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見,zero
池澤言被降谷零的舉動一驚,他詫異地看向了降谷零按在他肩上的手,末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只感覺渾身被抽空的所有力氣都重新涌回,原本在屏幕的光亮中,顯得有些透明的臉龐也染上了紅暈。
降谷零破天荒地沉默,攬着池澤言的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他目不轉睛地望着電影,池澤言望着他。
光照到降谷零的臉上,就像細碎的鑽石。
他們從未有過言語的表達卻又彼此心照不宣,
人聲鼎沸的開始,池澤言就被降谷零溫柔的笑顏佔據,因降谷零產生的快樂心甘情願被愛意包圍。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唯有降谷零。
電影結束后,降谷零帶池澤言去買了雪糕。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天空微微下起了初雪。
散場的人很多,降谷零牽起了池澤言的手,朝着街邊的小店走去,哪怕人群再擁擠,也沒鬆開半分。
淅淅瀝瀝的雪花夾雜着小雨,飄落在池澤言和降谷零的髮絲上,給兩人的頭髮渲染上一層潔白。
降谷零拿着蛋筒,輕輕巧巧地遞給了池澤言:「吶,小言,你最喜歡的抹茶牛奶混合甜筒。」
他不像一般的大人,會警告小孩子不能在冬天吃如此寒涼的食物,反而會一嘴咬向自己手中的雪糕,微微挑起眉尖,誇張地讚歎道:「果然,雪糕在冬天吃最美味了!」
無論池澤言有沒有回應,他都會開心地拉着對方繼續走下去。
雪越下越大,地面逐漸變得潔白。
降谷零把池澤言帶到一個有着屋檐,將兩個雪糕都塞道了池澤言的手裏,認真地囑託道:「我去買傘,小言乖乖在這裏等我。」
池澤言目送着他離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還好是寒冷的冬天,雪糕不會化。
就在他出神的時候,他的身體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只聽啪嗒一聲,其中一個牛奶抹茶甜筒就掉到了地上,英勇地犧牲了。
池澤言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見一個中年婦女快步走了過來,從手中掏出了手帕,給池澤言身邊髒兮兮的熊孩子擦起了胸口上,不小心沾到的雪糕。
「你這人怎麼回事,看到小孩子也不知道讓一下,還把他的衣服弄髒了,那麼大一個人了,拿個東西都拿不好!嚇到我家小孩怎麼辦?」
那個冒失的孩子躲在自己媽媽的身後,不僅沒有歉意,反而好像找到了什麼巨大的依仗,唇角勾起了壞笑,將手指放到了眼皮上,對着池澤言做了一個不屑的鬼臉。
中年婦女過大的聲音,一下就將周圍人的目光聚焦到了這裏。
她儼然一副潑婦罵街的姿態,池澤言從沒有應對過這種人的經驗,一時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沉默着,沒有應答。
他原本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無法組織語言,似是忘記了回家道路的孩童般,只是愣愣地。
那個女人見池澤言不說話,料定這個小年輕是個好欺負的主,聲調頓時提高了幾個度,喋喋不休地指責起來。
正當她越說越激昂的時候,一把黑色的雨傘橫道了兩人的中間。
降谷零輕輕巧巧地用雨傘將這個女人往後面一推,隔開了她與池澤言的距離,輕而易舉地站在了兩人中間,成為了池澤言面前的天然屏障。
「第一,是你家小孩撞掉別人的雪糕的,麻煩您在指責他人前,先管好自己的孩子。」
「第二,雪糕我還沒吃,就因為你的孩子掉到了地上,麻煩陪一下錢。」
他穿着一件鬆鬆垮垮的大毛衣,平常散落在額頭的劉海今天難得全部梳了上去,因為池澤言受了欺負,他的心裏憋着一股氣,很不高興,臉色有些陰沉,舉止痞氣,頗有幾分街頭扎堆混混的味道。
降谷零舉起了手中的雨傘,傘尖對準了中年婦女的胸口,面色陰寒,目光冷冽地盯着對方,語氣冷漠: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嚇到我家小孩了,給我道歉!」
他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完完全全地震懾住了中年婦女,氣勢壓迫感極強。
躲在中年婦女身後的小孩見狀愣了幾秒,下意識後退,直接被嚇得哭了出來。
那個婦女本來也只想嘴上佔佔便宜,當然不想真的招惹麻煩,聽到哭聲,一把拍向了孩子的背,罵罵咧咧地道:「欸呦喂!你這個糟心的崽兒,哭什麼!走!咱不跟這種沒素質的人計較……」
