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132
嵌入平安時代的刀劍們各有各的想法,佔山為王的大妖們各有各的算計,岩融在東國和兩個大妖王各打了一架,單打獨鬥,一個都沒贏過,而後便被本土妖怪帶着借來的朝廷軍隊靠着聲東擊西的奇襲戰術營救了出來。
「被放水了啊……」外表粗狂卻內心細膩的高大青年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被揍了個半死,但那兩個大妖根本就沒想殺他,甚至在蛇魔向他們討人時還嚴厲的拒絕了祂。
「你這傢伙不會已經是那邊的人了吧。」鳳凰火剛剛殺完了人、還處於男性狀態暫時切不了號,見此次營救的目標一副糾結的模樣還以為他是已經在敵人那邊投降了。
「怎麼可能!」這種指控也太過分了。
「哼,是誰從敵營出來結果卻一副愧疚表情的啊。」鳳凰火不假辭色的說著、完全沒有給對方留面子的想法。
岩融見狀便知道眼前這個妖怪不像是個會聽人話的,便也沒想和他搞好關係,只道:「你們這些本土妖怪是不會理解的……」
雖然雙方是敵人,但那兩個大妖的理想璀璨到連他都敬佩不已,即便知道這是背棄歷史的行為,但看着那樣的英豪許下「一統此世,將這個污濁的時代變成第二個因人鬼共存而繁盛的「平安京」」之願時,也不免為之心潮澎湃。
那是極為可敬的敵人,不僅沒有取走他的性命、還肯定了他的強者之路,即便是盟友,岩融也無法坐視對方對這樣胸襟寬廣的豪傑出言侮辱。
此番挑戰使他看到了許多自己武藝上的不足,但也因為被饒過了性命而無顏再去挑戰第二次,作為武人的驕傲也不允許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佔人便宜。
「刀狩」就暫且到此為止了,正好也回去好好養養傷,消化一下此行的收穫。
「所以說現在已經確定了蛇在東軍?」
經由已經行至邊防部隊的陰陽師們、以及從妖軍中帶來了蛇神確切消息的岩融之口,京都的幾方勢力幾乎同時獲得了這一緊急情報。
「事態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啊……」安倍晴明眉頭緊鎖,他剛剛送走了滿懷擔憂的保憲,結果沒過一會兒鳳凰火便又來了。
今天的客人數量着實對得起這個消息的燙手程度。
「我們也不想的……最開始我以為它會像上次那樣找那個流浪的比丘尼做寄生,結果比丘尼沒有,反倒是藏在了東軍。」它們本土妖怪也是怕軍隊的,在這一塊上完全是視角盲點。
「可以確定寄生在了誰身上嗎?」
「不能確定,但我們總結情報猜測可能是平將門。」那個人類作為大將親自出征的底氣就是他有着刀槍不入的能力,這樣奇怪的偉力就連妖怪遇上了都相當忌憚,更別說朝廷軍。
一個無敵的大將太能振奮士氣了。
一想到那些神情狂熱的武士,鳳凰火就不由得冷汗直冒,那種瘋子只有一兩個時還沒什麼,但當一整支軍隊都極度崇拜受刀而無傷的平將門時,那副瘋狂的樣子即便是妖怪也覺得不寒而慄了。
白鴉心說你那是沒見過西邊的聖戰,人類的軍隊一旦涉及了什麼狂熱的精神崇拜都是個頂個的瘋,地底下的惡鬼看了都得嚇得鑽回去。
「某種意義上算是好消息吧,至少「將門」是有形之物、而非什麼似是而非的神明,只要能斬殺將門,這股充滿邪道的封建迷信就能自我瓦解了。」對於戰爭方面,即便白烏鴉涉獵不多、但那遠超時代局限的戰略眼光還是在的,這種憑藉信仰快速建立起的軍隊,一旦解決了他們所信仰的東西、剩下的就都是土雞瓦狗。
晴明也點頭認同:「確實,如果能對將門進行斬首,由各國寺廟神社公開背書、宣傳他的罪孽,將「順天而行」改為「受大御神唾棄者死後當下三途地獄」,效果也會好很多。」
沒人比神道教更懂文宣和操縱輿論。
