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86章 不做星辰

第 86 章 第86章 不做星辰

謀深是計劃,意外卻是人為。

深夜微風薄涼入骨,神風一改往日的乖巧沉靜,一把匕首直至一人眉心,面容依舊,眼神卻充滿邪氣,嘴角的弧度亦是三分嘲弄,七分狠厲。

「方南亭,要是他在你這裏受到一絲委屈和傷害,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有多大的能力,你都必死無疑!」

坐在主位上的方南亭輕笑一聲,對上那小少年的眸子,「你以什麼身份插手呢?真要論起來,是我和杞君相識在先,怎麼到了你這裏就是我的錯了呢?」

短匕又近了一分,尖刃與皮膚相接,一點硃色頃刻顯現,神風可不聽方南亭的鬼話,「帶着目的接近杞君,傷了他的故友,奪了他的王座,就連他自己都是死在你的謀亂里。這樣的你更沒有資格!況且——」

「你自己給自己批的命——孤家寡人。別講什麼先來後到,此種結果,是你活該,關我父親什麼事!」

哈——

方南亭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笑得很是歡暢,笑過之後,只手將短匕移開了眉心,「看來我們都小看了你。你破了他們為你搭好的退路,杞家現在這麼安靜,不,是杞君到現在為止這麼安靜,完全不符合他的性子,杞家的人攔不住你,而你又用手段攔住了杞君,看來這一次,你決心不回頭了。」

神風把玩着短匕,眼神中的嫌棄清晰可見,「別一副說教的模樣,管好你自己,我們的事可不勞你費心!」

「不勞我費心?」方南亭視線放遠,「若沒有我的幫忙,你以為你們能安穩這麼多年?符靜宸說的沒錯,你還是想的太淺了。」

神風將短匕上的血跡擦乾淨,那方染了血跡的雪白帕子被隨手扔在了古檀桌子上,「我們想的自然不多,不像某些人,瞻前顧後,愛而不得,也是活該。」

神風走到門口,見聞人時渡還在觀望星辰,便問他:「有什麼可看的,星辰萬象不過是浮於表面罷了。」

聞人時渡雖然沒有進屋,但神風和方南亭的話,他隱約聽到一些,只是他沒有辦法開口,符靜宸說,他們知道的與神風本身是有偏差的,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只是能猜到這一場驚天迷局是因為神風才走到今天的。

神風在離開前,背對着方南亭說了一句話,當然也可以理解為一個警示忠告。

「既然一開始沒開口,那就永遠閉嘴。」

方南亭起身走出房間,望着那已經消失不見的人,搖頭嘆息:「終究還是要散的......」

聞人時渡立在一旁,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神風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

方南亭抬頭望了眼萬里星辰,「就像你之前,如明珠蒙塵一般,現在你已經不受拘束了。這萬里星辰也如你一樣,都在漸漸散發出自己的光輝。」

「告訴符靜宸一聲,有些事別太過了,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承載他們的情意。」

聞人時渡應聲,「是,時渡知道了。」

方南亭拍拍聞人時渡的肩膀,「有些事不需要太明白,糊裏糊塗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聞人時渡聽懂了,對着方南亭作揖一禮,然後去找了同樣心事繁多的符靜宸。

而方南亭呢,他則是去了那個房間,將神風沒有帶走的那盆六月菊妥善收好,只等着最後時刻將它安置在原本該生長的地方。

方如神風所言,方南亭和長情有交集甚至有託付,都是瞞着杞君的,一開始沒開口,那就只能永遠也不重啟。

心念轉生的幾率很小,但長情為神風爭取到了,只是神風將一切返還之後,又重新回到了長情那裏。神風和長情,和杞君三個人,他們之間的事,旁人都沒有辦法插手,就連含淵谷千燈淵的主人都不敢出面,還有那四個人,杞君沒有深入調查過他們的身份,但是他和麟月查過,他們四個人與神風的淵源甚深,不是沒有姓名,是他們自己捨棄了,很多很多年前,就捨棄了。

