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竹林中（上）
“你出去走走吧，轉換轉換心情，我這裏還有些資料要整理，就先不陪你這小子了”胡警官說道
突然林刻像是想起什麼，繼續向胡警官問道：”夏叔他們知道這些事情了嗎？”
胡警官停下正在整理桌面的手，皺了皺眉頭說道：“案子還沒定下來，還沒有告訴他們，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夏司機他好像沒有像往常一樣過來詢問情況。”
林刻頓了一下，想道：看來，夏師傅是按我說的做了。
然後又是一道聲音傳來：“不過這種情況的話，也好”
看着對面胡警官，看起來他也不知道這麼跟小童的父母交代案件真相，然後林刻繼續附和着說道：“是啊，畢竟親口說出真相，粉碎他們的希望實在是太殘酷了。”然後轉頭看向窗外的陽光，想到：希望小童能夠安撫住他們吧。
草履蟲的聲音再次從意識深處響起：“安撫，真實可笑，你居然指望一個亡者的期望時間去安撫生人。”
林刻臉色一驚，對面的胡警官像是發現了什麼，問道：“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悶。”
“悶就出去走走吧，問訊室也要留出來，用來審問嫌犯，你可以去派出所外面逛一下。”
林刻點了點頭，走出了問訊室，看着忙碌的警察，快步走向門口。
在派出所的空地的拐角處，林刻趕緊向意識里的草履蟲問道：“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確啊，飛翔怪，亡者的時間是生前的期待，他們只會按照生前的標準來回答問題，並做出反應，由此達成自己生前的期望，但死去的人終究是死去的人，是不具備任何成長性和可能性，也沒有未來的，還有，你真以為我給你的那顆珠子就是真正的小童嗎？別傻了，從你第一眼見到它的時候，它就已經不是小童，而是承載小童記憶的“獸”了，就像把人的記憶複製給機械人一樣，不管機械人再怎麼像人，也不過是一堆廢銅爛鐵而已。”
“我不信，你就是想報復我對不對，所以才編的謊言，對不對？按照你的方法，我把珠子交給夏叔后，他的確沒來派出所了。”
“報復你？我為什麼報復一隻螻蟻，如果那顆珠子真的是小童的話，那麼現在裏面的男童屍體是誰，你所謂的夏叔之所以沒來，是因為見識過真相殘酷后，不願意逃離時間編織的美夢而已”
“你說真相？”
“別把別人當傻子好嗎，無論是你昨天跟夏司機說的話，還是夏司機從珠子裏看到的“小童”，都已經昭示了真相，難道你真的以為他一點都沒察覺，人類，從來就是卑微懦弱的生物，只會去強迫自己不去相信殘酷的真相，然後逃避現實，時間固然可以抹平傷痛，但那也得是屬於活人自己的時間才行。”
林刻聽完癱坐在地上，看着天上遠去的雲，思考着什麼。
“是我做錯了嗎？我明明想的是用更柔和的方式去讓夏叔他們一家擺脫陰影啊。”
“殘酷的真相從來就不存在着柔和的表達方式，能夠真正令真相變得不在那麼殘酷的，永遠是人經歷坎坷后變得更加堅強的心，當時我就跟你說過這句話。”
“你說過嗎？為什麼我不知道？”
“那就當我沒說過吧，如果你想改變這個狀況，我還有一個辦法，只是你一定不會願意聽。”
“什麼辦法？”
“那就是讓我吃了那顆珠子，
不但可以讓夏司機夫婦從時間編製的夢境中醒來，還能以期望達成的方式做最後道別。”草履蟲此時肚子又響了下，顯得它說這句話完全沒有說服力。
帶着狐疑的想道“你確定不是你單純想吃。”
“笑話，本序列豈是林刻那種小人，再說了那珠子本來就是用我的力量凝成之物，不論距離多遠的都能收回，若不是那珠子是我給你的獎勵，不想失約，你以為你能保留到現在？”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完全沒必要相信，我吃了那顆珠子無非就像是吃了顆魚丸，又不頂飽，但是留給你夏叔兩口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還記得你曾經見過的巨眼紅瞳嗎？按照時間來算應該快要變了。”
“變了？那玩意不是要吃紅果果才變嗎？小童又沒吃？”
“那你認為那紅色的東西是什麼？那是生人在現世的負面情緒與執念啊，其實本質上和期望時間沒什麼兩樣，只是更加碎片化和負面化而已，小童處在夏叔兩口子對亡兒的執念和悲痛中，你認為和攝取你所謂的紅果果有什麼區別，還有你別忘了小童已經不是第一次死去了，現在就連它的期望感也眼睛變得搖搖欲墜了”
“那夏叔他們會怎樣？”
“會怎樣？如果它真變了的話，那他們當然是永遠醒不來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呵呵，我發現你真的很可笑，林刻，真的，我在你的人生記憶中看到永遠是你懦弱妥協，不思進取的一面，有些你明明想得到的東西，卻總是被你因為想找到既不想讓自己背負什麼又不想讓他人承受什麼的方法磨蹭掉，這世上哪有這種方法，不付出就想得到回報的事，只在夢裏才有，如果我早點跟你說的話，怎麼逼你做出選擇，還有，你怎麼就確信我沒有跟你說過？”
