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靈性之門
“孩子，塵世遺章所恩賜的力量里有着太多迷霧。當你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你的未來不可知，你的盟友和仇敵卻多半已經註定了。”
“接受我，席勒·普賽克的傳承，並不意味着世人所認同的榮耀與權位。它會為你打開這個世界真實的門扉，也會為你帶來無數潛藏的危險。”
永夜大公溫和的提醒回蕩在安雅耳邊。他本打算像從前一樣在心裏畫一張量表，細緻地分析各種選擇的利弊、以此尋找最合適目前境遇的選擇，但他隨即放棄了這個打算。
來到這個神秘而奇詭的世界，第一次真實而清醒地面對關於自身將來的抉擇，他決定放空身心，跟隨自己的直覺。
“我選擇接受您的傳承，席勒老師。”
“願您智慧與理性的燈火，成為我生命中不滅的太陽。”
安雅小嘴該甜的時候還是很甜的。
“那麼安雅，從此刻開始，你便是我唯一的學生了。”
“我的老師、永夜的織法者克萊恩將‘永夜之夜’的榮耀傳承於我，現在，我也將要把永夜之名交到你的手上。”
“這是老師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你即是新生的‘守夜人’，整個暗界與魂國所有認可永夜之名的存在都會為你而賜福，你的靈魂力量與冰霜力量親和度將永遠飽和。”
“至於第二份禮物……”
夜皇席勒微笑着看向安雅青藍色的雙眸，摘下自己右眼眶上的銀質單片眼鏡，俯身輕柔地戴在了安雅鼻樑之上。
“我們，都是塵世的遺民，是遊離於塵世之海的靈魂。每一位塵世生靈的本源中都存在着溝通世界的靈性，只是多數生靈未曾開啟這扇被塵封的門扉。”
“有人挑戰於自己生命的極限、以此踏上職業者的道路，有人服食蘊含有獨特靈性物質的材料藉此打開生命躍升的階梯，有人接過古老的傳承、成為新生的象徵。”
“現在我以我，席勒·普賽克之名，為我的學生與傳承者安雅開啟生命本源中最深處的靈性之門，為其打開塵世遺章之路。”
起風了。
群星殿堂內沒有任何流動的氣，安雅卻感覺有一場風暴從自己生命的最根源中呼嘯而出，席捲過靈魂與肉體的每一個角落，滾燙的溫度讓自己彷彿被浸泡在溫泉之中。
“安雅，雖然老師很歉疚於無法控制永夜之塔對你產生的影響，但這種知識碎片的灌注在使你痛苦的同時，也在強化着你的感知與靈性。”
“現在，去觸碰祂吧。”
安雅在席勒的微笑指引下閉上雙眼，借用了一些前世冥想法的技巧使自己快速進入了某種空靈的狀態，將自己的意識緩緩沉落於某個深處。
而在那裏，他看見了一束光。
流動的，變化的，閃耀的，如同一面鏡子的光。
“……這是我的靈魂本源？”
安雅在故鄉時曾聽聞一種假設，假設人的靈魂是由某種頻率的光所組成。光穿梭旅行過整個宇宙，偶然路過地球，化作一段生命的痕迹。
就如同眼間這樣。
安雅凝視着這束光，彷彿看見他的全部愛、幻夢、痛苦與悔恨都被編織在其中。
下一瞬，光沸騰了。
光芒如織，化作一塊耀眼的幕布鋪陳在安雅“眼前”。一個個安雅難以理解、光是看到就感到一陣暈眩感的符文像是遊動的魚躍出幕布，遊動於靈魂表面。
最後，它們安靜歸於幕布表面，
化作一潭新月，一盞長詩，一縷樂章。
“這就是塵世遺章？”
“可是我無法理解這些符文……”
“無需理解，安雅，”席勒溫和的聲音自外界穿透而來：“觸碰祂，感受祂，接納祂。”
“祂似乎對你的到來感到喜悅。”
“我該如何做？”
“如果把智慧生命的靈魂劃分作三層，那麼最外層的表魂體就代表着你的思想、意識與情緒；往內的里魂體則連接着與現實世界重合的靈界與暗界，代表着你自身蘊藏的靈性與撬動神秘力量的可能。”
“最核心的部分則是本源體，作為靈魂的基石與樞紐維持着你靈魂的穩定，也是生命叩開塵世遺章的門扉、能夠在躍遷生命層次後進入星界的鑰匙。”
“試着學會冥想。冥想是神秘職業者穩定狀態、收束精神的方法。你先嘗試在腦海中勾勒出簡單的圖形，再進一步慢慢嘗試勾勒出自己的虛像……”
原來這個世界也存在冥想，不知道具體的效果相不相同……
安雅首先試着在腦海中不斷勾勒出三角形的線條，在這個過程中，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內原本躁動沸騰的、不受控制的力量在逐漸沉澱，變得能夠被他簡單地控制。
隨後，安雅嘗試在腦海中勾勒出虛幻的、對應自身的人形，並遵循着直覺的指引嘗試着將那些力量緩慢注入自己勾勒的形體中。
遠強於常人的感知屬性此時發揮了它關鍵性的效用，安雅勾勒出的人形逐漸自主地朝着自身真實的形體容貌轉變，最後化作虛幻的、縮小版的安雅落在那方幕布之前。
“咦？我被裝進了這個虛像里？”