在這個普通人平均文化水平還處於胎教的時代,根深蒂固的本土宗教顯然比什麼東國大將更有話語權,直到現在還沒有做出反應也不過是裏面有人想要和朝臣們一樣兩頭下注罷了,畢竟東國手裏是有軍隊的,而且平氏祖上也有天皇血脈……目前有姓氏的中津國人包括晴明在內,扒着宗譜往上數肯定都有一個天皇,區別只不過在於時間的遠近。
「再怎麼樣都需要普通人來種地,如果能將東國上下層的心一分為二,多少會給他們的內政造成一定的傷害。」至於武士集團之間那都有實際利益關係,不是幾句讒言就能頂用的。
「所以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幹掉平將門,」貌美的女妖攤攤手,「讓東國的軍隊打進京都、再利用你們那個什麼四神封陣把這個傢伙徹底幹掉,我們妖怪這邊是這樣想的,但是你們人類的朝廷好像不太同意。」
晴明:能同意才有鬼。
京都一旦出現大面積死亡、糧食和供給受到影響,最先受不住的就得是他們這幫貴族,如果向分封出去的諸國征糧,鬼知道會不會有人見京城空虛,學着平將門舉大計。
為著保證京都地區的安穩,朝廷連陰陽術這麼奢侈的東西都能下沉到百姓了,現在告訴他們要拿京都當「瓮」、估計朝廷選擇遷都都不會老老實實在這待着。
「如此來看,六人陰陽師現在確實在策劃「斬首」行動了。」方才保憲過來就是在說這件事,既然對方有蛇,這六個人未免就能全須全尾的回來,知道晴明有意盯着這個位置的賀茂家、也樂意見到這個能直接接觸到一些大人物的位置上能多幾個自己人。
只要晴明在這期間能攢出幾件噱頭大的功勞,賀茂家就能通過不正規渠道在陛下那邊進進讒言,順帶給他刷刷臉。
依照安倍晴明目前的品級自然還沒到能進宮面聖的程度,能夠提前在年輕陛下的耳朵里留個名絕對能讓他以後的仕途好走許多。
「那幾個人看上去也沒那麼耐打。」漂亮女妖玉手托腮,語氣悶悶的嫌棄着。
「你與蛇交過手?」晴明倒是詫異了,他一直以為鳳凰火的行動更偏向於做後勤。
「那當然了!你這是什麼眼神!」女妖露出一副比他還震驚的表情:「難道你以為不死的勇者鳳凰火大人就只是在中津國滿地亂跑的情報人員嗎?!」
難道不是?
庭院諸人用眼神告訴了它答案。
「可惡,就算是一直在挨打、但我好歹在過去的輪迴中參與了戰鬥的,不然在蛇還沒找到時、是個人就敢在中津國這片隨機刷蛇的土地上主動追蹤它嗎?」鳳凰火也是服氣,好歹自己也是個武系妖怪,僅僅因為不是異世界的出身就被人這樣看輕也實在是夠了。
一旁的妖狐點點頭,沒打算給她留面子:「畢竟是不死的嘛。」
「你他【嗶——】找死!」盟友拍案暴起,一秒切回男號。
最終還是公正的烏鴉用一視同仁的暴力制止了這場騷亂。
鳳凰火拎着打包好的天狗去往伏見,雖然大天狗在神明界有人這點挺讓人驚訝,但晴明宅的快遞業務也包含了安全送貨上門這項貼心服務,不管對方有沒有後台只要有個送貨地點就能直接空投……
不過看鳳凰火那一副想藉著送狗當由頭去稻荷大社拜訪恩人的模樣……算了,它開心就好。
還省事了。
本土妖怪自救組織來的這一趟不僅是給晴明送來了「可以暫行黃泉」的通知,也是賊心不死想再試探一下庭院藏着的這台核武有沒有想出山的意向,眾所周知,真正意義上能夠和大開而非鳳凰火這種仗着不死被無限虐殺是完全不同的。
這樣的大妖怪居然會避戰簡直太可惜了。
帶着毫無保留的遺憾表情離開,卻不想這樣的神情露在式神的眼中更加重了白烏鴉對妖怪們的防備。
純古代人大多是沒有道義一詞的,甚至於自認為擁有道義、認為自己在實行真理並甘於犧牲的人非常可怕,烏鴉很慶幸本土妖怪自救組織沒有那種瘋子,他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強化晴明在知情人當中作為自己「充電器」的重要性也有這樣一重原因,烏鴉無法想像如果這幫人為了強迫自己上戰場而採取一些極端措施該怎麼辦。
向來有些被迫害妄想症在身上的白鴉一直都習慣把事態往最壞的方向想,每次都覺得中津國這個地方當真不夠安全。