夜色漸漸消退,葉相年和帝少謙葉檸梔親眼看着院中的人一少再少,直到院中只還有一個玉澤的身影,而千葉四個人卻雙手托住了突然出現的神風,此時的神風尚還算好,他下來走到一直守在玉澤不遠處的玉家兩兄弟面前,從衣兜里拿出那枚保存完好沒有沾染血跡的玉葉花小袋子,笑了笑,然後又走了幾步,走到了盤坐在那裏仍然未清醒的玉澤身旁,親自將小袋子放進他的手中。

「我把它重新交到了你的手中,這不算食言,對不對?」

神風揪揪他的耳朵,「從今以後,你都自由了,但是你永遠都是我的亦約,這一點你可是賴不掉的。以前你的世界裏只容得下我,以後你要倘開心扉,去找一個愛你的人,本來我想把你介紹給假菩薩的,只是假菩薩也是屬於能忍的一類人,你們兩個在一起可是要壓抑死的,再有就是假菩薩長得太丑,也配不上這麼好樣貌的亦約,所以我就沒有把你們弄進那場訓練里。你和厲如堯爭吵過,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很任性的,枉顧你們的情意,我也不是有心的,這條路從開始的那一刻,我就不能回頭了。這億萬星辰,我也幫你補全了,以後的以後,你會很好很好,記得我的話,找一個人陪着你,不要總是一個人了。」

神風聽到動靜,輕喝一聲:「都不許過來!」

「你們四個人不要過來,就在那裏聽我說。」

神風坐下倚在玉澤身上,就像曾經那樣,力竭的時候就倚在玉澤身上歇一歇,揪揪耳朵,薅薅頭髮,後來為了方便神風薅頭髮,玉澤特意把頭髮留長一些,當然也沒有很長,就是足夠神風方便動手的位置。

「天一亮你們就回去吧,天音會和他說的,要是他懲罰你們,你們就告訴他是我一意孤行,除了父親和他本人,沒有人能夠管束我並且攔住我。」

千葉什麼話也不想聽想要進寰宇幻玉境,千沉攔住千葉,對着他搖搖頭,解開他手腕處的束縛,將衣服掀起,同樣的他也是,千素和千華亦是,他們四個人將那痕迹斑斑的胳膊露出,這些痕迹不是傷痕,是他們的決定。

「我們四個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將來會有一位小主人,會有一個和我們身邊人都不太一樣的小朋友。家主說,除了保護之外,我們之間怎麼相處都在我們,他都不會去管,只有一條,不能傷害不能做對少爺不利的事情。」

千沉眼中星光點點,卻依然直視着神風,「其實我們哪裏會傷害少爺,傷害少爺的除了少爺自己,還有誰呢?就是外面那些人,從小到大的刺殺最後針對的都是我們,他們也是不敢傷害少爺的。傷害少爺的代價,千燈淵的那一位最是清楚,當然少爺也清楚,如今這情況,少爺是全部想起來了吧?包括自己催眠自己,治療少爺的期間,沒有人敢提催眠法治療,包括我,我也不敢。不敢打破少爺自己催眠自己所封存的那些黑暗記憶,不敢讓少爺重新踏進死亡深淵裏,可六歲那年還是發生了意外,麟月先生死了,少爺也變了,為了能夠快速成長起來,我們四個人開始沒日沒夜的特訓,也開始頻繁的接觸少爺,因為有長情主子的從旁協助,我們很快就到了少爺身邊,成為了少爺的管家,成為了少爺的近衛,也成了少爺的朋友。那一場夢......不全是假的,那裏面也有真實的記憶,真真假假很難分辨,卻讓少爺找回了所有的記憶......」

神風望着那些痕迹,那是記憶晶片被剝離又被植入的痕迹,那麼多的痕迹,整條胳膊都是,他們反反覆復經歷了多少次才會把過往的和現在的自己記得那麼清楚?

