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第87章 我把星辰還給你
新的一年,新的氣象,新的生活
冷清的玉家宅院,沉寂的宛如死水,風吹不動,波瀾靜止。
葉相年的故事是帝都的舊事,同時也是根源的開始。
當年玉沉吟拿到的影像資料,說的也是科技的事情,只不過不是私心研究,是研究以及推動科技的發展,可是後來他們的核心人員內部分歧,他們才不得已中途停止,誰曾想他們根本阻止不了。
玉澤聽着葉相年的講述,臉上一片漠然,不發表任何意見,神風說是因為他所以很多人都沒有時間線,那些被排離出去的人,他們其實一直生活在杞家和含淵谷的勢力之下,是旁人不知道,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
凡存在必有痕迹,可倘若他們平凡一點,普通一點,能力平平距離深深,在千萬人中,誰又比誰顯眼呢?
帝都的世家分佈,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三六九等分佈的那麼紛雜,明明有那麼多隻手遮天的世家,怎麼還能容許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世家在這裏立足?
只因為,在這些小世家中,有很多被掩藏的耀眼星辰,杞家放在帝都的視線很多,其中除了保護神風,還有就是時刻觀察那些小世家的動向,不出頭,不決滅。
是後來神風的動作太大,打破了杞君掩藏的這一切,才會放大關島的人在有限的基礎上替代一些小世家,延續時態的發展。
大關島原本是只招收孤兒的,是後來為了使那些平庸的世家延續,才會從中擇選齣子弟培養,就像素明非,他原本姓裴一樣。
「御清辭你說你會阻止他的……可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景熙握着玉佛珠串,此刻的他已經徹底崩潰,他明明都用了魂祭,為什麼還是留不住神風……為什麼……為什麼啊……
玉澤看了眼立在一旁默然不語的御清辭,然後走到景熙面前,「景熙,這才是周然如常的世界。」
「這不是……不是!」景熙紅着眼搖頭,「你們都不救他,那我去找別人,對!我去找費冉背後的人!他一定有辦法救神風的!一定有!」
「是嗎?」
輕飄飄的兩個字卻讓景熙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也再也沒有了往日翩翩公子的精神面貌。
「景熙,從一開始神風的出現,就是為了糾正這個錯誤,杞家的那位對神風到底如何,你我都看在眼裏,可是他為什麼沒出現?那些被犧牲的人留不住神風,同樣的,那位也留不住。神風隱瞞這一切,就是要結束這個荒誕的又讓許多人都喘不過氣的生活軌跡恢復正常。」玉澤蹲下身,「那個寰宇幻玉所造的夢境,是真的。我們經歷的痛苦也是真的,我們是為了治癒神風。而神風,他是為了保護我們。他總說他做事不知意圖,可不管知不知道,他都不想讓我們受傷,一點一滴,一絲一毫,統統不允許。你應該為他高興,他不再一味的失去,我們教會他讓他擁有了更多的東西。即便他的明白會讓我們很痛苦,但我們應該為他高興,不是嗎?」
景熙撐開手掌,將破碎的玉佛展現在玉澤面前,「我知道我們是為了治癒,那…他們呢……為了傷害嗎……明舜和汪冕他們都說神風他很簡單,那時候我是不信的。不論是老師的囑咐還是我和神風的相處,我都覺得他是一個隱藏的很深的孩子,但現在我明白了他們說的簡單。神風他從始至終只有一個目的,他要把自己交出去,交給朝暮碧海,交給清風明月,交給天地塵煙……他那麼那麼依賴長情和杞君,他那麼那麼喜歡我們,他也那麼那麼捨不得這裏的一切……」
玉澤指了指景熙的心,「他就那裏,並且會一直在那裏。」
聞言景熙望着玉澤,明明還是那一張臉,可景熙卻覺得陌生,之前為了神風尋死的玉澤,怎麼會這麼平靜?