「好在那條狗已經被送走了。」庭院裏有那麼一個長相礙眼的傢伙在、甚至還要天天給他飯吃,怎麼看都覺得不爽。
「kara真是非常討厭天狗啊。」晴明都有點無奈了,他也是頭一次看到烏鴉那麼經久不衰的討厭着什麼。
「啊,不僅撞人設,氣味也很令鳥討厭,而且那個性格……」烏鴉撇撇嘴,「應該就是那種會為了所謂的大義、犧牲自己還不夠還要讓別人一起無條件送死的傢伙吧。」
稍微從妖狐那裏聽到了一些異世界傳言的烏鴉,大致有猜到一點在那隻狗出眾外表之下的內在設定。
「周圍沒有這種性格的人真是太好了,」自認為非常自私的烏鴉並不想和夢想希望正義這種甜膩膩的東西粘上一點邊,「我不是能說出「那就犧牲那一小部分」或者「可憐時代中的一粒沙」這種話的鳥。」
「如果誰敢讓我去剛大蛇或者犧牲掉晴明大人的性命拯救全世界,我就第一個把他的腦袋按進富岳的岩漿里冷靜冷靜。」
看着式神惱怒的模樣,陰陽師也不禁笑出聲來:「kara不喜歡多管閑事是好事呢。」
「那是當然,就算中津國爆炸那也是妖怪和人類自己玩炸的,怎麼鬼扯都不會扯上我一個無國籍也無過去的智能AI,真的抗不過我們收拾東西隨便找個小島隱居就是了。」白烏鴉顯然對這片土地意見極大,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報憂不報喜。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晴明大人為什麼執着於升職加薪……」式神動作熟練的添上茶湯,「但您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現在的局勢已經非常明顯了,即便愚鈍如我也並不看好京都,四神結界如果僅僅是那種程度的話也只能攔住那條蛇而並非消滅。」
就如同鳳凰火所說的那樣,四神結界是抽走地力來封印住蛇的術、並沒有能傷害到它的直接方式,更何況,被抽走的靈力也會影響靈界的孕育,怎麼看都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法。
如果自己能和蛇打開,差不多也能估算出這個結界到底有多少威力。
雖然沒有記憶,但隱約的、感覺如果恢復了本體的話費點力氣還是能掙脫開的,只是說不準這種過於離譜的感覺是不是真實的,所以還不想說給晴明大人聽,不然空歡喜一場就不好了。
總覺得,那個好像存在着、又沒什麼印象的本體,似乎很巨大的樣子,具體說卻又形容不出來。
安倍晴明點點頭:「一旦出現大規模的死亡事件,京中就該有「遷都派」出來說話了。」
「那麼……所謂的「大規模死亡」又該多少呢……?」妖狐縮了縮爪子,它忽然覺得人類有些地方也挺可怕的。
陰陽師沉默了一下:「十之三四吧。」
當年捨棄平岡京是因為水患影響了民生、動搖了作為國本的糧食問題,而平安京的修建可謂投入甚巨,即便是醍醐天皇的時代經歷了瘟疫、又在朱雀天皇的時代經歷了百鬼夜行,大家也都咬咬牙忍下了,但如果由四神結界鎖住了蛇卻還是放進來了東軍,那這個問題就不是同甘共苦一段時間就能解決的了。
東軍和蛇在京城搞不搞破壞才是問題的關鍵,即便是向著東軍押寶的那些人也不會想看到一個連耕地都被破壞了的京都,這是生活質量下降的問題,會死人這件事本身在他們心裏就沒多少分量、重要的是如果大量的戰爭傷亡導致無人耕種……武士和農民並非相同的階級,如果百姓死的太多讓武士卸甲歸田,那二次叛亂幾乎是肯定的。
而大蛇所在的東軍一半是不種地的妖怪,一半是受東國供養的武士,怎麼能賭這樣的傢伙入主京都后不搞破壞?如果蛇想強大它本身,殺戮也是第一選擇,被寄生的平將門根本攔不住。
所謂的東軍,也不過與虎謀皮罷了。
「怎麼會這樣……」畫卷中的美人兒聞言以袖掩面,輕泣出聲。
