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眼前發出信號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眼前發出信號

需要身份證明才能探監,但看我哭成那樣,老警察決定網開一面。

小孩子有時候無力脆弱,什麼也做不了,但脆弱和無力也是武器。

不再是隔着鐵門,我在狹小的房間內再次看到了齊曉。

空氣中充斥着霉味和鐵鏽味,不知道是不是從她身上發出的,她沒有馬上哭泣,而是用沒有焦距的眼睛望向我這邊,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在看我。

「姐姐,我說夏生啊,你還記得我嗎?」我說。

齊曉不回答,她身上的衣服有點臟,臉上也有污漬。

我指着頭上的紅色蝴蝶結,湊近過去:「胖虎啊,我們一起去了海邊。」

齊曉的眼珠動了動,她的眼神停在我頭頂,卻用陌生的視線打量着。

「你把這個給了我,那天之後你去了哪裏?」我湊得更近,乾脆握住了她的手。.

她本來粗糙的溫柔的手,現在卻有些發燙,我想要去摸她的臉,突然她開始發出尖叫聲,嚇得站在門口的警察姐姐瞬間衝進來拉開我們。

「她精神狀態不太穩定,你小心點不要受傷。」善良的姐姐說。

齊曉大叫着,我甚至能看到她喉嚨里顫抖的小舌。

我還想說點什麼,聽見外面急促跑來的腳步聲,幾乎剎不住車,念哥哥的臉撞了進來。

警官姐姐的臉瞬間變成粉色。

制服乾乾淨淨,但念哥哥的頭髮卻是亂七八糟,左邊整個陷進去像沒了半邊腦袋一樣。

他臉上還留着熟睡的壓痕,一把就將我護到房間外。

「你怎麼跑來了?這麼晚你怎麼過來的?」他緊張地上下打量我,「你沒被抓到吧?」

我搖頭。

他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形容不來,他大大的眼睛裏都是星星,但一點都不閃亮,甚至是細碎到快要泯滅的,似乎要被自責和愧疚壓垮一般。

躲在他床下的數個夜晚,竟讓我對他升起他不知曉的熟悉和憐憫,順口問出:「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家?」

「今天我要值班啊。」念哥哥愣了愣,蹲下身,「怎麼眼睛這麼腫?」

他只是這麼問了一句而已,而我的心臟卻因此崩塌,有什麼東西從胸口湧出來,整個身體都因此覆沒。

我小時候真的不怎麼哭,甚至我不記得自己哭過,可我長大之後,總是掉眼淚。

我不害怕被他看到哭泣的樣子,索性面對蹲着的他。

「她怎麼成那樣了啊.......」我如此哭着,「不可能,我不相信......」

念哥哥擁抱了我,他不像是那種會喜歡擁抱別人的類型,但他絲毫不生疏,將我攬進懷裏,一手護住我的腦袋,一手拍拍我的背。

他的擁抱跟白醫生的擁抱是那麼不同,像我媽媽一樣,這才是被愛過的人的懷抱。

我似乎是有了可以躲避的地方。

我想大喊:你抓住白醫生吧,他是個大壞蛋,大騙子!

沒有一點證據,一切只是我的臆想,也許是我的溫度變奇怪了,也許我才是最不對勁的那一個。

醉酒鬧事的人嗚哩哇啦突然從走廊那頭衝過來,念哥哥連忙站起身拉了我一把,那噴射狀的嘔吐物才沒濺到我身上。

那味道直衝我頭頂,我開始乾嘔。

幾乎是被念哥哥拎小雞一般拎出去,凌晨空氣中那股稀薄的空氣讓不斷蠕動的胃停下來。

似乎是被熟睡中被吵醒,念哥哥臉上還有壓痕,他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凌晨的溫度讓他頭腦變得清醒。

「為什麼說不相信齊曉會變成那樣?」他用第一次見面時那種敏銳的眼光看着我。

「你沒有去問過齊曉的朋友嗎?收留過胖虎的這麼善良的姐姐會做出這種事?」我反問道,「你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為你還是打心底不相信我說的話對不對?」

如此咄咄逼人,讓念哥哥愣了幾秒鐘。

「大家都用一種很可惜的語氣,但你卻很篤定,我並非不相信你,」念哥哥蹲下身,看着我的眼睛,「為什麼如此篤定?」

他深棕色的瞳孔倒映着我的臉。

我在逐漸失去冬生,如果某一天冬生也變成這樣神志不清的樣子怎麼辦?我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地方,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眼前的他。

「哥哥,你告訴我,你真心真心告訴我,如果齊曉姐姐會做出這種壞事的原因是什麼?明明她都忍了那個人這麼久,為什麼要突然做這種事?」我問。

「我不知道,但我唯一的猜想就是那個小孩子,你們的朋友刺激了她。」念哥哥依舊注視着我,沒有一絲思考和閃躲的意思。

我指了指自己頭上的紅色蝴蝶結,乾脆握住念哥哥的手:「這是胖虎唯一留下來的東西,是姐姐交給我的,她現在完全認不出來,哥哥,我也不知道,你見過這麼多做壞事的人,有人真的會在這種大仇得報的意識下失常嗎?真的會嗎?」

像是戳中他內心的某一點,念哥哥的眼神動搖起來。

「我覺得那個男人真的很壞,甚至都不覺得他可惜,」說到激動處我差點用力去握緊他的手,「這就是你的職責嗎?保護他那種人可以一直好好活着去騷擾別人?」

「不要說這樣的話。」念哥哥抽出手,去擦我臉上的淚,粗糙的指尖刮著皮膚,「我在努力,我從未跟人說過這樣的話,你要知道憑藉自己心裏的正義去做自以為正義的事太過主觀了,每個人心裏的對錯是非不一樣,所以才有了法()律,盡量摒棄主觀作為天秤,」

他頓了頓:「小時候我總有很多可怕的猜測,就連現在也是,你總讓我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他和白醫生都說我與他們小時候很像,我逐漸有了自己的判斷與意識,我覺得我與他們之間任何一個都不同。

「什麼是可怕的猜想?」我問,「所以讓自己故意無視讓你害怕的事實?」

「我沒有。」他堅定地反駁,「我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他說罷要送我回家,路上我們沉默無言。

遠處天空已經漸漸顯出魚肚白。

長大之後我不怎麼回家,遠離長大的地方生活,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一直夢見這天快要亮起來的天空,夢到在那樣的天空下我站在家門口,四周是灰色模糊的,我走進去是熟悉的庭院,上樓之後是我溫暖的房間,那熟悉的味道在夢中如此真實,我常常因為這樣的夢境而迫切祈禱醒來能夠回到小時候的被窩裏,醒來眼淚把枕頭都打濕。

十幾歲我沒能擁有很好的同齡朋友,學校里的女孩們像小鳥一樣歡笑跳躍,展示自己最完美的青春時光,為不小心與男孩子的手觸碰而臉紅,我總是充滿羨慕,這種對比讓我意識到自己是如此醜陋渺小,讓我感到越發痛苦,有了很多不好的想法,因為沒能成功長成那樣甜美女孩而痛恨自身,為躲在床下偷聽在咖啡廳里偷看感到羞恥,甚至認為如果世界上我和弟弟隨便消失一個,剩下的那一個都會好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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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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