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森粉
雲昂這一陣經常來丁白駒家作客，每次都不空手，經常帶點零食，大部分時候都便宜了曲晞。偶爾帶點奇怪的東西，倆張兔子皮，一根鹿筋之類的。親手在丁家的客廳把晾乾的鹿筋攆開成線，把兔子皮縫成了護膝，丁白駒穿上之後，大為訝異雲昂的手藝，這玩意還真挺暖和的，穿脫還方便。雲昂還帶書，這在中國很少見，書與輸同音，中國人有忌諱。不過丁白駒沒這個忌諱，自己輸的就剩一條命，還怕啥？
今天雲昂給丁白駒帶了一瓶粉紅色的藥粉，附送了一個比摳耳勺還小的小銀勺。鄭重其事的告訴丁白駒，這是一位長輩送的，自己只是一個快遞員。然後又拿出一個小巧的天平，示範怎麼稱取合適的重量。先用天平秤出三克的重量，然後用薄紙當刀，把這三克藥粉切分成十等份，告訴丁白駒，一次的用量絕對不要超過一克，零點三克是丁白駒這個身體現狀的最佳服用劑量。
丁白駒看着藥粉，這藥粉的顏色太妖艷了，粉紅中帶點橘色的斑點，這是什麼玩意？能吃么？
“在古老的北極，最接近北極點的那些地方，在愛斯基摩人還沒在北極圈附近生活的時候。有個被稱作那森人的種族。那些巨大的海中冰山，是他們浮動的家園。那些冰海中的小島，是他們歇腳的地方。那森人以獵取鯨魚海豹為生。吃鯨魚肉，穿海豹皮，偶爾獵取海象，用象牙製作工藝品。我的長輩就是因為那些工藝品的年代才確定了那森人的存在。”雲昂給自己泡了一壺茶。丁白駒基本不喝茶，因為茶葉利尿，丁白駒的腸胃本來就不好，最討厭的就是上廁所，所以這茶葉茶壺也是雲昂送來的，也只有雲昂會用。現在雲昂品着茶，講着古怪的故事。
“不管是鯨魚還是海豹海象，都是季節性的獵獲物，春天獵殺角鯨等本土鯨魚，夏秋季節獵殺海豹海象，秋季獵殺將要洄遊到南極的大型鬚鯨。在冬季到來之前，那森人會儲藏足夠的食物，即使這樣，這種狩獵的生活方式也有個致命的問題。他們生活的地方沒有燃料，一直到那森人滅亡，他們也沒學會生火。在沒有取暖設備的零下四十度生活，對食物的消耗大的驚人。最後那森人的滅亡，肯定也和這個有關係。”
“狩獵很依賴大自然，很依賴老天爺。遠比農民的依賴度要高，一季暖冬，一次暴風雪，甚至一個洋流的改變，都會讓獵物改變洄遊路徑，生殖周期，甚至造成獵物的直接滅絕，這一切都會影響那森人的生活，甚至可能造成他們的毀滅。但是我的長輩說那森人的文明至少持續了上千年。他們是如何度過這些大大小小的災難呢？”
“我的長輩仔細勘察了那森人的遺址，發現了不少依然保存完好的遺骨與生活物品，發現那森人和現代人類有一個顯著不一樣的地方——生殖周期。”
“眾所周知，現代靈長類，包括人類的生殖是沒有固定季節的，是和大多數哺乳動物不同的。這種混亂的生殖周期有個前提，就是食物獲得的多樣性，食物獲得的多樣性，保證了現代人類在任何季節生下後代都能完成哺育。而那森人是有繁育的固定季節的，他們春天交配，冬季生下後代，而冬季，是無法打獵的季節。他們靠什麼來保證哺育的完成？”
“儲存再多的食物也無法保證年年都能按時迎來開獵，誰也無法保證第二年的北極冰面會按時開化。”
“那森人肯定有一個法子可以調節自己的食物分配，以保證後代的成長。
”
“終於，我的長輩在一個只有零點七平方公里的極地小島上發現了一處那森人的半永久定居點，那處定居點竟然使用了石頭搭蓋。大量的象牙工藝品說明那裏是那森人的生活中心地域，同時，很偶然的，我的長輩找到了這個。”雲昂說到這裏，用手點了點那種粉紅色的粉末。
“這到底是什麼？”丁白駒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話的機會。
“那森粉。那森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紅螺，一種紅色的海螺，我的長輩用這個命名了那個歷史中的部族。”
“紅螺粉？”丁白駒一頭霧水，“你給我吃幾千年前的東西？”
雲昂啞然失笑：“給你吃的當然不是幾千年前的東西，實際上，我的前輩發現這種東西的時候，那個最早的樣品不是這種顏色，經過了成千上萬年的時光，褪去了鮮艷的顏色，當時的那森粉是灰色的。”