「你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玉澤回答他:「因為我在等。」
「等什麼?」
「等他給我的答案。」
景熙不明白,「什麼答案?」
玉澤起身,望着已經撤走的人群,「他給我們所有人的答案。」
「景熙,他給每個人都留下了一樣東西,時間到了,你也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玉澤是說給這院子裏所有人聽的,帝少謙和御清辭看似與神風沒什麼接觸,但神風對他們的影響同樣很深。
這一次,他們同樣痛苦,可他們應當也是高興的。
這個深冬,這個新年,他們還是會等他,一如既往,不記年長。
——我把星辰給你,你把他還給我
這句話長情說過,杞君說過,而現在神風也說過,他們三個人為了不同的目的,說了同樣的話。
而見證的人,或明或暗,都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守望着,也等待着。
對於那三個人來說,他們都是為了彼此而活。
長情為了神風,致使杞君陷入漫長的等待
杞君為了神風和長情,放棄了原本的軌跡和生活
神風為了長情和杞君,釋放了所有力量
長情和杞君種下的因,神風卻步步籌謀瓦解了這個果。
再次進入寰宇幻玉境的神風,此時一身赤血緋衣站立在瀑布之旁,雲霧繚繞之中波濤滾滾,虎嘯龍吟的交替聲中,聽到了些許腳步聲。
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而方寸之間,舍與失都不再是緊握與流逝。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位身着綺羅箴絲錦緞的美婦人站在神風身後,靜聽水流萬象。
神風知道這是哪裏,知道後面的這位美婦人是誰,也知道暗處藏着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不再喜歡紅色,但紅色的綉袍是在很多很多年前,他還沒有遇到杞君的時候穿的,那個時候他還叫蔚神風。
「小雨點找不到您,又該哭了。」
美婦人輕搖了搖頭,發間的珠翠環靈墜子發出清脆的聲音,就算在波濤洶湧間也能聽得清楚。
「小雨點在樂鈴神樹里找到了你的計劃,可你要知道,他不點頭,你出不去的!」
神風點頭,轉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婦人,她的樣貌在他的腦海找到了印記,她還是一如從前,雍容華貴,嫻靜雅然。
「瀨歆夫人,這裏不是我的歸宿,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
瀨歆夫人走上前摸摸他的頭,他的眉眼,他的臉,每一寸她都仔細摸得清楚辨的明白。而她的眼淚,讓神風知道,她好似知道了什麼。
「既然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神風掏出一方帕子給瀨歆夫人擦眼淚,瀨歆夫人見到這方素色的帕子,眼裏滿是笑意,「從前你最不喜歡帶帕子。」
神風看了眼帕子,故意繃著臉,顯得自己木得感情,「這帕子是父親和他給我做的,不帶會被罰家規的。」
瀨歆夫人瞧着少年,即便他繃著臉,她還是能夠看到少年由內而外的開心和幸福。
「還有家規呢?」
「嗯,有兩千七百多條呢。」
瀨歆夫人破涕為笑,「那可真是太壞了!」
「壞的是他!」神風可不會容許長情有一絲一毫的污點,「不是父親!父親最愛我!」
一句話讓瀨歆夫人知道了內情,便又問他:「我能問一下「他」是誰嗎?」
神風笑了下,語意暖暖,「是父親的伴侶,是父親永遠的愛人!」
瀨歆夫人點頭,淺笑間多了幾許安心,「看來你很愛他們。」
愛父親是一定的,至於愛杞君……這就不一定了!
神風把素色帕子放在瀨歆夫人手中,「您再不回去,小雨點該哭了。」
想到自家小孩鼻子一把淚一把的模樣,瀨歆夫人失笑,「是要哭的,要不你去哄一哄?」
神風知道瀨歆夫人的意思,開口拒絕了,「不了。不過您可以告訴她,讓她好好吃飯,好好長大,要是衾暮雨有外心,直接踹了他再找就是,畢竟知根知底的童養夫要趁早。」
瀨歆夫人點點神風的額頭,眉間及言語儘是笑意和無奈:「你啊~」
「其實……我倒是希望你也能像小雨點和小暮雨一樣。」
像他們?
