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分手總在下雨天

如果三年前沒有來到皇城，我也不會在「諗思樓」對你一見傾心...

如果沒有設計遇到你，我也就不會為你那麼義無反顧...

如果不是因為對自己的盲目自信，我也不會一步錯步步錯...

但是，我不後悔。

霓君有太多話想對亓塱說。但是，此刻的他只能掩人耳目藏於王爺身後，裝成侍從，聽着兩人對話。

「王爺，不知您召見下官，所為何事？」

對比上次與王爺的見面，此時的亓塱明顯恭順了許多。

今日，他穿了一件湛藍色長袍，將頭髮半披半束，配以黑木發冠，倒有了幾分飽讀詩書的味道。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本王有一疑惑，想問問亓大人的意見。」

「王爺請說，下官知無不言。」亓塱是自亂陣腳，以為王爺要問他賬簿的事。

茶杯里，因為有一片很小的茶葉，王爺只輕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可是那小小的茶葉，卻一直在清冽的水面上晃着。

「曾經有人對本王說過這樣一句話：世間男子多薄情，不愛美人遲暮盡。亓大人以為如何？」王爺將剛剛那杯茶放在一旁，重新拿了一個杯子倒滿。

亓塱看着王爺的舉動，不知何意，猜測可能是新王妃跟王爺使小性子，心情煩悶，故而跟他說道說道。

可為何偏找他？

亓塱暫時猜不出個中緣由，只好說道：「自然不是所有男子都薄情寡義。聖上與王爺的母妃不就是人人稱頌的典範嗎？」

「亓大人這個想法，倒是與本王不謀而合啊！」

見說到了點子上，亓塱便接著說：「只是男子不僅為小家，更為整個江山社稷，廣納後宮也是為了啟木國的將來着想。」

「本王也是這樣跟王妃說的！可是她偏是不依不饒，說我這樣就是在始亂終棄，非找我討說法！」

亓塱見王爺全然沒提賬簿，心裏暫時鬆了一口氣。

「王爺、王妃恩愛有加，真是羨煞旁人。王妃年輕，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待日後，便會理解王爺的。」

見亓塱這麼說，王爺便繼續套他話。

「一個女人罷了，也不用太在意她的看法。你說是吧，亓大人？」

亓塱：這.....你的家事問我幹嘛？！

沒辦法，亓塱只能順着他的話說。

「王爺一心為國為民、勞心勞力，王妃自然應該多為王爺考慮。」

說了半天，見亓塱也只是順着話說，王爺覺得甚是無趣，便想找個理由離開，留下霓君就行。

就在這時，亓塱突然手扶心口，側倒在地！

整個人說不出話，只是張着嘴拚命出氣，沒一會兒，只見他的脖頸處血管變得黝黑，密密麻麻，從臉兩側，直上腦門。

亓塱開始雙手拚死抓住脖子，似乎難受的很！

霓君趕緊上前：

「王爺，他中了劇毒‘柳蛇青"！」

王爺眉毛微聚，眼神沉悶。

來不及想太多，得先救下此人才行！

「你願意救他嗎？」王爺問道。

「小人可以。」

霓君眼神閃爍，王爺此刻也看不出他有什麼想法，只能暫時退讓一旁。

此刻的亓塱已經雙目眥裂，眼白全被血色染紅，怔怔的躺在地上了。

霓君迅速從后腰拿出自己的針包，左手將針包向右完全展開。

這下，倒是讓王爺將他的針包看了個真切！

裏面的針，粗細不一、形狀各異，有的細如髮絲，有的針尖帶着彎鉤，材質也不盡相同，好些都是王爺從未見過的。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針包，居然能藏數百根針！

「看來霓君此人，不容小覷！死了倒是可惜。」王爺一邊想着，一邊仔細觀察他施針。

霓君先是用一根金針直刺亓塱神庭穴！

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個極小的瓶子，將裏面的黑色液體沿着金針緩緩滲入亓塱體內。