他知道他們四個經歷很多才來到他的身邊,沒想到他還是漏了,他們對他的心,從始至終,都有見證。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要離開啊...」神風垂下了眼瞼,「我怕啊,怕你們也會離開我,你們知道的,再來一次,我會瘋會崩潰的。所以,為了我,好好的活着。可以嗎......」

千素將袖子拂下,然後淺笑着望着神風,「少爺很挑剔,住的地方必須要有落地窗,床上用品必須要羽宜軟絲的,衣服必須是一塵不染的。吃的東西一律不能過夜,但有三樣是例外的,長情主子和家主做的情語糖和清月餅,還有麟月先生研發的抑制類的牛奶,無論放置多長時間,就算過期變質,少爺都不會浪費一絲一毫。少爺最不喜歡背誦家規,更討厭抄寫家規,每次家主罰少爺的時候,少爺總是一邊罵一邊寫,在家主面前,少爺才真正的像一個孩子;少爺不喜歡喝苦藥,也不喜歡吃藥膳,每次受傷少爺都會自己躲在房間裏偷偷用氯系追魂治療;少爺不喜歡訓練,也不喜歡做什麼繼承人,可為了家主,少爺歷經千難萬險,做了杞家名正言順的少主;少爺不喜歡吵鬧,更不喜歡一個人,卻總是一個人偷偷的離開;少爺不喜歡記名字,因為家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是少爺卻把杞家所有人的姓名和照片放在自己隨身帶着的平板里;少爺不喜歡用敬稱,從來都是你啊我的,甚至很多人都是叫全名,不是少爺沒有禮貌教養,而是少爺總是把自己當做一個大人,一個獨立的人;少爺不喜歡分割愛,尤其是長情主子,任何企圖想要分開的人,都會是少爺的敵人;少爺不喜歡被保護,可是我們這些人還是時刻在少爺身邊;少爺不喜歡血腥,因為少爺曾經經歷了太多血腥黑暗的事情;少爺不喜歡帝都,但不得不聽從家主的命令來這裏,所幸這裏有一心為少爺的雙毒,還有一些人被少爺所接納,讓少爺單調的人生里有了別樣的色彩;少爺不喜歡分辨,黑白極端的純粹世界才能令少爺壓下痛苦勉強的活下來;少爺總是說他對旁人沒有愛護心疼種種情緒,可是少爺會關注藍司淺、牧岫雲和南辛,他們被欺負了,少爺就去親自為他們討回來,會因為亦約學飛機駕照的墜機意外而放棄你們兩個的小約定,還有我們四個人,會叮囑我們按時按點吃飯睡覺,還會捉弄訓練營里的人。」

原來點點滴滴,從來不曾落下,在千素心裏,在所有人的心裏。

千素望着靜默不出聲的神風把亦約的耳朵都揪紅了,莞爾一笑:「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少爺都做的很好,奶萌奶萌的,卻也是奶凶奶凶的,我們喜歡少爺,愛護少爺,心疼少爺,從始至終。」

神風揪着玉澤的耳朵,眉眼間皆是愉悅:「亦約你聽到了,他們真的是一邊保護我一邊監視我呢,以後你和厲如堯能不能幫我教訓他們,要打要罵還是要做苦力都是可以的。」

瞥見千葉和千華,他們兩個從來都是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存在,現在一個被千沉攔着,一個被千素拽着,神風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會這樣。

神風放下揪耳朵的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關於六年前的那場綁架和暗殺,你們一直諱莫如深,其實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他們是我殺的,分屍埋骨是你們在我昏迷以後做的。」對上那些驚訝震驚的眼睛,神風竟然也笑得出來,「我的黑暗在心裏,它只是被壓制,不是被消失。你們兩個一直內疚是因為你們無能才會激發出心底的黑暗能力,所以努力變強,事事都要站在我前面,就是怕它再次出現。任何會威脅到我的存在,你們都不會放過,可又不能太過明目張胆,不想我背負血債,就把它們攬在自己身上,你們兩個,哦不,是你們四個,真的太笨了!」