整日哭哭啼啼的,神風可沒那麼脆弱。
見神風清冷的是視線,瀨歆夫人笑了笑,「罷了,你就是你,還是不要學其他人了。」
神風溫顏相對,卻執手將還想與他敘舊的瀨歆夫人點昏了,然後又利用父親和杞君帕子上的力量將人轉移走了。
四方位的站定,神風知道了他要做的事是什麼了。
因果這種事,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種下的因和果。
四方位,四個人,都是款式相同的束口錦衣,臉上罩着同款半張面具,只不過是顏色不同。
玄色,墨紫,墨綠,藏青,四種色深沉的簡直不要太厚重。
四個人,兩個人長發束冠,一個人短髮,一個人藏青髮帶被隨意綁在發間,玄色錦衣的人長執長劍,墨紫錦衣的人持鎏金寒鐵□□,墨綠錦衣的人把玩着飛刀,藏青錦衣的人持弓搭箭,顯然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着神風下一步的動作。
看似不起眼的四件冷兵器,實則都蘊含著極大的力量,普通人一下就能爆體的那種力量。而他們四個人也不是什麼普通人,是千靈鏡像世界的四位守界使者。神風要破開結界通道,他們自然要來阻止,當然還有那個人的命令,一個「生死不論,只要留下」的命令。
後來,他真的死了,死無全屍的那種。
現在看來,當時應該是這四個人還做了什麼,不然他的寰宇幻玉境不會把他弄到這裏來。其實吧,看到這四個人的時候,神風就已經知道了他要償還的是什麼了。
神風執手引流化水幕,然後另一隻手引流做攻擊之勢。而那四個人見此,紛紛出招,長劍破水幕,飛刀引路,□□和箭矢自水幕入,自水幕出,沾染緋色的水幕緩緩下落,露出了神風如今的模樣,臉色急劇變白,嘴角掛着血跡,最嚴重還是心口,胸口大面積的血跡,心口的那個窟窿貫徹到底,直接被刺穿,不是兩次,是四次,包括長劍和飛刀。水幕只是幌子,神風現在沒什麼力量,根本無法抵抗,也或許他本就沒有想要抵抗,他當初為了離開,在這四位守界使者身上一人留下了一道傷口,這道傷口不偏不倚就在心口。
而現在,他終於還完了……
神風望着他們上前,閉上了眼睛。
一向聽覺靈敏的神風,這次卻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下一刻卻被固定在來人懷裏,隨着來人的雙腳落地,周身氣場驟變,一股強勁霸道的力量直接將四人逼退,還想再有下一步的動作時,神風拽住了來人的衣袖。
「杞君,我沒有力量維持寰宇幻玉境的。」
一句話,啞聲息鼓,再無動作。
神風瞧着杞君,斗篷帽下還是能夠看清楚他的模樣,一如從前,俊美無雙,望着望着就笑了。
杞君撫摸着神風泛紅的眼尾,「這是第幾次了?嗯?」
神風知道杞君生氣了,而且還是哄不好的那種,不過他不怕,他依然在杞君懷抱里撒嬌,絲毫沒有理會自己將杞君的白色斗篷也染紅弄髒的事情,只是手中托着一朵潔白晶瑩的花,高興的向杞君邀功,「杞君你看,它變了呢!」
杞君掃了一眼,「那又怎樣。」
神風不管,把手舉高了一些,就是想要杞君看清楚,「你看你看嘛!」
杞君瞥了眼爬起來的四個人,冷笑一聲:「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多了幾片!」
「對啊!」
與杞君的冷不同,神風笑的好開心,「杞君爸爸,我和曾經的我,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對不對?」
四片花瓣分離出去,最後飄到了那四個人身旁,融進他們的身體,杞君很想把面前這朵花毀掉,可是毀掉了,也就意味着神風將永遠離開他們了……
「放棄所有,就只為了今天?」
神風沒有看那四個人,只是對杞君搖搖頭,「不是呀,我只是知道了除了愛恨以外的東西。你和父親給了我治癒的機會,他們,甚至很多了,他們才是治癒我的關鍵。」
