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131

第 132 章 131

比起粗暴的將怒火流於表面、亦或是將惡意藏於心底,果然還是這種常人無法理解、會忽然做出出乎意料的行為、並掌握着不低武力的傢伙更令人膽戰心驚。

舉個例子,如果是人類家庭里發覺自己的哥哥患有精神病,並且這貨黑帶九段一個人能打十個,現在怕是已經睡不着覺了。

那種連死亡都甘於擁抱的輕鬆姿態實在是太嚇刃了。

當時的那一幕給這振三日月宗近帶來了極其嚴重的心理陰影。

雖然已經在本丸里見慣了受不了的刀選擇自裁,但像刀解池這種像是硫酸一般將身體的每一部分連同髮絲都一寸寸溶解的死法絕對是不被優先選擇的NO.1,更何況對方當時的態度……實在是太詭異了。

越是平靜,便越令刃回想起來膽寒。

加之對方所謂的爆破並非真正的爆破而是一個不留的把整座本丸給屠了這件事,使得三日月宗近一度想要迫使自己遺忘對方救命恩刃的身份,徹底自閉保命。

這樣的感情,就像活人看到死人會下意識恐懼,見到尖銳物品會下意識警惕,那些生靈所共有的、會下意識拯救自己排斥死亡的潛意識,一直在警告這振剛誕生還沒一年的分靈,不要靠近、探究會死。

一旦與那種東西共情、亦或是開始認同對方的世界觀,所謂的「自我」就會走上一條不再珍視性命的不歸路。

能夠在那樣的本丸存活這麼久的太刀,幾乎是一瞬間就感受到了對方所深藏的這股違和感。

那傢伙一定是暗墮了吧……不然,怎麼會有正常的刀會做出這種事呢?還是說自己確實害了對方呢?

居然會有生靈把死亡視做吃飯喝水,甚至於更為輕鬆愉快的東西,即便只是一振分靈……他到底在把自己的生命當做什麼啊,糾結了這麼久、甚至只有最後才發現這一點的我不是太可笑了嗎?

不想去相信這種事,被刃遞上了熱茶杯的太刀孤零零的坐在救助站的臨時宿舍,像是這種從Yin窟一樣的暗墮本丸里解救出來的受害者總是能受到額外的關懷,雖然手上還戴着銬子,但也只是為了防止失去本丸的刀劍控制不住自己的靈力而暴起傷人的必要流程。

連銬子都是另一振鴉刀分靈給拷的。

雖然編號一千以後的本丸里很少有鴉刀出沒,但在這種政府下屬組織中、可以看到有很多鴉刀的分靈在執行公職,甚至有傳言說鴉刀本靈並沒有與時政簽訂協議的想法,只是因為時之政府的各個職能部門中缺少太多能夠起實際作用的公務員、這才給自己分裂出了分靈來作為工具使用。

「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門外就站着那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雖然三日月宗近被便宜兄弟嚇得夠嗆,但依照他還沒緩過勁兒來的情緒看,他今天說什麼都是想要個答案的。

「有什麼好說的嗎?」雖然根據源君的說法、這振脫困的三日月在原本的本丸里和一振鴉刀關係不錯這才被調來守門,但明顯那傢伙也沒有關係多好嘛,救助站供職的鴉刀分靈想着,「鴉刀的分靈就只是工具而已,消耗品的使用壽命到了就趕緊去死,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還是說你覺得「我們」……嘶,這個詞真是好噁心,」他做出一個非常厭惡的表情,似乎把自己與口中所言之物掛上鉤都是一種對精神的嚴重考驗,「我們本身與你們這些正常刃是不一樣的,對於「鴉刀」來說,分靈就是「鴉刀」因為單獨工作效率不夠高而分割出來的工具刃。」

「工具的心情怎麼樣是不會影響工作效率的,損失了就換,就像圓珠筆芯一樣,能理解吧?」

長相漂亮的骨刀說著令刃遍體生寒的話,最後甚至還開了一個他自認為挺放鬆的小玩笑,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倒是更令刃覺得可怕了。

「鴉刀都是這樣的嗎……」太刀忽然覺得很悲哀。

只是原本因為端掉一個犯罪窩點心情還算不錯的鴉刀分靈見狀卻不滿起來,「你這傢伙很過分,又不是每一把刀或是每一個人都這麼想要活着,和常人所想不同便是不對的,未免也太傲慢了。」

本來有本靈那麼一振不想活的垃圾刃就夠了,居然還分出那麼多分靈來陪他一起受罪,自己也是因為這種原因就要忍受着在這個已經沒有牽挂的痛苦世界活着,果然「鴉刀」就是個垃圾。