林刻此時瞳孔顫抖靠在牆上，像放空腦袋冷靜下來
“你的時間不多了，滿打滿算，應該還有三分鐘，三分鐘做個決定，不難吧，至少在我看來，你已經完成了小童見到父母的約定，接下來選擇生者還是死者，對你而言，應該顯而易見了”
林刻大腦再次運轉起來，思考着同時保留小童和夏叔兩口子的對策。
“一分鐘”草履蟲的聲音再次傳來，像死神的倒計時。
“等等，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比如在做一個珠子”
“30秒”
“回答我啊，混蛋！”
“10秒”
“你吃了吧”林刻此時癱軟在地面上，天上的那朵雲已經消失在天際。
“還不錯，這次沒到最後一秒，那就，應汝之請，回收饋贈。”
“夏叔他們？”
“沒事，那份時間期望還不錯，至少最後好好道別了，我也恢復了一點力量。”
看到林刻此時有點低落，草履蟲又繼續說道：“它最後想起你了，在消失前對了聲“謝謝，林刻哥哥”，高興點，不管生者亡者終將在原初之樹下相遇，時間早晚問題，還有，我們的賭注還沒有結束，既然恢復了點力量就讓你看到更多細節吧，不來嗎?。”
林克眼裏又燃起點的鬥志，想道：“我一定要看到那群人渣付出應有代價，還有，你說的賭注是？”
“沒事，沒事，繼續看你看不到的吧。”
說著林刻眼裏泛出藍光，視角拉升，看到了馬路邊上又有一個背着書包的小女孩在蹦蹦跳跳的去上學，然後拉近，直接開啟了派出所的上帝視角，觀察着每一個審訊室。
在一個審訊室里，一個面目猙獰，眼睛有着有着傷疤，一隻瞳孔呈現灰色的人癱坐在鐵柵欄里，欄外還有一位警官正在審問他。
警官問：“韓某，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那個叫韓某的傢伙惡狠狠的說道：“我雖然參與了誘拐兒童和非法器官買賣，但器官貨源都是從國外運過來的，我起初沒想殺那個孩子，你信嗎？”
那位警官再次說道：“我只相信證據！”
韓某沒有理會那位警官，自顧自的癲狂道：“知道嗎？以前我總認為，人世間有很多不平等，但在生死這一方面上，人可以是平等的，死神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接受任何賄賂，可我錯了，或許死的終局不會改變，可死的過程，方式，會因為一個人財富的多寡而變得截然不同，如果死神不接受賄賂的話，那麼替死鬼這一概念又從何而來？”
我的內心咯噔一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有隱情嗎？
而那位警官疑惑的問道：“你什麼意思？”
他依舊沒有理會那位警官，而是雙眼狠狠盯着桌面，用手指狠狠的扣向桌面，像似在發泄這什麼，“哈哈哈哈，這太他媽有意思不是嗎？他們會和我一樣下地獄嗎？還是說下地獄的人只有我一個”他的面容開始變得扭曲，站起來掐住鐵柵欄，貼近那位警官的臉，用低沉的聲音對那位警官說：“告訴你吧，可憐蟲，那些真正得利的人，手比你還乾淨，那你又拿什麼審判一個無罪之人呢”
看得出那位警官強忍着離開他口臭氣息的衝動，依舊在整理着筆錄筆記。
但那話聽到我的耳朵里，只感覺他的每一個字都如惡魔低語般將我的心按入冰潭，此時正是九，十秋分，但我的背部卻沁出一層冷汗
柵欄內的獄警看到他這樣癲狂，馬上上前來將他架了起來。
只見那位審問他的警官正氣凜然的立起身來，朝着他說道：“我不知道你的內心有多黑暗，但我們所得的證據已經證實了你並不無辜，如果真的有幕後黑手的話，我們警方將不惜一切代價將之逮捕，雁過留痕，風過留聲，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絕不存在漏網之魚”
隨着一聲電子警聲的響起，韓某狂笑着然後被帶進監禁室。
藍光一閃，拐角處的我靠在牆面上，思考着到底還有什麼細節是我不知道的？
草履蟲肚子有咕咕叫了一下，說道：“你好好想，拼圖馬上就到最後一部分了，我先睡覺，等到了好玩的地方再出來”然後又隱藏不見。
捏了捏雙眼，走出拐角，仔細思索小童逃出的細節，“大爺，你能給我開下門嗎？”遠處傳來，黃色外賣小哥的聲音，忽然，一道靈光閃過，如果，小童一開始是被關在房間裏的，那麼小的他是怎麼跑出去的，那個栓是自己壞的，不對！？！
是小童自己撞開的門嗎？也不對，一個五歲小男孩，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去撞開一扇門，當時一定還有第二個人在場，從外面打開了門栓，然後小童在撞門的時候撞開了門，所以在小瞳的世界觀里，誤以為門是他撞開的，所以他並沒有發覺當時的不對勁，直接逃跑了，難道那個人就是造成小童間接死亡的兇手，到底是誰？
派出所外，一棵大樹下停靠着一輛黑色摩托，旁邊還站着一位裹着黑色外套的馬尾女子，正吃着手裏憑空變出來的薯條，往來的行人都對她熟視無睹，她咬了口酥脆的薯條，淡淡道：“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