杞君有一瞬間竟然從神風裏看到了自己,明明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我以為我能把你困住的,可是你還是來了。我以為我可以瀟瀟洒灑的離開,可是我還是猶豫了。我以為我能處理好一切,可是我還是弄得一團糟。」
杞君眼看着已經變白的冠世墨玉花瓣又分離十二片,兩片入了他的身體,四片化為流光不知飛去了哪裏,六片盤旋在指間,還有二十三片,這個數量……太多了……
原本那一朵冠世墨玉僅僅十六片,而現在這一朵,三十九片!多了一倍不止……
神風指了指那六片花瓣,「你的身體雖然不好,但不用這麼多,兩片足夠了。這六片,等以後你見到父親的時候,它們會自動融入父親的身體。至於剩下的,我也把它交給你。」
「我們沒有調查的事情,你卻記得清清楚楚。可你,真的治癒了嗎……」
神風一眼望進那雙深邃的眸子裏,「你愛我嗎?」
杞君緩和了嘴角,「很愛。」
「那你把它都給父親好不好?」
杞君瞥了眼還準備攻擊的四個人,寒光乍現,「那你說我把他們都殺了,又好不好?」
神風抱緊杞君,「那我帶你去我生活的地方,那裏有一棵願樹,我帶你去許願,好不好?」
「不去!」
杞君一口拒絕,眼裏寒光不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用樂鈴神願樹消減你存在的痕迹?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神風撇嘴,就是一副死不承認的態度,「才不是!」
對於杞君怎麼會知道樂鈴神願樹這種事,神風已經不想說什麼了,杞君這個傢伙想知道的是一件也沒落下!
「你心裏想什麼你自己清楚。」
神風才不管杞君說什麼,反正他不想接茬。
「杞君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想跟你講過一個故事,但是你沒有聽。現在我把這個故事補給你。」
神風依偎在杞君懷裏,望着山川銀幕,聽着遠處微小的新枝花芽,感受着緊迫卻又心安的橫流氣場,笑着講完這遲來的,卻又不悔的故事。
他從睜眼的時候開始,那抹溫雅如玉的面容就印入了心裏,並且刻上了最深的烙印。父親說他是神風,除了長情這位父親之外,他還有一個監護人,叫杞君,是一個霸道護短的卻又顏值逆天的…嗯…有錢人。
父親說杞君很有錢,有多少錢呢?追父親的那些年,出手不是金山就是銀山,不是珍貴玉石就是天材地寶,真不知道杞君是怎麼積攢起來的。
但那個時候父親一心修行,根本無心其他,尤其是情愛,可以說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不過啊,有人就是不死心,非要打破這一切,父親被他煩擾的無所精進,只好暫離了一段時間。
也正是那一段時間,身無長物一心修行的長情和神風相遇了。
一個小小的嬰孩被千年睡蓮護在蓮心,嬰孩很虛弱,靠着睡蓮和身上的一條紫光絲帶的力量存活着。長情將小嬰孩抱出之後,千年睡蓮和紫光絲帶便都消失了。
從此長情將嬰孩帶在身邊教養,等到大一些的時候便教導他修行之術,可是好景不長,嬰孩越長大就越弱,以至於還未滿十二歲就夭折了。
長情想了各種辦法都沒能令那孩子回來,失落之餘便回到了他的修行所,沉睡了些許年後,被一抹天道執念喚醒,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重新見到了杞君,只不過是一具沒有溫度的遺骸。因天道執念的影響,長情把杞君的遺骸帶回修行所,有長情靈力的滋養,杞君的遺骸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漸漸有了生機,以至於最後覺醒了自己本身的力量。
杞君醒了之後便整日纏着長情,可長情縱然不理會,也耐不住一個全能的杞君。
