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靜人稀

丁白駒心裏咚咚打鼓，甚至沒有勇氣去撿起那個煙蒂看看到底是不是華子。

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的丁白駒推着輪椅直接奔了鐵碗寺。這個時候鐵碗寺已經滿院子的人，雲昂正在屋裏吃午飯，雲昂和雷老太太加上王家三兄弟，熱熱鬧鬧湊了一桌。

丁白駒坐在輪椅上，被鐵碗寺的大門檻子擋住了，沒辦法，在大門口喊雲昂的名字：“雲啟鳳雲啟鳳。”聽的院子裏的人直皺眉。這是誰啊，直接喊大師的名字，太沒禮貌了。看到丁白駒坐着輪椅，有的人還思維發散，這個難道是大師的同行？至於理由，殘疾人應該有不少大師吧？丁白駒要是會讀心，就算殘疾了都要跳起來扇他倆耳光，瞎子才算雲昂的同行好不好。丁白駒的心裏，雲昂算半個算命先生。

雲昂聽到了門口的聲音，直接出門來接丁白駒，也不進鐵碗寺了，直接推着丁白駒向外面走去。

走在路上，丁白駒向雲昂講述自己的夢境。雲昂默默的聽着，很少插話。丁白駒講到夢醒之後發現的煙蒂，這時候雲昂已經推着他到了丁家的北門口。那個煙蒂還靜靜的躺在那裏。雲昂走過去，拿了起來，看着手裏的乾癟煙頭，久久不發一言。

“今天可以確定了，你就是我家長輩要找的那個人。”然後把煙頭遞給丁白駒，煙蒂並不是華子。

“我沒想到你能這麼快達到這樣的境界。我的長輩跟我講過這叫全景入夢，和我一起學習的人里，沒有一個人達到過這個境界，只有我的長輩自己可以。你知道么，你手裏的煙頭是不是華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入睡的時候，你的感知察覺到了有一根煙頭落到了你家的北窗下。你在夢裏感受到的，其實都是你的身體親自感受到的。然後以夢境的方式呈現，你之所以把煙頭的牌子定為華子，是因為你不抽煙，根本不知道別的香煙品牌。”雲昂雙目注視着丁白駒，以非常認真的語氣跟他解釋他的夢。

“你現在可以回想一下，你昨晚的夢境幾乎覆蓋了這個街區。你的感知已經大大的超越了常人。你選擇了從樓頂的俯視角度觀察這個世界，是因為你在白天總是仰視這個世界。等你夢裏有了人出現，你的境界還會前進一步，那時候，你就可以被叫做觀察者。”雲昂越說語氣越激動，臉部都因為激動有些發紅。

丁白駒卻不以為然的想。你就忽悠吧，你個算命的騙子、

雲昂也看出來了丁白駒不是太相信他的言論，還是好心的囑咐了一句：“那森粉你要停用一段時間了。”

“為什麼?”

“那森粉可以有效增加你的有效睡眠時間，如果你的睡夢過長，接受的信息量過多，會超過你的處理能力，你的身體受不了，計算機過熱，懂么？你也沒裝散熱片，沒有風扇，還不如計算機呢。你的腦袋會嘣的一下。”遠昂用雙手在自己的腦袋邊做了一個展開的動作。“雖然不一定就爆開，但是你身體別的部位也承受不了，你的心臟也不怎麼好吧。”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丁白駒對做夢做到腦袋爆開充滿了好奇，大有親自試一試的心思。

雲昂忽然說：“我晚上和你一起鍛煉吧。”

丁白駒連忙拒絕了了這個提議。和一個巨人晚上一起逛街，光是想一想就沒什麼美感。

雲昂還是不放心，反覆叮囑丁白駒要停用那森粉幾天。丁白駒知道不答應下來不行，嘴上答應了。

要是不服用那森粉，

晚上的鍛煉還是要保持下去，練的累了自然睡的香。

夜晚。

東北真正冷的時候，是下雪之後三四天。白天太陽光帶來的那點熱量全部被融雪吸收，被踩成黑泥的雪先融化，然後夜間再被凍成冰。無人踩踏的白雪因為白色反射了陽光，不怎麼吸收熱量，能多挺幾天。路上的結冰厚薄多少完全取決於清潔工的工作，早早清掃乾淨積雪的街道已經毫無下過雪的痕迹，而無人搭理的小路會凍成冰雪結合的路面，特別溜滑。這樣的路況對於丁白駒來說其實有點危險，但是丁白駒對夜間出行已經形成了習慣，家也挨着大路，走到大路上就基本安全了。

出門時候是夜裏兩點，今晚無風。丁白駒的輪椅在大街上跑的非常快。落雪過後的東北後半夜，沒人啊。越是沒人，丁白駒跑起來越是自由歡暢。回程時候的市府花園很安靜，今晚這裏除了丁白駒再無生人，連流浪狗都少了很多。今夜太冷，丁白駒閑坐一會之後也凍得受不了了，正要往家趕的時候，一輛開着大燈的車駛了過來，開到市府花園東南角停了下來。市府花園是個開放式花園，丁白駒坐在花園西南角的輪椅上，西邊的地勢要比東邊高几米。丁白駒能清楚的看到車上下來了四個人。

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丁白駒從輪椅背後的兜里拿出來一個望遠鏡。這本來是要送給曲晞的禮物，曲晞說留給你玩吧，我哪有功夫玩這個啊。當時說的丁白駒臉都紅了，自己是萬事皆休的閑人一個，這世界有自己不多，沒自己不少。曲晞是扎紮實實的曲家頂樑柱啊。