漸漸地，亓塱瞳孔不在渙散，眼白的血色也慢慢退去，只是身體仍然不能動彈。

人似乎也是恢復了一點神志，看向霓君的眼神充滿震驚！

接着，霓君拿起一把形如針的小刀，在亓塱咽喉處的血管上割開一個小小的刀口。瞬時，亓塱體內黑色的血開始緩緩流出。見狀，霓君趕緊又拿出一個小瓶子，接了一點黑血裝好。

王爺縱使有諸多疑惑，但此刻也是不願多問，只是在一旁按住微微掙扎的亓塱。

等亓塱咽喉處的黑血放得差不多了，霓君再最後拿出一顆白玉般的藥丸，讓他咽下。

做完一切，霓君取回亓塱頭上的金針，小心收拾好放回針包里。然後，就着洗茶池洗洗手，去去味。畢竟，剛剛的黑血腥臭得很！

「王爺，他沒事了，一會兒便能完全恢復神智。」霓君說完，便去查看剛剛王爺他們用過的茶具了。

王爺仔細查看了亓塱的狀況，正如霓君所說，他臉色也不是剛剛那樣滲人的白，此刻眼神清明，手指還能微微動彈。

霓君通過試毒，發現了亓塱茶杯中確實還殘存着「柳蛇青」的毒性。

此事也是蹊蹺，明明亓塱和王爺都是飲的同一壺茶，那便不可能是在茶葉或者茶水上做手腳。

而茶杯是在桌上早已擺好的，有太多不確定性，也不可能在此上做手腳。

難道，是在亓塱來茶樓前就已經被人下了毒？

應該不會！亓塱到此處與王爺一起喝茶聽曲已經有兩刻鐘了，中間都未曾離開過。而「柳蛇青」中毒后只需一刻鐘便能毒發。

那是什麼緣由呢？

霓君一邊查看所有用過的器具，一邊思考着。

王爺查看完亓塱，回頭便看到霓君一人在那兒喃喃自語，於是站起來說：

「霓君，你有何疑慮，不妨與本王說。」

經過幾日的觀察，霓君知道，王爺此人，不僅對他沒有致死之意，反而是個凡事講究證據的人，實屬難得。

因此，霓君便將自己的想法，以及「柳蛇青」這種毒，一一與王爺說清楚。

「關於毒藥的毒性，你說的本王自然是相信。只是時間上確實合不上。」王爺也是再次查看各種茶具。

「王爺，只有中間換水小廝進來過。」

「是。但要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下毒，量他們還沒有這個膽。」

「可是王爺.....」

霓君原本還想說什麼，被王爺一聲冷哼打斷。

「找到了。」

「王爺，這是？」

王爺將手中的茶杯遞給霓君，並說道：

「這是本王和亓塱都未用過的茶杯。你且仔細看，杯底是否有一點紅？」

霓君接過茶杯，對着窗外傍晚的光線仔細看了看杯底，確實有一點紅。

因為王爺今日是點的文津縣的普洱茶，此茶是當地特產熟茶，泡出的茶水幾近黑色，所以這一點紅就顯得不易察覺了。

霓君趕緊試毒。

剛剛撒上一點藥粉，那一點紅立即就變成了一點青，果然是「柳蛇青」！

「王爺，看來是有人知道您要來，提前做好了準備。不知下毒之人，究竟是要害誰呢？」

王爺看着那一點點青色，說：「對於下毒之人來說，誰中毒都是除去心頭刺！」

正當兩人說著話，亓塱清醒了。

他一手扶着牆，一手按着胸口緩緩站起來。

「王爺，下官未曾做錯任何事，何故讓您下毒殺害？」

「動動你那滿是算計的腦子。要是本王害你，何故讓霓君再救你？」

亓塱雖然剛剛已經有了猜想，但聽到霓君的名字，還是十分震驚。

「你...你真的是霓君？你果真沒死？！」

霓君慢慢取下長袍的帽子，摘下面具，臉上赫然是紫色藤蔓一般的傷痕。

「讓大人失望了，小人還沒死。」說著，霓君右手緩緩撫上臉頰的傷痕，「只是這臉上的傷，怕是要污了大人的眼了。」

這一句，似是委屈，也有不甘，更有十萬分的怨。

夜晚來臨，窗外淅淅瀝瀝開始下起小雨。

此時的情景，王爺在一旁也是不便多說什麼。

亓塱沉默着，霓君也沉默着。

半晌，亓塱才開口說道：「算是我對不起你。」

「不用算。大人也沒有什麼對不起霓君的。一切都是霓君自願的。」

霓君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當初，自己第一次在「諗思樓」見到他的樣子。

當時的他，意氣風發，談吐文雅，穩重內斂。

霓君下樓時，被人撞到不小心差點滑倒，是剛好上樓的亓塱扶住了他，還關切的問他有沒有事，只是霓君拉拉黑袍帽子躲開了。

那時的霓君，心灰意冷，看淡世間，只能以賣葯勉強維持生計，可始終見不得光。

是亓塱，第一次讓霓君感受到了溫暖。

知道亓塱愛去「諗思樓」，於是，霓君便每日都去那兒等他，直到與他再次相遇。

霓君原本以為這是幸福的開始，沒想到卻是走向深淵的萌芽。

人總是會變的，也可能是以前隱藏的太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霓君就知道，他和亓塱之間開始有了隔閡。