“你的長輩怎麼知道這東西是海螺的粉？”丁白駒還是找到了一個邏輯上的瑕疵。
“因為我的長輩找到它們的時候，它們就在螺殼裏。一個擺滿了象牙雕刻品的地方，摻雜了幾枚螺殼，如果是你，你會不會覺得奇怪？”
見丁白駒點了點頭，雲昂繼續說：“我的前輩一開始還以為那個海螺殼有古怪，然後就從裏面倒出來一堆粉末。但是我的前輩也不能確定這個粉末是什麼。”
“這種海螺殼是鮮艷的粉紅色，在北極地區，這種顏色的海螺幾乎見不到。”雲昂話鋒一轉。
“直到冬天的時候，我的前輩才發現了這種海螺的秘密。”
“必須要冬天？”丁白駒適時發問。
“必須要冬天，因為只有冬天，人們才能走在冰下。”
“北極的冬天，海水是結冰的，當海冰成型，因為潮汐作用，退潮的時候，海岸邊的海冰和地表之間形成巨大的空洞，人們可以跳進冰層下面，進行北極特色的趕海。”
“在成千上萬隻海螺中，也未必有一隻是粉紅色的，那需要極大的基數，才能發現變異成粉紅色的海螺，其實，這些海螺是生病了，某種病毒侵害了它們，改造了它們，也改變了它們的外觀。”
“這些海螺粉里的有效成分，可能是那些病毒形成的。”雲昂做了結語然後加了一句“這種紅螺珍貴至極。”說完之後看着丁白駒，意思是，你別不拿寶貝當回事，現在告訴你了，這東西貴重的很啊。
這麼一說，丁白駒反倒忐忑不安起來，病毒改造過的，裏面的病毒還有沒有活性啊，安全么？
雲昂好像知道丁白駒在想什麼，直接用紙鏟起一份粉末，扔進嘴裏。零點三克，只是淡淡的一縷煙一樣。
這樣就行了？不用水送一送？丁白駒看着雲昂。
“入口就會吸收，不用到腸胃。”雲昂進一步解釋。
“效果是什麼啊？”丁白駒忽然想起最重要的問題。說了一大堆，這東西到底幹嘛的？
雲昂笑了笑：“咱們返回開始的問題，那森人是怎麼度過寒冬，怎麼解決食品短缺問題的？”
“難道這東西是仙丹，吃了就不餓？”丁白駒一腦門子黑線。
“這東西，可以讓人類進入冬眠，只要服用足夠的分量。那森人在冬天會讓男人服用這種東西，消耗食物最多的男人進入冬眠狀態，就能大大減輕家庭里女人和孩子的壓力。”
丁白駒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那森人最後還是滅絕了啊。”
“我的長輩說，那森人經歷了一個小冰川時期，大概五十年的冰川時期，當時北極的冰層至少有倆公里厚，還是凍餓而死了。”
“為什麼要給我吃這個東西？”丁白駒看着粉紅的粉末，心裏還是有點抗拒。
雲昂用做廣告的語氣說：“人人都需要一個好睡眠，-適量的服用可以改善你的睡眠質量。”
當晚，服用了那森粉的丁白駒做了一個極長的夢。
在夢中，丁白駒依然是推着輪椅出門鍛煉，只不過夢裏沒有遇見任何人，按照平時鍛煉的路線走了一圈下來，夢中的自己感覺還體力充沛，在夢中想，現在要是還有從前的身體該多好啊，然後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雙腿徹底恢復了知覺。能走路多好啊，然後竟然的發現自己站在了地上。能像以前一樣奔跑多好啊，然後自己就奔跑了起來。跑着跑着，自己爬上了樓房，無視樓房之間的距離，從一個樓頂跳到另一個樓頂。自己一路跑啊，跳啊，終於跑回了自己家的樓頂，站在自家樓頂抽了一根煙，丁白駒在夢裏還問自己，自己平時不抽煙啊，然後自己對自己說，都這麼能跑能跳的，抽根煙也沒關係。對，最後自己抽了一根煙，煙不錯，是根華子，抽完之後順手扔了下去，煙蒂就掉在了自己家的北窗根。
從夢中醒來，丁白駒發現已經天光大亮，這一覺睡的好長啊。紅姐已經熬好了粥，正在餐廳切榨菜絲，這是給丁白駒準備的午飯。
丁白駒不願意打攪紅姐，勉力自己套上了衣服。穿褲子時候有點費勁，腿伸不直，打彎的地方褲子勒的腿疼。
疼？我的小腿也有感覺了！
丁白駒激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之前只有大腿根部才有痛感。
激動，挪上床邊的輪椅，丁白駒自己從北門偷偷出了家門。
剛出門口，丁白駒就楞了，自己家的北窗下，一小段煙蒂孤零零的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