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獵人與野心家
“嘿!小野種,你知道我忍耐等待了多少年,才終於等來了我想要的時機?這就是獵殺者的狩獵,這就是一場終將得到豐厚獎賞的狩獵!”
“我放任你帶着那個愚蠢的貴族和他的走狗進入禁忌之地,放任你被那個邪惡的死靈師污染后帶來屍災,放任你被村民殺死後灑滿聖水和黑狗血埋在火堆下……”
“那群愚蠢的農民以為這種野蠻原始的凈化儀式能為他們帶來安全,可笑!那個邪惡的死靈法師可是能夠成為偉大騎士獵物的對象,他的傀儡怎麼可能被就這樣殺死?”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我在暗處蹲守了你這賤種的屍體整整兩個月,終於等到了你被你的主子復活爬出你那惡臭的棺材!”
“你的主子真是位惡毒的、恐怖的死靈法師!復活后的你竟然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就像那些被卡拉德幽魂寄居的寄生體一樣詭異!”
“不過那又如何?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你那主子的小小恩賜又算得了什麼?”
獰笑着看着面前跪伏在地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他肆無忌憚地宣洩着胸腔里滿溢而出的沸騰的怒火與愉悅。
此刻的安雅就像是以往落到他精美的捕獸陷阱里的小獸,面對掙扎垂死的安雅,他毫不吝嗇於多用些時間欣賞他飽受屈辱的不甘的醜態。
被壓制在地根本無力還擊的安雅果然顯露出絕望與瘋狂的掙扎,咽下口中湧出的鮮血,卑微地討好道:“約克叔叔,這場屍災,是你早就有所預料的!”
“不止你一個人引發了這場恐怖的災難!還有誰在背後謀划這一切?告訴我,不要讓我帶着迷惑死去,求你了!”
安雅的哀求似乎令約克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本打算讓這個賤種好好知道他根本無法揣着這些大人物的籌劃,卻忽然不知為何消去了這種慾望,轉而獰笑道:
“你這蛆蟲還不配知道這些!帶着你的絕望下地獄去吧!”
“我會好好利用你的頭顱的,它可是我這十六年來最好的戰利品了!哈哈哈……呃?你怎麼能夠!”
一隻通體晶瑩的寒冰長梭瞬間貫入了約克的咽喉,直穿而過!
安雅為自己銘刻的改良型冰梭術藉助着高濕低溫的密林環境快速成型,並在安雅幾乎等同於准覺醒階的精神感知力的控制下極速穿刺而出!
沒有給對方留下一絲掙扎的機會,一擊斃命。安雅無意也沒有力量再去反制住約克逼問更多的情報,他的信條就是不給敵人絲毫的機會和憐憫。
……要不是為了從你嘴裏多套出點情報,順便拖延時間給自己臨陣磨槍銘刻上一些翻盤的關鍵法術,我會聽你這個野蠻人傻子嗶嗶這麼久?
不過可惜了,還是沒能套出我最想知道的情報。
但足夠了,雜碎!罵了這麼久,很爽啊!
“是不是很驚訝?很不甘?很絕望?”
“這就對了!我會將你,和你身後還藏在陰影里的那幾個雜種都揪出來一一解決的,你怎麼會知道,我其實早就……”
早就什麼?你為什麼不說!
吐掉嘴裏帶着咸腥味道的血沫,安雅神色詭異地看着跪伏在不遠處、面目猙獰地漸漸死去的獵人約克,忽然重重吐出一口氣,直直地癱坐在了地上。
在同屬於低位階的戰鬥中,哪怕一絲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造成局勢的瞬間逆轉。低階秘職者除非極個別少數的特殊情況,其實個體之間勝負的概率並沒有那麼絕對。
而這種逆轉,往往能夠帶來致命的結果。
“……其實我啥都不知道,嘿!”
噁心死你!
戲謔地說出這句話,安雅終於無力再支持自己的身體,順勢倒在了自己散落一旁的背包上,直接昏迷了過去。
希望不會被冬熊和野狼當作午餐吧……
不,普通野獸不敢進入這裏,自己更有可能是被怪物吃掉……
這是安雅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想法。
沒辦法,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在剛才那樣緊張與困難的條件下,安雅不僅在快速消耗自己的靈性與精神意志縮短着法術位銘刻法術的過程,同時也在思考與進行對約克的套話,一心二用。
法術銘刻是一件極其耗費施法者精力與靈性的事情,一般的施法者往往會尋找安靜的、無法受到過多外界環境干擾的地方進行。
像安雅這樣在危險的戰鬥中進行銘刻,是哪怕絕大多數流浪荒野的野巫師和不入流的、缺乏常識的施法者也不會做的。
安雅受傷的面龐滑落下一滴泛着淡淡金曦的鮮血,掉進身下的泥土中。
一道熾熱的光芒出現在安雅身上,包裹住他的身體轉瞬消失在林間空地之上。
……
德拉艮主城鎮區,“北方光輝”教堂。
使用聖水與聖光法術處理完一批又一批屍體的年輕正式牧師查理·埃文斯靠着潔白的教堂牆壁緩緩坐下,汗水浸透了他的亞麻教袍。
“查理,辛苦你了。目前大部分的死亡者遺體都已經凈化完畢,我已經查驗完畢,不存在詛咒與污染遺留,等到下午衛兵隊的人過來運走焚燒后,我們的任務就能夠得到極大的減輕了。”
“不要喪失希望,查理,主的光輝終將重新照耀這片土地。”
身着潔白主教聖袍的白衣主教科恩·懷特走到疲憊的查理身邊,原本灰白的面龐也恢復了幾分生氣,溫和道:
“就在不久前,教堂的聖光之泉接收到了一條求救的訊息,就在城鎮外通向冬夜密林方向的主路附近。”
“那很可能是王國趕來聯繫我們的先遣小隊,只是因為屍群的追趕和包圍無法靠近城鎮,只能滯留在郊野等待救援。”
“我必須留在城鎮內,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險與屍群背後更可怕的怪物的襲擊,所以這項重要的任務,我現在託付給你,年輕人。”
“你有信心為我們帶回希望的曙光嗎,查理?”
