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zero的夢裏花落知多少
「哈?」池澤言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語氣略微遲疑地問:「安室先生——你?」
安室透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咖啡:「你並沒有殺死hiro不是嗎?」
看着池澤言驚訝的表情,安室透低笑出了聲:「怎麼?覺得我會怪你?還是覺得我會不相信你?」
他站了起來,一如小時候那樣,揉了揉池澤言粉紫色的腦袋:「起碼你是我教養過一段時間的孩子,對我有點信息,小言。」
池澤言長高了很多,以前他需要彎腰就能觸碰到頭顱,現在已經必須抬起手,稍稍用力,才能夠到。
安室透的眼裏流露出意思懷念:「那天你走太快,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無論你做了什麼,我永遠相信你。」
他握住了池澤言的手,將自己身上溫熱的體溫,傳遞給這個有些冰冷的少年。
這兩年的時間裏,他無數次都在後悔,後悔那晚顧慮太多,沒有把事情說清楚。
一開始接受到池澤言失蹤的消息時,他以為在開玩笑,可是當得知池澤言可能死亡的時候,他的心裏湧起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好像這個世界突然沒有了顏色。
世界變得灰暗。
還好,池澤言回來了。
從琴酒那裏察覺到池澤言安全返回的線索時,安室透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感情,宛如一個在沙漠中長途跋涉,饑渴難耐的旅人,終於看到了綠洲。
兩年零43天。
一萬八千五百五十二個小時。
池澤言,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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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澤言在腦海中,設想過無數次和安室透對峙時的場景,唯獨沒有想過,他的零哥相信他。
畢竟在另一個時空,「池澤言」就是因為沒有信任,而選擇奔赴死亡。
那個將生命與他相連的同位體,明明不會死亡,最後卻絕望的選擇了,用生機換取他的返回。
那個時空的諸伏景光其實也沒有死亡。
「池澤言」提前給諸伏景光喂下了一種藥物,在狙/擊對方以後,安排了人將諸伏景光送到秘密實驗室進行治療。
就在「池澤言」從飛機上一躍而下的那一刻,諸伏景光也在某個小島上的實驗室內醒來。
蘇醒后的諸伏景光第一時間撥打了「池澤言」和降谷零的電話,可是那個不被信任的少年永遠都聽不到了。
他失去了聽力,也拒絕再傾聽這個世界的聲音。
「池澤言」當時很失望吧?
如果我相信你這個答案,是那個他聽到就好了。
這樣從飛機墜落時,他就不會毅然決然消失,對世間再也沒有留念。
池澤言的眼眶幾乎一下就濕潤了,分不清楚是感動還是什麼,他和那個「池澤言」一樣,真的喜歡過面前的人很長時間……
長到他曾分不清,對安室透這個人的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執念。
少年人一瞬間心動就是心動。
池澤言小時候讀過一首詩,上面寫着:「記得當時年紀小,我愛談天你愛笑。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夢裏花落多少。」
降谷零就是他年少的夢和如今的花落。
就像天邊突然出來了一束亮光,可是他還來不及伸手抓住,就已經消散。
執着於這個答案的是「池澤言」,不是他。
「景光哥在非洲。」池澤言將手從降谷零的手裏抽了出來,「我會讓阿綱派人送你過去,景光哥的新身份這幾天我會完善一下,等你們回日本,一切就都準備好了。」
語罷,他又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警視廳還有黑衣組織的人,一切小心,零哥。」
這是池澤言留給降谷零的最後一句話。
他要等的,從來不是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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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澤言還是孤僻的小孩時,降谷零曾帶他去看過一場電影。
因為不了解他的喜好,降谷零就選擇了當下比較熱門,評分很高的一部懸疑推理片。
那時候池澤言有很久都沒有出門了,不太習慣這樣人多的場合,由於池澤言有些不太配合的原因,兩人到達電影院時,電影已經開場。
池澤言站在漆黑的影廳里,頓時茫然無措,就連看電影的位置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找。
長時間的封閉與對外界的排斥,讓他幾乎喪失了與這個社會相處的能力。