這是千百黑切分靈內心所共通的想法,繼承自鴉刀的自我厭惡,時政旗下的骨刀分靈們見到彼此便會不分地點的開始廝殺,自己是分靈、是「偽派」,連記憶也是本靈施捨的,記憶里的那個人並非屬於自己,而本靈那個混蛋更是做下了天大的禍事當被斬除。

有什麼活下來的理由嗎?完全沒有。

反正本靈還有大小姐和土御門家,而承受不住的分靈們想去死他也管不到吧。

在更久遠的過去、在那還屬於「白鴉」的時代,這隻由人類所親手創造出來的神明最大的罪孽,便是擁有了意識。

它的出現便是錯的,是人類用科技竊取規則權柄的錯誤。

真是,這年頭連想要撂挑子不幹都要被埋怨,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雖然心裏是這麼想的,但考慮自己指責的對象剛剛從那樣的本丸出來、多少還算是個敏感的受害刃,分靈便沒有把話說的很難聽,不過這也只是他自己認為的不難聽罷了。

這振骨刀不論經歷幾個周目都學不會嘴上留德。

太刀被他說的eo,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因為對方實在邏輯自洽,不想和他再繼續詭辯便只得沉默以對。

待在救助站觀察的日子有些無聊,髭切被帶去不知道做什麼了、相信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原本那振在這裏看門的黑切接到新任務被調走了,在新來的觀察員、一振和泉守兼定的口中,那傢伙似乎是主動過來當觀察員的、只是因為擔心受害刃到了新環境會覺得恐懼,而聽聞自己在原本丸的熟刃是振鴉刀才自發請纓……

說實話,面對那振骨刀時,完全沒有這傢伙居然也有好心的感覺,他也完全理解不了這種關心對方還要口出惡言的行為模式。

這麼看晴明公也太可憐了。

在這刃生地不熟的救助站待了一個星期,這才取得了些許自由活動的權利,因為時之政府沒有凈化暗墮刀劍的方法,這種事情就像在白色的紙張滴上墨水、是一場單向且無法回頭的墮落,面對可能會把自我情緒感染給其它正常刀劍的危險分子們,目前也只有處決這一條選擇。

好處就是允許切腹。

自認為已經背棄了武人榮耀,為了活命能夠郎心似鐵的太刀自然不會主動和人說自己是暗墮刀。

他這幾日只是在學習。

學習那些正常的「自己」是如何待人接物,表情、心理、動作,幸於救助站來來往往刃員頗多,有的是正常的三日月宗近給他觀察,往日裏這種行為可歸於異常,但如果有一個「暗墮本丸受害刃對外界感到不安」的理由,任誰都能表示理解。

如果不是察言觀色的能力足夠敏銳,他早就死在那座本丸里了。

1336事件的爆發給救助站和糾察隊帶來了不小的工作量,大部分時候、三日月宗近捧着手裏的長筒茶杯,看着編號前百的本丸精英部隊匆匆而過,隨便拉出來一振短刀的練度都能一個打他十個,偶爾被這些刃中之龍們發現目光,便回敬一個虛弱而不失堅強的微笑,完美詮釋了被解救的失足男這一形象。

而那位常駐救助站的鴉刀小隊長、則是一副看見他就跟看見一塊粘在鞋底的口香糖的一樣的表情,大概是已經看出他對自己的暗墮做了偽裝術式。

意外的沒有揭露。

按照說法則是因為「你小子的求生欲是我見過最強的」,於是表現出了某種驚訝和尊重,以及「如果那些小鬼連個沒有外界條件刺激的暗墮刀都抵抗不了,就乾脆換一批刃好了」,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看上去就是一副沒把分靈們的性命當回事的樣子。

如果不是那振已經刀解的便宜兄弟給他的第一印象有點過於美好,三日月見到這樣真實殘酷的他或許都要綳不住了。

果然還是距離產生美嗎?

不,個體都是不同的,不能看到冷漠無情的另一振分靈就否認本丸里的那個傢伙,那個刃已經死掉了,自然是怎麼被刃所臆想都不可能跳出來否認……起碼當時對方想拯救他的心情是真實的,對吧?