不過,杞君最後還是離開了,是長情告訴杞君他要去找他的孩子。孩子?自杞君認識長情以來他都是一個人,哪裏有什麼孩子?有孩子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曾經有過深愛的人?杞君確實傷了心,離開了長情的修行所。
然而再相見之時,杞君送了一個孩子給長情,那個孩子長得並不好看,甚至已經毀了容,只是身上的紫光絲帶與長情之前養育的那個嬰孩一模一樣,見了第一面,那孩子就抓着長情笑的很是開心,長情如玉的面上也儘是歡喜。
後來杞君告訴長情這個孩子的來處,第一次在杞君面前動了殺心,可杞君說:「我給這孩子算了一卦,所以依然沿用之前的名字。」
長情看着把玩他衣襟的小孩,道:「他不好好在上界待着,跑來這裏干涉一個孩子的俗世輪迴,不怕被天道抹殺嗎?畢竟這天道也不大方。」
杞君笑了笑,「雖說這個天道有些小氣,但是你這麼說它,它又要給你下絆子了。」
長情不以為然,「我只是有些弄不清它對修行之人很是嚴苛,但對你和它似乎並不是很上心,又或者說它是故意無視你們的存在。」
杞君想了想,只說了一部分,「我和蔚拾風雖然不在同一領域,兩人也沒有交集,但有些事還是知道的。比如他是怎麼下界的。」
長情不想聽杞君提旁人,尤其這個人還是造成懷中孩子悲劇的罪魁禍首之一,「他是神風,是御之則已,往而神風的神風,跟那個蔚拾風沒有關係。」
杞君點頭,便把自己算出來的告訴長情:「我知道,只是…這個孩子……他長不大……」
長情心頭驟然疼痛不已,卻裝作不在意,「沒事,養一日是一日。」
後來,孩子還是沒留住,這一次甚至都不會叫人。
杞君當時滿心滿眼都是長情,長情在孩子頭七的時候發了瘋,杞君是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才把長情穩住,也是那一天,杞君在長情心裏有了不一樣的位置。
「我要救他,哪怕逆天!」
這是長情清醒后對杞君說的話,杞君答應了,卻也使他們兩個人觸了隱罰陷入分離的夙命。
長情從來沒有說過他是怎麼在輪迴溯流中尋的神風,杞君也從來沒有問過,更沒有埋怨,只是一直跟隨着長情的腳步,因為那也是他的孩子。
在找尋神風的過程中,杞君曾經為他涅槃過,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這一部分記憶才是神風慢慢接受杞君的關鍵。
那一年,神風長大了,長到了十四歲,十四歲的大限節點,杞君用自身的力量與骨血逆轉了神風不入輪迴直接消散的結局,讓神風與他們都擁有了再見之期。
很多人都疑惑,明明神風不是杞家人,不是杞君的孩子,為什麼會擁有隻有杞家血脈才能使出的寰宇幻玉能力,就連杞君本人也是想不通的,他只是以為自身血液的改變引起的能力轉移,根本沒有想到其他。而這個答案,就在這一次的涅槃中。
那一天,是杞君的生辰,與神風和長情的生辰不同,那是一個深冬中最冷的一天,大雪深深,冰凌清清。
那一天的神風並沒有聽長情的話陪同他們一起慶祝生辰,神風他就在一旁看着長情與杞君琴音與短笛纏綿相喝,看他們彼此之間的深情,那時候他為他們作了一幅畫,正是這幅畫將原本溫馨幸福的場景破壞的一乾二淨。
那個人找來了,那個不甘心放手的蔚拾風找來了,看到神風以心源力為長情和杞君作的畫,又看到神風以旁觀人的角度望着那深情的兩人,儼然一家三口之態怒不可及,他質問神風又被神風無視,盛怒之下失手殺了神風,等杞君和長情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那個沾染血跡的被保護起來的畫,長情靈力驟放,望着那墨色綉禁紋長袍的蔚拾風,「我沒去找你,你倒是還敢來!」
長情與蔚拾風都想致對方於死地,而杞君呢,撫摸着那幅畫上泛着光澤的文字:祝不知多少年歲的杞君生辰快樂,願此後歲歲年年都幸福如今日。
杞君笑了,笑得眼尾泛紅,幸福如今日?他的消失卻還想讓杞君幸福?