望着泛起的清白色,算着時間,神風對着帝少謙道:「沃爾博那次見面其實是個意外,不過也是那次見面讓我有了常駐帝都的打算,在那些人當中,你是第一個對我釋放善意的人,無所謂權利地位,風溶與杞家的合作是她自己應得的,我這個人從來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對我好的,我都記得住,不用有什麼負擔,這些事本來就是陰差陽錯,本來就是有心而為,於善惡之間生長和消失。風溶欠我一頓飯,你還欠我一局棋,原本我是想等了結這些之後再去討要的,可現在,也只能欠着了。還有帝言聿,我家的桌子腿是不能給他了,我給他的東西送到了假菩薩那,有時間讓他去取吧。」

「所以...」帝少謙澀然的開口,「我們是認識的,對嗎?」

神風輕輕搖了搖頭,「不算熟悉,只是有些交集。」

神風將手上腕錶連接自己身份的禁制全部解除,但保留了最關鍵的一個與一線天戒的聯繫,然後執手拋擲,腕錶準確無誤的落入千華的手中,「如果最後的最後,你們都沒有辦法,就把這腕錶交給他,腕錶會指引他去一個他想去的地方。」

千華感受着腕錶的餘溫,心下卻寒涼一片,「少爺,如果家主看到那一屋子的畫,他會死的......」

神風雖然知道千華的本事,但還是被驚了一下,沒想到他在別墅里乾的事,千華都知道了。

那一屋子的畫,畫的是杞君和長情,是神風記憶里的模樣和日常,是神風計劃里的一部分,是對杞君長情他們重逢的祝願,也是神風心底嚮往的純真與美好。

「他不會的。他心裏的唯一從來不是我,即便會難過,時間久了也能治癒。別把他想的太強,也不要把他看的太弱,他只是需要的不是我。」

「那我們呢!」

神風聽到這道聲音,還真是沒想到,不是說都被關起來了?怎麼還能出現在這裏?

不過看到假菩薩身邊的御清辭時,他好像能理解了,御清辭可是進入過含淵谷訓練的人,范齊莘他們這些半吊子哪裏能傷他。

有了裂紋的玉佛珠串失去了光澤,變得有些暗沉了,麟月先生和杞君一樣,很早就佈局了,想要培養一個可以輔助他成長的人,只是沒想到他的過往和執念早就被轉移出去了,故此假菩薩這些年確實沒什麼進展,偶爾靜心還是可以的,當然沒有輪椅刺激,他還能容忍自己聽一聽,不然那就不是靜心,而是想要殺人了。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

景熙竟然不管不顧進入了寰宇幻玉境,來到神風身邊,「老師的事情我們都不曾忘,可除了老師,還有許多人都入了這場局,要告別,你總要給一個解釋吧!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身為少主,你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要解釋?

神風打量着假菩薩,「我說你這長得也不怎麼樣,想的怎麼就這麼美呢?」

還要解釋?杞家那些人都是什麼德行,身為麟月先生的學生,又是在汪家和明家的地盤上長大的,怎麼心裏就沒點數呢?

杞家勢力中的人,好脾氣的沒幾個,就是老一輩的當家人,一個個都不知道被杞君打過多少次,磋磨了多少回,好不容易退位脾氣才收斂了,不然再當著小輩的面被處罰,那多沒面子!