還是說,下意識需要為死亡尋找一個解釋的自己,潛意識裏想的其實是要通過詆毀對方來為自己的不作為而開脫嗎?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這個可憐的太刀整個刃都愈發憔悴,化靈后太過淺薄的閱歷因為周圍環境的鴉濃度過高、還是不免走上世界觀崩壞的道路。

救助站的常駐軍是由百位編號內的精英們輪班換崗,礙於某位靈刀出了名的心情。

神隱的所有權歸屬是規則的一部分,並非神國法律所能約束的,在答應了被神隱的那一刻起,就等同於在規則面前簽訂了賣身契,自願把自己的歸屬權交由神明,這原本用來恩惠那些憑實力無法隨神主入駐神國的眷族們的規則,在漏洞下居然也有了詐騙與綁票的性質。

在神國,如果沒有規則的保護、弱小的神明在這片狹小的土地上無法保護好自己的眷族是顯而易見的,穩定的眷族就像牛羊,在信仰下跌無神論橫行的世界裏比金子還要珍貴,規則保證了眷族無法被搶奪、無法被利誘轉移的強制歸屬權,但在目前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這把雙刃劍也終於露出了它的另一邊鋒刃。

各方神國之間的規則不同、就如同各國不同的法律,神隱歸屬權就是獨屬於中津國的規則之一,而時之政府本質上並非直隸於中津國的神國、它屬於整個由華夏文明所輻射出來的東亞文明圈,只是在各神系下的稱呼不同,而中津國的神國為時之政府提供本地職員與上升渠道、連結末位的付喪神們與神國的關係,在這層關係中,並沒有普通人類的位置。

給予人類優渥的工作環境、由時間流速帶來的額外壽命、以及完成重大使命所帶來的責任感與榮譽感,這種無形人上人的優越感足以填滿他們不足一百年的短暫生命,圓滿他們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價值」與「意義」。

至於付喪神,最開始的時政並沒有想到過這群由鐵漿澆築而成的傢伙們真能具備人的情感,或者說,正是考慮到了要維護人與神的界限、以及戰鬥力方面的多方考量之下,才選擇了付喪神這個量大管飽的群體。

結果這幫實心的鐵疙瘩們也沒撐住。

神國中沒有普通人的位置,英靈還好說、普通人想要單憑嫁娶這種沒有實績的聯繫享受永生簡直天方夜譚,中津國八百萬神靈把這片不大的神國炒的地價爆升,這種時候賣通行證給人類就是在背叛神靈這整個群體。

深知神國這群吃白飯的傢伙們是個什麼德行,某基層官員白某果斷將「付喪神本靈們在搞詐騙」這種不痛不癢的話換成了「侵犯神國集體利益」,果然效果拔群。

「後來呢?那些人怎麼處理了?」

感覺太刀似乎是對這些提起了興趣,不像往日那般對周圍充滿警惕的樣子,輪到今日當值的亂藤四郎也不免高興起來:「當然是由隊長帶隊,把那些犯了偷渡罪和重婚罪的審神者帶去三途川輪迴了!只不過因為規則、那些人就算輪迴歸屬權也依舊屬於刀劍,轉世之後大概會成為某振刀劍的美術館工作人員之類的吧。」

「這樣啊……也不知道神座上的本靈有沒有因此受到處罰呢。」

「聽說是沒有呢,」活潑的金髮短刀想到他私下打聽到的情況,沒有避諱的說道:「好像是因為事先簽訂了保密協議的原因,所以作為分靈的我們其實並不知道神隱後會回歸神座這件事……於是就沒有完全定性為詐騙,只是做了相關補救補充了協議內容。」

「大部分神隱事件都是出自於暗墮刀劍的強制行為,忽然收到這麼多「人質」還被這些半墮不墮的邪道刀劍給回歸了的本靈才是最想幹掉「自己」的人吧。」

「反正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覺得忽然被定罪很委屈……」

神座上的本靈簽訂協議幹活只是為了攢資歷外加提升閱歷實力,為自己在神國的地位而努力,並不是想要接手分靈們在外面搞來的爛桃花,更別說那些把自己搞的髒兮兮甚至變成怪物的暗墮分靈……讓那種「自己」回歸簡直就是嫌命長,這種心情就如同把孩子養大了發現他去做了□□,悔恨當年沒一生下來就把他掐死。

這也是暗墮刀死亡后被單方面拒絕回歸的原因。

雖然暗墮各有各的理由,但對本靈的污染沒有區別。

說實話,現在神座上的刀劍付喪神中,家底最厚實的反而是那些心態平穩、在本丸不怎麼容易搞出事的刀,他們放出分靈后能夠正向回收,不像某些過於貌美或執拗的刀,陷入某些事件后暗墮率高的離譜,神座上的本靈看着回收帶來的收益率臉都能黑成鍋底。

