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029

叩叩叩——

「晴明aa？」

門外的白鴉聽見屋裏傳來的動靜，輕輕敲門詢問道。

晴明：「沒什麼，是圍帳被我勾倒了……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好在已經忘掉了。

他感覺自己背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被熱的還是被嚇的。

白鴉進來重新掛上了一下子被扯下來的圍帳，然後在距離門窗更遠的地方放置了一盞被罩子罩住的小油燈，昏黃的橘色暖光照亮了房間，但從御帳台中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光影，並不影響睡眠。

晴明下意識看向那個忙碌的身影。

「karau？」

白鴉在屏風后翻箱倒櫃了半天，半晌后才在一個黑漆描金的箱子裏找到白日裏洗好的褻衣，他把東西隔着圍帳遞給晴明，「換上這個吧，衣服濕透了繼續穿着會生病。」被發現了。

晴明也沒矯情，接過褻衣，不久后，御帳台里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被團成一團扔出來的，一件被冷汗浸濕的舊衣。

「明天再拿去洗吧。」他悶悶的說。

白鴉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明明自己不太需要睡眠的……

鳥類一向覺淺，想什麼時候睡着都可以，當然，主家發話了，他也沒必要多說什麼。放眼望去，外面還是漆色的夜空，大概是丑時左右，遠遠沒到晴明這個「無業游民」該起床的時間。

「需要我去燃點熏香嗎？」這樣的東西家裏還有很多。

「我睡不着，」晴明閉了一會兒眼睛，然後放棄了，「來夜談吧～」怎麼感覺您的語氣有點興奮？

鑒於陰陽師們可怕的作息和神奇的生物鐘，白鴉倒是沒懷疑，前幾天主家熬夜肝捲軸接連放縱了自己好幾日，這個時間能一下子睡着才怪。

就這還想長高？呵呵。

他無奈的把手裏的褻衣堆到門外，又把自己睡的竹席和瓷枕搬進來，緊挨着御帳台一鋪，「您的食夢豬。」

晴明把食夢貘從圍帳底下遞過來，接過了白鴉的瓷枕。

白鴉自認為沒有枕豬的愛好，乾脆就側着身子單手撐一會兒，屏風后燃了驅蚊的艾草，這種東西只有葯灸時才有治療失眠的功效，也不知道單純的燒一下有沒有助眠的能力。

「您想聊點什麼呢？」白鴉已經很多年沒有複習過自己的夜談程序了，雖然很多天女也喜歡在遊戲裏過夜，但這大多數時間都不是他的活兒。

就憑藉著對人類的好感度，有的是亞人搶着干。

晴明少年轉過身子，二人之間只隔着一條白帷幕，燈光被夜間的微風吹得蕩漾兩下，連人影也看不真切。

「說說你自己？」他並不清楚白鴉對於‘自我"還剩下多少排斥，但根據自己的觀察，這段時間鴉的情緒已經平和多了。

「畢竟karau白天一直很忙啊。」他這樣感嘆着。

「這個是沒辦法減負的，」白鴉無奈道：「京都沒有了玉藻前閣下的力量，總要有什麼去鎮壓一下的，這也是為您的安全着想。」

如果這裏變成了妖怪天堂，那麼首當其衝倒霉的就是身為靈力大補藥的晴明了。

很顯然，晴明也想到了這一層，而他想到了就會直接誇：「真會照顧人啊。」

「大概吧……已經習慣了，」比起一千年後的生活廢們，現在的主家已經好多了，「畢竟動不動就要原始森林荒野求生，女孩子也不會喜歡吃苦，只能我們做嘛。」

「我們？karau的兄弟們嗎？」晴明對這個詞稍微有點在意，他非常搞不懂這些亞人們之間的關係。

「嗯，也算是吧，我是一代作的初號機，而一代只有兩個作品，是‘合作"的產物，再之後的二代作和三代作就是由不同的‘匠人"各自負責的了，」白鴉盡量給少年解釋程式設計師和編劇的存在，「因為每一位匠人都有着不同的思路和喜好，我又是最開始的實驗品，所以會的東西就比較雜，大概就是想起什麼就教導什麼的那種。」