雖然是網上買的便宜貨，但是效果還真不錯，從望遠鏡里，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幾個人的樣子。大冬天的，幾個人穿的都挺單薄，一個男的應該是剛從夜店出來，身上披着一個風衣，裏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這個季節在東北批風衣，這是不怕凍？還是沒想過要來戶外？另外三人穿的多一些，倆個人披着貂，裏面也是薄薄的羊毛衫。剩下的那個穿的竟然是西服，看着和另外三人完全是不一樣的風格。

幾個人說了幾句話，然後穿西服的男人上了車再沒下來過，剩下的三個人打開後備箱，拿出來倆根鋼管，一把砍刀。

丁白駒倒吸一口涼氣，這幫人不是好人啊。

三個人手裏拿着傢伙奔着花園北面走了過去，那裏有個小樹林，平時有不少流浪狗就在那個樹林裏過夜。難道是打狗的？

三個人進了樹林就再沒出來。丁白駒調了調望遠鏡的焦距，從樹林邊沿找到了穿風衣的那個，這傢伙正在對着樹撒尿，看來是穿的少着涼了。

又過來一會，另外倆個人也從樹林裏走了出來，三個湊一起點上了煙。看這樣，是在等什麼人。

丁白駒想看看現在幾點了，拿出手機，想了一下，沒敢點亮。這大半夜的，一點忽然亮起的光亮，很可能讓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那些人拿刀持棒的，還是小心點好。

抽完一根煙之後，三個人又躲進了樹林。丁白駒看的有點無聊，正想着自己該回家還是回家，大半夜的天還冷，自己在這等啥熱鬧？忽然間就見那三個人跑出了小樹林，從邊門出去到了大路上，順着大路向北邊跑了過去。

丁白駒被樹林擋住了視線，但是知道這肯定是要有事發生了。丁白駒從西南角也出了公園，順着平行的另一條路也向北邊走。儘力讓輪椅跑到最快，行駛到十字路口向東看，果然看到了三個人從那個路口跑了出來。

那三個人出了路口，向西看了幾眼，然後向行人路的一人一狗跑了過去。

宋煌，他們的目標竟然是宋煌！

也就二三十米的距離，那幾個人很快就把宋煌圍了起來，丁白駒低頭把電話從背篼里拿出來的功夫，宋煌已經被打倒了。

丁白駒剛播完110的號碼，那些人已經開始用棍子圍毆倒地的宋煌。

丁白駒從來沒見大狗咬過人，其實大狗都很少叫。很沉默很老實的一隻狗，和它的主人一樣沉默。

今天，丁白駒打電話的時候，因為狗叫聲太大，甚至沒聽清對面說了什麼。他只是沖電話裏面喊“市府花園北面有人殺人！”連續喊幾聲后，大狗的叫聲忽然停了。

丁白駒重新抬起頭來的，那三個人正在向他衝過來。

穿風衣的腳步有點踉蹌，往前沖的太猛，直接跌倒了。

一個黑影從他背後跳起來，然後，刺耳的狗叫聲又一次傳遍這個花園，這個大街，在寂靜的夜裏傳出了好遠。

大狗又撲倒了一個穿貂的。從後面一口咬住了這人的肩膀，狗叫聲又消失了。

丁白駒明白了過來，這三個人不是沖他來的，是被大狗攆着跑過來的。

剩下的那個人手裏拿着砍刀，猶豫了一下，還是衝過去想搶救自己的同夥。一刀砍在了大狗的腦袋上，大狗“嗷”的慘叫一聲，鬆開了嘴，向著拿砍刀的人沖了上去。拿刀的想用刀擋住大狗，被連人帶刀撲倒在地。狗這種動物，只要體重過了四十斤，就不是一般成年人能擋得住的。

另外倆人趁着這個機會站了起來，掄着棍子向大狗身上砸。這次大狗一聲不出，嘴死死的咬住身下人的脖子。

大狗這種狗，沒接受過什麼訓練，這時候完全是靠本能和人對掐，第一次鬆口之後，第二次就學會絕不鬆口。

丁白駒不由得喊出一句“老大！”努力想把輪椅開過去。這時候丁白駒的輪椅其實離大狗只有五六米的距離，但是丁白駒是從行車道開過來的，一時之間，由於馬路牙子的高度，上不去行人路。

老大就是大狗的名字，宋煌沒給大狗真正起過名字，當初人家送給宋煌倆條狗，這只是老大，就叫老大了。丁白駒就是大狗大狗的叫，反正不管喊大狗還是叫它老大，它都會聽話的跑過來。

一輛汽車開過來，西裝男從車上走了下來。手裏拿着一個黑漆漆的東西，走到大狗背後。一陣電弧在夜空裏綻放，大狗狂嚎一聲，從被它撲倒的人身上彈了起來。被大狗咬住脖子半分鐘之久的持刀男子也一陣抽搐，嘴角吐出了白沫。

“我XX你媽啊”宋煌這時候連滾帶爬的過來了，滿臉的血，頭上被砍禿了一塊，一塊頭皮被砍的耷拉在耳朵邊晃蕩，手裏捏着半塊行人路鋪的地磚，一邊罵著一邊扔出了磚頭。

這個沉默的男人和他的狗一樣，今晚無法沉默。

磚頭扔的挺准，距離也近，正打在西裝男的後腦勺上，西裝男一聲沒吭，倒了下去。

風衣男這時候已經緩過氣來，從旁邊一腳把宋煌踹倒，然後劈頭蓋臉的棍子就掄了上去。

丁白駒什麼也做不了，就在五米外的行車道上看着行人路上的這一幕。手裏的手機這時候不斷的傳出110那邊的聲音：：“請您提供準確地址，請您提供準確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