這小崽子是有多嫌棄杞君才會將小崽子他自己排除在外,別以為杞君不知道神風的想法,神風就是覺得他和長情是彼此的深愛,而自己就是一個與他們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血緣的外人,無論怎樣,自己都不可能成為他和長情的孩子,所以生辰神風不參與。看到杞君和長情那樣的默契和深情,神風才打破了自己不作畫的禁制,他和長情就該永生永世在一起!
「沒有血緣是嗎?!」杞君有些怒意,「那我就讓你有血緣!」
杞君不顧暴動的靈力,把自己的血滴進畫中,與神風的血融為一體,又用靈力將自己洞穿,之後杞氏的寰宇幻玉能力將杞君與那幅畫一起被天道之火吞噬。
「杞君!」
長情一個分神被蔚拾風打落在地,長情望着被天道之火包圍的小空間,「蔚拾風!你今日必須死!」
長情不顧天道壓制將全身的力量集中,重擊之下蔚拾風居然還能撿回一條命,那時長情就知道了是天道在保護蔚拾風!
保護?一個利欲熏心的人有什麼值得天道庇佑的!
放過蔚拾風?長情如何肯!
所以,最後的最後,天道做了妥協,長情不殺蔚拾風,不干涉輪迴溯流中蔚拾風與神風的種種。同時,天道也保證杞君只是如鳳凰一族一樣,經歷一次涅槃重生,重生之後的事,天道將不會幹預,長情答應了,蔚拾風沒死但受的傷也要修養多年。之後長情一邊修行,一邊等待時機去找杞君和神風。
再後來,長情找到了轉世成嬰孩的杞君,杞君對長情有些印象,然而畢竟是涅槃重生,杞君以往的記憶也沒剩多少,至於在修鍊中能恢復多少,誰也不知道。對長情的親近,幾乎是本能,可長情卻不能沉溺其中,長情為什麼會在輪迴里出現,沒人知道,包括天道,長情的別離,在得到的那一刻,將會徹底開啟。
為了不妨礙杞君的成長,長情不得已隱在暗處,以至於最後狼狽離開,長情終於知道深愛一個人卻又不能去深愛的滋味了,痛徹心扉蝕骨入心不過如此。
長情的離開,讓另一個人入了杞君的眼,長情雖然心痛,卻也高興,不能現身,在暗處看着也好。以前的長情一心修行,而現在的長情,他連身上的傷都沒有養好就去尋找神風,傷上加傷,回來后又要拖着身體來看一看杞君,根本沒有時間修養身體,導致遍體鱗傷。
踏遍山川土地,長情都沒有找到神風,他甚至連蔚拾風那裏都找了,也沒有神風的一點影子,有時候他也在想,杞君為了救神風而涅槃,那杞君回來了,神風呢?他應該也回來才對,可任憑長情與天相爭,也沒能從中探聽一二。直到那四個人找到長情,他們告訴長情,神風現在是很好,可是他也即將徹底消失在輪迴溯流中,長情也才意識到不對,單單入世輪迴根本不可能需要那麼多的波折,長情第一次對神風的身份產生了疑惑。
蔚拾風說神風是他的孩子,長情和杞君都算出蔚拾風與神風之間的糾葛,但算不出他們真正的關係是什麼。而他們也被蔚拾風和天道影響,以為他們說的是真的。可現在看來,神風應該另有身份,不然一個處處受天道保護的蔚拾風怎麼會有一個處處受限制受盡折磨的孩子。
長情沒有去探尋那四個人的身份,只是按照他們四個說的時間地點前去接應神風。長情沒有接到神風,只有一頁撕裂的典藏,上面記錄了神風最後會降生的地方,以及救治神風的方法。長情想要告訴杞君這份喜悅,可等他再回去時,那個能與他分享喜怒哀樂的人卻不在了,長情忍着痛苦給杞君印下他的烙印,然後將杞君先一步送入輪迴,而他自己在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之後,毅然放棄長生進入了無限輪迴的分離宿命。