或許是亓塱第一次納妾，或許是他第二次納妾；也或許是亓塱知道妾室懷孕時，臉上那難以隱藏的歡悅；也可能是那次亓塱故意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任由族長在他臉上烙下一個疤.......

回憶起往事，霓君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臉上的疤是.....？」

如今看到亓塱，總覺得什麼都是假惺惺的，就像他現在假裝的道歉和關切！

霓君一臉漠然，漫不經心的說：「當初你們給我一個疤，廢去我的雙腳，我原本也是不想活的。所以自己服了劇毒‘紫藤花"，想一走了之。沒想到最後沒死！真是天意。」

說著，霓君看向亓塱，直看得他發怵。

「後來剛好你來找我。原以為是你回心轉意，沒想到，你還真是人面獸心！」

亓塱看着霓君的眼神，以為他要給自己下毒：「你不能殺我！你想想，以前我對你多好！」

「呵呵，真的好嗎？」霓君現在是真正的厭棄亓塱那副小人作態，「放心，我沒有報復你的心思，也只怪自己識人不清。欠你的，我該還的也還了，剩下的，你還是自己早早交代了吧。」

「你！」

這時，亓塱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位淡定喝茶的王爺。

（霓君：王爺您還敢喝茶......-_-）

見兩人已經說的差不多了，王爺才放下已經涼了的茶杯。

（王爺：其實也沒喝，就是裝裝樣子，嘿嘿。）

「亓大人，幾次三番將事情顛倒黑白，栽在本王的頭上，這是誰給你的膽子？！」

審問時的王爺，不怒自威。

「沒...沒人，只有我自己。」亓塱小心回應着。

「哦~~也就是說，是亓大人自己？」

亓塱一聽不對，嚇得又跪下來：「王爺，下官不敢！給下官十個膽子也不敢害您啊！」

「哼，那你說說，這毒到底是怎麼回事？總共四個杯子，兩個杯子有毒，總不可能是本王運氣好，剛好選到無毒的兩個吧。」

「這.....」

「快說！」王爺直接將剛剛擺在桌上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亓塱面前。

亓塱一驚，趕緊趴下：「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是...是有人要殺王爺！在王爺來之前，備茶小廝跟小人說過，有兩個茶杯點了紅點，便是無毒的；另外兩個茶杯沒有紅點，是沁了毒液的。」

霓君一聽這話，立刻就覺得不對，趕緊望向王爺。

剛好，王爺也看過來，兩人交換眼神。

那人不是要殺王爺，而是想殺亓塱！

王爺想着：這麼著急滅口？

此事肯定與亓家商鋪「傾兮樓」的賬簿有關，或許這本賬簿還與倉良縣縣令「貪污案」有關！

之前說撿到了「傾兮樓」賬簿，不過是詐亓塱的。沒想到他做賊心虛，果然有所行動。

「那你知道是誰要下毒殺害本王嗎？」王爺只能先查查下毒之人。

亓塱剛準備開口，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從窗外飛進來，直衝他而去。

亓塱被射中眉心，掙扎了幾下，便當場斃命！

終究是逃不掉。

看着滿臉鮮血、目眥盡裂的那具屍體，霓君不僅不難過，反而覺得解脫。

剛好，楚易來了！

見到霓君也在，楚易只得在王爺身邊低聲說：

「王爺，屬下與不枉在跟蹤流雲時，被兩撥黑衣人引到了別處。其中一撥，屬下一路跟隨，便來到了這裏。」

說著，楚易忽然跪了下來：「剛剛見他們出手，屬下來不及阻止，還望王爺降罪。」

「無事，將死之人，他也活不到明天。起來吧。」

「是。」楚易起身繼續說，「不枉甩開黑衣人後，繼續跟着流雲的標記去了。」

看了眼霓君，王爺轉而對楚易說：

「你先將他帶回大理寺，然後找人處理亓塱的屍體，隨後再來找我們。」

「是，王爺！」

說完，三人便消失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