一旦把事情都捅破,杞家的人可是會暴躁的,雖然不會誤傷,但帝都這些人,估計會抓狂一陣子。

「既然這樣,那就讓有資格的人來問一問!」

景熙嘴裏吟誦着一段不知名的祭文,隨着祭文的反覆吟誦,玉佛珠串被點亮擁有光澤,光澤之處隱有點點誓要衝破珠串禁錮,終於在景熙重複結束,點點光澤離開玉佛珠串匯聚在神風周圍。

望着忽明忽暗的光點,有金色,有銀色,有紅色,亦有綠色,神風想要觸摸,可伸手卻直接穿過了它們。

他認得它們,金色和銀色最多,都是參與計劃因他而死的人,紅色是他親自動手殺的杞家的人,至於綠色,離他遠點,應該是被卷進來的這個小世界的人。

「祀熠為祭,無相追魂。」神風點出景熙的這番舉動,「假菩薩果然是假菩薩,我那便宜的未來姑父的心血可都白費了。」

景熙撫摸着玉佛珠串上加大的裂痕,「沒辦法,只有他們尚有資格,等你給了解釋,自然也沒有人攔你了。」

神風覺得有些多餘,景熙的舉動多餘了。

「你以為用他們拖延時間,我就可以留下了?」神風望着點點光澤,「你錯了,他們從來不會阻攔我,就像他們為了喚醒我放棄抵抗自願赴死一樣。他們關心我愛護我的心我從來不懷疑,為了我他們做的夠多了,何必再去打擾他們的安寧呢。」

說完神風也吟唱了一段,雖然聽起來和景熙剛剛的祭文差不多,但功效卻大不相同。從神風嘴裏出來的祭文好似活過來一樣,將所有光點匯聚,直至融合,然後將它們送出寰宇幻玉境,送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景熙握着玉佛珠串,神情冷寂,「你那麼討厭老師,卻把他的凈世梵音斷曲學的如此之好,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厭惡還是喜歡。」

說起這個,神風還真的不知道是喜歡還是厭惡,凈世梵音也不是他想要學的,他那便宜的未來姑父用自己那一身力量壓制他的時候,那些東西他本能的就熟悉了,後來翻閱一些他們常看的書籍,他自然而然就會了。說實話,這些不難,他也不想學,神風他想讓自己變強,變得無懈可擊,所以他不想去沒有用的東西。有些東西他自動的排除在外,其實是不想浪費時間,因為那些事情即便他會了,他也不會去做。

他現在10歲,他已經看過了藏書閣的八成以上的書,要說過目不忘,好像也沒有,他喜歡的他也不會去看第二遍。天音說他學的敷衍,但杞君從來不會過問他的態度,看過了學過了能記住多少杞君都不在乎,只要是在最後考核的時候回答上來所有的問題就能過關。

所以神風學什麼在杞君的規劃里並沒有完全的填補上,就像杞君長情還有麟月先生他們籌謀的大計劃一樣,有些出入,卻不會影響大觀。

神風望着緊繃的葉華沉素四人,再看從一開始無法接受到現在平靜如水的帝少謙和葉檸梔,御清辭不知是知道了計劃還是什麼,在景熙進入寰宇幻玉境來到神風身邊后,一臉沉色的御清辭就退到了溫源光點的黑科技之外,加上旁邊守在玉澤不遠處的玉溪霧和玉權兩兄弟,還有複雜萬分的葉相年,想到了寰宇幻玉境中那些人的經歷,條件是艱苦,但艱苦的背後是生命的延續和人生的裂變循環。

神風沒有騙聞人時渡,他們確實還在帝都,那裏的一切都是帝都浮華的對立面,是杞君為了平衡而壓制異象所隔離出來的,種種的一切,都是在維護他而存在。

他的出生,他的成長,都在這個小世界,這片土地上。而他也終於在這一世,找齊了自己,找到了家人。

我把星辰給你,你把「他」還回來吧

原來不舍的人,是神風他自己……

這一刻,思緒歸寧,神風低低的笑起來,他一直以為他在意的只有和他有關聯的人,大夢初醒,他選擇放開自己,卻忘了曾經那些執念丟掉了多少性命……

揪着不放的人,一直在他心底,所有人都說他們是自願的,與他無關。

可真的無關嗎?