回憶的故事就在這裏截止,神風戳戳杞君,「你一直以為我和你的相遇只是在現今這個世界,其實不是的,我們很早很早就相遇了,並且在多次輪迴修復中,我的身體和靈魂里都受你的影響,我就是你的孩子,就是杞氏神風。其實父親和我們不一樣,他本來是為了歷世渡劫,可他為了我,卻將這個劫期無限延長,以至於最後不得不離開。為了我,你和父親做的太多太多了,所以我想做一次我自己,在你和父親定情之後,你們放在我身體裏的力量會提前蘇醒,我利用這個契機,謀劃了這一切。也許我可以接受旁人的星辰氣運,可你和父親的,我絕對不會接受,不僅是因為你們養育了我,還有我對你們的愛,我把這份愛化成力量,修復你們為了彼此,為了我而受到的天道遣罰。」
杞君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他現在心裏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像已經麻木一樣,什麼知覺都沒有,他僵着身子問神風:「所以這四個人就是當初的那四個人,也就是帝都那四個人的前世,是嗎?還有你用寰宇幻玉境對抗我所隔離的寰宇幻玉境,你如此費周章就是為了在你消失以後,不讓那些因剝離而產生的罪業落在我身上,對嗎?」
神風感覺到身體逐漸的不受控制,將自己又深埋在杞君的心口,給自己支撐,同時也在給杞君安慰,「不管他們為了什麼,他們始終是為了救我離開,也因我的離開而死,所以回來之後的種種皆是還債。你不會進入輪迴,是因為父親把自己的長生換給了你,他本來就是為了歷世渡劫,長生的本質不會變,可你不同,你因我涅槃之後,只能靠修為提升壽數,父親怕再出意外,就把自己的印記烙印在你身上,交換了命軌之後,父親一直都在變強,只有他強大了,你才能安然無恙。然而你也不是一無所知,所以你在父親不知道的情況下,給父親定了契約,一個永生永世的契約。你和父親愛彼此勝過愛自己。就像那年你生辰我不出現一樣,我只是覺得我有些多餘,沒有我,你們之間的愛不會被分割,你們也不會被那麼多的因果纏上身,你們還是能夠永生永世的在一起,並且永不再分離。」
「你問過我嗎......」
杞君輕輕的一句話,卻讓神風不知所措,杞君環在神風身上的胳膊攥的緊緊的,「你是多餘的,問過我嗎?」
明明輕飄飄的話語,卻讓神風的眼淚瞬間掉落,「杞君爸爸......」
杞君望着眼前的冠世墨玉,「我一直努力的活着,剋制着自己不去破壞長情的計劃,也壓抑着自己不去找尋長情,我教導你並且陪着你一步一步成長。之前不知道我和你還有之前,現在知道了,為了讓你擁有我的骨血心甘情願的放棄生命涅槃,你卻認為自己是多餘?」
「蔚神風,你就是這樣看我的,是嗎......」
不是的!不是的!
神風還想說什麼,可自己終歸是時間到了,身體化為光點煙塵融進杞君的身體裏,杞君摸着脖頸處漸漸消退下去的紋絡,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寰宇幻玉境崩塌將他隔出去。
杞君立在他和長情費盡心血打造的別墅里,望着周遭的一切,只覺得可笑!
他們費盡心思換來的是什麼?
一句「多餘」?
何其可笑!
他是覺得他們彼此相愛就能抵消他的存在了?
愚昧無知!
要是能抵消,他們又何必擔那麼多的孽果只為了讓他有再次轉生的機會!
要是能抵消,他們又何必將自己的一身能力分離出去就只為了修復他被撕裂的靈魂!
要是能抵消,他們又何必將那些礙眼的人送到他面前就只是想讓他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要是能抵消,他們又何必用二千七百多條家規束縛他就只是能讓他艱難的活下來!
多餘啊……
多好啊!
一個故事來換,好啊!他換!