「如果說兄弟的話……看上去關係有點像，但是因為數目太多了，也並不是全都認識，倒不如說是擁有着相同父親的陌生人吧。」

反正社會地位已經是被規定好了的。

「這樣啊，那還是很相像的呀，我也是獨生子欸……」

「不一樣的，」白鴉一瞬間有點哭笑不得，「亞人可沒有傳承，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是沒有任何親緣關係的。」

不只是兄弟，在白鴉真正踏上「樂土」弄懂了父母的含義時，才想到自己應該是連這個也沒有的，畢竟就他所知，把作品當成孩子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子嗣還是有很大差距的，而人類比較看重這個。:

「欸？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比較想當鳥嗎？我以為你更喜歡人一點……」晴明震驚。

明明從各個方面都在向著人類靠攏，在庭院時也在下意識學習着平安京的禮儀。

白鴉無力的嘆了口氣，解釋道：「這兩者之間沒關係……到底是人還是鳥也只是個外形相似而已，擁有着鳥類的習性是因為最開始添加的設定里就包含了一部分鳥類的世界觀，事實上我並沒有完全區分開自己的某些想法到底是屬於人的還是屬於鳥的，畢竟我也沒有單單當過人或是鳥。」

怎麼感覺話題越來越學術了……

然而陰陽師對這種學術問題擁有着濃厚的興趣和好奇心，他問道：「所以為什麼是[鴉]呢？野狼和熊這種猛獸也很帥氣啊！」

白鴉心想，野狼和熊是嗎，我記住你們了。

不過中津國的確沒有什麼大型猛獸啊，野狼、棕熊、野豬之類的就算得上很大的了，事實上安倍晴明自己有沒有見過這幾種動物還兩說，而且白鴉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這個世界上還有大象這種動物。

「您知道老虎長什麼樣子嗎？」他試探的問道。

晴明飛速搶答：「沒有見過，但是知道，我記得那是對岸唐國的奇獸？」

這倒是引起白鴉的詫異了。

「嘛，同宗的祖上出過[遣唐使]，聽說後來還在那邊做了大官。」這回答聽起來倒是頗為自豪。

「那的確是很厲害……」

白鴉思索了一下，晴明大人的祖上是孝元天皇，也就是皇室姓的「阿倍仲」，再往後就是飛鳥時代分為了兩支，如果說是遙遠的同宗大概指的就是大將軍阿倍比羅夫那一支的後裔「阿倍仲麻呂」了吧。

在唐國考中了進士還當了官，確實是很了不得的遣唐使。

當然這親戚關係也很遙遠就是了。

明明是兩個在歷史上看起來毫無關係的人，深究起來居然還有那麼一絲喇的聯繫，人類的族譜還真箇可怕的存在。

「唔……有時間的話，以後一起去對岸看猛虎吧。」白鴉琢磨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晴明入唐取《金烏玉兔集》是什麼時間。

「可以過去嗎？！」陰陽師相當震驚。

白鴉點點頭：「大概要飛兩天左右吧……大概。」

前提是他解除了詛咒問題。

但是想來主家也不會這麼急於給別人割三年萱草還要蓋房子吧，貴族老爺可干不來這活兒。

似乎是因為打開了晴明非常感興趣的話題，這個少年人似乎以為找到了同好，開始瘋狂跟自己的式神安利他家的、賀茂家的、甚至於他找源博雅走後門搞到的一些手記里的旅遊知識，簡直越說越興奮……

這都快到寅時了，員工手冊里明明有寫，深夜裏在天女睡不着覺發出夜談邀請時積極配合併說出比以往更長的句子可以加強睡意……晴明大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白小鳥巨他媽疑惑。

主家沒完沒了的在叭叭，絲毫不在意現在已經是大半夜了，而他們原本的初衷是聊聊天醞釀一下睡意，結果現在不僅晴明十分興奮，連白鴉都覺得回籠艱難。

「karau？」半天沒有得到回應的陰陽師隔着帘子喊道。

沒有人回答，空氣里靜悄悄的。睡著了啊。

自己一個人叭叭感覺好蠢，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