生家庭。
然後又聽見他繼續緩和的說道：“但慢慢的，小軒發現爸爸媽媽的爭吵越來越嚴重，無論小軒做的是好是壞，他們的目光都沒有匯聚在小軒身上了。”
“而且，小軒的胸口還時不時是有種劇烈的疼痛，它讓小軒沒辦法靜下心來學習，成績也越來越差，爸爸媽媽的爭吵也越來越嚴重，小軒也就一直不敢跟爸爸媽媽說這件事情，後來小軒有次在鋼琴課上疼得暈了過去”
“醒來時，就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看到爸爸媽媽依舊在爭吵，甚至吵得比以往都凶，最後，爸爸把門重重關上離去，小軒看到媽媽在地上痛哭，胸口就變得更疼了，只覺得在那張床上呆了很久，久到小軒一直以為，要是小軒不在了，爸爸媽媽就不會一直吵下去了，小軒也不會疼了”
林刻用雙手輕輕的捏住小軒的肩膀，然後安慰着眼角含着淚水的他，輕聲說道：“別想那麼多，好好治病，小軒的爸爸媽媽也一定不希望看到這樣消極的小軒。”
小軒看着林刻，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後來有一次，小軒在睡覺時，被爸爸吵醒了，爸爸帶着小軒開車到了很遠的一個地方。”
“然後爸爸跟小軒說，要小軒呆在車上，小軒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見爸爸被一群人帶走了，過了一會，我不放心爸爸，
便打開門，下去看看情況，聽見爸爸和那群人在爭執着什麼，一直說著不行什麼之類，都是些小軒聽不懂的話，小軒看爸爸沒事，就想回到車上。”
“然後，就看到一個黑衣大叔叔抱着一個睡着的，跟小軒差不多大小的人走過，小軒感到好奇就跟了上去，看到黑衣大叔叔把那個人放在一個房子裏快速離開，當小軒想靠近看看的時候，胸口又開始疼了，所以小軒當時就想回到車上。”
聽到這裏林刻感到有點不對勁了，但還是皺起眉頭繼續聽着。
“而小軒正打算回去的時候，門裏有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好像在敲門一樣，我以為那個人想出來，就忍着疼把門打開，然後躲在拐角，看着他離開。”
然後，林刻抓住小軒的雙手開始慢慢變得僵硬，彷彿失去知覺一樣。
“後來小軒擔心自己闖禍了，就趕緊回到了車上，睡著了，睡了很久很久，讓小軒奇怪的是，過了幾天之後，小軒的胸就再也沒有痛過了，爸爸媽媽也再也沒有吵過架了。”林刻停止了呼吸，接着回過神來，大口喘氣。
小男孩低着頭回憶着，依然沒有發覺林刻的異常，繼續說著“只是，媽媽還是不讓我跟別人說話，但今天爸爸和媽媽聽到廣播裏的新聞后，就一直很着急，開着車就帶着還在過生日的小軒就來到了這裏。”
說完，小男孩長吁了一口氣，像是很久沒跟人說過話了一樣。
此時，林刻的背上又冒出冷汗了，這已經不知道是這段時間裏的第幾次了，再看向眼前這個小男孩的時候，他壓住自己內心的震驚，將微微顫抖的手，伸向小男孩的衣口，拉出一點縫隙，只見一道猙獰的傷疤出現在小男孩的心臟處，那疤痕好像正在嘲笑着林刻貧乏的認知。
小軒疑惑的看向林刻，然後問道：“大哥哥，你怎麼了”
“完美，你終於找到了最後一塊拼圖，現在歡迎來到，我最喜歡的竹林中，接下來，就靠你去找到屬於自己的真相了，我在結尾等你。”草履蟲的聲音再次響起，更平添了幾分寒意。
看着林刻久久沒有反應，小軒抬起雙手，捂住林刻的臉，看着小軒靈動眼睛裏大大的疑惑，林刻沉默了片刻，緊緊抱住了小軒，然後聽着小軒的心跳想着什麼，許久后，林刻才接受這個現實，沉聲到：“生日快樂，小童，好好活下去。”
小軒，歪着頭想着什麼，然後緩緩道：“大哥哥，我會的，還有，小童是誰，我叫小軒呀。”
“沒什麼，大哥哥想起一位和小軒差不多的男孩子了。”
“他是大哥哥的弟弟嗎？”小軒疑惑的問。
“不是，他是大哥哥生命中轉瞬即逝的光。”察覺到林刻語氣有一點低落，小軒，也抱住了林克的腦袋，邊摸着：“媽媽以前就是這樣安慰小軒的，希望這樣也能令大哥哥好受一點。”
感受到那小手的熟悉觸感，林刻才發覺，曾經也有一位男孩抱着林刻的腦袋，這樣安慰過他。
接着林刻就抱起男孩，放在利賓車旁邊，對他說道：“小軒乖，別亂跑，在這裏等着你媽媽，哥哥還有點事要做，就先不陪你了。”
說完，看到小軒聽話點了點頭后，轉頭就向派出所裏面走去。
大門口，那位黑衣女子正坐在大樹上觀察着一切，好似在搜尋着派出所里的獵物，看着手裏的時感器秒針仍然指向前方，淡淡的說道：“時間還多，你不露面，我等着便是。”然後就躺在了樹上，靜靜等待着時感器的下一次反應。
派出所里，正打算尋找胡警官的林刻，發現那位婦女正在門口角落裏坐着，時不時的看向裏面的過道，看着她這副樣子，林刻內心沉了一下，然後坐在她身邊，她狐疑的看了林刻一下，便又轉過去。
“做了虧心事，應該不好受吧！”林刻冷冷的聲音從婦女身後響起，只見那婦女一個激靈，回頭怒道：“你有病吧？”然後就離林刻更遠了。
遠處一位警官像是發覺了什麼，問道：“怎麼回事。”
林刻再次壓低聲音說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在外面，小軒跟我說了什麼，還有今天他的生日，你們兩個把他晾在外面不好吧？”