「到今天我才知道,一方星辰固然好,但若需要他人去渡光澤,那它寧可永遠不做星辰。」

神風將玉澤交給景熙,「我把他交給你,醒來之後應該不會亂來的。」

做完這一切,神風看了眼天音的方向,他的視力很好,天音的痛苦,天音的煩躁,天音的頹敗,他都看得清楚。

天音,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也一定要照顧好他!

對不起……和你約定的一起堆雪人的約定終究要食言了……

待景熙將玉澤帶出寰宇幻玉境,那片虛幻氣體凝波的空間漸漸緩和,消失在眾人淚雨朦朧中,那有些狼狽卻笑得燦爛的容顏終於徹底散在朝陽之下。

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被景熙扶着的玉澤此時醒了過來,入眼就看到手裏緊攥着的玉葉花小袋子,再熟悉不過。

令所有人驚訝的是,玉澤居然笑了,沒有發瘋,還笑得那麼開心。

景熙以為他是氣瘋了,問他:「你…這是怎麼了?」

「他終於……活明白了……」

玉澤將玉葉花小袋子打開,一枚小小的符印在朝陽的映射下散發著金色光芒,這枚符印啊……有了它,他再也無法純粹的守在神風身邊了……

可即便這樣,玉澤對神風的心也不會動搖!

符印在金光閃耀之後,便融化散在玉葉花小袋子裏,這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束縛住神風的了,此後生死榮辱,都是他自己的了。

玉沉吟一手建立起來的星辰大海也在此時此刻,重新閃耀着光輝,照進每個人的心裏,驅散他們久久不散的陰霾。

多年之前,玉沉吟,他的哥哥問他:「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在乎一個人的感覺嗎?」

那時候他笑着回答,他說他知道。現在他才發現,那個時候的知道與現在的並不相同,那個時候的喜歡也與現在的喜歡不同,他可以對那些懷有善意的人笑臉以對,卻不會為他們付出生命。

他喜歡神風,在乎神風的心比過往時候都要濃烈,對他的守護和在乎都到了骨子裏,就像他在杞君面前發的誓言。

那時候他從訓練營歸來,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神風,反而是來到杞君面前。

杞君背對着玉澤,對玉澤的到來絲毫不意外,只望着外面規排不整的花樹,淡淡的開口:「你既然放棄了近衛的考核重新入訓練營,又來找我做什麼?」

玉澤,不,身在杞家,應該喚他杞家的名字——亦約。

亦約單膝跪地,魅戾的眸色漸深,「請家主准許亦約入杞家暗部!」

杞君輕笑一聲,道:「暗部?你要去把自己的名字掛上去?入了暗部可就沒有回頭路了,你還是回去想清楚再說吧。」

亦約語意決絕:「在訓練營的這幾個月,我想得很清楚了,而且家主之前也說過,不會過多約束我的選擇。」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帝都吧。」

亦約眸子顫了顫,「我發誓,我會以我的性命保護他,直到我死「!」

杞君神色依然,沒有因亦約的話而起任何波瀾,「你這話,我聽了太多太多,多到即便這是一句帶血的誓言,也能如流水一般,平平無奇。杞家不需要你們為了誰而拼上性命,也不需要你們為了誰而捨棄自己。你回帝都吧,那裏才是你的天地。」

亦約知道杞君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再改變,他答應了杞君,回到帝都,也同時踏上了一條血路。

他用三天將暗部的管理者打倒,自己親手將自己的信息錄入了暗部的系統,也由此接下了一個又一個血淋淋的任務,從把名字錄進去,應該說從他挑釁暗部開始,他就開始被迫接受最高級別的任務,哪一次都是遍體鱗傷,哪一次都是九死一生,但他都受着,因為在他與厲如堯和近衛失之交臂之後,只有入暗部一條路可以得到支持來到神風身邊,即便中間要面臨許多非議和危險,亦約他都可以堅持。