「這樣一來,像是1336這樣的悲劇也能少很多吧。」似乎找回了爺爺刀該有狀態的三日月笑笑,毫無疑問獲得了對方真誠的祝福。

「一定會的!」

看到受助者一點點恢復狀態的糾察隊隊員們非常高興,晚間還拉了幾個同樣狀態不錯的受助者開了場酒會,只是作為隊長的那振刀似乎是在出任務,並沒有出現在席間。

「隊長的話,果然還是在查那件事吧。」喝高了的日本號嘴上沒個把門兒的,「關於刀劍私售,從去年就開始查了……」

「喂!」和泉守兼定一把拍上他的後背,「不要把工作話題帶到酒桌上來!」

「這不是不吐不快嘛,那幫人滑的跟泥鰍一樣,追了一年也沒追到真實坐標,隊長把自家分靈都送進去了才查出個……」

「亂!」

聽到呵斥的短刀見狀吐了吐舌頭,低頭捧了果酒小口酌着。

暗墮本丸也分很多種,更何況救助站里也不全是暗墮本丸里救出來的受害刃,也有因為坐標太偏而遭遇了空間風暴的可憐傢伙們,但這個概率就像出門買菜遇上泥頭車一樣不可捉摸,就一直沒能從根本上解決,救援出來的刀劍統一收容到救助站里做心理疏導,等適應后再進行二次分配。

救助站里的刀劍一旦能夠恢復狀態適應正常生活,基本上都是補充進一些審神者性格不錯的新本丸,屆時救助站一方會酌情隱瞞這些刀劍的經歷,以防在新本丸出現歧視、孤立等惡□□件。

但後續追蹤就有心無力了,畢竟時政目前能拿得出手的人才當真不多,每一個部門都是連軸轉,特殊人才奇缺,做不到多完善。

待了一個多月,也有不少刃在試探性的詢問這振三日月宗近的就業意向。

「其實我對本丸的生活已經不太嚮往了,」他故意透露出一絲膽怯,語氣無奈的說道:「救助站的大家也知道我出陣是會逃走的。」

因為不敢受傷而患上了某種應激,這在作為刀劍付喪神來看簡直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這樣,不管哪個本丸都不會接收逃兵,甚至就算有人不計較接回去養着,也很容易被重視武人榮譽的刀劍集體霸凌。

在刀劍的世界觀里,逃兵這個詞彙簡直不會出現在字典里,時政這麼多年基因突變出現了眼前這一例,簡直難倒了救助站的所有刃,畢竟刀劍可是沒有退役一說的,只要戰鬥就戰鬥到死,不能戰鬥的刀最好的結局就是回歸勸退,然而對方才剛被解救出來就要安樂死豈不是很殘忍……

看着眾刃一副心裏憋滿了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善於觀察人心的太刀這才說道:「其實這些天我自己也在思考以後的事情,只是同樣沒有什麼頭緒,但是如果是短期目標的話,我希望能夠以微薄之力幫助糾察隊的諸位打擊「黑市」。」

「欸——?!!」

「是的,正因為曾經經歷了那種黑暗,所以我才想將這份不幸轉化為更有用的經驗。」

「可是……」

「畢竟糾察隊的大家是無法忍耐那種地方的吧,」他忽然想到了那振毫不猶豫跳下刀解池的分靈,它只是覺得這座本丸很臟就選擇了那樣的做法,「我的經驗更豐富,也不會因為看不過眼就做出激烈的舉動導致暴露,在那樣的環境裏活下去還是可以的。」

然後糾察隊就能憑藉內應的存在實時監控黑市坐標,把這群政府蛀蟲一鍋端。

這個誘惑太大了。

時政並非沒有安插過間諜,但除了那振土御門家寶刀的分靈還算能忍,剩下的探子們見到那種地獄一般的畫面沒一個能沉住氣的,送入黑市交易的刀劍練度不能太高,這是那個黑色世界為了自保做出的鐵律,那幫沒什麼練度和經驗的新人一進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樣,至今沒一個能完好出來的。

唯一一把土御門之光還因為性格里有精神潔癖、選擇了火速跳池子結束了自己有被噁心到的一生。

太慘烈了。

眼前這振三日月分靈雖然練度不怎麼樣,但也的確有一些奇特的本事在身上,起碼糾察隊的刃是做不到在那樣的本丸里活半年熬死好幾批同僚最後還等到了救援隊伍……

這是何等精妙絕倫的求生技巧!

見席上眾刃心思浮動,太刀這才露出一個真實的微笑。

他不想去那些本丸、也不想選擇安樂死,他需要軍功,非常多的軍功,多到足以支持自己一個無法提升太多練度的廢刀闖進傳說中的一丸,見到那個刃、用自己的雙眼親自見證——所謂長生種真正的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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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平安京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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