「那麼您要加入某一方嗎?」狐狸甩甩大毛尾巴,「這種時候,我們庭院一方的情報應當是最完全的吧。」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僅僅只是由幾個分量不重的鹹魚妖怪、除了家務一概不願意去做的烏鴉、以及一個半妖陰陽師組成的小庭院,竟然成了中津國幾方勢力的情報交匯之地,陰陽師一直以來都做的不錯,依照他的才能,貿然押寶以致斷掉其它幾方的助力才是不智。
「現在的情況應該很明顯了,朝廷沒有其它後手,而東軍的弊病也顯露出來,神明側似乎在顧忌什麼大概率不參與……」
妖狐逐一分析,越想越覺得安倍晴明天天在家裏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似乎還真有點門道兒,以前也是,總是遣他們幾個外出查消息,查到之後也不出手,就把情報放那晾着,而晴明自己就沒事跑跑陰陽寮打卡、或是找賀茂家的和那個皇親喝喝酒。
晴明看也沒看它:「我們不需要押寶。」
地位低有地位低的好處,只要操作得當就沾不上什麼血雨腥風,而且像他這樣的條件,哪天想跑路也就一個收拾東西回阿倍野的事,激不起半點水花。
悶聲發大財。
「你不是想升職加薪嗎?」狐狸快被這自相矛盾的態度整不明白了。
「不一樣。」陰陽師沒多做解釋。
白烏鴉疑惑的歪了歪頭,通過精神契約,他能隱約感知到主家似乎是有什麼計劃,還是那種策劃了很久的計劃……雖然知道對方並不是那種會發戰爭財踩着人命上位的人,但對於晴明想要做什麼,他也完全猜不出來。
那陰陽師六人的位置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還是說晴明大人有想要接觸的大人物?
白烏鴉心知安倍晴明的眼光近些年來被他們這一眾妖怪養的極為挑剔,甚至因為式神的關係、某些觀念更趨近於現代人,這樣的陰陽師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給這些不做人的傢伙們當狗。
眾人一頭霧水,晴明卻不太顏色尤甚過狐狸,審美也算對的上號啊。
狐狸探究的眼神直直落在烏鴉身上,他自己就是個臉子:「你當誰都和你一樣思想不純潔。」
「這不是思想純潔不純潔的問題……」狐狸憂愁的把頭靠在爪子上,「不用吃飯不用喝水不能打炮……這樣子弄個人形有什麼用嘛。」
烏鴉瞥他一眼:「好看啊。」
「好看能當飯吃嗎!」狐狸激憤。
「能。」
白烏鴉拎着水桶跑了,古代人對個人衛生不太注意,但他們家鳥類濃度太高,這群一天能梳八遍毛的小動物致力於督促全家一天一個澡,那木地板乾淨的都能反光,石座燈上連油點子都看不見。
安倍晴明正趴在桶沿上看捲軸,散開近兩米的長頭髮卷了兩圈搭在一邊用打了皂莢水的小盆泡着。
烏鴉上前給浴桶添了半桶熱水,熟練的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料理某人的頭髮,仰頭問道:「要加點雞蛋液嗎?」
「唔……還是弄點生薑吧。」
冷天還是防脫髮比較重要,陰陽師看了一眼自己那每天早上都得整理半個時辰的長發,從心底佩服式神們日復一日梳毛的毅力。
以前還挺羨慕烏鴉那兩米多長的白毛,等自己養到兩米心裏就只剩下了「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麻煩」。也不知道那些能養到四米長的女人們平時是怎麼洗頭的,還不得滿屋子都是盆。
好在式神已經全方位接手了他的個人問題,16歲的安倍晴明是個生活廢、二十來歲的晴明也好不到哪兒去,總之是個長發從來都不會自己動手洗、連寢衣都要式神幫忙去拿的傢伙,深刻的詮釋了地主家的公子哥可以把生活過得多隨便。
「您這樣一個人會餓死的,」男性的頭髮總不會太柔軟、但好在順滑,烏鴉膝蓋上放着盆,給那與自己顏色完全不同的長發淺浸了一層生薑水,「雖然也不需要考慮這種事。」
他總會在的。
狐狸眼兒的陰陽師笑呵呵的把受了潮的捲軸扔向一邊,「妖狐又在外面罵我了吧。」
「……」你沒事聽這個幹什麼,它誰不罵啊?