就在他們轉身之際,黑色的雨傘再次橫衝直撞地擋在了兩人面前。
降谷零站在雪中,整個人卻比雪更冰冷:「前面的就算了,道歉是必須的。」
「你、你、你這個人——」中年婦女被降谷零緊追不捨的舉動氣急,說話都說得不太利索起來。
「我?」降谷零歪了歪頭,冷笑了一聲,「你嚇到我家小孩了,跟我家小孩道歉,聽懂了嗎?」
中年婦女驟然意識到了自己招到了不該惹的人物,咬牙切齒地朝着池澤言說了一聲:「對不起。」
隨後形色匆匆地帶着自家小孩離開了,完全顧不上大雪侵襲。
得了這聲不情不願地「對不起」,降谷零也收回了雨傘。
他把黑色的雨傘夾在了手臂與身體之間,理所應當地抬起手,替池澤言理了理稍稍敞開的領口,將在便利店新買的圍巾取出,整整齊齊地,一圈一圈地圍繞在了池澤言的脖子上。
「下次遇到這種人不要忍着,他們都欺軟怕硬。」
「誰讓你那麼久都不回來……」池澤言將整張臉埋入了圍巾里,語氣中透露着幾分微不可察的委屈,他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雪糕,神情極為難過。
雪糕只剩一個了。
他看向還在細心為他打理衣服的降谷零,抿了抿唇,將手裏的雪糕遞給了降谷零:「給你。」
「哈?」降谷零愣了一瞬。
池澤言只好又重複一遍:「給你。」
喜歡的東西,要和喜歡的人分享。
降谷零看着這樣的池澤言,露出了似乎拿他沒辦法的笑容。
他低頭咬了一口池澤言手上的雪糕,然後就着池澤言的手,喂到了對方的嘴邊:
「一起吃吧。」
那個冬天的降谷零就像北大西洋暖流,溫暖了池澤言整個季節。
大雪紛紛擾擾地下着,掉在地上的雪糕很快就被覆蓋。
黑色的大傘下肩並肩地走着兩個人,那時的他們還不明白,打碎的玻璃再如何修復也沒有原本不慘帶一絲雜質的乾淨了。
就像掉落在地上的雪糕,即使最後會隨雪融化,但抹茶的顏色就是和周圍的白格格不入。
如果他們沒有那場決裂與分別,那麼現在大概兩顆心的距離不會離得如此遠,而是彼此相愛的愛人。
那句「我喜歡你」被池澤言藏在心裏很久很久,最後卻隨着這個掉落的雪糕一樣,埋入了大雪,也融化在了雪中。
.
「池澤有和安室君好好告別嗎?」
送走了安室透后,池澤言和沢田綱吉一起漫步在海灘上。
傍晚的海風往往都極致溫柔。
兩人赤着腳在海邊散步,柔軟的細沙輕輕覆蓋在了他們的腳背,將他們赤|裸的腳底緊緊地包裹起來,腳下傳來細碎的顆粒感。
「嗯,這一次,我有和他好好說再見。」池澤言迎着海風對沢田綱吉燦爛一笑,他的背後有着湛藍的海面,上面銜接着櫻花一樣的天空。
晚霞的瑰麗過渡到了池澤言的髮絲上,隨後悄然無聲地融進了大海。
他的眼眸中承載了今日所有的雲霞,那些緋紅都在池澤言的眉宇中輕輕流動。
沢田綱吉不自覺地被他的笑意所感染,眉眼也變得輕柔起來:「我以為池澤會很不舍,在池澤給我講述的故事裏,安室先生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伴隨着微風吹向海浪的聲音,沢田綱吉的右手虛捏成拳,放在了下巴上:「嗯,安室先生很令人心動啊,就像黑暗中的微光,是救贖。」
沢田綱吉的聲音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他總是善於傾聽,永遠對池澤言身上所經歷的一切感同身受,給予對方愜意和柔情。
「嗯,他是太陽,我是月亮,現在已經可以反射他身上的光了。」池澤言遠眺着大海,落日的餘暉將海面染成了粉紅色,波光粼粼,遠遠望過去,就像一塊塊散發著光芒的寶石。
「他生了一雙含情目,眉眼間的笑意那樣曖昧,但並不是只看着我一個人深情。」
如果沒有經歷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池澤言或許還會有些放不下降谷零。
可是當看着自己終有一天,會變成「池澤言」的樣子時,他終於了悟。
降谷零的生命里承載了太多東西,有幼馴染,有同期,有童年時的艾蓮娜醫生,還有他的國家。
他很幸運,在這個世界獲得了降谷零的信任;
「池澤言」不夠幸運,所以得不到心愛之人的目光。
這一次降谷零選擇了相信他,可是未來了?
無論是安室透,還是降谷零,他的身上都擔負著許許多多的責任。
一個人心裏的東西太多,留給你的位置就會很小。
何況池澤言隸屬港口Mafia,他們的立場天生就在對立面。
降谷零總有一天,會理解不了他。
他不再是看電影也需要周邊空空的少年,降谷零也不再是那個會為了帶他出去而拚命接住糖果的人。
夢裏的花落數不清,成年人的世界沒有童話。
在未來無數的歲月里,他們會各自瀟洒。
願好聚好散,萬事勝意。
從今往後,這堂皇世界的新天梯,池澤言都會一個人爬。
他不會變成「池澤言」,永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