婦女的表情掠過一絲驚恐，但很快變得平靜，林刻看得出她此時不過強裝鎮定，只見她向遠方的警官回道：“誤會，誤會，鬧着玩呢。”
那位警官聽到回應后又繼續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婦女轉過頭來，用淡淡的語氣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林刻回道：“不多，但知道你們就是器官販賣案的賣家就行了。”
婦女的臉色開始迅速凝固，幾秒后，立起身來，向外面的空地看了一眼，像是察覺道小軒無恙后，又坐了下來，壓着一口怒氣問道：“你想要什麼？錢，還是其他東西。”
林刻靠在椅子上，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只想要個公道，以及事情的一切真相。”
婦女死死盯着林刻，問道:“公道，什麼公道？”
林刻咬着牙，惡狠狠的說道：“當然是為小軒心臟的主人討個公道啦。”
婦女再次顫抖了一下，吞了一口唾沫，繼續道：“你是那個孩子什麼人。”
“什麼人，很重要嗎?”
婦女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失落的說道：“不管你是那個孩子的什麼人，我們都已經決定自首了，如果你想要的的公道是這些的話，那你馬上就可以得到，我們沒有傷害那個孩子，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話，我們也可以告訴你，當然願意怎麼去看待這個真相是你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遷怒到小軒身上，他是無辜的。”
林刻咆哮道：“難道小童就不無辜了嗎？”
再次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婦女一副心死的樣子，幽幽的說道：“如果你把所有人都吸引過來的話，我保證你永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真相。”
林刻壓着怒意，向周圍人淡淡說道：“沒事，我跟我媽鬧彆扭呢。”
婦女臉黑了一下，然後繼續陪着笑了笑，周圍人散去。
婦女再次說道：“你從小軒那應該知道了吧，小軒他有先天性心臟病，我與他爸爸一直忙於工作絲毫沒有在意過他的身體狀況，等到發現異常送到醫院時，才發現已經嚴重到需要進行心臟移植手術了。”
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幸的是，我們兩雖然靠打拚積累了億萬家財，但國內正規醫院在小軒這個年齡段的捐贈心臟，並沒有適配的，要說也是，哪怕是孩子不幸離世，又有誰家願意捐出自己孩子的器官呢。”
她抹了下眼睛上掛着的眼淚，說道：“我們倆，跑遍了全國各地的醫院，甚至聯繫過國外的一些機構，得到的答覆全部是冰冷的兩個字，沒有，看着床上日益消瘦的小軒，我甚至恨不得拿自己的心臟去填，可沒有用，成人的心臟並不適配小孩。”
她看了看天花板，止住淚水，像是不願意回憶起什麼，接著說道：“小軒他爸爸，歷經千辛萬苦，才通過一些手段，得到了一條國外非法販賣器官的途徑，那天他帶着小童去到那裏，希望就地移植器官，談判時，小軒的血檢依舊不匹配那裏的貨源，貨方說道可以用國外的基地的活體貨源進行匹配，我們雖為救兒子願意付出一切，但犧牲別人家的孩子是萬萬不敢想的，於是小軒他爸就和他們吵了起來。”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幽幽道：“交易自然是沒有達成，小軒她爸回到車上，看見昏迷的小軒，開起車就往醫院趕，在途中，又接到貨方的電話，小軒他爸猶豫着，但抱着一線希望，依然接了，電話那邊說來新貨源了，適配，不是活體的，那一刻，你能想像出他有多高興嗎？他開着車就帶着昏迷的小軒往回趕。”
她吞了口口水，看了看林刻，像是在猶豫着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林刻發現了什麼，沉重的說道：“告訴我接下來發生的，你也不想讓小軒知道他的身上背負着一條人命吧。”林刻當然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小軒，但目前這是唯一能威脅到這位夫人的手段。
只見那位婦女用手死死攥緊了腿上的裙擺，像是認命一般說道：“手術一共六個小時，小軒被推出來的時候，小軒他爸遠遠的看到手術室另一張被白布蓋着的另一張床上，露出一條細細的手臂。。。”
林刻再次停止了思考，他不明白的是，上天為什麼要他在短短几天內見證這些事情，就好似跳出井底的青蛙一樣，有些東西迅速填補他空白的認知。”
他再次靠在椅子上，回憶着這幾天發生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