查理勉強打起精神,抬頭看向鬍鬚花白的仁慈老者,微笑着說道:“主教大人,這是查理的榮幸,哪怕我為此而榮耀地犧牲。”
“不過城外的屍群仍舊在聚集,投石車和火油的殺傷也無法阻擋它們對於鮮活血肉的渴望,我可能需要去荒野者酒館招募一些秘職者一起出城。”
科恩主教微笑點頭:“明智的選擇,查理。只不過現在還願意接下委託的秘職者可能幾乎沒有了。”
“畏懼死亡是人的天性,不是所有人都具有主賜予我們的勇氣與信念。”
“那些有實力的冒險者並不害怕城外的普通行屍,只是沒有足夠的報酬他們不會輕易離開城鎮。呵,他們都是一群亡命徒,亮閃閃的金伯德才是他們最大的追求……”
冒險者協會在德拉艮地區同樣擁有固定的一些集中點,供大量冒險者領取委託和交易情報,德拉艮城鎮東區的荒野者酒館就是其中之一。
而金伯德是拉蒂斯王國貨幣體系中價值最高的幣種,原本直接由黃金鑄造而成,現在作為鈔票也依舊直接與黃金掛鈎,極為保值。
一金伯德相當於五十銀凱倫,相當於一千銅納爾。而一銅納爾在德拉艮鎮就能購買到兩個黑麥麵包,也就是說,一個三口之家滿足一年的基本生存需求也只需要三個金伯德。
實際上,神秘職業者在冒險者、軍隊及雇傭兵、貴族臣屬這三大類群體中並不稀少,甚至可以說極為普遍。
但不論是因為各種原因而極度缺乏金錢的亡命之徒還是這些秘職者,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對大量的財富極度渴求。
在拉蒂斯王國,要受到良好的教育、一路從地方村鎮學堂就讀到高等學院就需要數百枚金伯德。
而相較於只能帶來一個不算穩定的文職人員工作的普通教育,神秘職業之路在帶來常人無法理解的力量的同時,也需要大量的財富為支撐。
搏殺者作為對個體自身力量極為注重的道路需要大量富含營養與靈性的食物,最低端的血麥麵包就價值25納爾,部分昂貴的蘊含更多靈性的食品更是有價無市。而在食物之外還有草藥和武器裝備需要購買、修繕和更換。
施法者則更加燒錢,一位僅僅強化階的高塔法師或巫術師,所需要用來施術和服食的靈性材料每一份就價值至少10凱倫,更不用說稀有的法術捲軸、法術符文和施法物品。這也是為什麼不論在哪個國度哪個階層的認知里,法爺都是門檻最高的存在。
原因無他,底蘊決定了選擇,決定了出路。
與此同時,一座宏偉的、雕刻着各種複雜圖騰與紋路的陵墓內。
從昏迷中緩緩醒轉的安雅本能地第一時間檢查自身身體狀態,發現自己最大的問題是獵人約克的肉體摧折帶來的嚴重創傷,靈性只是暫時處於枯竭狀態、帶來陣陣暈眩感。
“……這裏是那位皇帝,提亞九世的寢陵?”
“我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要怎麼獲得夜皇所說的好處,並且在恢復創傷后成功離開。”
眼前恢弘的陵墓內部景象讓安雅十分好奇這座一眼看不清全貌的複雜寢陵究竟是怎樣被製造的。
死了以後自己為自己慢慢修建墳墓?自產自銷?
這種好笑又可怕的念頭一浮現在安雅腦海就被他壓了下去,生怕自己褻瀆的想法被這座寢陵的主人察覺到,然後降下一道力量直接留下自己做陪葬。
這可不是自己曾經認知的平凡世界,哪怕在腦海中偷偷幻想的念頭也是有可能被以某種自己目前還無法理解的方式截取的!
“那麼,要不先給這位皇帝陛下燒點紙錢以示尊重?”
“我真的無意冒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