不就是把星辰氣運還回去,不就是讓他們的故事統統顯現出來,不就是想讓他們圓滿,他成全!他杞君統統成全!
可是蔚神風,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
「家主,這是少爺在入寰宇幻玉境前,特意留給家主的。」
杞君望着千華掌心躺着的那塊腕錶,呲笑:「怎麼?這是一樣一樣都要還給我?」
千華搖頭,「不是,少爺說他把一線天戒給了長情主子……」
呵——
這算什麼?
彌補嗎?
當真以為他稀罕!
長情的下落他能不知?還需要別人來提醒?
杞君是氣急了,也怒極了,長情離開了,那個小崽子也離開了,他們都當他是什麼?!
想要就要,想離開就離開,當他是乞丐嗎!
他需要施捨嗎!
這些年他修身養性,一個兩個的都當他沒有脾氣是吧!
當年他能一鞭子抽斷蔚拾風兩條腿,兩鞭子抽斷蔚拾風的胳膊,真以為他是脾氣好是吧!
不喜歡蔚拾風還偏要像蔚拾風那樣氣人,那就直接都抽死吧!
杞君將本命法器啟靈軟鞭先換出來握在手中,可嚇壞了半跪在地上的千華,家主的這個鞭子,他們可就見過一次,那一次可真是江海沸騰群山動蕩,如今又重新亮出本命武器……
不受控制了……完了!全完了!
千華抱住杞君的腿,「家主……這裏是您和長情主子的心血,就算少爺任性,您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一次吧!」
杞君彈彈鞭子,光澤乍現,「原諒他?他都不是我杞家的人,我憑什麼要原諒!」
軟鞭尾端支起千華的下巴,迫使千華直面對上杞君那無緒無波的深海凝萃般的眸子,千華心裏「咯噔」一下。
「千華啊,你說小崽子他這麼做是想保誰呢?」
被迫與之對視的千華咽了下口水,有口難開的感覺簡直太折磨人了!還有家主,他現在是真的太嚇人了!
「你不敢說?」杞君一個念頭過,軟鞭解除了對千華的控制,「那我就去找敢於我說的人!」
說罷提步就要走,千華被帶倒在地,可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放手。
「家主......您去少爺的書房了嗎......」
「您去看一眼...就一眼......」
軟鞭子瞬間散發出冷冽又鋒利的光芒,將千華的那雙手刺出一道道痕迹,而最終千華也還是沒能攔住杞君。
那一襲白色的斗篷儘管血跡斑斑,那雙骨絡分明修長無暇的手上儘管血滴點點,那道背影儘管冷冽又決絕,卻依然無法掩藏那無盡的孤寂與哀傷。
家主您為什麼不去看一眼,就只要一眼啊您就能知道少爺他的心意!
千華望着道道血絲的手,又哭又笑,少爺啊少爺,此種結果您可想到了?
天音走了,大關島上的人也陸續出島了,杞家勢力中的人好似有計劃一樣都開始隱匿,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家主的安排,可是家主他自己呢?他要去找那些人,那些所謂得償所願的人,他要以另一種方式將少爺希望的還給那些人!
家主其實和神風很像很像,都是不顧一切的人!
或許他們這些由家主和杞家教養出來的人,也都是一樣的不顧一切!
少爺把自己對家主和長情主子的祝願全都展現在畫裏,也把自己的心血融進了畫裏,少爺給自己定的二十五歲的約定,終歸是無法實現了......
很多年以前,不知是誰問那個小小的又傲嬌的不行的小孩。
「小少爺長大后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小孩看了看圍着他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想了想回答:「那就看看你們這些單身狗都都沒有媳婦吧!」
隨着一聲悶笑,其他人也不再忍着,直接放聲大笑,一張張燦若星辰的笑臉在冬日的訓練營里顯得尤為耀眼與珍貴。jj.br>
那時候他們是真的開心,那個小小孩童的到來是他們心頭的一道光,清冷如星辰,又溫暖耀眼如辰陽。
可這一道星辰之光,終於還是歸於星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