不過他有降谷零。
還好他有降谷零。
金髮黑皮的青年不急不忙地站在他的身後,略微等了一段時間后,確定池澤言自己無法解決這件事時,才輕聲提醒道:「我買的第七排,你跟着我就好。」
降谷零俯身湊到了池澤言的耳邊,他的嘴唇距離池澤言的耳朵只有一厘米,溫熱的呼吸盡數噴洒在池澤言的側臉上,讓池澤言不由得耳尖一熱。
明明池澤言已經習慣了黑暗,在這樣的環境中行走無虞,可是降谷零還是大步邁到了池澤言的面前,寬大的掌心牢牢包裹住了池澤言的小手。
溫熱而又乾燥的感覺傳到了池澤言的心底,彷彿在沐浴冬日午後的太陽,與他這個人一樣。
池澤言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降谷零的身後,眼神死死地鎖定着地面。
他沒有看向前方,卻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加堅定的相信,自己會到達遠方。
降谷零買的第七排中間的兩個位置,整個電影院有十五排,這是最好的觀影場所。
等兩人完全坐下后,池澤言才發現,即使影廳陸陸續續地坐滿了人,但是第七排只有他們兩個人。
不僅如此,他們前方一排的四個座位,和後方一排的四個座位都沒有人坐。
顯得兩人與周圍有些格格不入。
降谷零發現了池澤言打量的舉動,他笑着把少年左顧右盼的身子扭回熒幕前,朝着右方悄悄傾斜,用一種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在池澤言的耳邊說道:
「你不是害怕接觸人群嗎?所以我把這一排的位置,和前後左右的位置都買了,這樣你看電影的時候就不會難受了。」
池澤言的手裏抱着一桶爆米花,聞言他抓向爆米花的手一頓,隨即在空中調換了一個方向,將指尖的爆米花塞進了降谷零的嘴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就順其自然地做了下去。
降谷零愣了一下,接着用牙齒咬住了那粒爆米花,冰涼的唇瓣與少年的指尖短暫的接觸了一下,不到一秒,舌尖輕輕掃過,給池澤言帶來一陣難以言說的酥麻感。
池澤言驚了一下,把整桶爆米花丟給了降谷零,他本來也不喜歡吃那個玩意兒,是降谷零非要買的,他認為看電影必須配爆米花,才有儀式感。
降谷零似笑非笑地接過爆米花桶,將它放到了電影院的扶手上,坐正了身體,專心致志地欣賞起電影來。
而池澤言緩緩倒入椅背,整個身子縮在了椅子裏,襯得他格外瘦小。
電影的屏幕上正站着一個穿着黑色的斗篷,頭戴白色面具的怪人,頗有幾分歌劇魅影的既視感。
周圍的環境十分昏暗,白色的面具在屏幕上跳躍,在漆黑的影廳里顯得如此醒目。
那天那部電影到底叫什麼名字,具體講了什麼,池澤言全都記不清了。
他在無人的角落裏,無意識地用大拇指摩挲着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不斷回味着降谷零的唇瓣碰到它們時的感覺。
池澤言也曾想從這樣不妥的舉動中出來,所以閉眼調整了一下坐姿。
也是那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地讓身子偏向了降谷零的方向。
有這麼一種說法,你的身體永遠會無意識地朝着喜歡的人傾斜。
池澤言那時才陡然驚覺,自己好像喜歡降谷零。
他的心底開始無端煩躁起來,即使強迫性地把注意力投向屏幕,腦海里也不斷回想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以及他和降谷零所有的回憶。
從雨夜的相識到夏日陽台的糖再到一排全空的座位,日常的瑣事和平常微不可察的點全部都湧上了心頭。
池澤言握住扶手的手緩緩收緊。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降谷零,眼裏盈滿了許許多多他本人都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降谷零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電影的劇情里,好看的眉眼皺成了一團。
池澤言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了天台上,伸手朝着空中抓了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面具上是一張血盆大口的笑臉,面具男漫不經心地低下了頭,恰好對上了前往舊樓的男女主。
明明他什麼也沒做,不過是低了一個頭,卻被這對「善良」的主角當成了禍害這一方的怪物。
池澤言只覺得裏面的每一幀畫面都像一把無形的刀,他坐在原處,藕色的眼眸緊盯着前方閃爍變化的畫面,感覺一幕一幕都被放慢了速度。
就在這時,降谷零的手心覆蓋住了他的手背,池澤言不由得轉頭,剛好對上了降谷零的笑。
降谷零笑彎了眼,那個笑容在黑暗中,比他的金髮還要耀眼,比播放的電影屏幕還要閃耀。
他自然而然地傾過了身子,攬住了池澤言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