他發誓會用性命守護神風,他也一直在這樣做,一直一直,做得很好。jj.br>

可現在,神風走了,而他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玉澤望着新升的朝陽,想着過往,原來那時候杞君不阻止,是因為他知道,守護神風的人太多太多了,那樣的誓言也真的如流水一般多到能匯成大海,他讓自己回帝都,其實是想讓玉家重新站在高處,玉家的敗落雖然不是杞君他的計劃,但也因為意外而被波及,想讓玉家回歸,想讓玉澤在帝都有一席之地,所以要回帝都。

還有一個原因,這個原因,是神風的,神風是希望亦約能夠像他身邊的藍司淺、牧岫雲、南辛他們一樣,擁有一個完整的平凡的人生,痛了可以想哭就哭,高興了可以想笑就笑,累了可以呼呼大睡,受委屈了可以耍無賴的尋求幫助。只是人與人的不同,就註定了玉澤不會像藍司淺那樣無賴,也不會像牧岫雲那樣肆無忌憚,更不會像南辛那樣老實巴交的。

亦約就是亦約,他不會有任何人的影子,也絕不會是任何人的影子,他就是他自己,就是神風的亦約!

就像這裏是帝都,寰宇幻玉境連通的地方也是帝都一樣,是一個整體,不是哪一個的影子。

既然能被分裂,那就意味着有融合的一天,神風又為什麼要處心積慮的提前融合,或者再進行一次融合?神風他,到底還要計劃什麼?

寰宇幻玉境裏,他什麼也沒有做,他只是看了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書籍,知道了這個世界不同尋常的存在,比如杞君,比如長情,比如神風,再比如現在的他自己。

這方世界感官上光怪陸離,但其實也並不是全然玄幻色彩,是一種科技手段,一種目前為止無法被人類接受的黑科技手段。

第一代全系生物克隆人,是神風,但不是現在的神風。那個神風是被心懷不軌的人造出來的,不過在二十六年前被毀掉了,後續的結果雖然沒有記錄,但二十六年前死了不少人,帝都十傑七媛也是那時候開始匯聚,開始出現問題,只是這些問題終於在權秀雅和帝妍月的矛盾下攤在了明面。

玉澤看向千葉四個人,「你們先別顧着難過,神風還有事情沒有做完,他還沒有離開。」

千葉神色凄然,「亦約,你在寰宇幻玉境裏看到少爺的過往了嗎......」

過往?

玉澤疑惑,「什麼過往?」

轉念一想當時進入寰宇幻玉境的還有帝都世家的人,玉澤就明白千葉說的意思了。

「沒有神風的過往,你們看到的也不是他們的過往。是一個源頭,一件事情開始的源頭。」玉澤看着沉默不語的葉相年,「這個源頭,葉主席應該猜到了吧。」

葉相年看着玉澤,他從來沒有見過玉澤像現在這樣平靜,內心平靜,沒有起伏。

「是二十六年前,不,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了。這件事情雖然被勒令禁口,但對於經歷者來說,他們是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的。」

「小叔!」

葉相年看着面前攔着他不讓他開口的葉檸梔,笑了笑:「小檸梔,二十六年了,你叫我一聲「哥哥」吧。」

葉檸梔瞬間淚崩,「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哥哥!一直都是!」

雖然她在知道真相的時候,有傷心和痛苦,可是現在她更痛苦。

葉相年摸摸她的頭,又伸手替她擦了眼淚,「我今年就要五十歲了,這個秘密在我心裏也已經三十多年了,也是該把一切都說開了。」

葉相年望着杞家的那些年輕一輩,心裏很是高興,不管他們是誰,也不管他們的身份到底是什麼,至少他們讓這個破敗的國家振作起來,讓這個曾經淹沒在人海中的千萬人家有了新的避風港灣,只這一點,他葉相年就不該心有妄念的,更不該助紂為虐。