「怎麼樣,我有沒有問題?」他伸手去戳烏鴉的翅膀,淅瀝瀝的水順着胳膊打濕了式神仔細梳理的羽毛。
「您沒有問題,是我的問題。」您是很正常的人類,而我……雖然不知道錯在哪,反正先道歉就是了。
「敷衍——」
陰陽師自認為自己的長相已經算得上京都圈裏拔尖的那一批了,更何況狐眼兒天生就帶點妖異的味兒、就算盯着根燈籠架子也能讓人看出點深情款款的意思來,怎麼就能魅惑失敗呢?
他就差拉下臉往小閣樓里一躺了。
又不是沒去過,可惜裏邊東西太多放的滿滿當當擠不進去人了。
「別放了,再放就蔫了,還是說kara是喜歡等桃子掛在樹上放爛再吃的鳥嗎……」
我戳,我再戳——
「我可以不吃桃子。」式神的聲音有他一慣的平靜。
嘛,又是這樣。
陰陽師語氣裏帶着無奈的縱容和惋惜,倒也沒怎麼生氣:「那真可惜,桃花的花期可是很短的。」
這種經常會發生的小插曲並沒有被二人在意太久,或者說他們已經發現了這種問題即便在意也無法達成共識,還不如就這麼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陰陽師把話題繼續轉回方才在席上所說的話,「對於蛇的破壞力,kara有過預估嗎?」
白烏鴉坐在小馬紮上,身邊兩個盆里是打上生薑水的烏髮,他想了想:「大概是有些想法的。」
沒等晴明相問,他便搶先問道:「您認為京都城這般大小的城區,由大妖來破壞可以做到何種程度呢?」
這是烏鴉所擅長的領域,在意識到這一點時,陰陽師也不由得開始思考起這個「破壞力強」的具體數據該是如何。
大妖……如果參照大天狗的級別……
想到對方運用起本族術法時、那足以引動颶風將蒼天古木拔地而起的偉力,「京都的房屋乃是木質結構,若由天狗一族破壞、無人阻攔之下怕是撐不過一日,但颶風本身並不能進行精細的單一打擊,想拆光京都城不難,但對百姓的死難更多體現在毀壞城市后流民的飢餓、寒冷和疾病感染……」
「至於玉藻前,」安倍晴明想到自己至今沒有見到這位名義上的舅舅出手過,有些吃不準,「他的妖力要比天狗更高一線,按理來說破壞力應當不弱,只是我如今也不知道他有何種手段。」
雖然狐族一向不以硬實力見長,但之前看玉藻前佩刀,又能在京都虎踞多年,不可能弱。
「大妖之間各有殊異、所擅不同,按照領地分配的格局來看,如若有戰力上的差異,便有旁的補足,總體實力大體上是差不離的。」烏鴉早年便是做的處理領主的活計,對這些東西反而比陰陽師要了解的多,「但蛇不同,我雖然沒能回憶起自己的本體是什麼,但也能大致有所預感,單論京都城,若想全部破壞也不十分鐘的時間。」
甚至更短。
晴明知曉式神從不說謊,聞言也覺得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更糟糕,只是……
「kara,你形容一下自己對本體的感覺。」
「這……」
烏鴉有些為難,它對本體的感應是發生於接觸到「蛇」的氣息之後,因為恐懼激發出的潛意識什麼的……拿出來怎麼說都覺得有點丟人。
「大概就是潛在本能之類的,像是人類的小孩沒有人教導看到火焰也會避開一樣……之前從城區上空飛過,莫名覺得眼前之物狹小,以及一種想落下點什麼東西的衝動……」
這種本能感應很玄乎,以白烏鴉的智商還不足以將之詳細的表述出來,然而,依照安倍晴明的智慧,只有這幾句話也足夠了。
「更強烈的刺激……或恐懼嗎?」陰陽師陷入思考。
因為遲遲找不到造成這一切的另一半「鴉」,許多可以施展的策略礙於烏鴉本身的安全得不到保證而不得不擱淺,烏鴉脆弱的精神壁壘光是維持平衡就已經是件不輕鬆的事情,用刺激來恢復記憶……這不在考慮範圍以內。
庭院不鼓勵任何為了得到力量而自殘的行為。
「您有什麼計劃嗎?」烏鴉問道。
晴明嘆氣:「姑且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需要得到在京都全境自由施展陰陽術的權力,而且具體還要看看黃泉比良坂的情況。」
「您是說……?」
「噓——」濕淋淋的手擋住烏鴉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陰陽師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別讓蛇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