感受着自身主宰着思想、意識與情緒的表層靈魂被容納進入其中，安雅忽然發覺自己已經無法控制外界的身體醒來。
自己“變成”了這個虛幻的、存在於腦海中的靈性小人！
“不要驚惶，安雅，你已經成功凝聚出了屬於自己的靈體，這證明你走在卓有成效的正確道路上，非常好。”
“試着敞開你的懷抱，去接納包容你面前的靈魂本源，去觸碰感受祂所顯化出的符文。”
安雅的意識操縱着虛幻的小人，張開懷抱投入了面前的光幕之中。
“這是……”
安雅的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扭曲的畫面。
半朽的樹根……
腐爛的枝葉……
哀嚎的幻影……
以及斷斷續續的，無法解讀的碎片化的信息。
“大概是某種高位階的神秘語言？看來暫時無法獲取其中的內容……”
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去思考剛剛接受到的畫面與囈語，安雅所化作的靈體小人出現在一片漆黑的空間中。
不同的是，現在的他虛幻的身體中卻有着點點星光泛出。
靈魂與靈性，本就是最好的知識的載體。無需席勒繼續教導，安雅已經從塵世遺章所傳遞的知識中知曉了如何回到外界的身體。
群星殿堂中央，席勒放下手中的茶盞，笑眯眯地看着將自身靈體與肉體逐漸重合、脫離出之前封閉狀態醒來的安雅。
“祝賀你，我的學生，你已經站在了強化階的大門前。”
“我們施法者的身體與力量並非主要的實力組成因素，有太多的法術與藥劑能夠護佑住我們的身體不受損壞。”
“施法者的強化，在於對靈魂的蘊養，在於靈體與感知能力的增強。感知強大、靈體凝固的一階強化者能夠銘刻與施放更多的法術。”
強化階，即一階強化者，是安雅所要進入的神秘職業者的第一個位階，也是他認為自己能夠在離開這裏后在屍災中存活下去、甚至於尋找幕後主使者的憑靠。
“那麼，第三份禮物，是一本書。”
“一本，心靈之書。”
等待直到安雅逐漸適應了自身的變化、狀態穩定了下來，席勒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按在了安雅的眉心處。
一股清涼的氣流漸漸融入安雅的腦海，吸收着安雅還為數不多來不及增長的靈性穩固着自己的存在，顯現出一本虛幻的厚重典籍的模樣。
“大約一千四百餘年前，來自赫普塔古陸的高塔賢者布魯諾根據靈魂與靈體對知識的良好承載性，創造了通過靈魂與精神進行書寫與儲存知識的心靈書籍法術。”
“我的老師，博學的織法者克萊恩大師將這一法術根據死靈師職業的特性與內核進行了獨有的改良，形成了現在的永夜秘錄。”
隨着安雅意識攜帶着靈性的觸動，深灰色的厚重典籍翻過了只書寫着他名字的扉頁，翻過了有着一行行古洛蒂亞文記載的前二十一頁，翻到了空白的新的一頁。
“安雅，我贈予你的單片眼鏡中，儲存着你需要學習的古洛蒂亞語、古赫普塔語與赫普塔語、巨人語、巨龍語、精靈語以及……”
“只懂得通用洛蒂亞語，恐怕難以支持你在往後的人生道路上獲得更多的收穫與成長。這枚眼鏡並非實物，而是由我的力量凝固而成，大約能夠支撐兩到三年。”
這個我懂，便攜式電子神秘職業學全語言字詞典……
不過可憐自己前世明明沒讀過多少書，現在卻要學習這些讓人頭大的知識……
“感謝您的教授，席勒老師。但我該如何使用這本永夜秘錄？或者說，它有什麼功能供我使用？”
“這就需要提到我們死靈師最核心的能力，即對於靈魂力量與死亡氣息的掌控。”
“你在觸碰塵世遺章時，本應該接受到相關的完整的知識。”
什麼？本應該？
我看到的明明只有殘破的畫面和可怕的囈語……
欲言又止的安雅本打算向席勒請教自己的困惑，但聽到他後續的話語便放棄了這一想法。
“但你或許不容易接受到完整的知識。這片冬夜密林……原本叫做永夜之林，由於我與那位君主碰撞的影響，產生了極不穩定的空間效應。”
“而且由於之前我所提到的那股神秘力量在作祟，你很可能還會在開啟自身靈性之門后的接下來幾日裏都或多或少被動接觸到一些囈語、一些被深淵氣息腐化的知識。”
“這是靈性無法被完全收束與控制的表徵，在你經過一段時間的冥想訓練后便能夠得到消除。”
“不要去嘗試接受它們！千萬不要！”
“命運的饋贈往往都在暗中標註好了價碼。正常的知識傳遞需要你自身進行理解和消化，而正常的能力習得同樣需要大量的刻意練習，然而那些囈語與腐蝕卻免除了這些過程。”
“你認為這顯得合理嗎？”
哦，那沒事了。
安雅認真點頭，表示自己完全聽懂了。
“那麼，我來教你如何正確使用這本心靈之書。”
席勒習慣性地想要抬一抬右眼眶之上的銀質單片眼鏡，卻愕然發現那裏似乎空無一物，不由失笑，揮手凝聚出又一枚款式相同的、虛幻的眼鏡架在鼻樑上。
“我想你會喜歡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