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身份搞錯了
屁股決定腦袋。
入了雒陽朝堂后,老董自然也在向政治動物方向轉化。聞聽二人之言,當即酒醒了一些:“二位的意思是?......”
漢家故事,天子年幼要麼由太后臨朝,要麼外戚專權,要麼輔政大臣弼輔。三者董卓都不是,他只是個邊塞武人,此時自然犯迷糊。
但劉辯和賈詡對視一眼后,隨即齊齊開口:“司空,我等可沒啥意思。”
有些事兒,意思意思就行了。
真說透了,就沒意思了。
老董也知失言,反應過來后大喜過望:“二位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老夫冥思苦想久矣,卻不知破局之法竟如此簡單!”
說著親自踉蹌着給劉辯和賈詡倒酒,先滿滿同賈詡喝了一樽,復又興緻勃勃地同劉辯道:“哇哈哈哈......弘農王非但聰慧,還乃信義之人!”
“上次說要報庇護之恩,老夫還沒放在心上。不曾想今日便送來如此好酒,還一開口便獻上這般妙計。”
說著已一口悶進去,然後調轉酒樽向下,示意‘老夫幹了,你隨意’。
這臉給了,劉辯得端着。
前世只給自己發工資的老闆可以不慣着,但面對一句話就能夷滅自己全族的殺人魔王,他表現就十分圓潤。
啥話都不說,當即也一口乾下去。
哪怕只是二三十度的糧食酒,卻也立時感覺頭暈腦脹、腹中難受。
老董卻很高興,見狀大喜道:“殿下果然也是爽利人!......想老夫半生戎馬、浴血拚殺,只盼能給西北兒郎一條好路。”
“不曾想世事艱難,人力微薄,入了仕途才知世道何等不公!”
“西北兒郎多少人命賤如草芥,死了都沒人收屍。可有些人生來便錦衣玉食、身份顯赫,非但背後有豪門望族撐腰,又自幼讀過書,以後財力、人脈、聲望、仕途、美女全更唾手可得!”
“這些老夫也認了,誰讓老天不公呢?”
“不曾想,那些人鐘鳴鼎食便罷了,居然還把持朝堂。讓西北兒郎世代不得翻身不說,甚至還曾想着割去涼州,老夫絕不能忍!”
聽到這裏,劉辯也感同身受,不由自主接了一句:“誰說不是呢?可笑那些人非但不知月滿則虧的道理,還真以為是憑自己的努力,才獲得了這一切。”
說著,劉辯又主動了喝了半樽,苦笑道:“還說什麼旁人十年的用功,憑啥要超過自己三代人的努力。”
“說這種話的,簡直就該遭雷劈!”
“誰祖上三代不努力?......只不過有的人祖上是努力生存,他們祖上努力鑽營罷了,居然還拿來當坐享其成的理由!”
話音落下,滿堂寂靜。
所有人包括老董,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劉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劉辯奇怪地摸摸臉,隨即......才反應過來:不對啊,身份搞錯了。在這個時代,自己才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吸吮民脂民膏的剝削統治者哇!
“咳咳,那個......諸位勿怪。”
劉辯趕緊打哈哈,想起這具身體的經歷,無縫融入道:“孤自幼被送出皇宮,常與販夫走卒交流溝通。”
“這通着通着,也就知曉了民間艱辛,把自己都代入了......”
“殿下!......”誰知他剛解釋完,老董卻不知發什麼瘋,驀然大叫道:“殿下說得太好了,雖說有些地方聽不懂,
卻也覺說到了老夫的心坎兒上!”
“憑啥那些人就要踩在我等頭上拉屎撒尿,還逼着我們吃咽下去?”
話剛出口,田儀‘哇’的一聲就吐了,表情幽怨無比:司空,屬下正努力忍着呢。你倒好,一句話就讓之前的堅持化為烏有......
老董雖說喜怒無常,真正高興的時候卻又格外寬容。
見田儀不勝酒力,暢笑兩聲也不怪罪,又自顧自地繼續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任由他人凌辱宰割?”
“對!”劉辯也喝多了,下意識應和高唱:“爺們要戰鬥,人生要戰鬥,踏遍了天涯海角永不回頭!”
“老夫入朝前就想着改變這一切,近日剛巧收攏了雒陽兵馬,打算讓苦哈哈一路跟着老夫的兒郎,先好好享受享受!”
“對,接着奏樂、接着舞!......”
劉辯又下意識應和,說完才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司空那個......呃,是想讓士卒們如何享受享受?”
“如何享受?......”
老董則很奇怪地看向他,道:“那些人掏空了涼州的血汗,把雒陽弄得貴戚室第相望,金帛財產,家家殷積。”
“如今老夫兵權在握,生殺予奪不過轉念間。正是該把他們之前奪走的,統統拿回來的時候!”
腦中有如一道閃電劈來,劉辯聞言當即想到了什麼,渾身戰慄:“司空可是要放縱士卒,突其廬舍,淫略婦女,剽虜資物?”。
“正是如此!”老董點頭,理所應當的模樣,反倒驚愕劉辯沒一點常識:士卒們還能如何樂呵,就是劫掠屠城嘛。
聽到這肯定的回答,劉辯努力調動几絲清醒。想起視頻中的確說過,董卓入雒陽收編兵權后,迅速進行了一次抄掠行動,謂之‘搜牢’。
這時再想起張遼臨走前複雜的眼神,才恍然大悟:原來老董之前的會議內容,談論的便是這個!
一瞬間,身體都彷彿不再因酒精而燥熱。一道陰寒的印痕從心中裂開,逐漸延伸到全身,連腳趾頭都變得冰涼。
腦中種種殘暴的畫面紛沓而至,連思索都不能,完全被恐懼、厭惡、氣恨等情緒纏繞,脫口而出道:“不行!”
臉上露着憧憬笑容的董卓,面色則陡然一變,渾身殺氣在酒氣的催動中猶如實質:“弘農王,汝說什麼?!”
董旻也停下了飲酒的動作,面色不善地掃視過來。
終於抓住機會的董璜,更直言不諱喝道:“弘農王,給你臉了是不是!......”
“放肆!”誰知劉辯比他還怒,惡狠狠地看向董璜:“是你給司空出的這等餿主意?......好啊你,孤原來一直以為,只有孤這樣的外姓人會害司空。”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董璜這濃眉大眼的傢伙也會害司空!”
“濃,濃眉大眼?......”董璜驚了:你這是在凶我,還是在誇我?
一旁董卓也懵了:這主意明明是老夫想的啊......不是,你突然這麼激動幹啥,有話好好說嘛。
劉辯卻不理這些,猛然站起身,又對董璜一聲怒喝:“說!......害死司空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我,我......”董璜一下被問傻了,甚至還認真思索了一下:是啊,害死叔父對我能有什麼好處?
然後才反應過來,勃然大怒道:“血口噴人,你這是誹謗!......叔父,他這是誹謗,他在誹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