「所謂星辰大海,其實是,真實的我們,才能遇到真實的他們。」

葉相年揚起那張略顯疲憊的臉,雙眸之中似有星光匯聚,熠熠光輝,穿越山海,跨越古今,「玉沉吟只是被選中的其中之一,悲劇的開始不是一個人就能發展下來的,它是由許多許多的妄念積累延續來的,玉沉吟和帝妍月的悲劇只是冰山一角。整個世家,整個帝都才是一個悲劇。」

「當年,新國還不是新國,世家也還沒有那麼明確的等級,一切都還很混亂,但是人的出現是沒有辦法抹掉痕迹的。那個人他踏着星光而來,帶來的是機遇,同時也是挑戰。他的科學技術遠超於本國,遠超於其他國家,他選擇一些有能力有天賦的愛國志士,教他們加快平息戰爭動亂,教他們各種科技的研究,不可否認,短短几年,他們的研究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只是,那個人卻從來不會擴招人數,即便與他們一起研究的人傷了、死了、累了、老了,那個人也沒有錄用新的面孔。」

葉相年曾經也想不通,但後來發生的事,讓他知道了那個人不選擇啟用新人的原因。

「那個實驗室里的人沒有名字,他們都用代號稱呼,可後來發生了矛盾,他們和那個人產生了分歧,就此和那個人分道揚鑣。那個人收回了他們手上正在做的研究數據,並且銷毀了一些實驗工具,那些工具都是那個人自己的,所以一旦摧毀,無法復原,就算複製,也無從下手。」葉相年感受着周邊的溫涼,心下卻依然堅守,「他們和那個人分道揚鑣,不是因為他們違背他們的初衷去做那個不切實際的研究,也不是因為他們存有異心,而是因為繼續研究的話,那個人會死。那個人對實驗室里的人來說,是授業恩師,是研究事業的引領者,是科學進步的助力,他們都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那個人去尋死。」

然而他們忘了,世上純粹之人很多,但經受住誘惑的卻很少,尤其是在長生不老面前,無人能夠抵擋吧!

「後來,他們在關閉實驗室離開之前,見到了一個嬰孩,他能吃能睡,能哭能笑,長得很俊俏,卻唯獨長不大。也是那時,他們才知道,那個人在離開之後並沒有放棄,用自己的基因造出了一個孩子,嬰孩哪哪都好,卻不是單純的人,一個被植入基因和各種科技的仿生人。」

葉相年沒有見過那副景象,但通過描述,他可以想像出他們當時的心情。

「這個長不大的嬰孩對於當下的情況是不利的,是不符合常理的,也是不被接受的。在旁人眼中,他是個妖物或者怪物,對於科研的人來說,他又是一個極好的研究對象。所以,他們要走,要走得遠遠的。然而,天大地大,他們又能走到哪裏去呢?走投無路之際,他們重開了實驗室,這一重開,徹底暴露了他們的實驗室,暴露了他們曾經研究的東西。他們被聯合會帶走,他們亦是死在了聯合會,而那個嬰孩,他們最後也沒有見到,是生是死,他們都不知道。」

御清辭望着複雜萬分的葉相年,說了一句話,一句直擊葉相年內心的話。

「那個嬰孩沒死,他活着,一直活着!」

葉相年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道:「對!他沒死,他一直都在。他喜愛朝霞銀月,他數盡星光萬千,他貪戀世間溫柔,他不計愛恨情仇。」

「他是范齊莘,而那個人——沒有名字。」

人怎麼可能沒有代號名字,只是從來沒有人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將名字和身份一一訴給別人聽而已。

對於葉相年說的,葉華沉素四個人知道,玉澤知道,御清辭和葉檸梔只知道其中一部分,玉溪霧和玉權兩兄弟是一點也不知道,短短十幾個小時,已經刷新了他們之前的全部認知。

哪裏有什麼星辰大海,一切都只是有心人的特意安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團寵的治癒生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團寵的治癒生活
上一章下一章

第 86 章 第86章 不做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